回憶初見斷雪時的情景,桃夭夭逐漸理出了頭緒。剎夢國洗盪獸類,斷雪現身夏葳城頭,當時就覺得她言行怪異:呼喚唐連璧名字,媚態含着歹毒。聲言要殺掉美男子喝光體液,又非怨婦咒罵,倒象滿腔愛意無可實現,久憋成狂的變態心理。桃夭夭暗自點頭“女子愛慕某人,總會產生以身相付的念頭。假如沒有女兒身,對方又無龍陽斷袖之好,自然沒法償付愛意了。憋心裡成了心病,難怪此人瘋瘋癲癲的。”
轉念又想“天地間不乏‘雄化雌,陽轉陰’之物,仙派參照物理創制道法,變男爲女之術當非空想。據佛經裡記載,古天竺就有龍女化男身,尊者現女相的事例。斷雪投入崑崙仙宗上千年,怎地沒學會一個變身的仙方?弄的如今怪里怪氣,不象女人倒似女鬼了,是變身法沒學到家麼?”
他雖通曉三易,但僅限於理論,易理衍生的法術浩如煙海,並未每樣都深入研究。此時遐思仙宗仙法之繁巧玄異,好奇心大盛,躡足靠近身側,仔細觀察這怪人的狀況。
斷雪兀自叨唸:“那個姓龍的女孩兒長得真美啊,堪稱千年罕遇的美人兒,你卻照樣不放眼。呵呵,絕色美女視而不見,唐公子向來都是這脾氣,不拿正眼瞧我也就順情合理了。”笑了幾聲,似乎很以爲然。桃夭夭嗤之以鼻“你算什麼玩意兒,也配跟靈兒相提並論?”
斷雪笑音漸至消落,陰雲佈滿面孔,低低的道:“孤冷法王傳出消息,說你救那女孩是爲找神荒曲。法聖師徒奸詐成性,那些話卻錯不了。你的確尋神荒曲和四神劍,兩種啓動‘北廬天舟’的物事,收集齊全可是千難萬難啊!你這般勞神費力,就盼着乘天舟跟她相會麼……對了,她呀,你心裡有個她,眼裡再容不下別的女人了。”
停頓片刻,她接着說道:“冷若冰霜的唐公子,若非真情流露於外,旁人怎會知曉你的心願?江南力戰秘忍,護全龍小姐屍身,只爲再次聽見神荒曲吹響。連孤冷法王都看出這點來了,璧郎,你可真是外冷內熱藏不住啊……”一會兒叫“唐公子”,一會兒喚“璧郎”,悠長縈迴又充滿幽怨。
桃夭夭尋思“金輪教主,孤冷法王的軀體先後被佔,七星使並不知情,江南碰見唐連璧的實際上是妖皇。”斷雪喚了幾十遍,口裡出呢喃:“我爲你揮刀自殘,割掉做男人的那話兒。身受無窮苦痛,終於變成千嬌媚的女兒樣,你喜歡不喜歡,啊?”漸至含混難辨,撫摩唐連璧的人偶,指尖私秘部位遊走。桃夭夭大感不耐“這傢伙太齷齪了,簡直能把人活活噁心死!休說你是男人變的,就算真是女子,唐連璧那小白臉也不會喜歡。”
正待抽身走開,斷雪的低語忽變清晰,再提到龍靈:“神荒曲暗藏開啓天舟的秘訣,近代久已不傳,姓龍的丫頭從哪學會的?莫非回過商朝,那怎麼不帶你去見她?奇怪的緊……嘿,管他媽的,反正你還沒見到她,見不到你商朝的那個‘她’。哈哈,你以爲很容易麼?北廬天舟放‘蒼琅密境’深處,外有鬼獫巫師嚴防,內有赤睛大鵬鳥死守。即使破解神荒曲,收全四把神劍,還得身經多少想都想不到的險關惡戰!你啊,你爲什麼非要那麼做?那麼拼命不顧惜自家的身子,存心讓我守寡?嗚嗚……與其死於外人之手,不如我用繞指劍把你切成碎塊,一塊一塊吃下肚去……”
赤睛大鵬是妖皇席魔王,其蹤跡深隱難查,此刻竟從絮語透漏,桃夭夭如何不心驚!當即站定凝聽,斷雪的口齒又含混了,嘰裡咕嚕象蛤蟆低鳴,夾雜嗚咽抽泣之聲,虧得桃夭夭耳力如神,辨出她不停的埋怨唐連璧:“一個鬼方小丫頭,瘦瘦巴巴的小不點,值得你甘冒大險?你是個傻瓜啊,十足愣頭傻小子……那年爲了救她強闖齊天宮,你憑一己之力鬥殺崑崙祖庭十長老,掃蕩三千玉靈衛,那瘋勁好生嚇人。現想起我還膽寒肉顫,不過當時驚恐之下,也險些迷死了我……唉,一個英雄男子漢爲自己賣命,這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場面,何況你樣子俊俏,眼神那樣迷人……”
從支離破碎的言語間,隱約透出血雨腥風,昔日那場大戰何等的慘烈。但桃夭夭只關心魔王下落,差點沒忍住叫罵“你算個屁的女人,快講赤睛大鵬鳥啊!”
斷雪感嘆良久,語調轉而激憤:“俊美郎君愛上鬼方蠻女,這他媽的叫什麼事!就跟明珠拋進痰盂一般,璧郎,我替你萬萬不值!況且,那蠻女多半已經變成醜女,還千辛萬苦的尋她作甚?呵,是了,若我所料不差,鬼方女回到商代就會變成醜八怪,醜的人見人厭,鬼神避之不及。啊哈,法聖的詛咒天下無雙!你借秘道送鬼方女回商朝,生怕遭法聖毒手,隨後將秘道摧毀,豈料裡邊早伏下法聖的咒術,你那鬼方小情人逃得了麼?……哈,法聖原爲魚鳧國巫師領,下毒咒是他拿手本事,融入崑崙仙法加玄深莫測,沒人解得了,鴻鈞道祖世也解不了啦。那鬼方小丫頭,一輩子到死都要當個大丑鬼了,被世人厭棄踐踏到死,哈……”
她忽地收起笑聲,驚覺道:“慢着,你送她回商代,幹麼現要找她?你,你是想幫她解除詛咒!”咬着牙苦思,神色陰晴變幻,嘴裡嘟囔着:“隔世下咒必然通過信物,法聖的咒語是附……附那鳳珏上。你想合攏龍鳳珏,令信物重歸原樣,外加的咒就會自動清光。沒錯,惟有這法子能解咒……可是,可是玉珏如果重合,你也會失去性命啊!”桃夭夭暗奇“玉珏重合怎會致命?難道是失掉信物的原因?”
諸如秘道穿世,信物通古,惡咒附體等異事,再深奧都超不出三易衍變的範疇。桃夭夭隱約意識到龍鳳珏的重要性,暗覺唐連璧以某物作媒介,通聯古人直至情意投合,心魂緊繫的程,一旦失落那物件,勢必會給自身造成巨大的危險。正要深究其法理,斷雪的聲音驀地升高:“不惜丟命,也要給她解咒。一身蓋世無雙的神通,俊美無匹的容顏,乃至青春生命,一切都可拋棄,只爲了給解救一個鬼方蠻女!天底下竟有這等不平之事,**的死老天爺啊,這太不公平啦!你爲什麼待她這麼好,爲什麼,爲什麼!”
喊叫聲衝頂繞樑,打破了屋的凝重氛圍。碎月焦躁道:“老五,你鬼哭狼嚎的幹麼!”
殘雲冷然道:“春呢,死到臨頭還想她的美男子。”斷雪嚎了一陣,似乎耗光氣力,搭拉腦袋再不吭聲了。那缺少左臂的殘軀伶仃坐着,背後看去分外的淒涼。桃夭夭暗想“這個怪人,真不知是可惡還是可憐。”殘雲道:“小雪看上那姓唐的小子,好象是動了真情了,以往多次抒心意。記得我們受天武神委派前往剎夢國,她就朝天大喊唐連璧,幾乎喊到嗓子眼冒煙。”出言隱透譏嘲,特別強調“受天武神委派”幾字,顯然醉翁之意不酒,別有所指。
飛漣趕忙接口:“對啊,我們受武兩宿尊長管轄,何必只聽子虛天師的指令?先前他被人稱作書仙,位列‘琴棋書畫’之,只是天宿下屬的仙客而已。”碎月道:“武兩宿座不此間,不聽天師的又聽誰的?”飛漣道:“那就該出外尋訪座,請其示下。我們趕快分頭去辦!”言下之意,仍想逃離齊天宮。
殘雲道:“子虛天師煉化巽風劍,初期須集崑崙仙客的真氣。待煉到某種階段,再以巽風劍光返還衆仙。我們七個法力遠超往常,就是靠巽風劍的支撐……天宿座傳繼崑崙正宗法學,焉肯將真氣輕易交付,又怎容外力入體,代替祖傳的正統功法。”飛漣訝然道:“你是說,天宿座被子虛天師強奪了真氣!”殘雲道:“那日峨嵋山斗法,子虛天師馭使天武神元神,使出天宿元老湘君的流雲神嵐……”煞住話頭,好象等待下。
飛漣馬上接過道:“照四師兄的說法,湘君,天武神,或許還有天宿座,都已爲子虛天師所害。或者被強取真氣,或者…直接被殺掉取走元神了!”留個“四師兄說法”的活結,頭腦也算靈活。兩人前言搭後語,旁敲直揭,無非是想動搖子虛天師的權威,爲臨陣脫逃壯膽找藉口。但實事儼然如所言,衆人腦都浮出同樣的問題“子虛天師如果背叛崑崙仙宗,我們應該何去何從?”邙土扶牆而起,小聲的道:“大哥,你瞧如何是好……”
午陽手抓酒罈不停灌酒,麪皮黑裡煞紅,兩顆眼珠似要滴出血來,悶聲道:“天師閉關煉劍的前夕,已向我交託要務,明示了崑崙,峨嵋,以及仙魔人三界衆生的終命運。”
他臉色忽變嚴肅,環視其餘五人,緩緩講說:“天宿座宓妃貪戀人情,洞庭湘君意圖調和武氣運,但人世間兵爭鬥的亂象從來就沒寧息過,可見其作爲毫無意義。此兩者難稱尊位,沒有資格統馭我們,天宿註定該終結了!至於天武宿的天武神麼……自唐代敗給妖皇后,天武神畏縮逃竄,將調整武運的重任託給湘君,自己躲進剎夢國噬魂大洋,說是訓練鬼軍征討妖皇,實際上已喪失戰勝強敵的勇氣。如此懦弱之輩,枉自修成一身卓絕戰技。所以天師巧借蓬萊熾厲魅之力,取得天武神元神,將他全副的法力收爲己用。到今日崑崙仙宗裡誰強大,該奉誰的號令,還用得着討論嗎!”
桃夭夭打了個激靈,忽想到“天武神曾被妖皇打敗,我怎麼把這一節忘了!妖皇若要親身實戰,必須借用他人軀體。唐朝那會兒還沒有金輪教主,被妖皇寄魂奪身的又是何人?能打敗天武宿座,那人很了得啊,絕非金輪教主可比。”越想越覺要緊,尋思“衡虛仙丈指明妖皇有個‘真名’,是不是唐朝高手的名號?倘若查明其人出身,道法,魔祟入心的經過,必將解開圓真心術之秘,妖皇行藏掌握,它還能往哪裡逃!哎呀,七星使吐露好多線,此行確然不虛。”凝集神思細聽。午陽呼呼的喘道:“強者,強者爲尊!逆我者死,順我者,哈哈,順我者,遲早也他娘殺個淨光!”口沫隨嘶吼噴出,狀如瘋牛性。
一陣“咕咚”聲響,午陽吞光壇酒漿,神態稍微平靜了些,接着道:“弱者被強者殺絕,強者與強者爭霸,就是三界衆生的歸宿!子虛天師的話正合吾意!扶立‘仁主’失敗,仁道不存,霸道當興,正該入世殺他個屍山血海。哈,子虛天師真說到我心眼裡去了。兄弟們,坐守仙宮千餘年,終於等到咱們大展身手的時機啦!”一揮手“咣噹”摔碎酒罈,轉頭怒道:“殘雲,你若是再敢煽風點火,挑動大家叛離天師,老子先把你剁成肉泥喂狗。”不提飛漣,只罵殘雲,顯是粗有細,知道誰是爭議的主使。
殘雲臉上變色,忙道:“大哥,你誤會了,我何時說要逃……”話音未落,外面“轟轟轟”連着炸響,霜雷箭穿破畫仙佈下的阻障,已射入齊天宮正門。桃夭夭大是惱火,暗道“唐連璧這蠢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眼看我要探出魔道的要秘,他偏這時候跑來搗蛋。”午陽聞聲跳起,手握長槍深深吸口氣,驀地振喉長嘯,彷彿窮途困獸向追來的獵手示威。嘯音衝開屋扇窗格,樑上塵屑簌簌飄落。
猛然間,道金光穿過天空,由妙源閣射來,分別傳入衆星使的眉心。午陽眼凸皮脹,牙齒齜出嘴脣,周身骨骼“咔咔”的亂抖,好象正承受巨大能量的灌注。其餘五人情狀相仿,跳起身木偶似的抖動。
桃夭夭見狀恍悟“子虛天師給手下加附巽風劍光,就採用這種傳功法,倒跟本派的丹陽轉有幾分類似。”忽聽午陽狂叫:“殺,殺啊!”金光已透入上丹田,肢體的戰抖停止了。此次傳送的劍力雄渾超常,星使狂性大,每根毛似都蒸起騰騰殺氣。飛漣,殘雲自不待言,連那老實巴交的邙土也狂躁的嘶喊:“仁道不存,霸道,該行霸道……”斷雪將人偶捏成粉末,手爪撕開胸襟,大叫:“我要,殺世上所有的男女!”隨午陽躍出成武就堂。
峨嵋衆徒正衝到齊天宮前庭,迎面撞見個瘋魔,小雪當即搶先出擊。桃夭夭曉得厲害,叫道:“當心。”顧不得隱身了,飛近前抱着她疾閃。仍被飛漣“鬼鱗翅”的側鋒掠,神木戰甲鏗然震顫。桃夭夭打了個冷戰,只覺對方法力如山洪狂瀉,自己的無憂法體險被穿破,暗歎“巽風強橫至斯,不愧爲主殺之劍。”
小雪猝遭震盪,只駭的花容失色,驚問:“怎樣!”桃夭夭帶她飄開數丈,呼喝:“真武陣!”那邊李鳳歧飛步迎敵,運集全力舉起天王盾,正面抵住司日槍。此時午陽所附神劍已至極效,搶尖飛出的不是光團,而是足以爍穿金剛的太陽罡風。即便天王盾煉至第二層,依然難以長久堅守。剎時李鳳歧移位蓄力,方靈寶補上充當天龍神將,黃幽楊小川趁勢搶攻,歐陽孤萍等輔助,各人本身的道法兼具劍光,雷火,陰兵等攻勢。此乃真武陣第二層次的妙處,藉着丹陽轉傳聯真氣,峨嵋陽彼此兼通,戰力和靈敏都成倍提升。星使卻全無陣形了,只知仗巽風劍光硬拼,一味猛衝猛突,勁風強勢橫豎亂飛,“轟”的將成武就堂震垮。
廢墟上嫋嫋冒煙,傳出妖皇的話語:“白靈芝可要看住了。”身形隨聲而現,居然是四御童子裡的畸零子!五官體型未改,肌膚已有枯朽的斑點,明顯是被妖皇佔據了肉身。桃夭夭幫小雪調勻氣息,一看此景登即警覺,大呼:“塊去搶白靈芝,別讓他們毀了。”妖皇的提示似有調遣之意,星使看是畸零子形象,記起聽從長生天驅策的嚴令。那幾人雖是瘋狂,到底沒敢悖逆子虛天師。當即分開兩撥,由午陽獨擋峨嵋衆徒,斷雪,飛漣等五人掉頭飛遠。桃夭夭道:“快拖住他們,跟緊唐連璧!”指揮的同時,持宇宙鋒向妖皇追去。
唐連璧無意纏鬥,一進門即向東行,霜風徐徐掃過兩邊屋舍。他幾次闖入齊天宮,深知此處機關變幻,自己雖可往來縱橫,龍靈的遺體卻難保周全。當下白霜卷裹,護持身旁冰棺,朝着放置靈芝的地點穩步行進。峨嵋衆徒均知他熟悉門路,意欲跟隨又遇午陽阻截,只能一尺一尺的推移。這時五個星使已搶到路前,飛漣的“鬼鱗翅”化作金剛風暴,攜巽風劍神威傾覆下擊。哪知唐連璧突襲先,駕北辰玄星飛起,咫尺間趨退如電,倏地近身力,蘊含玄水劍神威的雷炎穿透敵人胸腹。飛漣狂聲慘叫,皮肉筋骨寸寸炸裂濺灑。
剩下四人象當頭淋了盆冷水,一改狂亂的戰法,並肩堵住路口。那斷雪腦子稍微清醒了些,眼望唐連璧揮手斃敵,姿勢英武瀟灑,立時又癡了,愛到極點無以復加,只盼多看一遍他的英姿,恨不得自己也被雷炎炸碎纔好,口裡胡言亂語:“璧郎,唐公子,我的親親哦…”邙土碎月力道相合,忽而聚起葉片狀長劍。此爲巽風完整形態,所謂返璞歸真,重器無鋒,反不如先前的劍光那樣咄咄逼人。但劍體剛一亮出,仙宮裡的花草樹木瞬即枯萎。寒秋肅殺之氛深濃,威震萬古的神劍終於要降臨三界了。桃夭夭心裡大急“巽風劍的威力若完全施放,唐連璧絕對敵不過,須當趕快援手!”宇宙鋒盪開光波,加緊追擊妖皇。
可是妖皇已見識過宇宙鋒的效能,不象前幾次站着硬挺,展開身法東一竄,西一繞,狡兔鑽窟似的滿地閃避。畸零子是孤冷法王得意弟子,因修“元塵障”而極擅潛遁,若專意奔走騰挪,三界內少有法術能夠觸及。宇宙鋒的劍波放開了自可將其蕩滅,但桃夭夭顧忌白靈芝受損,總覺對方狡詐,所經位置只怕是白靈芝的藏所,一劍過去玉石俱焚,靈兒如何還生?因此束手束腳老是追不上,一陣焦煩涌起,心底冒出疑念“妖皇究竟圖什麼?我三易心,控欲自如,它沒法奪取我的形神了,幹麼還來糾纏?生怕峨嵋派找不到行蹤麼?白靈芝對它沒什麼用,要毀掉是舉手之勞,爲何提醒七星使嚴守……它哪要守靈芝,分明是挑動我們的鬥志!想讓峨嵋派投入一次次激戰,使陽的戰力加速提增。”猛記起“峨嵋派越強,覆滅之期越近”的說法,隱隱約約覺察危患,正待喝令真武陣暫退,忽聞李鳳歧放聲長笑。
午陽缺了同伴支援,獨戰玄門陽,再驍悍神勇也撐不住了。肩背連遭黃幽切割,傷口血流如注;肚腹爲雷電轟擊,五臟俱已破裂。可他的神情愈加興奮,一手舞動司日槍,一手向破屋虛抓,幾個酒罈飛到頭頂傾灑。只見午陽喉頭聳動,酒漿合着鮮血咕咕吞下,忽又嗆出鼻孔,哈哈笑道:“殺啊,殺個痛快啊!”峨嵋衆徒兩眼直,從沒見過這等瘋野的兇漢,假若放入人間行兇,會有多少生靈慘遭屠戮!一想到此節,李鳳歧豪氣登,也大笑道:“好好,很多年沒殺過人了,今天拿你個利市!”抓過酒罈一飲而,大喝:“看招!”雙手擎劍硬砍,勢道沉猛卻無變化,午陽完全可以避開。但他不避不退,虎吼一聲,也舉兵器猛擊……電光火石之際,兩方迎勢相撞。周圍衆徒似被洶涌的鬥氣感染,一起運神功,鴻冥劍陡變巨型利器。真武陣第二層次達到極級,陽合一,好象峨嵋祖師紫元宗親臨戰陣。午陽如何抵得住這等重壓,手指,臂膀,胸骨肝膽接連震碎,身體被劍氣震飛,重重的落入瓦礫亂石間。
煙塵散開,露出他那張血糊糊的笑臉,淡然道:“結束了。”麪皮倏爾僵板。經風一吹,屍體鬼魂化滅無影。
妖皇道:“真武陣法第二層,嘿,差得遠呢。”桃夭夭登被驚醒,心道“果然有蹊蹺,它竟盼着真武陣提升層次。”一轉頭,覺小雪站妖皇背後,揮劍喝道:“往哪裡逃!”原來妖皇和桃夭夭凝立翹望,只顧關注真武陣法了。未料小雪氣力回覆,悄沒聲息潛至敵人後方,憋足勁要除掉這東奔西竄的怪物。她劍術今非昔比,一擊竟而得手,斬掉畸零子半邊腦袋。桃夭夭急叫:“留神執念……”就看畸零子張嘴噴了口氣。小雪心血如沸,眼裡黑,禁不住引劍自刺。桃夭夭忙上前抱住,運純陽真氣助她寧神,尋思“奇怪,被執念結引誘深了,她怎會有傷害自身的念頭。”待小雪神志復初,扭頭再看時,畸零子屍身橫陳地上,妖皇又借執念結逃走了。
峨嵋衆徒殺滅午陽之後,立即趕去援助唐連璧。遙望一座長橋伸向天際,雲端寶頂巍峨,瑞氣萬條。衆人均想“必是崑崙仙宗的藏寶之所。”果見四星使攔橋頭。碎月喊道:“堵他們十個時辰,等天師煉劍大成,出關殺他個乾淨!”旁邊殘雲遊弋,斷雪呆,惟剩邙土默默運功,與他合使巽風劍禦敵。但就憑這兩人的力量,居然將唐連璧擋三丈之外。其實並非雙方強弱有別,只因劍光四射,唐連璧時而回護冰棺,進退兩難方纔僵持住了。此刻峨嵋衆徒齊至,局面似將扭轉。忽然邙土碎月伸脖長嘯,向妙源閣出信號,巽風劍再隔空加持,兩個星使的法力又迅猛增加。衆人正待擺陣強攻,桃夭夭呼喝:“不要用真武陣,提升太快了!”
衆徒登即愕然,回思剛纔血戰的殘酷場面,自李鳳歧以下也覺陣法不太對勁。唐連璧擋開巽風劍勢,回道:“你們照看好冰棺,我來……”話沒說完,那方殘雲忽叫道:“兩位師兄堅持住,我去把白靈芝撕個稀爛,叫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一招陰損之極,未必真要前去毀寶,卻是殘雲覺察衆人慾強攻而不能,反而逼着他們進攻,誘使敵方忌憚的隱患暴出來。李鳳歧當機立斷道:“誰都不許攻上去。”然而危情似火,難道坐視白靈芝毀壞?一霎間宇宙鋒,玄水劍齊出,均被巽風劍勢阻擋,若要衝破至少半柱香工夫,但到那時爲時已晚,恐怕敵人真要毀滅仙寶了。
眺望長橋對面,寶光隱約可見,又象是相隔萬里遙不可及。桃夭夭心焦如焚,咬緊牙關催動宇宙鋒。唐連璧哼了聲,罕見的皺緊了眉頭。殘雲陰招收到奇效,得意大笑道:“快來追啊!”拔腿向橋上跑,忽感胸口一寒,已被繞指劍刺了個透心涼。
斷雪持劍挺立橋上,望着唐連璧,幽幽的道:“唐公子,我寧願落入十八層地獄,也不要看你愁的樣子。”劍氣抽離殘雲的屍身,霍地迴旋揮臂,又將碎月級斬下。碎月全神應對身前強勢,竟躲不開背後的偷襲。繞指劍何等凌厲,登令肉身魂魄碎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