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不明中,一行人在狹隘的空間內快速地移動着,墨色身影,與這渾濁的夜化爲一體,隱秘不易察覺。突然,帶隊之人停了下來,前面已無路,到盡頭了。冥神細探,銳利的眼神掃向四周,凝神間,耳側忽而響起一陣銀鈴聲,清泠卻有些微的喑啞。如同冥界的攝魂鈴一般在寒風中揮之不去,在這墨色的暗夜裡顯得格外森冷詭譎。
眼中利芒一閃,聲音來自上方,待鈴聲漸消,確定無人,領隊之人右臂一揮,躍起向上奮力一推,看似有力卻又輕柔,將那暗道門推開時以至於不曾發出一絲響動。
光線涌入暗道,他利落地閃出,身後衆人閃電般向四下散開。眸光掃過所在之地,一間類似練功房的地方,空空蕩蕩,無甚裝飾,邁着沉穩有力的步子朝外而去。
片刻後,外面立馬傳來了一陣廝殺聲,眸中浮現一閃而過的冷冽,嗜血而冷酷。縱身一躍,穿過空地上不斷廝殺的人馬,眼神不斷搜尋着想尋找的人。
一劍解決掉面前的幾人後,振臂甩掉劍上沾染的暗紅,轉身欲朝方纔躺在地上嘴裡所得的地方而去。忽聞身後傳來方纔的銀鈴響,回手一劍,劃過急速刺耳的鈴聲,身後之人險險地退出數丈遠。
一道清亮悅耳的聲音從數丈外傳來,隱隱透着笑意,“天笙王爺,我候你多時了!”
渾身裹在暗黑中的人聞言微微一怔,凌厲之音傳出,“竟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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擡眸觀望着方有漸亮之勢的天色,此時已值正午,卻因着這一場似夏非夏的陣雨,暗得猶如夜幕。驟雨初歇,氣息中已長了些許涼意,而雨幕後的蔥綠,漸緩的漫天飄落,待去瞧時,怕已是一地落黃之色。
脣角淡淡地揚起嘲諷的弧度,一年了,去年今日,半沉着半無奈地戴上了這屬於天家的封號。而今時今日,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在軟榻上翻個身,背對着窗,該是半迷茫半絕望吧!
手中緊緊攥着師父留給她惟一的東西,因着這一紙遺書,她果斷地走入了波濤洶涌的旋渦中。女人間的明爭暗鬥,利益間的利用與被利用,皆被她一一刻意避去,有時候不得不說,自身所學幫了大忙。
接下來,空出一手,輕撫即將臨盆的肚子,只待產後,將有一場激烈的鬥爭。秀眸輕轉,視線移至那一紙上,眼中光芒漸寒,若不是那一日不慎劃破手指,珠血滴落,也不會發現,原來此物另有乾坤。
彼時,那如蓮花般開落的絕色女子,青衫磊落如兄如父的竹君,深情厚義威嚴的帝王,似真似假的冷漠王爺,冷陰卻態度曖昧的異國王子,遠奔而至有情無情的陌生親人。細細盡數,原來,這些熟悉又陌生,陌生卻熟悉的人,演的不過是一場摺子戲,一場接一場,戲裡戲外皆入情。而她這一惟一的看戲人,卻分不出
裡外的區別,權勢名利間的明爭暗鬥,世人間的利用與被利用,一遍遍的在她面前上演,竟也迷了心。她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市井之人罷了,不知何時竟也愛上了這份嘈雜的熱鬧。
正想到入神處,飛鳥輕步來到她身邊,爲她披上一件薄衣,輕聲一嘆,“小姐,這秋意來了,要注意添衣,這傷了風可不好了,哎,你又在想念竹君公子啊!”每每小姐拿出那張紙時,時不時的出神,飛鳥知道,那是竹君公子的遺書,她聽小蝶提起過。只是最近,小姐出神的情況越來越頻繁了,不知道是不是懷孕原因,變得格外多愁善感了,真是不懂啊!
飛鳥困惑的看了眼清影,見小姐並不搭理她,便欲離開去準備些點心。忽然像是什麼似的,轉頭對清影道,“小姐,沐風公子回來了!”
聞言,清影欲從榻上坐起來,“找他來見我吧!”
飛鳥見狀,立馬上前扶起她,“小姐,現在你的身子越來越重了,怎麼不多叫些人來服待小姐你呢,這樣飛鳥多不放心啊!你沒瞧見姜雲管家一天到晚都在急這事啊!”伸手從一側拿出幾個鬆軟的墊子,塞到清影的腰部背部,讓她靠着。
“你說也真是的,小姐都快要臨盆了,王爺他還要出遠門。那麼久了也沒見他來照顧過你,民間的任何一個男子都知道心疼自己的妻子,妻子懷孕時更是寶貝得不行,且小姐你的身子又特別重,瞧瞧這幾個月下來,都把你瘦成啥樣了,真是差勁。”嘴下數落着人,手下不停,將薄衣蓋至清影身上,大功告成了。擦去額角的細汗,每次小姐移動她都是最cao心的一個,提心吊膽的,生怕有個萬一弄傷了小姐及肚子裡的小少爺們,一次下來,如打了一場仗。
清影方纔有絲沉悶的心情被她這一打破,話中帶着絲絲笑意,“飛鳥,你這嘴練得越發厲害了啊!”
聽到如是,飛鳥倒有些不自在了,見小姐倚着榻憑窗坐好,飛鳥轉身便速速出門了,“小姐,我去給你喚人去,你且先憩息一會兒吧!”走時還不忘關照院中的守衛看好王妃,這才放心。
片刻後,沐風腳下生風的步入西院,遠遠便瞧見臨窗而立的女子,輕袍緩帶,淡淡地凝視着被陣雨帶下的滿地的枯葉,隨風曼舞,眸中毫無情緒,神光離合,似思念,似緬懷。
怕是在思念遠方的人吧!原來她也終是凡人。想到此處,眼中浮現一道複雜的光芒,不禁心下冷顫,邁步朝她走去。
進得屋內,見清影被包裹在軟榻裡,不用想也知道除了飛鳥,還有誰如此過分小心,如此將她放在心上。清影見他進來,示意他坐至軟榻旁。
不言不語的注意他良久,輕輕問一句,“沐風,我待你如何?”
沐風身形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料到竟會問出這個問題,“如親如友,極好!”
“那你知道小蝶現下在哪嗎?”
眼
中一閃而過的複雜之光教清影盡收眼底,沐風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
望着他此刻已恢復清澈澄明的眸子,心下一片感慨,當初她就是被這一雙至純的眼瞳所迷惑,爲他解了毒,後來還將他留在身邊,此刻想來,那時當真過於草率了。展脣微笑,眼角嘴角皆含着笑意,溫柔無比,傾國傾城。
“我信你便是!”微頓,沐風渾身冷顫,那笑容美則美矣,只是過於寒冷,眼角處雖是柔意無限,卻不曾達至眼底,眼底深處的冷意凍徹心骨。微微埋首,避開她的視線,聲音微啞,“你要問什麼就問吧?”
脣上弧度加深,很滿意自己帶來的效果,“你是否有事瞞着我?別說沒有,既然將你當自己人,我從來沒想過有什麼事要對你隱瞞,而你讓我如何自處?”說着,聲音越來越低,在沐風聽來,卻是有些傷懷了。
沐風擡頭對上她波光微瀾的眸子,過分蒼白的臉,讓他將現在歸於懷孕的緣故。暗暗一嘆,“其實並無甚十分必要的事,除了那件事,前幾日笙王爺已派兵端了邪教老巢,怕是已尋到解藥了。”說到此,微微停住,看清影無一絲異樣,便接着道,“梅,我說了此事,你要趕要殺都隨你,當初,我也是迫不得已。”
望着他欲言又止,心下明瞭,果然是他。不語,靜靜的等着他繼續說,“當日,在雁落谷,是我讓龍笙吃下盅毒的。當時,我趕到軍營時,你二人已經雙雙落下,那時,教主找到我,若想你平安無事,就必須爲他做最後一件事,當時我允了,他保證以後不再追殺你。我在谷底找到你們,那時你被顏何帶走了,只留下龍笙,我只你似乎沒有危險,便講龍笙帶走了,然後……”偷偷的瞧了她一眼,也不見她氣息紊亂,十分淡定,難不成……
“你早就知道是我下的?”有此驚訝的問道,一切像是早已在她預料之中,只等他乖乖伏首認罪。望着她輕輕點頭,他臉色不斷變換着,最後化爲淡淡的自嘲。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本來不曾懷疑過你,是你自己出賣了自己,你可曾聽到過我說雁落谷?可曾說過我落崖?我何曾提過龍笙是盅?”越說到後面,沐風恍然大悟,原來,是他自己,在無意識間提起了雁落谷,卻教她懷疑上了,如今全讓她套了出來。
“能告訴我爲何對龍笙下手嗎?”是否是針對她呢?
“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奉命行事!”語氣中不難聽出後悔之意。久久,二人無語。
“原來今日府外傳來的歡呼聲是因邪教被滅啊!”語氣中帶着連她也不曾察覺的淡淡的惆悵,雖隱隱感覺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你與小蝶的糾葛我不想管,如果以後你想說,我可以聽。”
“我跟她沒關係,其實她是……”
還未說完,便被急急插入的聲音所打斷,“王妃,不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