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城高空,不乏一邊觀戰,一邊低聲議論之人,興許真正關心琉璃仙子和皇甫中天性命的,只有黃袍老者、袁行、三星門和摘星城的幾位真人。
此時,不惑散人就憂心忡忡道:“五弟,琉璃長老或許天資過人,本命法寶和劍陣神通也極爲出色,但打鬥經驗缺乏,進階時日尚短,法力儲備不足,加上境界差異,此戰不容樂觀啊。”
“若論打鬥經驗,皇甫中天也許還要稍遜琉璃姐一籌,心智更是拍馬不及。”袁行面無表情,“琉璃姐吃虧在本體法力,想要供養九九八十一柄雪吟劍在激戰中的消耗,需要極其雄渾的法力支撐。以琉璃姐目前的法力儲備,明顯無法長時間應戰。倘若皇甫中天沒有其它強大手段,結果如何就要看琉璃姐的劍陣了,她的劍陣神通傳承自中古,具有越階挑戰的莫大威力。”
高丙文和鬥氣真人都是側耳傾聽,沒有妄加評論。
袁行看待戰局的眼光極準,琉璃仙子剛一嘲諷完皇甫中天,就雙手掐訣,口唸咒語,一柄柄雪吟劍直飛而上,紛紛懸浮於皇甫中天的頭頂上空,森寒劍鋒直直朝下,每九柄雪吟劍圍成一個圓圈,九個圓圈相互銜接,徐徐旋轉,藍光閃動。
隨着劍圈的旋轉速度加劇,一絲絲晶瑩寒氣從雪吟劍表面瀰漫而出,逐漸籠住九個劍圈,形成畝許大小的雄渾寒潮,翻卷滾蕩不息,似乎有狂風在其中肆掠一般,散發出的奇寒氣息連連拔高,有冰鋒天下之勢。
“劍陣?難怪如此狂妄!”
皇甫中天仰望着頭頂上方的滾滾寒潮,暗自冷喝一句,攻擊的動作卻不慢,雙手握住哮獅雷火旗,猛然搖動數下,只見旌旗招展,一道道赤紅焰光從旗幟上一閃而出,當空狂吼一聲,就消失不見。
下一刻,琉璃仙子的頭頂上空,一顆顆赤焰形態的獅首詭異的一閃而出,紛紛獅口大張,當空激射而下,整片虛空烈焰傾瀉,轟轟作響,聲勢極其驚人。
琉璃仙子面容一緊,連忙念動咒語,催發劍陣攻擊,同時心念一動,一個女子形態的湛藍光影從其戰甲表面一閃而出,籠住周身。此人形光影丈許大小,所穿光甲的每一枚甲片上,都冒出一團疾速旋轉的藍色光旋,奇寒氣息猛然而發。
與此同時,皇甫中天頂上的寒潮團開始卷出一股股晶瑩寒氣,並化爲一隻只藍光冰鶴,疾速俯衝而下,紛紛圍攻而來。
“雕蟲小技!”
皇甫中天暴喝一聲,將手中雷火旗猛然一搖,熱浪翻滾中,一道道赤紅火光一閃而出,化爲一頭頭丈許長的火獅,紛紛昂首咆哮的迎向藍光冰鶴。
一顆顆赤焰獅首不斷砸向人形光影,卻被奇寒氣息吸扯進藍色光旋中,轉眼消失不見,但只吸收了數十顆赤焰獅首,整個人形光影表面就冒出一層熊熊赤焰,霎時被焚化。
就在這時,琉璃仙子的戰甲上藍光強烈一晃,一個同樣湛藍色的人形光影再次一閃而出,擋下空中剩餘的赤焰獅首。
一隻只藍光冰鶴和一頭頭赤紅火獅當空對擊,或直接撞在一起,相互爆開,或扭打片刻,各自泯滅消失,二者顯得勢均力敵,但從寒潮中撲下的藍光冰鶴似乎無窮無盡。
“你個婊子,大爺看你的法力能支撐到幾時?”
皇甫中天冷笑一聲,手中雷火旗連連搖動,一頭頭赤紅火獅再次咆哮而出,緊接着,一片滾滾火浪從旗幟中一卷而出,熊熊蕩向琉璃仙子。
同一時間,皇甫中天的鼻孔中再次重哼一聲,但依然無法傷害琉璃仙子,被其體表薄薄的乳白色光罩所擋。
眼看火浪已席捲到近前,琉璃仙子神識一動,一顆赤紅珠子從儲物袋一飛而起,懸浮於頭頂,隨着法訣一掐,赤紅珠子開始滴溜溜轉動起來,表面有符文閃爍不定。
此珠正是御火至寶,闢火珠。
火浪直接將琉璃仙子淹沒,形成一片滾蕩不休的熊熊火海。闢火珠不負重望的瘋狂吸收周圍火浪,而琉璃仙子的戰甲表面同樣閃現出一個個藍光渦旋,將火浪暫時擋下。
“闢火珠!大爺看你能堅持多久?”
眼見頂上的寒潮再也沒有攻擊,皇甫中天自是認爲琉璃仙子自顧不暇,當即猙獰一笑,神識猛然一催,三團炙熱火球從雷火旗中一閃而出,當空滾向焚燒琉璃仙子的火海,每一顆火球的徑長都將近兩丈,乃是三頭九級雷火獅所化。
三團赤紅火球很快撲向火海,轟轟數聲巨響,整片火海瞬間脹大到數畝大小,焚燒之力提升近倍,並從中傳出滾滾不絕的悶雷聲。
如此情勢下,就算琉璃仙子想突出重圍都不可能。
嗡的一聲,熊熊火海內部,吸足火浪的闢火珠突然發出一層渾厚的赤紅光罩,將琉璃仙子緊緊籠住,周圍火浪赫然被擋在光罩外。
“不甘心啊,如此攻勢居然還被擋下!”
大佔上風的皇甫中天喃喃一聲,神識四下一掃,見只有黃袍老者和不惑散人面有憂色,其餘真人盡皆面無表情,就暗哼一聲,將雷火旗重重一搖,大片赤焰滾滾而出,轟隆隆的一卷而上,攻向頂上那片幾欲靜止的寒潮。
“去死!”
琉璃仙子目中寒光閃爍,取出一個玉瓶,拔開瓶塞,將裡面的百年靈乳倒入一口,先前損耗的法力瞬間補回,隨即收起玉瓶,雙手連連掐訣,口唸繁複咒語。
一聲轟然巨響,那團寒潮突然疾速旋轉起來,轉眼形成一個畝許大小的寒潮渦旋,並緩緩鎮壓而下,從中散發出的嚴寒氣息急劇飆升。
下一刻,寒潮渦旋直接將火浪旋入其中,氣勢洶洶的火浪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寒潮渦旋的下壓速度驟然加劇起來。
“這需要多大的法力支撐?”
皇甫中天的脾氣雖然暴躁,但極富打鬥經驗,連忙將雷火旗往上一拋,整個人飛入雷火旗中,接着雷火旗化爲一團滾滾旋轉的赤紅火球,一道道赤紅電芒在火球中閃爍流轉不定,噼裡啪啦作響。
寒潮渦旋猛然一旋而來,直接將赤紅火球吞沒,一柄柄雪吟劍在渦旋內穿梭刺擊,連連攻擊赤紅火球。
接下來,只見寒潮渦旋呼嘯旋轉不定,裡面紅光爆閃,雷力肆掠,轟轟作響……
足足一刻鐘後,才從中傳出一聲充滿憤怒和不甘的尖叫,寒潮渦旋的旋轉戛然而止,正在火海中攻擊琉璃仙子的三頭雷火獅一一爆開,整片火海四下滾蕩,逐漸泯滅消失。
赤紅光罩一閃而逝,闢火珠自行飛入儲物袋,琉璃仙子的面色有些蒼白,單手一探,一柄柄雪吟劍從寒潮中一飛而出,紛紛從其掌心沒入。
整團寒潮飄然而散,一個儲物袋當空墜落,卻被琉璃仙子探出的神識裹住,隨即緩緩飛到近前。琉璃仙子一抓儲物袋,直接放入自己懷中。
相比王大真人和掬雪娘娘靈寶對轟的驚天之戰,琉璃仙子和皇甫中天之間的對決,自是少了幾分震撼人心的氣勢,在場修士之所以沒人離去,無非想看看此戰的結果如何,以及對天一宗造成的後續影響。
皇甫中天在此戰中隕落,天一宗只剩黃袍老者一人挑大樑,那麼整個道門將直沉谷底,甚至因此而土崩瓦解,這也是在場大部分真人樂見其成之事,是以看向黃袍老者的眼光就變得意味深長了。
修真界從不缺少落井下石之輩,許多修士已在暗中思量,該如何侵佔和瓜分天一宗沒落後的利益,或者從天一宗挖走一些具有價值的牆角。
黃袍老者目睹這一切,心潮起伏不定,索性閉上雙目,對於一干牆頭草的醜態眼不見爲淨,暗自長吁短嘆:“罷了,罷了……所有一切已成定局,天一宗再也無力迴天,就讓老夫這把賤骨頭再爲道門出最後一把力吧……當年老夫本想進殘天秘境奪取還陽果,不想名額卻被掬雪娘娘和展一鳴佔去……結果又如何?還不是雙雙殞命!老夫若能多活五十年,或許天一宗就能苟延殘喘得久一點……”
琉璃仙子面無表情的飄然而回,袁行平靜問:“還有多少法力?”
“兩成!”琉璃仙子苦笑一聲,“這還僅是維持最後一個劍陣的消耗,皇甫中天的戰力頗爲不凡,加上身處如此場合,交鋒時難免顧忌三分,無法完全放開手腳,這才爲我所趁。儘管如此,若沒有百年靈乳補充法力,我也無法將其擊殺。”
“你有意將皇甫中天的器靈引出,就是爲了最後的劍陣攻擊做鋪墊,但最後那個劍陣似乎有點像‘渦光極殺陣’?”袁行若有所思,“莫非是你自己改創的?”
“我哪有那個本事?”琉璃仙子吞了一口百年靈乳,面色回覆如常,“當年得到的劍陣傳承中,威力最大的一套叫‘九九歸一連環劍陣’,由九套劍陣組成,最後的大殺陣就是由‘渦光極殺陣’演變而來的,而連續施展到最後,能將前面八大劍陣的威力疊加使出,那纔是驚天動地的大殺招,不夠需要的法力極其浩瀚,我想只有大修士才能輕鬆使出。我的主修功法、本命法寶都和這套劍陣相得益彰,剛剛只用了其中的兩套劍陣。若論單套劍陣的最大威力,就要數‘渦光極殺陣’了,我當年可沒有絲毫藏私。”
袁行微微一笑:“你還好意思藏私?”
“琉璃仙子今日之舉,完全不像一個新晉真人啊。”鬥氣真人哈哈一笑,聲音多了一些熱切,這並非想恭維琉璃仙子,而是表示對她的認可,“經此一戰,天一宗的結局尚在兩可之間,只怕琉璃仙子就要名揚散洲了!”
“那是當然,本仙翁相中的道侶,自不會是泛泛之輩!”一串鏗鏘之音飄然而來,雙子仙翁的目光直接掃向袁行:“雖然當年的殘天競道已成過往,但撼山老搜隕落,本仙翁卻不得不追究。流雲真人,我等今日一併做個了斷!”
琉璃仙子先是千嬌百媚的橫了雙子仙翁一眼,才向袁行傳音:“流雲弟弟,看在我的薄面上,雙子仙翁不會拿你怎樣,但他心氣極高,你想要從他身上得到好處,只有將他打服了,否則恐怕難以如願。”
鑑於先前雙子仙翁所言,袁行對於這一戰已有心理準備,當下擲地有聲的問:“非戰不可?”
雙子仙翁斬釘截鐵:“非戰不可!”
袁行不再廢話,身子一晃,瞬間閃到數十丈開外,再連續幾下閃動,就在場中無聲無息的長身而立,一雙幽深眸子充滿戰意的望着雙子仙翁。自從進階塑嬰中期後,自己的一身戰力從未有過全面檢驗,這雙子仙翁無疑是極佳的交鋒對象。
“有點意思!”
雙子仙翁挑嘴一笑,頓時化爲一股金色驚虹,一下拔身而起,當空劃過一條優美弧度,毫釐不差的落在袁行前方百丈外。
雙子仙翁之所以要與袁行一戰,除了撼山老叟的隕落一事和一個暫時不便表露的原因外,還有一定的私心作祟。
當初琉璃仙子在講述袁行的事情時,可是將袁行的一身所學和無匹戰力直誇得天花爛墜,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言語中不乏濃濃的欣賞之意,讓一向目空一切的雙子仙翁心裡很不是滋味,這才當衆宣戰,務必要袁行吃點苦頭才成。
但凡能進階塑嬰期之人,大都有一定的心智和涵養,遇到令自己吃驚的事情,不至於如同低階修士那般大呼小叫,縱然如此,在見到袁行即將與雙子仙翁對決時,現場圍觀真人依然低聲議論起來,其話語大都倒向雙子仙翁,且不乏妄加詆譭袁行之輩。
相比虛實未知的袁行,雙子仙翁確實有令散洲修士信服的資本,當年僅是塑嬰中期修爲,一身神通就可力戰大修士,如今主元嬰進階塑嬰後期,據諸多真人的預估,其戰力還要倍增於當年,若非王大真人有煮海鍋傍身,雙子仙翁直接能尊稱爲“散洲第一修士”!
“那可是雙子仙翁啊!”鬥氣真人隱去目中的驚詫之色,“不惑兄,流雲道友真有把握?不是虛張聲勢,或者狂妄自大??”
“老朽縱然對五弟信心有加。”不惑散人面容凝重的搖搖頭,“但一對上雙子仙翁,結局卻是難以預料,且闊別百來年,老朽對他如今的戰力一無所知,也無從判斷。”
“以我對流雲兄的瞭解,他行事一向沉穩,若心裡沒底,不會隨便應戰。”高丙文想起袁行的《天狐神功》,心裡頗有些期待,“也許會是一場龍爭虎鬥吧!”
“不想不惑兄和高道友對流雲道友如此看好。”鬥氣真人很是意外,他和袁行已有戰約,倘若對方能對陣雙子仙翁,那自己還比鬥什麼,簡直自取其辱,“琉璃道友如何看法?”
“能有何看法?”琉璃仙子微微一笑,沒有正面評價,“百聞不如一見!”
場中所有的議論聲,隨着雙子仙翁的問話而瞬間停止:“流雲真人,當年殘天競道時,夜哭的元神最後可是奪舍了撼山老叟?”
袁行面無表情:“正是!”
得到袁行的正面迴應,雙子仙翁直接進入戰前蓄勢狀態,只見其雙手負後,目光森寒,神情凜冽,髮絲長袍無風自動,獵獵飛舞,渾身氣勢不斷攀升,冷然問:“當年可是你擊殺了撼山老叟的法體和夜哭的元神?”
“不錯!”
袁行同樣開始蓄勢,如同置身於三九天的凜冽寒風中,一頭散發波浪般翻飛起伏,勁風縈繞體表,藍袍噼啪作響,渾身氣勢僅弱於雙子仙翁三分。
“撼山老叟雖然元神被侵在先,但肉身卻被流雲真人所毀,其全部身家也盡入你手,本仙翁作爲摘星城的城主,有必要爲其討回公道,且摘星城有史以來的傳承寶物,照妖鏡必須追回,用以震懾妖族!”
雙子仙翁的氣勢蓄積到頂點,渾身威勢形成一團無形罡風,圍繞體表呼嘯旋轉,展露露出一股恐怖的氣息,嘭的一聲,錦冠炸得粉碎。
“此戰過後,流雲自會將照妖鏡奉上!”
那照妖鏡乃是袁行預想中的重要交易籌碼,豈可現在奉還,他的氣勢也攀升到巔峰,一團團無形風力呼嘯不絕,體內煞氣勃然而發,自行融入風力中,使得整團狂風一下變成淺灰色,一身氣勢隨之猛漲,居然不遜雙子仙翁分毫。
“煞氣也能增長氣勢?”
雙子仙翁目中精光爆閃,戰意澎湃,動用全部神識一催,渾身威壓噴薄而出,體表無形罡風驟然化爲一條數丈長的無形氣蛟,威風凜凜的一衝而來。
“給我破!”
袁行面容狠厲的暴喝一聲,將《開光訣》運轉到極致,隨即念出幾聲咒語,同樣用全部神識催發威壓,只見體表的灰色狂風猛然脫體而出,化爲一柄數丈長的灰色氣刃,斜斜朝上飛起。
待無形氣蛟飛到近前時,灰色氣刃高高揚起,狠狠一斬而下,轟的一聲巨響,無形氣蛟直接被對半斬開,灰色氣刃同時潰散開來,二者化爲雄渾風力,四處激盪。
這一斬,彷彿斬在每個圍觀真人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