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解

太恐怖了。

簡小樓顫抖着往葫裡縮, 卻發現結界已經實體化無法穿透。她整個身體卡在葫蘆口, 只露出小半個頭,一時之間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莫怕。”金羽微笑着伸出另一隻手, 半攤開擺在葫蘆口,鼓勵着她跳出來, “本座接着你, 出來吧。”

堅決不出去!

簡小樓手足無措嚇都快要嚇死了, 根本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牟足了勁兒將自己朝葫蘆裡塞。

金羽也不勉強,默默注視着她抱着頭老鼠一樣在葫蘆口東躲西藏。

“師父……”左側身一丈處兩道霞光落地, 現出兩名英姿勃發的青年,是他座下最小的兩名弟子鳳起與鳳落,一爲大鵬一爲孔雀。

他兩個原本正在主持佛緣法會,得到金羽受傷的消息立刻趕回,饒是誰也想不到事情竟然如此嚴重, 紛紛吃了一驚的樣子。

鳳起:“您傷勢如何?”

鳳落:“聚靈樹可還有救?”

金羽的目光始終凝在葫蘆上:“本座並無大礙, 只是失去聚靈樹,修爲需得退去一階。”

兩人僵硬着臉, 這還叫做無礙?

金羽嘆息道:“枉本座橫縱星域十數萬載,到頭來竟連一棵樹和幾個葫蘆都保不住, 幸好還有二葫在,本座這心裡才稍稍有些安慰。乖寶貝放心,此債本座一定會找那小白龍討回來。”

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聚靈樹死掉, 金羽重傷修爲倒退?

簡小樓恍恍惚惚,而且金羽是不是將自己當成二葫了?

她探出頭趴在葫蘆口上看向聚靈樹,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她在葫蘆同夜遊見面時,他還只是偷偷摘了一個葫蘆,結果從葫蘆死裡逃生以後,趁着金羽被困竟然跑來把人家的神樹和仙藤全給毀了?!

心火蹭蹭蹭的燒了起來,簡小樓怒不可遏。

在她看來,夜遊之前的行爲還屬於一個四處調皮搗蛋的熊孩子,如今根本就是一個黑了心肝的兇徒,大寫的反派!

整件事情金羽最無辜,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黴。

而自己卻在無意中成爲幫兇。

簡小樓情緒的起伏變化,金羽有所察覺,他原本是想陪着自己的聚靈樹送它最後一程,不過這樣對於初初開啓靈智的二葫來說太過殘忍。

於是他託着葫蘆轉了身:“乖寶貝,沒有聚靈樹本座還有一座行宮,日後住在行宮也是一樣。那你是想要住在葫蘆內,還是本座單獨爲你準備一座行宮。不,不安全,往後還是留在本座身邊吧……”

簡小樓默不作聲,她現在對金羽滿心愧疚,連帶着都沒有那麼怕他了。

“你是不是聽不懂本座說話?”

“還是你尚無法言語?”

“無妨,本座慢慢教你。”

鳳起和鳳落就看着金羽左手託着一個葫蘆向行宮走去,不停微笑着對那葫蘆自言自語,兩人對視一眼跟了上去,都覺得有些奇怪。

緊接着奇怪變爲驚悚,再由驚悚轉爲擔憂。

完蛋,他們的師父一定是遭受的刺激太大,精神有些錯亂了。

簡小樓始終不敢從葫蘆裡出去,不明白爲何金羽會認定自己就是二葫。是因爲自己也有一個二葫,所以沾染了二葫的氣味麼。

從二葫出去以後變回原本的大小,會不會露陷?

等吧,等金羽何時不盯着她了再偷偷跑掉。

然而整整一夜,金羽即使是回到自己的行宮,坐在圈椅上,旁邊明明有桌子,卻還是一直用手拖着葫蘆,完全沒有打算放下的意思。

簡小樓淚目,這是打算成爲“託葫天王”了嗎?

“你是不是餓了?”金羽見她哭喪着臉,心中略有一動,託着葫蘆的手掌蘊起紅光,原本拳頭大的葫蘆猛增兩倍。

簡小樓隨着葫蘆也變大了一圈。

金羽伸了右手食指過去,杵在簡小樓臉前。

簡小樓不解的看向他,納悶他要幹什麼。

金羽笑道:“舔啊。”

舔……什、什麼?

簡小樓錯愕的瞪大雙眼,回過神簡直吐血,餓了不給吃飯給舔手指?

不對,誰尼瑪要舔你手指啊?!

*****

距離金羽行宮三萬裡外的蒼梧山。

夜遊和素和一直沒有離開南宿佛域,想要躲開金羽的追蹤不是一件易事,畢竟羽族的速度和數量擺在那裡,若非素和對羽族的追蹤術瞭如指掌,他們一早就被發現了。

硬闖離開也無妨,畢竟等金羽追來也需要時間,但問題出在夜遊身上。他斷掉的那一爪血流不止,導致他血氣不足有些虛弱,需要休養療傷。

“金羽二十階修爲不是拿來擺設的。”素和化爲一隻鵪鶉大的小鳳蹲在樹苗杈子上,尖嘴不斷髮出冷笑,“被他的真元焰刀所傷,傷口復原速度極慢,你也是血多,換了旁的龍早就流血流死了……\"

夜遊根本就沒聽他在喋喋不休什麼,默默坐着氣定神閒的翻看法寶圖譜。

經過同金羽這一戰,夜遊領悟過來面對強敵之際,單靠肉身蠻橫有些不足。還是得有件趁手的法寶,再學點鬥法的技巧,因此逼着素和帶他前來蒼梧山拜訪一位靠得住的人族寶師。

“你看,這一件就很不錯,適合近戰。”寶師在一旁指指點點,“那件也行,進可攻退可守……”

“唔……”

“行了吧,哪一件都行,哪一件都好,問題這渣龍是個窮鬼,窮的連老婆都會跟人跑了的那種,什麼材料都提供不了!”素和伸長脖子,翅膀尖部指着夜遊,“你小心他連付你鑄造費的星晶都沒有,回頭搶了就跑,還順手砸你的器爐,這種事情他絕對乾的出來!”

夜遊繼續翻看圖譜,無視他。

寶師木着臉也當做沒聽見。

南宿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豈會不知,連金羽尊主都在這賊龍手裡栽了跟頭,他嫌命長還敢提錢的事情?

只能道:“鑄造費倒是無所謂,可有些法寶的材料稀缺,我這裡也是沒有的。”

“我也沒有。”夜遊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金瞳淡淡看向寶師,“而且這些法寶所需要的材料委實不少,湊齊並不容易。”

“廢話,誰湊齊一套法寶材料不需要幾百年的時間?”素和譏諷他無知,“就算你馬不停蹄去偷,也得偷個幾十年!”

夜遊垂了垂眸:“我來瞧瞧製造一柄鳳翎刺都需要什麼材料。”

素和渾身哆嗦了下,立刻閉上他的鳥嘴,又不屑的冷哼一聲。

夜遊慢慢翻看圖譜,眉頭不由微微蹙起,最後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確實是……有一點點窮啊。

他做洞主每年多少星晶來着,根本不知道,全是阿猊一手包辦的。

早知不該如此懶惰,如若一直身爲海主,三千年恐怕也有不少積蓄。若再勤奮一些,似現在這般四處遊歷一下,戒子裡也不會連一點兒存貨都沒有。

要不然先回西宿將玄心界的界主給洗劫了?

不妥,夜遊微微搖了搖頭,某個人知道了恐怕又要兇他。

“我想好了,煩勞你爲我鑄一柄三叉戟吧,我瞧我龍族似乎很偏愛用戟。”

夜遊從戒子裡取出一個被龍血染成金黃色的小布包,“至於材料,這什麼寒山鐵碎玉髓之類的我沒有,眼下也買不起,便用我斷掉的爪子來鑄。”

****

金羽還在一番好意的投喂。

簡小樓無視那根手指,抽着嘴角將臉轉去一邊。

金羽用指尖將她的臉戳過來:“素日本座一靠近你,你不是總愛抱着本座舔舔啃啃的麼,化形之後害羞了?你是本座的孩兒,一貫以我的精氣爲食,有什麼可害羞的?”

眼睛是不是瞎了?

她這是害羞的表情?

簡小樓內心十八級崩潰,恨不得衝着金羽大喊一聲:“我就是傷了你的惡人,快來一掌打死我吧!別特麼折磨我了啊!”

最後只能無奈道:“謝謝,我不餓。”

金羽露出一絲欣喜的表情:“你會說話?”

簡小樓怕他看出什麼,學習百里溪維持一副面癱臉:“會一點。”

“往後慢慢學就是。”金羽滿眼慈愛的摸了摸她的頭,動作十分輕柔,“那你現在可以出來了麼?”

簡小樓繼續在葫蘆口裡蹲着,搖搖頭:“不出去。”

金羽也就沒轍了,仍舊宛如一個託葫天王一樣同她大眼對小眼。

心裡不太清楚平時黏黏膩膩的小傢伙,怎地化形之後性子反差這麼大,待他冷冷淡淡,瞧着似乎還有一些畏懼他。

一直對眼兒快到黎明時分,簡小樓發現腳下的結界開始鬆動了,踩一踩,猶如鬆軟的泥土。她心中一個激靈,想起二葫夜間休眠白日醒來的習慣,明白了什麼。

看來這個真二葫即將醒來,她可以通過結界回去了。

不過她從二葫來到這個界域的時候,似乎已是夜間,也就是說從內部出來是沒有限制的,而從外部回到葫蘆內部卻只能是白天。

“我累了。”她道。

“也該累了,你平素夜間都在睡。”金羽點頭,“休息去吧。”

“哦。”

她使勁兒一踩結界,發現確實鬆動之後,面癱着臉縮了進去。

不一會兒,金羽手中的二葫醒來了,長出小手來,兩片葉子伸了一個懶腰,一眼瞧見金羽,立刻歪倒抱着金羽的手腕開始舔:“咕嚕嚕嚕嚕……”

金羽稍稍怔了怔,旋即一笑:“還說不是害羞了,這傻孩子。”

*

簡小樓重新回到了二葫內部的靜止界域。

融劍合一之後又在原地停了一會,她不知從金羽的葫蘆裡出來是純屬巧合還是怎樣,但她不敢再向上飛了,老老實實的在平面內擇了一個方向。

飛到快要累死時終於抵達結界處,從劍中退出,戰戰兢兢的衝了出去。

一展眼瞧見一團紅毛團子,她總算長長喘了一口氣。

果然如此,若是飛向東西南北就會回到自己的世界,從上方葫口出去纔會跑去金羽的葫蘆。看來夜遊說的也沒錯,大概沒人試過從葫蘆裡向上飛。

“你怎麼又出來了!”大葫原本隱藏在樹杈上,嚇的險些掉下去,“行了我不收你了,快走快走,”毛團子裡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西面方向,“你的肉身就在那邊,快回你肉身裡去。”

說完之後流火一樣飛奔而走,就好像簡小樓是一團病原體。

經歷過金羽讓她舔手指的事情,此刻簡小樓非常理解大葫苦逼的內心,順着他方纔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見了自己的肉身,還有在一旁站立着面色有些不愉的百里溪。

嘭!

簡小樓正準備飛過去,頭頂轟然一聲猛烈炸響,宛如九天驚雷,頃刻間地動山搖,氣波所過之處,一排排參天大樹宛如衰草一般倒地。

簡小樓的神魂整個被氣波擊飛出去。

好不容易纔穩住,順勢哧溜鑽回自己的肉身。

身體一陣顫慄,她直挺挺坐起身:“發生什麼事情了?!”

百里溪回頭看着她:“醒了?”

“是啊。”簡小樓原本想解釋大葫的事情,可眼下的處境似乎很糟糕,她放出神識覷過去,纔看到半空中有兩股強大的靈氣團在鬥法。

一個是元后修爲的規元道君,一個是元嬰圓滿修爲的白是非。

一柄劍對一杆筆。

天意盟主竟然是個儒修。

簡小樓訝異道:“你們該不會懷疑我是被盟主抽了魂吧?”

“起初是如此。”百里溪攏眉道,“規元前輩同他鬧了很久,堅持說你在天意盟,後來又使用了昊天眼,發現你已經離開了天意盟。原本已經準備走人,天行山後山地底忽然炸開,規元道君察覺不對再次使用昊天眼,發現一個驚天秘密……”

“縛地靈定山脈大陣?”簡小樓問。

“你知道?”百里溪一愣。

“恩。”簡小樓蹙了蹙眉,也不知厲劍昭現在如何,“所以規元道君因法陣一事同白是非打起來了?”

百里溪點頭:“戰家二公子也在陣法中,”

簡小樓大眼一瞪:“什麼?!”

大長腿難道也被抓去定山脈了?

所以她之前在法陣世界中一直覺得有人在注視着她?

百里溪解釋:“如今他在內破陣,第一劍宗金丹境界的弟子們正以劍陣護住整個地心靈門不許白是非的人馬靠近,已經僵持五日了。”

簡小樓吸了口氣:“世家坐視不理?”

百里溪道:“戰家估計最先知道,但因爲戰天翔的緣故他們一直按兵不動。厲家也裝作不知。剩下一個霍家,大概瞧着我們都不動,也一直保持沉默。”

簡小樓納悶:“戰家不出手我理解,厲家沒必要爲了一個已經廢了的厲劍昭也不出手吧?這定山脈的法陣,不是對四大世家有益無害的麼,憑世家無利不起早的德行,應該齊心協力保住地靈纔對吧?”

說完她呲了呲牙,小心翼翼的看一眼百里溪。

百里溪全然不在意:“縛地靈對東仙的確有益,但如今東仙氣候已成,安穩日子過得太久了,總有人想要得到更多。比如厲家一直想取天意盟而代之,原本他們就曾是東仙霸主,一直屈居第二受天意盟轄制自然不滿。只是這個平衡存在太久,很難找到一個突破口,此事恰是一個契機。”

簡小樓如今在這些世家圈子裡混久了,腦筋轉的極快:“所以他們坐等看戲,若是白是非敗了,平衡打破以後就是世家之間的戰爭。倘若規元道君敗了,他們就會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繼續如此。”

百里溪頷首:“未嘗沒有藉此機會,一探白是非實力的心思。”

簡小樓明白了。

“小樓。”百里溪猶豫片刻,說道,“戰天翔讓我告訴你一聲,你一直尋找的大哥,就在定山脈大陣之中。”

“我……我大哥被拿來定山脈了?”心臟猛地一抓,簡小樓微張着嘴,滿臉不可置信,“可梅若愚告訴我大哥他不在啊……”

“以我的身份不便出面,因此具體詳情並不清楚,不過戰天翔的確是如此讓我轉述,他說他認爲不該瞞着你,即使結果很壞令你再傷心一次。”

簡小樓的腦袋瞬間就懵了。

“我過去看看。”

“你過去也幫不上忙,整個地心靈門已經被楚封塵他們封死了。”

“那我也得過去啊。”

簡小樓足下一點掠空而起,飛了沒多遠上空又是一陣轟隆隆的爆炸聲。只見山峰崩碎,落石滾滾而落,下方溝壑縱橫,連空氣似乎都被扭曲成刀削骨而過。

規元道君周身氣劍環繞,好整以暇看向白是非:“嘖嘖,你這圓滿境界可真是夠水的,我才只出了七分劍氣,你已然撐不住了。”

白是非被規元道君氣的不輕:“大哥,你平日裡怎樣渾都好,我白家先祖傳承下來的東西,你忍心親手毀掉?”

“不要叫我大哥!我早已不是白家的人了!”規元道君雙臂一展,周身氣劍逐漸合攏成一柄巨劍,臉色鐵青着道,“可我又後悔當年不該離家,早接下天意盟的擔子,早一天知道定山脈居然是這麼個害人的東西,早早給毀了!”

“好個一身正氣的規元道君。”白是非許是給氣笑了,“你教出來的魔聖天尊殺了那麼多人,你的正道又在哪裡?”

規元道君眯着眼道:“御天嬌與我們之間存在種族之爭,可饒是她那般心狠手辣的大魔頭,也斷不會將毒手伸向自己的同族,單論這一點,白家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轟轟轟!

兩人爭執的時候,下方地心靈門爆出一聲聲巨響。

簡小樓躲在不遠處面露喜色,這法陣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看來大長腿快要成功了。

且說靈門之上原本有座山峰,早以炸的不見蹤影,如今只餘下一個巨深的坑。坑上三十幾名金丹修士彼此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輕易再下去了。

第一劍宗來了十七名金丹修士,修爲最高也就金丹中境界,但他們的劍陣實在太厲害。

而且這些劍宗弟子全是瘋子,完全不管自身承受能力。

尤其是楚封塵,作爲劍陣中心如一座山一樣根本誰也憾動不了。

他們原本五十幾個人,五天功夫死的死傷的傷,留下來的也是精疲力盡,每個人都有一些神情懨懨,半死不活的拖着。

況且那深坑下面究竟是什麼,他們直到現在也不明白。倘若有什麼秘寶也是屬於盟主的,完全是爲他人作嫁衣裳,如此拼命作甚?

於是更加厭戰。

規元道君籠着小手,眉梢高高挑起,脆生生的笑聲在山間瀰漫開來:“瞧見沒有,你這盟主權勢滔天,可養的都是一羣什麼窩囊廢?再瞧瞧我門下弟子,你哭不哭?”

“呵呵。”

白是非冷淡的蔑他一眼,徐徐的將手中硃筆向上一拋,他漸漸舒展雙袖,長髮無風自動,一道道靈氣自他靈臺抽離,漸漸將他包裹住。

規元道君的笑容逐漸僵在臉上:“你、你竟然已經化神了!”

各家藏在附近觀戰的修士們心神俱駭,一時間竟忘了以傳音對符傳送消息。

簡小樓聽到規元道君那一句,也是心驚肉跳。

白是非竟然化神了?

化神和元嬰那可是天淵之別啊!

如今整個中央天域化神境界的修士,加上他也就不過區區三個人。

她心中一陣恐慌,勝負幾乎一眼可斷,規元道君必輸無疑。

只差一點,就只差那麼一點點。

白是非硃筆在一座山峰一劃,轟隆隆,整座山峰平地而起。

山峰逐漸縮小,飛速向規元道君壓了下來。

規元道君以劍氣罩將自己護住。

白是非再是一劃,又一座山峰,一連幾座山峰,如個鐵桶一樣將規元道君困在正中。

“大哥,你自小天賦在我之上,悟性在我之上,但你輸在哪裡你知道麼?我雖沒有可用的弟子,但我也從沒有浪費修煉的時間,去做一些無謂的事情。”

眼看大陣將毀,白是非不再同規元道君纏磨。

直飛向下。

只聽身後天崩地裂一聲巨響。

規元道君竟然不消一刻便從石峰陣內跳了出來,數萬道金劍隨着他手勢飛向白是非,金劍形成一條霹靂劍鏈,反將白是非鎖住。

規元道君小小的身軀劍氣滌盪,每一根頭髮絲都嘶嘶泛着霹靂電弧,冷肅道:“你所謂之無謂,乃是我畢生所求,我與你雖一母同胞,卻始終是道不同不相爲謀!”

“你瘋了!”

白是非被霹靂劍鏈鎖住手腳,一時間憑他化神境界竟掙脫不開,難以置信的怒視他,“爲了你那早已無人在意的道,竟連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你說你是不是瘋了?!”

簡小樓看不懂,其他修士皆是驚愣。

兵解!

規元道君竟然施展了劍道中的兵解之術!

“師父!”所有劍宗弟子齊聲哀呼,“師父您在做什麼啊!”

楚封塵在劍陣中心神一顫動,劍陣即刻露出破綻。

坑上徘徊的天意盟衆修士氣勢一震,下餃子似的落了下去。

“慌什麼?!”規元道君凌厲的向下方呵斥一聲,“可還記得爲師曾教過你們什麼?無論遭逢何種境遇,只需心中有正道,心下無塵埃,做好你們該做的事情,其餘一切與你們又有何關係?!”

“師父……”

楚封塵劍眉深鎖,緊緊咬了咬牙,“心中有正道,心下無塵埃,師弟師妹們,莫要讓旁人瞧不起我們第一劍宗!瞧不起我們的至真劍道!萬劍歸宗,起!”

“是,大師兄!”

一衆劍宗弟子抹了一把眼淚,又齊齊高呼一聲,各個神情肅然,眼中彷彿已經沒有天地萬物,只有他們手中的劍,心中所堅定的正道,“萬劍歸宗,起!”

“起!”

“起!”

“起!”

“……”

劍陣瞬間爆發出比先前強勁千百倍的力量。

那些最先落下去的修士抵抗不及,立刻便被絞成肉泥!

其餘慌忙逃竄。

瘋子啊!第一劍宗果然從宗主到弟子都是一羣瘋子!

“瘋子!”

除卻這一句,氣怒之下的白是非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掙脫不開直接想要元神出竅。

規元道君卻比他出竅的更早,元神化劍,疾速貫穿白是非靈氣罩。

白是非被灌以神魂力的劍氣重創,吐出一口黑血。

規元道君仍在原地的肉身轟然碎裂。

只餘下霹靂電弧在空中流傳。

神魂以散,卻聽見他稚氣的娃娃音仍在哈哈大笑:“吾輩不絕,吾道不孤!吾輩不絕,吾道不孤啊!哈哈哈哈……”

“瘋子!”白是非猩紅着雙眼又吐出一口血,“你這瘋子!!!”

突聽一陣隆隆巨響,地心靈門整個崩開,無數道光芒四射的靈氣柱沖天而起,紮根天行山七萬載的定山脈大陣破了!

簡小樓因爲靠近其中一道光柱,躲閃不及,直接被擊飛暈了過去。

***

等她驚叫一聲醒來的時候,已經身在百里世家。

戰天翔抓住她的手:“沒事了。”

簡小樓望向他:“定山陣破了?”

“是。”

“規元前輩死了?”

“是。”

“我大哥還活着麼?”

“活着,只是虛耗太過,一直昏迷不醒,不過並無大礙休養一下就好了。”戰天翔指了指她身後的牀榻,“喏,大哥在那裡呢。”

簡小樓赤着腳奔過去。

其實她對她大哥的印象已經極爲模糊了,不過這張臉和她爹長得很像,和自己的眉眼也有些像,肯定是了。

她伸手在他靈臺探了探,情況果然如戰天翔所言。

寬了寬心。

戰天翔走來她身邊:“白是非身受重傷不得不閉關去了,稍後恐怕還要面對滅魔書院的討伐。定山陣雖破,可他已是化神境界,蠢蠢欲動的厲家又偃旗息鼓了。如今一切平靜,楚封塵先回去第一劍宗安頓他的師兄弟,說是安頓好了就回來。答應你的十年,一天都不會少。”

簡小樓覺得有點做夢的感覺,她伸手在戰天翔耳朵上使勁兒一擰,險些給他扯下來,聽見戰天翔痛的叫了一聲才撒手:“原來是真的。”

戰天翔捂住耳朵:“當然是真的。”

簡小樓又看向他:“那你呢,破除那個陣法付出不少代價吧?”

戰天翔沉默片刻,說道:“身體還好,只是我今後要被家族放逐了。”

“沒事,稍後跟着我去南靈佛國剃度出家吧。”簡小樓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一臉誠懇,“我以後可是主持,我罩着你。”

“瞎說什麼呢你。”戰天翔被她逗笑了,“你醒來就好,我精力消耗的有些厲害,先去調息了,你有事再叫我,我就在隔壁。”

“好。”

戰天翔離開以後,簡小樓在她大哥牀前坐了一會。

想起規元道君,她忽然就哭了。

*****

第一劍宗除了楚封塵,已經空無一人。

如今宗中沒有元嬰修士坐鎮,他們將天意盟往死裡得罪,保不準白是非出關以後會來滅他們滿門。

因此楚封塵將他的師弟師妹們全都散去。

他一個人沉默着在爬靜心梯。

百里溪展袖飛在上行,想下去又猶豫着不動,就這麼看着他冷着臉上上下下,整整爬了二十幾個來回。

最後終於忍不住,似個孩子一樣跪在石階上痛哭起來。

*****

簡小樓許久都不曾哭過了。

她大哥的命,是規元道君拿自己的命換來的。

其實她和規元道君並不熟,只是見過兩次面而已,甚至心裡覺得他是一朵奇葩,纔會教出這麼多奇葩的徒弟。

然而今日帶給她的震撼實在太大,那是一種直擊心靈的震撼。

在這東仙,在這赤霄界,並不是人人都爭名逐利的。

“心中有正道,心下無塵埃。”

“吾輩不絕,吾道不孤。”

每一個字彷彿都充滿力量,令簡小樓感受到了溫暖和希望,她似乎有一些明白了所謂的“道心”。

她日後一定也要做一個心中有正道的……

突然一陣青煙飄過,簡小樓眼前一黑就被一陣怪風給捲走了。

那股怪風席捲着她也不知吹了多久,身子一鬆,她從風團中掉落下來,驚悚道:“何人擄我?!”

“是我。”熟悉的娃娃音在身前響起,“有關百里溪我有些話交代你。”

“規、規元前輩?”

簡小樓低頭一瞧,面前站着的小男童可不就是規元道君!

她臉上的眼淚都還沒幹,這是什麼情況?

“您、您不是死了嗎?”

“元嬰修士哪那麼容易死啊!”大葫在不遠處熊抱着樹,不斷拿腦袋撞擊樹幹,“我肚子裡那個鬼修都煉化五千年了,還好端端活着呢!”

“那您怎麼……”簡小樓腦子不夠用了。

“哦,那是我的分|身,我許久以前已經開始修煉分|身了,若不然比白是非化神還要早,虧他還在那裡炫耀。”規元道君擺擺手,一臉生無可戀,“哎,我是實在受不了我那羣蠢徒弟了……”

簡小樓微微一怔,怒道:“那也用不着死遁吧!您知不知道他們該有多傷心!”

“傷心也沒辦法啊!”規元道君兩手一攤,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滿是無奈,“我還有一個徒弟即將化神出關。天,我所有蠢徒弟加起來也沒有那個兇殘,不死遁等待我的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不等簡小樓問是誰,他咦了一聲,“小姑娘,你哭了啊?”

簡小樓崩潰:“還不是因爲晚輩以爲您死了啊……”

她默默擦眼睛,臥槽,這眼淚都白瞎了。

這世界充滿了惡意啊有沒有?

“哈哈哈。”規元道君揹着手,表情極興奮,擠眉弄眼道,“怎麼樣,之前有沒有被我的大義凜然給震撼到啊?”

簡小樓擦眼睛。

“有沒有被我感動的一臉血啊?”

簡小樓擦眼睛。

“有沒有想要跪下拜我爲師啊?”

簡小樓心中其實極爲感激規元道君,但不知爲何實在是被氣的不輕,整個人都不好了:“是是是,前輩你實在是太厲害了,會兵解有分|身還懂死遁了,可您能不能顧慮點別人的心情,知不知道不只你那些徒弟,連我的眼淚都快流乾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就啓程去佛國咯~

至於葫蘆之外那個界域那條線,目前屬於支線,往後纔是主線。

謝謝大家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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