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通

被大葫撲到在地的厲劍昭整個人都懵了, 只感覺一條滑膩膩的舌頭不斷在他臉上游走, 好幾次還伸進了他嘴巴里,晴天霹靂一樣,突然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

嘭!

周身靈氣爆發激盪, 瞬間將攀在他身上的大葫給彈飛出去。

厲劍昭怒不可遏的從地上跳起來,粘稠的口水不斷從他尖削的下顎滴落, 下雨似的。用手一抹, 噁心的他險些吐出來, 祭出鐵畫銀鉤怒朝大葫砸去:“你這猖狂淫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侮辱小爺,小爺宰了你!”

“呸!不!呸!這位道友, 不是你想的這樣!”

珍貴的初吻就這麼給糟蹋了,還落了個淫賊的名號,大葫內心的崩潰程度絲毫不亞於厲劍昭。一面“呸呸呸”一面拔腿跑的飛快,一眨眼的功夫已經跑出厲劍昭的神識範圍。纔剛停下來,就好像有一股吸力一直將他往厲劍昭那裡拽, 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腿。

想抱抱想舔舔好溫暖好美味啊啊啊……

大葫爲了強行管住自己, 像只考拉一樣熊抱住一棵樹。

望天淚流滿面,這究竟是爲什麼啊?!

厲劍昭凶神惡煞的滿山林亂竄, 一副要將那無恥狂徒碎屍萬段的模樣。

簡小樓在他身體內也是悚的厲害,原本以爲大葫只是在調戲她, 如今看來他並沒有撒謊。再聯想一下二葫也總愛抱着她舔舔啃啃,心中逐漸釋然。

只不過二葫是葫蘆狀還是個妹子,被抱着舔舔沒什麼感覺。

換成大老爺們也太恐怖了。

更恐怖是她怎麼就撞進厲劍昭身體裡來了, 想起這茬簡小樓也是一陣煩躁,從在火煉宗起她就極其厭惡厲劍昭,還埋怨過大長腿爲何沒把他給殺了。

現在該怎麼辦?

二葫落在大葫手中,她得把二葫給要回來,既然大葫對自己並沒有惡意,不如去找他好好談一談?簡小樓琢磨了一會,準備悄悄脫離厲劍昭的身體去和大葫談判。

然而卻動不了了?

咦,子午和體術她使用不只一次兩次,從未出過問題,怎麼回事?

她默默唸了幾句法訣,依舊是無法離開,處在肉身內黑咕隆咚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外界似乎也安靜了下來,聽不見厲劍昭的叫罵聲。

簡小樓心裡打了個突,看來厲劍昭是被什麼給控制住了。

是大葫乾的?

揣測半響揣測不出個所以然來,猶豫着要不要開口問一問,但心中疑惑甚重不敢輕舉妄動。

大概小半個時辰左右,終於聽到有個嘶啞的聲音說道:“盟主,人帶來了。”

緊接着,聽見白是非輕輕嗯了一聲。

簡小樓的腦袋快要炸裂,厲劍昭被白是非給抓來天意盟了,恍惚間終於想起之前梅若愚說的話,厲劍昭是定山脈大陣天靈位最合適的人選。

那自己被困在他肉身裡會怎麼樣?

簡小樓不敢想下去,現在出聲等於找死,可不出聲似乎也是個死。

人在倒黴的時候,還真是喝口涼水都會塞牙。

天行山神子峰,落日水熔金,天淡暮煙凝碧。白是非依舊一襲青衫獨立在一株仙梅樹下,目色不知眺往何處:“沒有被厲家的人察覺吧?”

黑衣修士將昏過去的厲劍昭扛在肩上:“此子靈脈以毀,厲家如今徹底放棄了他,並無人在意。”

白是非微微頷首:“最近我感應到那些地靈有些不安穩,看來天靈位的缺失對大陣影響頗重,哪怕厲家仍在意這個孩子,咱們也顧不得了。”

黑衣修士道:“盟主爲東仙勞心勞力,即使開口問他們要人,他們又豈有拒絕的道理。”

“可惜人總是隻想得到利益,而不願有所付出。”

白是非負手轉身,“走吧,去地心靈門。”

****

此刻地心靈門內。

“怎麼樣?”梅若愚看向從陣法中回神的戰天翔。

“我還是無法靠近陣眼。”戰天翔蒼白着臉,眼神有些迷亂,他的腦袋霍霍的疼,周身靈氣散亂不堪,“陣眼在一片海中央,上方盡是風刀,水上萬物不浮,還有海獸將我向深海拖……”

“那是弱水。”梅若愚讚歎道,“你已是厲害,我連陣眼都還沒瞧見,就險些在迷心宮內走火入魔。”

戰天翔心道那是因爲自己沒有天魂,迷心迷魂這些東西對他根本無用。

“若是沒有梅師兄指點,我連第一關都闖不過去。”戰天翔也是打心底裡佩服梅若愚,這縛地靈的定山大陣極是玄妙,讓他研究一千年恐怕也想不出法子破解。

他盤膝打坐,輕輕呼出胸腔一口鬱氣:“待我休息一下再繼續吧。”

梅若愚探手在他靈臺,源源不斷的輸送靈力給他,儘管十分好奇爲何戰天翔絲毫不受地靈影響,也沒有想要趁機一探究竟的念頭:“我還是忍不住得說一句,戰師弟不僅是東仙人士,還是戰家……”

戰天翔截住他的話:“無論我是誰,這種喪心病狂的法陣都不應該存在。”

梅若愚也就不說什麼了。

“好了。”

戰天翔再度起身伸手向眉心一指,身體虛化融入陣中。

再次站在弱水前,他不停思忖該怎樣抵達水中央的小島。弱水萬物不浮,經過前幾次的試驗,走水路根本是行不通的。那就唯有從空中飛過去,可空中密密麻麻的風刀縱橫交錯……

其實也並非全然不可以,這些風刀交錯是有規律的,每次交錯都有一個時間空隙。

可這需要速度。

金丹境修士都不一定達到的速度。

戰天翔仰着頭不斷觀察那些風刀的規律,心中逐漸有譜。

不管怎樣先試一試吧,倘若不行立刻沉海,再脫陣退出去就是了。

爲了減輕重量戰天翔卸去魂晶戰甲,瞄準時機足下一點躍入海面上空。

一連穿過十幾個風刀空隙,這爲他增添了不少信心,然而越靠近海中央風刀的速度越快。

戰天翔已被逼到了一個極限,靈識都有些迷糊起來,可陣眼近在眼前不想放棄,於是不管不顧僅憑本能。到最後風刀已經貫穿着他的身體,他卻沒有一點疼痛的感覺,

似乎哪裡不對。

戰天翔怔忪着停下來。

風刀從他身體穿進穿出,同他完全割裂開了。

正疑惑不解,忽地下雪似的落下來一片片麟甲和羽毛,他伸出手卻又觸摸不到。驚訝着擡起頭,只見天際上方竟有一龍一鳳相鬥正酣。明明是一場鏖戰,周遭卻萬籟俱寂,猶如一出啞劇半點聲音也沒有。

闖陣闖了好些日子的戰天翔明白過來。

又是幻象。

這些幻想他已經歷經無數次,大多是他幼年時被羞辱的記憶。

此次倒是換了一個新鮮的。

可惜對他毫無影響。

戰天翔正準備凝神從幻象中出去,不知爲何頭卻越來越沉。他抱着頭蹲下來,整個人迷迷濛濛。便在此時,有一股力量在他靈臺重重一拍,瞬間擊潰了他的意識。

焦二將他從陣法中拽了出來,收進袖口內,淡淡看了梅若愚一眼:“白是非來了,先走。”

爾後兀自飛了上去,毫無阻礙的穿越地心靈門。

一路將人帶回戰府送進他房間裡去,戰承平和戰天鳴父子倆早已等候在那裡。

戰天鳴疑惑道:“洞天甬道我也曾進過去,明明什麼都沒有,阿翔爲何會在裡面消失了?”

戰承平看向焦二,目光中也透着不解。

焦二道:“我原先也不知,原來地心靈門還有一個入口,竟在戰家的洞天內。”

戰承平蹙眉:“地心靈門是什麼?”

焦二遲疑了下,解釋道:“白家的縛地靈定山脈大陣……”

聽他說完,莫說戰天鳴驚住,連戰承平都隱隱有些難以接受:“算上去那法陣至少已經存在七萬年,七萬年,也不知活活熬死了多少人。”

焦二默不作聲。

戰天鳴其實更想知道如此隱秘的事情,連他父親都毫不知情,爲何焦二會知。不過焦二一貫神通廣大,知道也不足爲奇。而且他性格孤僻,寡言少語,想說自然會說,不想說你怎麼問他都不會說。

戰承平探一眼戰天翔的情況:“就這麼將阿翔帶出來了,天獄那邊會不會知道?”

焦二:“我放了只傀儡進去。”

戰承平面色稍霽。

戰天鳴卻冷笑一聲:“焦叔既然可以隨意出入天獄,還有本事瞞天過海,爲何不早一些使出來,白白害阿翔吃了這麼多苦。”

“他自己衝動妄爲闖下的禍,本就該他自己來承受,吃些苦又有何不妥?”戰承平訓斥道,“我正要說你,你照顧歸照顧可也莫要插手太多,一片好心反倒是害了他。阿鳴,你做事從來認真仔細沉得住氣,獨獨在阿翔的事情上已經不只一次犯蠢,這也是不可取的。”

戰天鳴微微垂首,恭敬道:“父親教訓的是。”

心中絲毫不以爲意。

正說着戰天翔忽然驚叫一聲坐了起來,瞳孔緊縮,大口大口喘着氣。

滿腦子都是一尾龍和一隻鳳在廝殺的畫面。

戰天鳴立刻轉身走過去:“醒了?”

戰天翔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瞧見他父親和大哥都在,以爲又是幻境,直到焦二又在他靈臺一拍,他才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隨後立刻跳下牀,怒道:“怎麼將我帶出來了?!”

他距離陣眼只差了一步!

戰承平淡淡指着他道:“臭小子我警告你,地心靈門一事你不許插手。”

“您果然知道!”戰天翔繃着臉怒視戰承平。

“激動什麼,我也是前一刻鐘才知道的。”因砸天碑一事,戰承平心中仍在氣惱,故而語氣極是冷淡,“還有,你對父親說話就是如此傲慢無禮的態度?果然在妖國學會了那些野蠻習性。”

戰天翔被他父親一壓整個人氣勢矮了一大截,逼着自己挺直脊背問道:“那父親知道以後呢,是否裝作不知道?”

“不然呢?”能問出如此愚蠢的問題,戰承平更是覺着今後得好生教導一下這個不成器的小兒子了,見他平安無事,起身拂袖走人,“阿鳴,派人看好他,從即日起不准他離開一步。”

“孩兒明白。”

戰天翔轉望向戰天鳴:“不知大哥作何感想?”

戰天鳴早知他會問:“從家族利益出發,定山脈縛地靈對我們有利無害,從大局來講,整個東仙都是受益無窮。”

“可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然而爲了大部分人的利益,犧牲一些人總是在所難免。”

其實戰天鳴並非冷血之人,殺人他很利索,但這種活活將人熬死的做法他也不敢苟同,不過出於利益考慮,戰家作爲受益者並沒有反對的立場。

只要不將他寶貝弟弟抓去定山脈,別人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

戰天翔攥緊了拳頭,一言不發。

這樣的結果他一早就知道,絲毫不覺得意外,是以他在知悉此事之後,並沒有出來向戰家報信,而是獨自留下來幫助梅若愚破陣。

不過揣測和證實終究是兩碼事。

此時戰天翔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說他不孝順也好,膚淺幼稚也罷,道不同不相爲謀,這個戰家他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

楚封塵揹着劍守在簡小樓洞外。

身爲一名奴僕他是非常有覺悟的,劍影山大雪紛飛,他成了一個雪人仍是一動不動。

心情低落的百里溪十幾日不曾見到簡小樓,直覺上有些奇怪,於是特意前來她的山洞。第一劍宗的山洞也是畫風清奇,東一鋤頭西一鏟子,根本沒有兩個挨在一起的,她繞來繞去足足飛了一刻鐘才飛到。

還不曾落地一眼瞧見了楚封塵,心知簡小樓應是無礙輕輕鬆了口氣。

她將目光定在楚封塵身上。

這些天來她一直在思考規元道君的建議,若真要選擇捨棄一個孩子,是不是應該告知楚封塵。

百里溪直到現在也拿不定主意,或許將這個難題丟給他也好。

無論楚封塵再怎樣沒用,也是她腹中孩兒的父親,是這世間唯一同她有過親密關係的男人。可她心中又不確定楚封塵知道以後作何反應。關於睡了他這件事情,如若男女顛倒一下,她的行爲無異於一個殘暴無恥辣手摧花的強|奸犯。

然而以楚封塵的腦回路誰也摸不準他會怎樣想。

百里溪將心一橫,展袖落下地去:“楚兄。”

楚封塵稍稍轉頭,腦袋上的積雪撲簌簌落下:“何事?”

百里溪斂了斂目:“你有空沒有,我有些事情想要詢問一下你的意見。”

想起上次同百里溪說話被戲弄的事情,楚封塵直接拒絕:“不,我沒空。”

百里溪瞥他一眼:“但我看你似乎很閒。”

楚封塵閉口不搭理她,同這小白臉死斷袖說話讓他覺着噁心。習慣性的一個抱劍動作,可惜發現劍沒了,唯有雙手環胸。

“你從來劍不離手,爲何今日套上劍鞘還背起來了?”

“我的劍懷孕了,需要養胎。”

“什、什麼?”百里溪愣在那裡,“是你師父告訴你的?”

楚封塵點點頭。

天,這個蠢貨蠢成這樣還有救沒?

百里溪頭疼:“楚兄,你在思考問題的時候,真的不能試着思考一下可能性?”

“幼年起我師父就時常教導我,世間萬物諸般玄妙,萬般可能。”楚封塵一本正經張口就來,“你不解,世人不解,不代它不存在,不正確,莫要人云亦云。”

一貫鎮定的百里溪突然有些按捺不住情緒,極想去揍規元道君一頓。

虐待腦殘兒童他如何忍心?

算了,她也是病急亂投醫,和楚封塵根本沒有共同語言。

正準備離開,目光略略掃過簡小樓的洞內,她神色一僵,“小樓怎麼了?”

“修煉。”

“她有問題。”

“我看你纔有問題。”

“速速將禁制解開。”百里溪試圖解開禁制沒有成功,呵斥道,“你在洞外守了十幾天就沒有發現情況不對?”

楚封塵微怔:“哪裡不對?”

百里溪:“你見過雙爪朝天躺在地上睡覺的八哥嗎?”

“你說小黑?”楚封塵蹙了蹙眉,“它愛怎麼睡覺你管它幹嘛?”

心中也是生了點疑惑,解開自己設下的禁制,再以手作刀去劈山洞門禁。

譁……

禁制被破開。

“小樓?”神識一探發現確有問題,小黑竟是被法術給定住了。楚封塵趕緊上前去,擡手在她靈臺繞了繞,詫異的看向百里溪,“她如今這般修爲,可以自行離魂?”

“是被抽走的。”百里溪凝眉,“去找你師父。”

楚封塵連忙抱起人前往他師父洞府。

百里溪跟着一道去了。

洞內只餘下仍舊兩爪朝天心塞塞的小黑。

此刻規元道君正託着腮坐在蒲團上,被他心愛的徒弟們纏磨的想死又沒空去死。楚封塵的出現解救了他,然而探過簡小樓的情況,他眼眸陡然一厲:“是誰向天借的膽子,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抽人元神!”

他取出簡小樓一縷靈息,小手一攏,口中唸唸有詞,指尖逐漸凝結出一團氣旋。

氣旋升空,轟的炸裂,幻爲無數拇指大的飛劍。

規元道君額頭正中漸漸多出一條紅線印記。那印記驀地撐開,竟是一隻火紅的眼睛。

“搜!”

隨他一聲令下,那些小劍瞬間向四面八方散去。他始終保持着攏手姿態,緊緊闔着眼眸,只餘額心那隻紅眼睛不斷閃爍。

漸漸地,額頭有汗珠浸出。

原本吵鬧的弟子們全都一言不發、神色嚴肅的立在一旁。

估摸着一個時辰過去,規元道君額心那隻紅眼睛再度合攏爲一條紅線,消失不見,他睜開雙眼森冷道:“果然身在天意盟,看來上次白是非那小人不只想借昊天眼,還順手想取異火,是我大意了,不知他如今已經貪婪到此等程度。”

楚封塵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規元道君在背後叫住他:“我親自去一趟。”

******

白是非一進入地心靈門就察覺出了問題。

法陣內氣息紊亂似有被動過的痕跡。但若是有人穿越地心靈門他不會不知,白是非估摸着是那些人蛹中有些不死心的仍在抵抗。

他搖了搖頭,飛落在地心法陣正中,那盤膝坐着的人蛹面前。

斂袖垂首對此人恭恭敬敬長鞠一禮之後,轉身掐了個訣。

厲劍昭周身漸漸出現一層透明結界,將他牢牢包裹住。此刻他是清醒的,只是不能說話無法動彈而已,身體在下沉的過程中,看到下方密密麻麻的人蛹,他心中的驚駭程度可想而知。

簡小樓也是心亂如麻,可又想不出辦法。

“乾坤有極,日月無法,山定水,天定地,地定萬象……”

白是非開始念起靈訣,擡起一條手臂割了一道口子,鮮血汩汩流了出來,被他虛空一指化爲一個血八卦幻影。

厲劍昭被定在其中一個天靈位上。

血八卦在他頭頂盤旋。

簡小樓在厲劍昭身體內清晰感知,咔咔咔,他周身氣穴被一股巨力強行撐開,氣海奔涌,大量靈氣在他經脈間流轉,速度極快,而厲劍昭的意識海在逐漸暗淡,應該快要失去支配身體的主動權了。

這些靈氣衝擊的她極不舒服,也開始有一些昏昏沉沉。

“厲劍昭!”她忍不住攻擊他的意識海,“醒醒,只要一被攻佔你就玩完了!”

“誰在說話?”意識海內有個細弱的聲音迴應她。

“你管我是誰,都說禍害遺千年,你這賤人癟犢子千萬撐住了!”

“你他媽竟敢罵我!”

意識海的光芒倏忽暴漲,簡小樓愣了下,繼續罵,什麼難聽罵什麼,各種污言穢語連綿不絕,連家鄉話都給捎帶上了,這才發現罵人也是一門技術活。

“你給爺等着!”厲劍昭失勢之後也曾被人羞辱過,但所有羞辱加起來也沒有簡小樓今日罵的難聽,“小爺一定要扒了你的皮!”

“不扒你就是我孫子!”

簡小樓搜腸刮肚醞釀完畢正準備繼續,眼前倏忽一亮堂。

她竟從厲劍昭身體內出來了。

只是眼前的景象又令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明白過來,自己是進入了陣法世界。

腳下是一塊閃動靈光方方正正的棋盤,數千人的靈魂按照固定順序浮在半空,一個個面無表情微睜雙眼,別提有多嚇人。

簡小樓只探一眼就不敢看了。

“賤人!”身後厲劍昭的聲音爆了出來,“我當是誰,原來是你!”

簡小樓一個激靈,轉頭瞧見厲劍昭怒氣衝衝的瞪着自己,冷笑道:“你罵誰賤人?若不是我你現在還能動?早變成他們這樣的活死人了!”

厲劍昭暴怒之下顧不得這些,出掌攻向她。

簡小樓如今修爲比他高,神魂力也比他強大,當然不會畏懼。然而等力量直逼眼前,她才發現不對勁,這股力量明顯超出他的境界,看來肉身被定山脈之後,他的神魂竟可以驅動地靈的力量。

打不過怎麼辦?

跑啊!

簡小樓掉臉開跑,在這些人偶之間穿梭,隱約中總覺得人羣中有雙眼睛一直在盯着她看。心口噗噗跳了幾下,直覺想要停下來搜尋那道視線,卻被厲劍昭逼迫的根本停不下來。

實在煩的不行,招呼出斬業劍:“厲賤人!再不住手我不客氣了!”

“誰要同你客氣!”

厲劍昭飛身而起,氣勢洶洶,簡小樓正準備融劍合一揍他丫的,驟然有一團黑墨升空,在半途分爲兩道,一邊一道,將兩人牢牢縛住。

兩人同時一悚:“誰?”

“熔神之境,再鬧下去亦只是虛耗你們的神魂力。”

一個虛弱的聲音來自兩人正中的人堆內,簡小樓望過去,說話之人是一名眉清目秀的中年修士,高冠束髮,長袍廣袖,一派大家風範。

應該就是梅若愚口中的師叔,滅魔書院長老任卿。

也唯有任卿是元嬰修爲,在這陣中與別不同,可以說話和使用法力。

“晚輩無心冒犯。”簡小樓趕緊道歉。

“天根純澈,是一株修我浩然正氣的好苗子。”任卿探了簡小樓一眼,頗爲惋惜的搖了搖頭,“只可惜是個女人。”

“你是哪根蔥,速速放開小爺!”厲劍昭掙脫不開破口大罵,“否則小爺扒了你的皮!”

“心邪不正,戾氣纏身……”任卿又探了厲劍昭一眼,更是搖頭,“想我一生未曾做過一件違心之事,妄想一人一筆蕩盡天下不平,卻因錯信小人落得如此下場。苦苦等候兩千載,壽元已盡,機緣竟是落在如此一人身上,也不知是我的劫難,還是你的劫難……”

厲劍昭還在罵:“你這半人半鬼的東西嘀嘀咕咕說什麼,速速放了我!”

簡小樓也是不明所以。

任卿又開口說了句什麼,她還不曾聽清,忽然一股吸力一瞬間將她扯飛了出去……

一晃眼四周又是詭譎的星雲。

簡小樓無語至極,還有完沒完,竟又被大葫給收了!

大葫伴着地靈飛在半空,拍了拍葫蘆,嘻嘻一笑:“老實待着吧,你瞧外頭的世界多危險啊。”

他將二葫別在腰間,打量着定山陣,砸吧砸吧嘴,“原來天意盟主的縛地靈神通就是這麼個玩意兒。”

大葫揹着手四下窺探,嘖嘖稱奇,心中沒有絲毫情緒。

作爲一個永遠被高等勢力搶奪的仙葫,他什麼骯髒手段不曾見過,在他看來這些傢伙最無恥的還是讓他們兄妹三個分離。

一藤三葫蘆,一旦葫蘆被摘下,仙藤每隔萬年枯榮一次,他們三個就得分開一萬年。

待仙藤再次抽芽,三個葫蘆將會同時死去,稍後從仙藤復生團聚,只要聚靈樹不死,它們永遠不會消亡。然而纔剛長成型立刻又要被搶,這是葫蘆該過的日子嗎?

隨着慢慢開啓靈智,大葫心中怨恨與日俱增。

二葫傻傻的也就算了,小葫在魔族手中沾染了一身魔氣,性格已經愈發暴戾,失蹤以後也不知落在了誰的手裡。這也是大葫必須抓走簡小樓的一個原因。

二葫喜歡抱着她啃,自己也忍不住跪舔,說不定可以藉此引出小葫。

大葫美滋滋的做着夢,不知想起了什麼,扶着牆啊嗚一聲吐了……

簡小樓提着斬業劍在二葫肚子裡氣的跳腳。

不過心中又覺得此時被收了也好,恰恰逃離了定山陣,可想起那雙在人羣中一直盯着自己的眼睛,她又莫名有些不安。

“融!”她再次同斬業劍融合。

先前夜遊化龍帶着她飛,足足飛了得有六七個時辰。按照她的速度估計需要六七十天,劍的速度要比她快的多,但也追不上夜遊的速度。

該朝哪個方向飛呢?

斬業劍不耐煩的在原地翻筋頭,也不知她在糾結什麼。

“朝上飛!”

簡小樓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葫蘆肚子比較大,朝上飛應該更近一些,於是控劍向上直飛。

不知過去多久,穿透層層星雲,飛的精疲力竭之後終於看到曙光。

只是頭頂的結界似乎和之前夜遊抵達的地方不太一樣。

簡小樓從劍裡抽身,飛上去戳了戳結界……

******

南宿,金羽洞府。

短短七日,數十丈高的聚靈樹從根部開始腐爛,原本枝繁葉茂,如今已是凋敝不堪。

暮色收攏最後一絲霞光,天地肅靜,金羽佇立在樹下,神色比這夜色還要沉寂幾分。他撫了撫胸口,直到現在還有絲絲黑氣在他周身繚繞,失去了聚靈樹,饒是他再怎樣閉關補救,修爲也要降去十九階了。

從十九階到二十階,他整整修煉了三萬年,卻在一夕之間盡數失去。

“尊主。”身後一名護衛報,“我們已經查到了那龍賊身份,名叫夜遊,龍子潭孤兒出身,任玄心界不歸山天海洞洞主。”

“只是區區洞主?”金羽有些錯愕的轉頭。

“千真萬確,據說五百歲初成年就被封爲海主,爾後一路被貶至洞主。”護衛拱手垂眸道,“而且根據我們的情報,此賊子深居簡出鮮少露面。一露面……基本就有龍族前往白龍王那裡狀告。”

金羽看一眼自己的聚靈樹:“所以這一次是被本座趕上了?”

護衛道:“據說白龍王十分偏袒於他,即使被貶爲洞主,一切資源規格皆是按照海主來的。因此白龍族有傳言,夜遊其實是白龍王所出……”

“不可能,他那一身軟骨頭生不出這麼彪的兒子。”金羽一言否定,又沉吟道,“龍子潭出世的孤兒,六爪天龍變異血統,必定不會如此簡單,去查。”

“遵命。”

“繼續追蹤他現如今的動向,及時回稟本座。”想起以黑焰魔氣傷了自己的傢伙,金羽陰沉的臉色愈發黑的嚇人,“他身邊應該還有一隻十五階以上的黑焰魔,追蹤之時切莫掉以輕心。”

“遵命。”

身側逐漸安靜下來,金羽又望向自己逐漸枯萎的聚靈樹,逐漸腐爛的荒羽神木藤,和那兩個已經破碎的大小葫蘆……

他的心在滴血。

不將那一龍一魔扒皮抽筋,他金羽誓不罷休!

可將他們扒皮抽筋又能如何,他的聚靈樹和葫蘆們再也回不來了。

金羽伸出手,掌心浮出一個拳頭大的小葫蘆。如今他身邊只餘下一個二葫,可惜神木藤已死,不出五十年,唯一的二葫也會慢慢死去。

想起來金羽淌血的心又是一陣抽搐。

雖然二葫是三兄妹中最沒用的一個,幾萬年過去連人形都化不出。可終究是他以自身精氣蘊養出來的,他每一個都一樣疼愛。

然而……

金羽有些想不通,打他葫蘆主意的妖魔鬼怪不在少數,但皆是奔着大葫和小葫。夜遊明明已經得手,爲何放棄大葫小葫,只摘了沒有用的二葫?

金羽不由將二葫舉高了一些,心中起了疑。

他養的葫蘆他再清楚不過,二葫腹中有一處靜止界域,在靜止界域內時間與外界不同步,但卻無法在內修煉。星域內其實有不少這樣的靜止界域,夜遊並不需要冒險偷葫蘆,何況這葫蘆的秘密只有金羽自己知道。

所以那小白龍其實是吃飽了撐的,專程跑來搗蛋的?

金羽正揣測中,他手中的葫蘆突地顫動起來。

金羽眨了眨眼睛,只瞧見葫蘆口的小塞子噗的被一股力道崩開,緊接着從裡面冒出一個小小的人兒,兩手撐在葫蘆口上,探出大半個小腦袋……

X!簡小樓被雷劈了一樣愣在那裡,她看到了什麼,是不是在做夢啊?

那隻大鳳凰金羽?!

夜遊不是說離開界域就會回到各自的世界,爲何她從自己的二葫入內,再由底部飛上來,竟是從別人的二葫裡冒出來了?

天啊,還好金羽看不到她,否則真是小命休矣。

顫巍巍的正準備縮回葫蘆裡去,卻聽見金羽笑着道:“乖寶貝,經此一劫,你終於得以化形。”

簡小樓抖了抖腿,什麼情況,金羽爲何又能看到她了?

而且“乖寶貝”是個什麼鬼?

作者有話要說:  回孃家的日子時不時要和許久不見的閨蜜們出去浪,所以這幾天節操不保兩朵小紅花沒了。。

看在一章這麼肥的份上就原諒我吧╮(╯▽╰)╭

鞠躬謝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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