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小樓回到洞府, 心裡忐忑不安。
尤其是任明朗突然變得沉默, 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說,她更心慌。
禁地裡的寶寶,究竟是何來頭?
“我知道, 事關你門派機密,你不能透露。”鎖上門禁, 簡小樓在屋裡來回踱步, “可你好歹給我個心理準備吧, 若不然,你回你肉身裡去,我得趕緊離開了。”
“樓前輩……”
任明朗一個頭兩個大。
太師伯因爲服用返老還童藥, 逆生長成嬰兒、修爲全失這事兒,門派也就他們幾個師兄弟知道,是絕對不能向外人透露的。
他們仙音門在太陽島三宗六門中,排行第九,墊底。
其實依照綜合實力來說, 在所有道門之中, 他們仙音門連前三十都排不上。
但他們有個非常牛逼的太師伯。
這個牛逼的太師伯雖然非常不靠譜,十九階修爲貨真價實。
整個太陽島, 一共兩個十九階,仙音門扶搖子與火雲宗鬆雲子, 並稱太陽雙仙。
所以他們仙音門在天下道盟佔有一席之地,一直擁有着話事權。
如今太陰來犯,在這個節骨眼上, 若是透露出扶搖子失去了修爲,不等太陰動手,天下道盟就得先收拾他們。
尤其是綜合實力比他們更強,卻無法躋身三宗六門的一些門派。
任明朗硬着頭皮撒謊:“前輩,其實也沒什麼,我們不是大敵當前麼,太師伯又閉關,所以我們請了外援……額,這外援神通廣大,可惜脾氣怪異,不喜與人交往,家師專門開闢出一處空間給他夫婦二人居住……”
“那寶寶是他們的孩子?”簡小樓緊張的問。
“是的前輩。”任明朗心中慚愧,又騙人了,但師父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他留住樓前輩,不能讓她被太師伯給嚇走了啊。
三年,太師伯才從兩月齡成長到六月齡。
待他能跑能跳,出來找樓前輩算賬之時,樓前輩應該已經離開了,不怕。
任明朗勸慰道,“您大可安心。即使他們發現有人闖入禁地,也會以爲是我們師兄弟,我回頭支會大師兄一聲就是了……”
簡小樓一顆提着的心總算落了地。
萬幸沒闖出什麼大禍。
****
籬笆禁地內。
“太師伯,您繼續吸收吧。”
花靜水喂完生長藥劑,再將扶搖子倒掛在藤椅上,然後離去,等晚上再來。
他不在門內時,扶搖子歸他二師妹照顧。
他在,都是他來照顧。
扶搖子不只是他太師伯那麼簡單,沒有扶搖子就沒有他花靜水,他對仙音門最初的愛與忠誠,正是源於扶搖子的恩情。
不論這世間規則有多殘酷,人心有多險惡,因爲有扶搖子,他相信善,相信義,相信正道。
扶搖子在他心目中,仙風道骨,不食人間煙火,是宛若神祗一般的存在。
然而歷經“返老還童藥”這檔子事兒,花靜水終於看到了他“人性”的一面。
走出竹籬笆時,花靜水回頭望了他一眼,滿臉無奈——是人是神,終究誰都有過不去的那道坎。
而眼角溼潤的扶搖子,呆呆的臉上只餘下四個字:生無可戀。
這事兒能怪玉無涯麼?
不能。
怪誰?
只怪他自己。
遙想當年,扶搖子初遇玉無涯,雖揣不透他的真實身份,但以他的閱歷,料準玉無涯並非凡人,至少意識海內那一張張古藥丹方,隨便甩出一張,都是無價之寶。
加上他失去的記憶,偶爾莫名其妙的胡話,扶搖子揣測,玉無涯闔宗被滅時,指不定這個丹藥宗門的老祖,將一整套傳承悉數封印進他意識海中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將他放在外面,遲早惹來殺身之禍。
帶回仙音門,躲在他扶搖子的大翅膀下,才能保住小命。
闔全宗門的財力供給他靈植,培養他,即可造福仙音門,又保那丹藥宗門傳承不滅,一舉兩得。
當然,扶搖子也存了點兒私心。
他有個執念,關於皮相。
扶搖子年輕時瀟灑俊逸,風流倜儻,乃是個聞名於世的美男子。奈何三千歲、十二階時,在外域爲鎮壓一方魔主,耗損過重,元氣大傷,一夜白頭,成爲一個耄耋老翁。
爲正道獻身,扶搖子不言後悔,但他不開心。
世人常說皮相不過臭皮囊,可這臭皮囊也分爲好看的臭皮囊和難看的臭皮囊。
既有好看皮囊,爲何要選醜的?
從前苦追他的女修,轉頭嫁給了他的死對頭——火雲宗鬆雲子。
一衆師兄弟們,都被師父逼着娶妻生子,唯獨不會逼迫他。
太陰王朝的女盜匪們,每次攻進太陽島搶男人,他總是最安全的。
和鬆雲子一同出現在衆人面前,那廝自稱“在下”,他就得自稱“老夫”。
那廝被人稱爲“公子”,他就被稱爲“老前輩”。
扶搖子不開心,很不開心。
他看不開,再活個十幾二十萬年也看不開。
所以他私下裡詢問玉無涯,有沒有令人皮相變年輕的丹藥方子。
玉無涯的記憶出了問題,想很久纔想起來,有。
扶搖子依照他的丹方,尋來所需一切藥材。玉無涯耗費十年功夫,嘗試調配出一種返老還童藥,再三向扶搖子說明,此藥尚未經過試驗,不確定有沒有效果、存不存在副作用。
扶搖子向來隨性而爲,勇於嘗試一切,爲此吃過許多虧,但他就不長記性。
何況以他的修爲,藥劑真有問題他也不怕,完全可以化解掉,頂多沒有效果罷了。
他想也不想,喝了,神奇的是,此藥見效。
三日後,他逐漸恢復年輕。
一個月後,他逆生長到了三十出頭、風華正茂時的狀態。
扶搖子的興奮可想而知。
可還不等跑去火雲宗找鬆雲子得瑟,扶搖子驚訝的發現,他的逆生長根本停不下來,一天一個樣子,短短半個月,他連生活都無法自理了,法力也在逐漸消失。
就在他退化成兩月齡時,玉無涯終於調配出藥劑,停止了他的逆生長。
仙音門一衆人嚇的半死,又長舒一口氣,心情那叫一個跌宕起伏。
作爲當事人,扶搖子倒沒什麼感覺,甚至頗爲惋惜,因爲他一直都很好奇:若是逆生長止不住,他會不會退化成爲一顆受精卵呢?
這個問題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能不惋惜?
是的,他扶搖子正是如此一個心胸開闊、樂觀無畏、積極開朗的風流人物。
和隔壁宗雲松子那妖豔賤貨就是不一樣。
若不然,他師父能給他取“扶搖子”這個道號嗎?
扶搖直上九萬里,敢和太陽肩並肩!
所以,即使門派大難臨頭,他仍認爲子孫自有造化,無需過多在意,十分享受這份難能可貴的“成長”經歷。
無論文之初怎樣跑來訴苦,他都慢條斯理的吸收着成長藥劑。
然而今天突然出現的女人改變了他的想法。
他要趕緊吸收,趕緊長大。
他被一個不知名的野女人扒了褲子把着撒了泡尿,這事兒與他的容貌一樣,過不去!
***
花靜水從他太師伯處離開後,原本準備回房去打坐,之前森林內與烏那那一戰,他傷勢不輕,一直都在忍着。走半途卻收到密報傳信,讀完信,他眉頭深鎖,有那白龍的消息了。
可師父交代不讓說啊。
花靜水幾經猶豫,轉道去了任明朗洞府。
也不算轉道,他們師兄弟都住在同一排,環着山的洞府。
“樓前輩。”他在洞府外畢恭畢敬,“太陰有消息傳回來了。”
“真的嗎!”簡小樓趕緊解開門禁。
花靜水入內行了個揖禮,先是疑惑着問了一句:“樓前輩,您打聽的這位夜遊,當真是您的道侶麼?”
簡小樓點頭:“自然。”
花靜水頗感意外:“莫非打探錯了,此龍只有十二階。”
簡小樓眼睛一亮:“沒錯,我夫君正是十二階。”
花靜水錯愕,種種跡象表明,樓前輩的修爲至少十七階,夜遊卻只有十二階?道侶之間,修爲存在差距不稀奇,可差距這般巨大,真是挺少見的。
“他是和埋名一起被戚棄帶回太陰來的。”
“埋名是誰?”
“戚棄的夫君,失蹤許多年,戚棄一直四處尋找他。因爲戚家一貫向外發展,戚棄和埋名主管域外飛仙門,不常在界內出現,我們對埋名瞭解極少。只知當年十四階的戚棄,與十六階的寇家大小姐寇瑛,曾爲了此人鬥過一場,鬧的滿城風雨。”
花靜水說話總是閒花照水,慢條斯理,“還知一點,此人殺伐決斷,沉默寡言,貪財嗜殺,心狠手辣。”
腦子裡過了一遍認識的人,簡小樓想不出是誰,不知怎麼和夜遊混去一起的。
還有,彎彎在哪兒?
“他二人被帶回太陰島之後,埋名回了戚家,而夜……”不好稱呼,花靜水原以爲是夜前輩,“夜公子被戚棄送去了十二坊。”
簡小樓怔了怔:“十二坊?”
一聽就不是什麼正經地方,聯想起太陰島的狀態,她抽着嘴角,“青樓?”
花靜水搖頭:“並非青樓,屬於奴隸市場吧,但也是分級的,戚棄將他送去第一坊。第一坊買入的男修,大都是從域外劫來的,多半烈性,第一坊專門負責調|教,各種折磨人的手段,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辦不到,待調|教‘溫順’之後,再賣給太陰王朝上層那些世家女權貴們。”
簡小樓黑着臉:“請問,這同青樓有差別嗎?”
“自然有差別,而且戚棄不是將人賣給了第一坊,乃是花錢請第一坊來調|教,夜公子仍是屬於戚棄的。”
花靜水繼續道,“據說夜公子被送去第一坊後,倒是非常配合,一丁點兒苦也沒吃,對一切很感興趣的樣子,叫學什麼學什麼。”
簡小樓的臉更黑了。
這條沒節操的龍,有富婆出錢圈養着,讓他吃軟飯,他大概認爲自己到了天堂。
“不過,幾日前戚棄與埋名去了一趟第一坊,要將夜公子帶走。豈料見着人後大發雷霆,將夜公子給轟殺了,竟是個假人。戚棄將第一坊坊主當衆痛罵一頓,說她是個蠢貨,被愚弄了都不知道。”
花靜水原本有幾分驚訝,想想是樓前輩的道侶,又覺得正常,“十二坊是寇家產業,第一次鬧出這種事情,如今寇家也在暗中尋找夜公子……當然寇家大小姐懷疑,戚棄是不是專門設了個局,故意尋她麻煩。”
簡小樓眨眨眼:“他跑了?”
花靜水道:“肯定,不知是何時逃走的,留在第一坊內的並非分|身,因爲分|身離不開本體太遠……夜公子說不定已經離開了太陰島,或者,離開了我們空玄界。”
簡小樓摩挲下巴:“不會,他不會走,應還藏在太陰王都內。”
儲物戒被戚棄取走了,夜遊絕不可能丟下她不管。
他恐怕並不知儲物戒其實在戚茵手中,估計正準備對付戚棄。
“花公子。”簡小樓琢磨罷,央道,“我還得再麻煩你一件事。”
“前輩何須客氣。”花靜水拱手,“儘管吩咐。”
“請將我的名號,以最快的速度傳去太陰,十方界禪劍行者樓簡,殺戚茵之人是我,如今身在仙音門,乃你仙音門座上賓。”
“是。”
“如此,戚家要來尋仇,會不會給你們惹麻煩?”
花靜水笑道:“戚棄已經帶着她的人馬動身前來,我們敢殺戚茵,就不怕她來,其實她來了更好,白靈瓏與戚家素有仇怨,她們湊在一起,對我們反而有利。”
簡小樓道了聲“好”。
她決定不去找尋夜遊了,老實在仙音門內待着,等夜遊來找她。
……
簡小樓安心在仙音門住下了。
花靜水帶着騎龍蝦抄近道,都用了十數日才抵達仙音門,白靈瓏的大軍至少也得走上幾個月,還不包括天慟雷火陣後,用來休養療傷的時間。
再加上烏那那一去不返,勢必對她們造成影響。
在仙音門,她的生活變得極爲規律,每日清晨準點兒被廣場上的早課鍾吵醒。
伴着雅樂和“嗬哈吼”起牀打坐。
偶爾還要將蓮燈交給花靜水,讓他帶着任明朗前去文之初那裡商討事務,商討完了以後,再將蓮燈給她送回來。
這一日送回來後,簡小樓在洞府後的曠野內練劍。
待到午時,任明朗突然道:“樓前輩,帶我去趟廣場吧!”
簡小樓收回劍勢:“做什麼?”
任明朗憂慮道:“我大師姐今日又有一場邀戰,對方是萬象宗道子駱一寒。我師姐只有十五階頂峰修爲,駱一寒早前步入了十六階,不好對付。”
收劍入鞘,簡小樓拔步向廣場方向行走:“不是我說,你大師姐整日也是閒的,對戰雖可提升自身,但總有失手之時,萬一戰敗,豈不是將自己都給搭進去了?”
“大師姐是我們這一代弟子中最能打的,是個不服輸的性子。”任明朗嘆氣,“不過這次萬象宗也是過分了,趁火打劫,以我大師姐的婚事要挾我師父呢,一副若不同意,他們萬象宗便不出手幫忙的架勢。”
“你師父怎麼說?”
“我師父說愛幫不幫。”
“說的好。”
“可我大師姐氣不過,應下了他的邀戰,說要給他點兒顏色瞧瞧……”
簡小樓尚未走到殿前大廣場,神識窺探到密密麻麻的小黑點,不全穿着仙音門校服,還有其他款式。
這些是天下道盟派來相助仙音門渡劫的修士,地位最高的,要數這萬象宗道子駱一寒,以及火雲宗道子、步入十六階多年的盛冽。
太陽島的“道子”是什麼?
門派傾全部資源培養的下一任繼承人。
火雲宗是太陽島名副其實的第一宗門,盛冽的母親乃是火雲宗護法大長老,父親則是現任天下道盟盟主,夫婦二人同爲十九階大能鬆雲子的親傳弟子。
足見盛冽的地位。
天下道盟派了盛冽作爲領隊,“誠意”不可說不足。
這些道子天驕們一直在隔壁仙女峰上住着,簡小樓只聞其名,從未見過,也不好奇。
腰間別着斂息紗,她走進人堆裡。
瘦小低矮,宛如一滴水注入了汪洋大海。
*
正對廣場,遠離人羣,巍峨仙音宮殿門外,仙音門主文之初在比肩迭跡的人羣裡一眼瞧見了她。
文之初左手邊,站着他的親傳弟子們。
花靜水、何闌、言柳、玉無涯一字向後傾斜排開。
而他右手邊,也有一行人一字排開,卻並非以他爲首,那是盛冽的護從,隨便拎出來一個,至少也是十五階。
此人名爲盛冽,可他的氣質一點兒也不冷冽。
長眉若柳,身如玉樹,舉止優雅,神態溫和,微微笑起來,脣角的弧度禮貌而疏離,總是恰到好處。
盛冽不長於劍道,腰間卻一貫斜掛着一柄寶劍,劍在鞘中不知品質,鮮少拔出,劍鞘卻是以萬年寒玉打造而成,鞘上鑲嵌滿了珍稀寶石。
有些浮誇,有些做作。
可你若因此輕視於他,那便是大錯特錯。
用扶搖子的話說,盛冽同他太師父鬆雲子一模一樣,就是個慣會裝逼、遲早遭雷劈的黑心狐狸。
“那位身着綠衫裙的前輩,可是最近風頭熾盛的禪劍行者樓簡,樓前輩。”盛冽一手搭在劍柄上,詢問文之初。
“正是。”文之初面帶微笑,心中鄙夷。盛冽雖與駱一寒關係親近,卻不是個愛湊熱鬧的個性,今日與駱一寒一同前來,居心叵測。
想看樓姑娘長什麼模樣,看就看吧。
以樓姑娘的修爲,量他也不敢上前邀戰,邀戰也會被打趴下。
盛冽的神識大咧咧鎖在簡小樓身上,毫不避諱。
此女比起他家中幾位嬌妻,稱不上美貌,但勝在五官富有特色,雙眼圓又大,紅脣小又薄,像貓,撓的人心癢……
“大哥。”
一個聲音傳入盛冽耳朵裡,拉回他的思緒。
是盛冽的堂弟盛濱,此人修有一門秘術,即使修者攜帶着斂息紗,或者身穿斂息斗篷,也能在一定範圍內,通過對方逸在外的神識,判斷出對方的修爲水平。
“怎樣?”盛冽迴音。
“並沒有傳聞中那麼強,只有十五階,且距離十五階巔峰狀態甚遠。”盛濱做出這樣的判斷,是被簡小樓意識海內的任明朗給誤導了。
盛冽不免奇怪:“十五階可以重創烏那那?”
盛濱也無法理解:“或許是劍修強橫之故吧,畢竟烏那那屬於魔族,佛剋制魔。”
盛冽沉吟:“有這個可能。”
盛濱問:“接下來,大哥準備如何行事?”
盛冽是奉命替他師叔師伯們前來探路的,傳聞中,“禪劍行者”至少十七階,如今證明只有十五階,那麼盛冽覺得,用不着他師叔師伯們出馬,他可以搞定。
……
這廂,司空楚楚已和駱一寒分站在擂臺兩端。
簡小樓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與這位仙音門大師姐照面。
一襲紫衣校服的駱一寒意氣風發,祭出一枚玉符,瑩瑩青綠氣息環繞,應是個什麼法器:“楚楚,你確定你要選擇武鬥?”
司空楚楚面無表情,兩手空空,握成拳:“對!”
駱一寒再問:“我修爲高於你,贏你勝之不武,但根據規則,輸了你得嫁我,不能反悔。”
司空楚楚點頭:“是!”
駱一寒笑道:“那好,我若輸了,從此再不糾纏你。”
司空楚楚仍是沒有表情:“來!”
“你大師姐真高冷。”簡小樓對着任明朗感慨,不管駱一寒說什麼,她都是一個字。
“大師姐鍾愛音律,喜歡聆聽,討厭說話,對着我們也是一樣的。”
簡小樓疑惑:“可我見你大師姐兩次上擂臺,總是赤手空拳與人過招,莫非她沒有樂寶?”
提及此事,任明朗更要嘆氣:“別提了,我大師姐生平最慪兩件事,一是比我大師兄入門晚了半日,只排個‘二’,一是抽籤抽樂寶之時,抽了個嗩吶……”
簡小樓一怔:“嗩吶?還是抽的?”
任明朗道:“是啊,我們的樂寶都是抽的,不然前輩以爲呢?”
簡小樓囧着臉:“難道不是看你們天賦怎樣,才決定學什麼樂器嗎?”
“我們門派,每一代掌門親傳弟子都是十二人,樂器也是提前打造好的,入門時抽籤,抽到什麼就學什麼。我大師兄是第一個抽的,抽到了古木瑤琴,我大師姐是第二個,在餘下的十一根籤中,偏偏就抽中了嗩吶……”
“任公子,請不要歧視嗩吶,嗩吶碰上行家,好聽着呢。”
簡小樓說的是真心話,然而腦補一下身在星域世界,類似司空楚楚這樣一位冷若冰霜的大美人,一與人鬥法,便拿出個嗩吶站在那裡吹,確實有點兒……
她與任明朗閒聊的功夫,擂臺上,兩人已經交上了手。
在法寶世界內,每個門派、城池都有這種統一制式的約戰擂臺,用時纔會從地下升起,面積夠大,給予對戰者充分施展身形的空間,同時擂臺四周又有禁制結界,阻隔法力滲透。
這種阻隔是雙向的,擂臺交戰者無論怎樣折騰,法力都透不出去,不會誤傷觀戰衆人。
而擂臺下的觀戰者,最多隻能以神識更清晰的窺探戰況如何。
他們的力量穿不進去,甚至連神識都難以鎖定交戰者中的任何一方,以保證交戰者不受外力影響。
這場鬥法很有看頭。
駱一寒能夠成爲一宗道子,絕非浪得虛名。
他是個法修,手中玉符一撥一轉,面前出現一個巨大的靈力漩渦,洶涌澎湃的靈氣隱隱凝結成青龍虛影,七條青龍影躁動不安的在他周身來回竄動,不斷髮出恐怖的聲音,似狂龍迎風怒吼。
距離擂臺最近的一圈觀戰者,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幾步。
這股強悍的震懾力,隔着禁制結界彷彿都能噴射出來。
“此乃我們駱師叔的七龍絕殺陣!”擂臺下,萬象宗弟子們得意洋洋,“此陣攻守兼備,無懈可擊,你們今日有眼福了,駱師叔不輕易將此陣顯露與人前的。”
“駱一寒臭不要臉!本身修爲就比我們大師姐高出一個境界,還借用龍符力量,擺明了欺負人!”仙音門弟子們呸呸吐口水。
“武鬥可沒說不許人使用陣符。”火雲宗弟子們幫腔萬象宗,“司空楚楚自己選擇武鬥,又沒有人逼迫她,仙音門這麼說,未免有些小家子氣,輸不起。”
“正是這個理!誰讓司空楚楚逞強,就看不慣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被我們駱師叔打臉了吧,活該!”萬象宗弟子們也開始吐口水,明明司空楚楚還沒有出手,他們已經自動判定駱一寒贏了。
“呵呵。”不知哪方勢力插了句嘴,“司空楚楚被駱一寒打敗,回頭嫁去萬象宗就是你們的長輩……你們今日如此辱罵她,往後……”
一衆萬象宗弟子們深深吸氣,頓時噤聲。
對,險些忘記這茬。
簡小樓安靜的藏在人羣中,對爭執充耳不聞,她腦海裡只有那八個字,“攻守兼備,無懈可擊”,她在尋找這七龍絕殺陣的破綻,若是將司空楚楚換成自己,應當如何破解。
她先看司空楚楚的應對。
司空楚楚打擂臺,多半是以拳法取勝。
她出拳快而猛,左右拳的靈力構成大不相同,分別是雷與火,依靠兩股力道的衝撞、爆發,來擊潰對方的防禦力。
一般人出招,防禦與攻勢總是分離的。
攻勢再強,一旦防禦被衝擊,必定遭到掣肘。
可這七龍絕殺陣攻守兼備,渾然一體,強橫霸道,司空楚楚的拳法恐怕廢了。
駱一寒是專門研究過,有意針對之。
簡小樓認爲,她今日大概可以看到司空楚楚吹嗩吶了。
然而下一刻,她的雙眼睜的極大。出乎意料,司空楚楚任何法寶兵刃都不出,仍是一對兒雷火拳頭重重揮了過去,伴隨一聲厲喝,硬邦邦似烙鐵砸在駱一寒周身龍影上。
七龍發出怪異吼聲,其中三龍盤起駱一寒,結成防護。
另外四龍,則朝司空楚楚撕咬。
司空楚楚一拳拳揮出,兜着龍臉打。簡小樓眼花繚亂,看她拳與拳之間似乎沒有間隔,連成一條弧線。
簡單粗暴的難以置信。
擂臺下一衆人也是看的驚呆。
簡小樓深刻體會到了一個道理,只要拳頭足夠硬,沒有打不穿的銅牆鐵壁。
她明白換成自己該怎樣做了,不論面對任何花哨招式,只需專注於自己的劍。
前提是,修爲必須提上去,不可與對方差距過大。
……
щшш★ TTKдN★ ¢○
仙音殿外,文之初面有得色。
盛冽同樣頷首讚許。
司空楚楚這朵帶刺玫瑰,也是太陽島內久負盛名的。
然而因他太師父鬆雲子與仙音門扶搖子不對盤,兩個門派從不結親,是以盛冽從未向司空楚楚邀戰過。
這是一個遺憾,盛冽以娶妻爲榮,域外男修多妻算不得什麼,擱在男多女少的太陽島,每一個妻子都代表着男人的榮耀和功績。
了不起着呢。
……
爲了避免無休止的虛耗,邀戰武鬥是有時間限制的,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過去,司空楚楚雖有幾分落於下風,但終究沒有輸,於是這場比試以平局收場。
平局意味着司空楚楚不必嫁給駱一寒,而駱一寒還可以繼續追求她,向她邀戰。
簡小樓開始覺着法寶世界內的規則,更類似於弱肉強食的動物世界。
任明朗長長舒了口氣:“還好還好。”
“走了。”
“恩,麻煩前輩了。”
簡小樓並不覺着麻煩,觀戰,尤其高手對決,可以從中學到不少經驗。
她纔剛從人羣裡掉個臉,一抹靛藍色的身影翩若驚鴻,自人頭攢動的廣場點掠而過,瀟灑的落於已經空曠了的擂臺上。
簡小樓和衆人一個德行,目光被他吸引,重新回望擂臺。
“盛師伯怎麼上去了?!”火雲宗弟子們紛紛表示驚詫,盛師伯也想邀戰司空楚楚?他們和仙音門不是死對頭嗎?
“盛冽更不要臉!我們大師姐纔剛戰過一場!”仙音門弟子又開始呸呸吐口水。
“有意思。”其他門派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因爲女人少,廣場上九成九都是大老爺們,不會因爲盛冽風光霽月的姿容就給予什麼優待。
簡小樓同樣屬於看熱鬧的一方。
豈料盛冽將目光緩緩投向了她,眉眼含着笑,拱手道:“太陽島火雲宗盛冽,欲邀戰禪劍行者樓簡樓前輩,不知前輩應是不應?”
一言出,盡皆譁然。
禪劍行者樓簡?
那位外域來的、傳聞中一招重創太陰島烏那那的佛修大能?
如此單薄的一副身板,稚氣未脫的臉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一瞬間,簡小樓成爲全場矚目的焦點。
那些原本與她擠在一起看熱鬧的弟子們,如浪潮般遠離她兩丈左右。
簡小樓站在一個空蕩蕩、由人牆圍成的圓圈裡,看似被衆星拱月,衆人的神識好似攻城箭矢,齊刷刷射在她身上。
箭靶子的滋味並不好受,她顯露出幾分不悅:“盛公子,你耳聰目明,應當知道我已有夫君。”
盛冽摩挲着劍柄:“不知前輩的夫君今何在?”
“我與他失散許久。”
“那可有婚書、或者結緣石爲證呢?”
“……”她和夜遊沒走過儀式。
“沒有?”
“我想,我沒必要拿出來給你看吧。”
“自然不必,不過晚輩很難不懷疑,前輩是爲了躲避追求者,才故意有此一說……”
語氣溫和,但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惹人生厭,簡小樓冷冷道:“盛公子,且當我並無夫君,你的邀戰,我不接受……”
盛冽笑着打斷她:“樓前輩,烏那那十六階頂峰修爲,只差一步突破十七階,以她的實力,便是十七、八階的修者,都未必在三十招內贏過她。您以一招制勝,修爲最低也是十七階,而晚輩不過十六階,您怕什麼?”
簡小樓隱約覺得不妙:“不怕,但不想打,還不行了?”
盛冽道:“關鍵前輩來自外域,天下道盟對您一無所知,您又遮遮掩掩,行事如此怪誕,違背常理,雖有仙音門爲您作保,仍是有幾分惹人疑心啊……”
……
殿外,花靜水攏起兩彎秀眉:“師父,盛冽在引導衆人的思維,懷疑樓前輩要麼是太陰島內應,要麼是外域派來圖謀不軌的奸細。”
文之初豈會不知:“這一頂頂帽子扣下來,很快,連咱們仙音門都得牽扯進去。”
花靜水眸色沉沉:“以樓前輩的修爲,對付他應當極爲輕鬆,爲何不應戰,與他廢這諸多口舌?”
文之初搖搖頭:“爲師更好奇,盛冽哪裡來的自信,憑他能贏過樓姑娘?”
……
簡小樓被盛冽將住了,騎虎難下。
連蓮燈內的任明朗都在勸:“前輩還在考慮什麼呀,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戰必須應下!他雖十六階,但與烏那那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五個盛冽也打不過一個烏那那,您動動指頭都能彈死他!”
簡小樓嘴角直抽抽,她是被盛冽一個指頭彈死吧?
輕易莫裝逼,裝逼遭雷劈,用在她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
之前任明朗誤會她爲前輩,不解釋,是怕仙音門追究她傷害任明朗神魂一事。
後來降服烏那那,仙音門雖欠了她的恩,她卻更不能言明瞭。因爲她解釋不清楚,自己區區九階修爲,哪裡來的本事重創一位十六階女魔頭。
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裡,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牌,這是最起碼的經驗。
悲催的是,無論現在暴露不暴露,在盛冽口中,都成了圖謀不軌。
衆人灼灼目光中,簡小樓正不知如何應對,一個微微沙啞的聲音,在一片死寂中響起:“盛前輩,您邀戰的對象似乎錯了,依照你們的規矩,您該向我邀戰纔對。”
簡小樓訥了訥,看着一人從人羣飛出,落在擂臺上。
與盛冽面對面而站。
衣袖寬闊,鬆鬆垮垮,銀白長髮隨意披散着,顏色如春曉之花,金瞳似星河璀璨,正是夜遊。
廣場上衆人俱是驚訝,包括殿門口站着的文之初師徒幾個。
誰也不曾看到他是從何處冒出來的,似乎一直在,可他明顯與人族不同的妖異外形,如此扎眼,不可能注意不到啊。
夜遊在擂臺站穩後,轉了下頭,看向空地裡的簡小樓。
他目光沉靜,沒什麼表情,簡小樓更沒什麼表情,兩人瞧着像極了陌生人。
只有簡小樓自己知道,她緊繃的每一根神經都在一剎那鬆懈下來。
“女兒呢?”
“在義父那裡。”
沒下文了。
龍族,十二階?
盛冽神色詫異,也看向簡小樓:“這位是樓前輩的夫君?”
簡小樓一攤手:“是啊,你不是要找他麼。”
……
“這這這就是那條白龍?”
文之初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單從相貌來看,的確無可挑剔。
不過……
他偏過頭,目光似點兵,一一在自己徒弟臉上掠過。
恩,每個徒弟都能與他平分秋色,尤其是小徒弟玉無涯,實力碾壓他!
像個辛勤耕耘的老園丁,文之初看着華枝春滿,老懷安慰:“這小白龍才十二階,一看就是個吃軟飯的,你們還有機會,千萬不要泄氣啊!”
他的徒弟們站在那裡,玩蕭的玩蕭,玩壎的玩壎,一概假裝自己已經聾了。
……
盛冽與夜遊閒談兩句,也覺着不可思議:“你才十二階?”
夜遊點頭:“是。”
盛冽呵呵笑了笑,他不開口,火雲宗弟子們紛紛替他開口:“這年頭,連龍族都開始吃起軟飯了,可讓我們怎麼活。”
嘲諷聲四起。
太陽島的男人自立自強,最看不起太陰島那一干依靠女人的男人,這滿廣場的嘲諷,俱是出自真心實意。
一片“吃軟飯”的噓聲中,夜遊面色如常:“若是盛前輩向我邀戰,我願意接受。”
盛冽背起手來,眼底透出幾分犀利:“你乃域外來客,是否知曉我們的規矩,接受我的挑戰,勝負代表着什麼?”
“我輸了,內子便歸前輩所有。”夜遊淡然地道,“贏了的話,前輩不得再做糾纏。”
“樓前輩以爲如何?”與夜遊之間差距過大,盛冽甚至提不起什麼興致。
簡小樓不知夜遊哪來的自信,以十二階去對抗十六階,不過經驗告訴她,夜遊很少會做沒把握之事。
她定定道:“我同意。”
再是滿場譁然。
盛冽抿着嘴角:“你比我修爲弱,有資格選擇文鬥還是武鬥。”
“武鬥我必定不是您的對手,選文鬥。”夜遊慢慢道,“聽說,文鬥是由弱者來選題的,公平起見,強者有兩次否決權利?”
“是,看來你已十分了解規則。”兩萬多歲的年紀,盛冽博學廣識,無論文鬥武鬥,沒什麼可以難倒他,自與人戰,從未輸過,“然而選題的範圍,你需要注意,不得漫無邊際,不得既定……”
“請問,‘既定’是何意?”
“譬如高矮胖瘦這一類。”
“懂了。”
“那你說題吧。”
盛冽臉上掛着禮貌性的笑容,心頭只覺得索然無味,此番即使抱得美人歸,也沒有往昔那股榮耀感和自豪感。
夜遊微微垂下長睫,認真思索一番,擡起燦爛的金瞳道:“盛前輩,不如我們來比一比,誰的子孫根硬的時間更長吧?”
“恩。”
“恩?”
“恩?!!”
盛冽的笑容僵化在臉上,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睜圓了幾分,足足兩三息沒有反應過來。
不只盛冽,廣場上一羣大老爺們基本處於懵逼的狀態。
簡小樓也是一樣,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夜遊好整以暇,又重複了一遍:“盛前輩,我想,這並沒有超出文斗的選題範圍吧?”
盛冽抽着嘴角道:“的確沒有超出,但比……比這個有何意義?”
夜遊淡然道:“繁衍能力是生命體最基本的能力,豈會沒有意義?”
盛冽的俊臉有點綠:“你乃龍族,龍族子孫根內本就有骨頭……”
夜遊打斷他:“我化人胎與你比,與人是一樣的。”
大庭廣衆之下,盛冽堂堂火雲宗道子,與一條龍討論子孫根的問題,總覺得好生奇怪:“即使如此,龍族與人族在這方面……也、也是不對等的吧……”
“你承認不如我,所以要否決掉,進入下一題麼?”
“那倒也不是。問題你這題該怎麼比,總不能你我一起站在擂臺上,脫了褲子給人看吧?”
“有何不可?”
“你……”
“哦?莫非盛前輩患有什麼隱疾?”
擂臺下一衆看好戲的弟子,明知夜遊是在噎他,仍舊跟着起鬨。
盛冽的臉越來越綠,漸漸繃不住了。
眼尾餘光瞥見駱一寒在臺下向他搖了搖頭,示意他沉住氣,莫要中計。
盛冽收了收情緒:“此題我否決,你再出一題吧!”
夜遊直視他的眼睛,微微笑着,眼底彌散着冰冷、挑釁:“所以說,吃軟飯也是得有本錢的,這口軟飯不是誰想吃都能吃,比如盛前輩,你就吃不了。”
盛冽火上心頭:“你怎知我吃不了,我只是不屑與你比較而已!”
“哦~”夜遊垂下眉眼,整了整長袖,不再看他,“我相信,我非常相信,盛前輩若願意,定比我更會吃軟飯。”
“噗哈哈哈……”
廣場上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
花靜水忍俊不禁:“瞧見了麼,黑心狐狸也有吃癟的時候,這就叫做一山更有一山高。”
何闌轉動着竹蕭:“大師兄,你覺不覺得,這小白龍擠兌人時的口氣,有些似曾相識啊。”
“哦?”花靜水倒是沒在意。
“像我們小師弟。”言柳看了玉無涯一眼。
“咦,還別說,是有一點兒像。”花靜水恍惚着點了點頭,與他小師弟一樣,瞧着冷清淡然的,垂首擡眸間,時不時會冒出來一股子陰險狡詐勁兒。
玉無涯一臉茫然。
文之初突然詢問花靜水:“靜水啊,龍族的繁衍能力是不是真的很強?”
花靜水被問的一怔:“是的師父,衆妖族之中,龍是最強的。”
“哎!”文之初左拳打在右手心裡,嘆息道,“怪不得呢,原來樓姑娘好這口,看來你們都沒戲了。”
突然一挺腰,心思又活泛起來,看向玉無涯,“無涯啊。”
玉無涯拱手:“師父有何吩咐?”
文之初目光炯炯:“你意識海內的丹方,有沒有……”
“小師弟,你怎麼了!”
不等文之初將話說完,何闌和言柳一個人架起玉無涯一條胳膊,拖死狗一樣將他朝大殿裡拖,“好端端的,你怎麼又暈了?!”
玉無涯早已習慣,很配合的將腦袋仰後一仰,翻了個大白眼。
……
這一邊,夜遊在衆弟子的笑聲中微微拱手:“盛前輩,文鬥第二題我已想好了,您只剩下最後一次否決權,還望您謹慎使用。”
抽個空,他朝簡小樓眨了下眼。
簡小樓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贊,猜不出第二題是什麼。
但她知道,這位太陽島第一天驕,八成要被夜遊給玩兒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這花好月圓的日子裡,我謹代表小樓,夜遊,素和,等等等等……
祝福大家中秋快樂,闔家團圓,生活美滿~(>^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