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時候,天果然下起雪來,鵝毛般的大雪,紛揚而下。
齊文鳶守在窗子旁,盯着大雪,愣愣的出着神。清月怕她無聊,忙端上來各種糕點。
紫色的是酥脆的玉容膏,淡綠色的是綿軟可口的桂花糕,各具特色,別有風味。
齊文鳶卻是無心這些,只隨意的挑選了幾塊,一門心思都在猜測天氣什麼時候能轉晴上。
清月柔聲勸慰:“娘子,這雪估摸着明日一早就能停,您也不必太心急了。”
齊文鳶聞話,微微一笑,道:“恩,但願如此。”
歸心似箭,自是一秒也難以等待。特別是見了表哥之後,思鄉情更濃。
辛鬱那邊,仍是無人回話,遇上個下雪天,只怕他也不願出門吧。素聞辛鬱怕冷怕的緊,與她有得一拼。
大殿中央焚着一爐銀絲炭,炭火明亮,發出星星點點的光芒,映得屋中紅彤彤一片。
齊文鳶忽然來了興致,讓清月搬來了矮小的凳子,然後在炭火旁坐下來,漫不經心的撥弄起炭火來。
紅紅的光,映在她臉上,襯得臉頰粉嫩嫩的一片,讓人生憐。
莫玄鏡出了王府,並沒直接去客棧,反倒帶着忍冬往南城的方向去了。
只來高涼郡數日,城中的構造已是爛熟於心。東城大多是高官貴族的住所,南城多是交易的場所,販賣各種玩物,瓷器,一應俱全,應有盡有。西城是煙花之地,陰暗晦澀。北城則大部分生活着貧窮的百姓。
沿街的各個商鋪,全都是琳琅滿目。但因着天氣的緣故,街上人並不多,只有幾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店鋪前駐足,想是在進行交易。
這邊大多的物什來自鳳翔城,每年專門有人登門販賣,倒買倒賣間,賺取高昂的差價。
高涼郡雖然富庶,許多工藝並不發達,與鳳翔城相去甚遠。所以,許多有錢的富貴的人家,倒是更願意購置些鳳翔的東西。
這裡每日來往着各地的商人,難免魚龍混雜。
忍冬皺着眉,瞧着周圍來往的人,心中生起逃離的念頭。眼下明明該商討救出表小姐的計策,自家少爺卻來到這商賈之地,用心實在難以捉摸。
莫玄鏡擡腳進了一家店鋪,店鋪頗大,裡面擺置的物什,放眼望過去,皆是不凡之物。
瓷白的玉碗,青瓷的花瓶,造型別致的酒壺,任何一件,都價值不菲。
忍冬微微嘆氣,他知道少爺不差錢,倒也不至於千里迢迢跑來高涼,反而買一些鳳翔的東西。
說出去,不免讓人啼笑皆非。
他正想開口勸阻,但見辛鬱的表情嚴肅,並不像是開玩笑,就住了口,四下觀望起來。
店鋪中的掌櫃,瞥見莫玄鏡主僕二人,連忙滿臉堆笑的應了上去。
一整天,店鋪中冷冷清清,這會來個大主顧,他難免心中激動。從莫玄鏡的衣着打扮,以及身上的氣質,他已經斷定他出身不凡。
幹這行的,最重要的會看人。他會看,而且一看就是幾十年,沒出過半分的差錯。
誰是真心買東西,誰有銀子,他門門清。所以,他的生意一直是相鄰幾家中最紅火的。
“公子,您可是有什麼需要的?”店掌櫃瞧見莫玄鏡饒有興趣的表情,心中樂開了花,開門見山的問了話。
莫玄鏡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指着身旁一個瓷瓶,道:“掌櫃的,這瓷瓶我要了,你出個價吧。”
那瓷瓶通體雪白,造型別致。瓶身上的青花,輪廓鮮明,栩栩如生,一眼看過去便知,是上上的精品。
說話的同時,他的目光流連在瓷瓶之上,一秒鐘也沒有離開,顯是傾心已久。
忍冬循聲望過去,不禁搖了搖頭,少爺好端端的買個瓷瓶是作何用。
瓷器易碎,而且攜帶及時不便,慣不會是個好的選擇。
店掌櫃聞話,眼睛裡燃起了光芒,臉上的笑意更深,“公子,真是好眼力。這個瓷瓶存世不足五件,若公子真心想要,小的跟您這個價。”說完話,他神秘兮兮的伸出三個手指。
莫玄鏡回過頭,換上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道:“三千兩?”
掌櫃的一聽,連連點頭,心道對方果然是個行家,今天這筆買賣,想必一定能成的了。
忍冬拍了拍耳朵,生怕自己是聽錯了,三千兩,夠一戶人家吃穿花,至少十年。
“成交。”莫玄鏡並不看那店掌櫃,而是擡眼看了一眼外面的暗沉的天空,若有所思的繼續說道,“明日午後送到今來客棧,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買瓷器,不過是個幌子,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調查。
掌櫃的聞話,興奮的連連拍大腿,許久沒見過這般出手豪邁的主顧,他的雙眼忍不住發光。
頓了一頓,他轉頭往裡間喊了人,招待莫玄鏡坐下來,讓人沏了茶去。
莫玄鏡在心中微微一笑,抿了口茶水,裝作漫不經心的說道:“聽聞前一陣子,高涼郡中來了夥強盜,專門燒殺搶掠。不知可有此事?”
卻要上次埋下伏兵的位置,便是在這南城,這條深深的巷弄。本來是精心謀劃的佈局,但中間仍是有人走漏了風聲,讓那夥人逃了出去。
聽聞此節,他便心存疑慮。從王府中一路出來,仍是心緒難平。索性就來了這南城,想親自探查一番。
想來郡中的百姓對那夥強盜憎恨還來不及,自不會前去告密。一幫官兵,正指望着早日偵破這件事,早日獲得封賞,慣不會做些背道而馳的事情。
一定是其中的某些環節出了錯,要不然就是那夥人在高涼郡中埋伏有臥底,伺機而動。
若是有臥底,這條巷弄中的商家,個個都有可能。
掌櫃的全沒料到他會提及舊事,身子微微顫了一下,顯是因爲害怕的緣故。
須臾,他才嘆了口氣,眉頭深鎖,道:“公子原來不是高涼人氏。不過,您說的,確有此事。”
他回憶着,眼神飄忽不定,眼中深深流淌着一抹擔憂。
簡單的敘述了那夥人的惡行,那店掌櫃義憤填膺,恨不能抽了那夥人的皮,挖了筋。
莫玄鏡沉默不語,耐心聽着。掌櫃的敘述與卻要的敘述,雖然是同一件事,卻有很大的不同。
也難怪,卻要畢竟是辦案的,而店掌櫃顯是個受害者,講述事情,更顯動情。
“我還聽人說,原本在南城的這條街巷,官兵事先埋伏了人,想要一網打盡。不過,最後卻給那夥人跑了?”
莫玄鏡撫摸着手中的茶碗,追問道。茶碗中的水,此刻已經涼了下去,只有淡淡的餘溫尚在。
聞話,店掌櫃有一瞬間的失神,然後,迅速的恢復了平靜,堅定的搖了搖頭,道:“公子,這件事卻是子虛烏有。那夥強盜犯案都選在北城,南城並未受到影響。”
“這倒奇怪的緊了,北城住的可都是些貧窮的百姓。”莫玄鏡淡淡的回了話,拿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那店掌櫃。
店掌櫃的表情,陡然變化,笑容僵在臉上,神情不定,讓人難以捉摸。
忍冬的心思全然不在這件事情上,眼睛直盯盯的看着那瓷瓶,滿心憂思着,如何付的起那筆高額的銀子。
來高涼郡本就是輕車簡行,隨身並沒帶多少的銀兩,真不知少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這件事,我也尋思過。不過,有道是人各有志,也不好隨意揣測。”店掌櫃輕輕的感嘆着,眼睛離開莫玄鏡望向身後的壁櫥。
陡然有一陣涼風吹進來,他下意識地將雙手藏在袖中,將身子轉過去。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雪花。成片的雪花,潔白的從空中飛舞下來,落在青石板的路面上。
莫玄鏡滿意的辭了別,帶着忍冬,轉身就往風雪中走進去。
忍冬走在前面,用身子幫莫玄鏡遮住身前紛沓而至的雪花,雪花簌簌的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臉上,他的脖頸。
感覺頂風走了許久許久,纔回到客棧。直到迎面而來的溫暖,洋溢了全身,忍冬方纔鬆了一口氣,伸手幫莫玄鏡拍去身上落的積雪。
輕拍了幾下,見雪已經落的差不多了,纔去拍自己身上的。掉落的積雪,在溫暖的客棧中,迅即化成一灘水。
“大人,那個瓷瓶?”他終是沒忍住,支支吾吾的問出了口,帶着疑惑不解額口氣。
莫玄鏡滿腹心事,眉頭深鎖,並不說一句話,徑直往房間中走去。
那件案子,總覺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叫人捉摸不透。那個店掌櫃,緣何將南城的追捕事件隱瞞下來,他也猜不透。這中間,好像有種千絲萬縷的關係在。
莫玄鏡迎窗坐下,目光停留在外面的一片蒼茫中。路面上已經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積雪,行人很少。
就算是此刻將鳶兒帶離王府,估摸着也不能立即趕路。他皺緊了眉頭,眼中有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所有的事情都趕在一起,着實讓他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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