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殿外傳來一陣低聲的喧譁,聲音微弱,幾不可聞。
“齊姑娘,王爺眼下正有要事相商,還請姑娘先行回去,稍後再談。”
守在養心殿外的護衛,瞧見齊文鳶前來,急忙上前了一步,深垂着頭,語氣中頗有恭敬之意。
齊文鳶在辛鬱心中的分量,明月殿中的人心知肚明,養心殿中的人平素亦有耳聞。所以,面對齊文鳶的時候,他們的態度儘可能往恭敬了去。
平時,齊文鳶來養心殿,他們也不多阻擋。
但今時今日,情況卻特殊些。大殿中,王爺正與人交談,而且那人似乎頗有來頭。若貿然放了齊文鳶進去,終究是有些欠妥。
所以,一瞬間他心念電轉,終是上前阻了一步。
齊文鳶聞話,眉頭緊皺,白皙的面頰,在暗黑的天色中,更顯明麗。
“勞煩大人通報一聲。”她輕啓朱脣,身子微傾,語氣中陡然添了幾分誠懇的請求之意。
這樣的天氣,會是誰來找辛鬱呢。她在心中暗暗猜測着,擡頭望着陰沉沉的天幕。
畢竟她對官場不瞭解,一時半會兒,並不能猜出個所以然來。
齊文鳶的眸色清亮,眉宇間洋溢着誠摯之意。那侍衛看的有些於心不忍,只好吩咐她在門外等候,然後掀簾而入。
“王爺,齊姑娘來尋您,仿若是有重要的事情,您看,要不要?”那侍衛跪拜在地上稟告着,頭深深埋着,不敢擡頭看一眼。
他的話,支支吾吾,語不成調,顯然心中極是慌亂。
辛鬱愣了一下,右手撫摸着一個綴流蘇的白玉佩,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齊姑娘,莫非便是鳶兒,莫玄鏡的神色陡然緊張起來,一顆心因爲緊張,提到了嗓子眼。
微一沉吟,辛鬱擺擺手,道:“且讓她先回去吧,就說寡人過幾日再見她。”
轉眸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微風輕輕的吹拂着,光禿禿的樹幹,迎風擺動。因着天氣的緣故,一切顯得清冷而寂寥。
見那侍衛並未走遠,他連忙加了一句,“把這披風去給齊姑娘披上。”
他拿起榻上的那件明黃色的披風,伸手遞了過去,雪神醫臨走之時說的話,他終是難以忘記。
賜予御用的披風,是無尚的榮光。
那侍衛顫抖着接過來,心中忐忑無比。像捧着件珍寶似的,仔細的捧着那披風。
當下,心中已有計較,果然如傳聞中所言,王爺對齊文鳶頗有情愫。
這般想着,他便不敢再怠慢,急匆匆的出了大殿。
簾子被重重的放下,陡然有一股說不出的冷意,從外面的縫隙中擠了進來。辛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只覺得手足冰冷。
不過昨日下午才應了她要放她走,才過的一晚上,她便要來求旨麼。
他心有不甘的猜測着,眼底流淌着一股難以名狀的苦澀。卻要看的分明,連忙吩咐左右的人拿來了湯婆子。
溫暖或許會對心中的傷痛,起一些作用。
莫玄鏡冷眼旁觀着一切,他擅長觀察人的表情,所以,辛鬱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落寞,並沒逃過他的眼睛。
這一刻,他才忽然意識到,爲什麼齊文鳶會莫名其妙的身在王府了。
不爲旁的,而是因爲眼前年輕的王爺,對她有情誼。
“王爺,在下便要告辭了。日後若是有絲毫的線索,還望能得到您的相助。”
莫玄鏡起了身,恭敬的向新鬱拜了一拜,便要告辭。
眼下齊文鳶得了旨意,怕是還未走遠,確認一下,自是亟不可待。
忍冬微微一愣,旋即也俯下了身子,深垂着頭。
方纔說的齊姑娘,明明就是表小姐,爲何自家少爺隱忍不發,這會子卻要急急告辭。
他的道行仍淺,於這些事情,還並不能看的真切。但只要是自家少爺的決定,慣不會是錯的。
辛鬱正有逐客之意,見他提出要走,便痛快的應了下來。齊文鳶的事情,仍然是心中放不下去的大石。
卻要將莫玄鏡主僕二人,直送進院門口,方纔止了步。與莫玄鏡雖然才初次相見,他心中卻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意。
高涼郡中的案子,花費了他許多心神,到最後,並沒多少斬獲。莫玄鏡的到來,讓一切沉寂的往事,有了翻篇的可能性。
那些個歹徒,他一個也不願輕饒了。
忍冬仍是滿心疑惑,跟在莫玄鏡的身後,亦步亦趨,一疏忽,頭差點撞到了南牆。
莫玄鏡輕笑,吩咐他仔細些。宮中守衛森嚴,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下。
巷子深深,濃霧間辨不清人影。兩邊高大的宮牆,遮住了建築物的半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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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玄鏡與忍冬的背影蒼茫,似乎也要一併隱沒在天色中。走快了幾步,前面的視野,跟着清晰了些。
他觀察過周遭的地形,從養心殿出去的路,只有這麼一條。若是不出意外,齊文鳶走的應該也是這條路。
莫玄鏡的心中一熱,大步流星的走起來,忍冬一路小跑着追趕着,拿眼斜斜的偷瞄着他。
這明明是趕着投生的節奏麼。
果不其然,一個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睛裡。莫玄鏡的眼眶發熱,一個情不自禁,脫口喊了出來:“鳶兒。”
齊文鳶聞聲,身子微微一顫,以爲是自己聽錯了。畢竟,在這深宮之中,並無人這樣稱呼自己。
難道是因爲過度思念家鄉,竟而出現了幻聽。她搖了搖頭,輕輕的拍了拍腦袋。
方纔侍衛通報之後,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掂着一件明黃色的披風。上面印着飛龍的圖案,尊貴無比。
任誰看了都知道,是辛鬱的御用之物。
侍衛的話,說是辛鬱眼下脫不開身,讓她等日後再來。然後,將披風遞給她,說是辛鬱特意囑咐的。
辛鬱於她有救命之恩,若是連點小小的請求也不答應,不免太薄情了些。所以,她猶豫了一下,就暫時放下了心中的念頭。
辛鬱的披風,觸感光滑,雖只薄薄一層,披上卻有種說不出的溫暖。當真是上好的料子,想必只有在王府與皇宮中,才能用的上。
雖然她心中有不甘,離開的慾望很強烈,但終於是耐下了性子,忍了忍。
或許,等天氣好了再走,未必不是個好決定。她擡頭望了望暮靄沉沉的天際,心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鳶兒。”見她沒有迴應,莫玄鏡提高了音量,並將步子走的更快。
什麼,表小姐。忍冬愣愣的望着前面女子的背影,這會才後知後覺的反應了過來。
這一聲,齊文鳶聽得真切,忍着心頭的詫異,下意識的回了頭。隔着朦朦朧朧的霧氣,只看見兩個人影,一高一低。
她站住了腳步,一雙眼睛幽幽的盯着看,急欲分辨二人的面容。
因爲剛纔的音色,像極了表兄。厚重的嗓音,帶着種歲月沉澱的滄桑感。
表兄不過比她大上幾歲,但因爲波折的經歷,聲音也比同齡人,顯得成熟的多。
“鳶兒,真的是你?”莫玄鏡的眉上,沾了薄薄的溼氣。瞧見齊文鳶,難掩興奮。
忍冬亦是滿臉笑容,許久不見表小姐,他心中有幾分的想念。
齊文鳶震驚的長大了嘴巴,足足靜止了幾秒鐘之久。伸手掐了手背上的肌膚,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霧氣,王府,表兄,一切的一切太像是虛幻的東西。
“表兄,你怎會在這裡?”她脫口詢問着,滿腔的話語,一時之間,竟不知從何說起。
莫玄鏡輕輕的扶了她的身子,儘量將身子貼在牆壁上,打量了四周,道:“鳶兒,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只能長話短說。”
齊文鳶愣愣的點着頭,表兄到高涼郡來,自然是得到了消息,只怕孃親也亦知道她身在王府。
想到孃親,她的心神難安,孃親的身子始終是落了病根,受不得大的刺激。
若是,若是……她面色凝重起來,不敢再想下去。莫玄鏡看出了她的心思,搖了搖頭,寬慰道:“鳶兒,你且放心。姑母那裡我還瞞着。”
齊文鳶懸着的一顆心,方纔落了地。將身子湊近了莫玄鏡,低聲的說起話來。好在這一會,並沒太多人經過。兩人的交談,纔不至於被打斷。
王府中,十分講究避嫌。若是被人瞧了去,自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她簡單的解釋了種種的經過,說辛鬱已有放她之意,讓莫玄鏡放下心來。
莫玄鏡淡然的聽着,眉頭緊緊蹙着,有了前車之鑑,他日後便再不願齊文鳶獨自一人行動。
小女子家家的,到處行走,終是有危險。
只攀談的一會,遠處就傳來了腳步聲,齊文鳶連忙將身子別過去,小碎步的走動起來。莫玄鏡刻意跟在後面,倆人保持了距離。
走到巷子的盡頭,宮人們漸漸的多了起來,再不適合交談。倆人就遞了遞眼色,暫時分別開來。
寫到這一步,越來越力不從心,手中的事情,也漸漸的多起來。不過,因爲讀者們的支持,作者君不會輕言放棄的。求訂閱。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