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天還沒大亮,空氣中瀰漫的煙花還沒徹底散去,又有人一大早的燃放鞭炮,挨家挨戶的串門,拜年。不管有多少不開心,有多少事情沒解決,今天的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新年的喜慶。
而此時,一個身影快速劃過森林,進入枯城。無視那些畢恭畢敬的人,腳尖一點,閃身來到了唐宋的房間門口,雖然他戴着口罩,目光還是露出了一絲驚喜。
“她醒了?”年輕人對着門口的烏澤道。
烏澤點了點頭,側過身將門打開。
順着門被烏澤打開,他看見了唐宋靜靜坐在牀沿,凝望着地面的某一處,陷入沉思。
年輕人雙手緊握,朝着那個身影走了過去,烏澤見他進去後便將門帶上,餘光發現了不遠處的身影,是玄洛。
雙眸對視下,烏澤頭微點。
年輕人俯身蹲在牀沿,將頭靠上她的膝蓋,含笑道:“孃親,你終於醒了……”
唐宋低頭看着膝上那個黑髮的腦袋,伸手輕輕揉了揉,溫聲道:“琪兒……”
“是我……是我……”他眼底晃着漣漪,彷彿等這兩個字等了太久,含笑應着,“孃親,你可知我等你等了多久?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宿主的根源洗的一乾二淨,我會讓你過上幸福的生活。”
唐宋看着這雙清澈的眼眸,脣角微勾:“什麼宿主?還有你臉上戴着的這個是什麼?”
他聽見唐宋這麼說,一顆懸起的心稍稍安了,擡手抹掉眼底的淚,將口罩拿了下來,見唐宋目光有些不解的看着他,笑着解釋道:“孃親,我知道現在你很多事不記得,沒關係,有琪兒在,我會慢慢的都告訴你。不過……我現在的名字不叫王琪,叫蘇銘淵。”
“蘇……銘淵?”唐宋聽着這個名字,目光微沉,擡手指着自己,“我……我呢?我的名字……是……”唐宋眉心微皺,她不解爲什麼她會記得琪兒,卻忘記了自己是誰?
蘇銘淵知道眼前的女人始終是唐宋。真正替代琴淵的還在那些孩子裡,他好不容才找到合適的人。只要再進行一次就會徹底的洗掉這宿命的麻煩,就會徹徹底底的變成琴淵。
“您現在的名字叫唐宋,孃親您又忘記了嗎?”
“……唐宋……唐宋。”唐宋每一次念起這個名字,腦袋都會微微陣痛,眉心微皺,彷彿又再次陷入沉思。
這個名字好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感覺自己忘記了太多太多的東西,又模模糊糊,不清不楚。
蘇銘淵仰起頭,清澈透底地眼睛看着她微沉的神色,道:“孃親……有琪兒在,一定不會再讓孃親傷心。”
唐宋聽見蘇銘淵這番話,稍稍有些怔住,記憶中的琪兒還那麼小,原來都這麼大了。半晌後,她露出一個柔和的微笑,“傻孩子,我並沒有傷心,就有些累,琪兒不用着急。”
蘇銘淵露出天真的笑容:“那孃親好好休息,過些日子我帶孃親出去走走?”
唐宋承認,剛纔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整顆心突然痠軟了一下,特別是唐宋這個名字背後,好像還有一個名字。
是什麼?
彷彿心裡的燈火不夠亮,只點燃了一根忽明忽滅的蠟燭,而她身處在這片昏暗中,看什麼都是模模糊糊,越想看清楚,心就越疼,迫使自己不願去深想,去看個仔細。
“好,孃親都聽你的。”唐宋撫着蘇銘淵的頭,低聲道。
在蘇銘淵眼裡,自從他失去了琴淵之後,又經歷了那麼多讓他意想不到的事,這每一層的痛苦對於他而言,都是一種無比的煎熬。
記憶中,琴淵教他要如何救人,要有一顆濟世爲懷之心,而丞相卻教他如何殺人,怎樣提防身邊之人。
直到他無意中發現可以讓琴淵活過來的方法,就好像奄奄一息的燈油被助燃一般。蘇銘淵心裡清楚,只要孃親活過來,他就會回到最初的幸福。
而這個幸福,現在就在眼前。
他眨着眼睛,緊抿着脣猛地向前一撲,抱住了唐宋,“孃親!”
“……傻孩子。”
……
因爲唐宋剛醒來,兩個人並沒有交流太多。蘇銘淵見她神色有些倦怠,就讓她先休息。等唐宋睡着了,他才戴上口罩離開,並安排烏澤這段時間好好看着唐宋。
蘇銘淵順着鐵鏈來到枯城的最下面,看着玄洛的身影站在不遠處,好像在等着什麼人。
玄洛聞聲後,轉過身,淡道:“她剛醒,你就又要出去了嗎?”
蘇銘淵一臉無奈的搖搖頭:“還不是郭家的事,如果當初姜尤可以殺了樂文瑤,我會省下很多麻煩。”
“郭家還有利用的價值嗎?”玄洛見蘇銘淵一雙清亮的目光微微遲疑,她脣角微勾,笑容裡帶着一絲漠然,“當年創建三大家族無非就是想做一些事罷了,目前該做的都做了,沈懿是你安排的棋子,郭凡的心思……你不覺得,很像丞相嗎?”
蘇銘淵難得聽見玄洛說這些,淡淡的“噢?”了一聲,挑眉道:“公主特地在此等我,就是爲了說這些?”
“不是。”玄洛說完,正好身後的石門被人從外拉開,姜尤手裡拿着外賣,從外面回來。
玄洛聽見動靜,脣角勾出一個淡得幾乎看不出來的弧度,“姜尤說要我入鄉隨俗,便去買我喜歡吃的點心,想必唐宋也會喜歡,我一會兒送過去給她吃。”
姜尤沒想到會看見蘇銘淵站在一旁,面色微微一怔,禮貌道:“主上早。”
蘇銘淵頭微點,瞥了眼玄洛,道:“既然如此,有勞了。”
“無事。”
二人目送走蘇銘淵離開,姜尤看着往回走的玄洛,挑眉道:“你會這麼好心來此等我?”
玄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我也只是出來隨意走走,你買的可是我喜歡的糕點?”
“當然了。”
“這家店裡人特別多,過年過節更是如此。”玄洛踩在一處木板上,“你耐性不好,沒順手給人家店裡放下什麼蠱吧?”
“我在你眼裡是這樣的人嗎?”
玄洛伸手拉了一下鎖鏈,升降梯自動帶她來到最高層,看着緊隨其後的姜尤,淡道:“誰不知道,你殺人不眨眼,隨手丟幾隻蠱多正常。”
“是我的蠱殺人又不是我,我眨眼作甚?”姜尤跟在這個難以琢磨的女人身後,“何況我殺的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普通人我才懶得殺,還沒我的蠱精貴。”
這是新年裡玄洛聽見第一件好笑的笑話,隨手一揮,奪走姜尤手中的外賣,見她一臉茫然,脣角微勾,“知道爲什麼,你到目前爲止都是單身了吧?”
“嗯?”
“因爲人都沒你的蠱貴,以後,你就跟你的蠱戀愛罷。”玄洛轉身繼續往前走。
“煉蠱也等於戀蠱,同音不同字而已,差不多呀。”姜尤對此感到不以爲然,快走幾步與玄洛同行,“這麼說,你有喜歡的人了?我可是看了,新年過後,你的手上……可沒那根安雅送你的紅線了。”
玄洛停下腳步,擡起右手習慣性的用拇指搓了搓,淡道:“只是又有了一個活着的新目標而已。”她知道眼前的人定要八卦一番,沒理會直接回到了房間,並且把門關上。
留下姜尤一張想八卦未果,又慾求不滿的臉,站在原地。
……
另一邊,因爲樂文瑤大半夜被桑邪拉出去練習射擊,睡到日上三竿她才醒來,看着木窗外朦朧的光線,才意識到,她這段時間因爲一些事,都睡的不太安穩,好難得這一覺居然睡的這麼香。
盯着古色古香的天花板,樂文瑤想着昨晚發生的那些事,脣角微勾。她承認,用槍放煙花她還真是第一次遇見,彷彿這煙花只爲她一人綻放。
莫名的淺笑一聲,卻聽見一旁出來一個聲音。
“在笑什麼?”
樂文瑤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桑邪靜坐在一旁,握着書卷,一臉笑意的回看她,“文瑤是做了什麼美夢嗎?分享看看,我洗耳恭聽。”
“你怎麼會在我房間裡?”樂文瑤縮進被子裡,只露出個小腦袋問。
“雅說你一天至少要吃五頓飯,而且每一餐都要有雞蛋,不喜歡吃紅肉,喜歡吃白肉,我擔心你餓了,就想拿東西進來給你吃,沒想到你還沒醒,就打算等你醒來再幫你去熱熱。”桑邪不緩不慢的說着,將書卷放在一旁,微微一笑,“那……文瑤餓了嗎?”
樂文瑤眉目微皺,一臉好奇:“神婆怎麼知道我喜歡吃什麼,這也是算的嗎?”
桑邪將樂文瑤整潔的衣服拿出來放在一旁,笑道:“同樣的問題我也問過雅,她說是嚴素曾經告訴她的。”
“嚴素?”
“你目前讓她掌管樂家上下,但是別忘記她的使命是保護你,怎麼可以讓你有事?以她的才智,猜到你在雅身邊,也屬正常。”桑邪說着又來到一旁,將食物端起來,“我去給你熱吃的,新年快樂,文瑤。”
樂文瑤眨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桑邪,表情展開,最後有些含蓄的笑了下,“我是有點餓了。妖女,新年快樂。”
桑邪只笑不語。
等樂文瑤收拾完,吃完早飯,她就站在院子里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又一路小跑的朝着另一半走去,只見安雅一身簡衣蹲在一處搭了棚子的花圃裡,細緻的整理那一排蘭花。
四周淡淡的花草香,吸一口簡直有洗肺的感覺。
“神婆,新年快樂。”樂文瑤站在門口道。
聞聲的安雅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緩緩起身,微笑道:“文瑤,新年快樂,昨日睡的可好?”
“不是妖女大半夜的帶我出去,我可能睡的更好。”樂文瑤說着來到了棚內,才發現棚子裡很溫暖,那淡淡的清香更濃,看着那一排精美的蘭花,感嘆道:“都說黃金有價蘭無價,這裡的蘭花肯定很值錢,都是那個公主的麼?”
“那些是市場炒作,在我們眼裡喜歡蘭花是因爲它的香氣,清而不濁,一盆蘭花,足以芳香四溢。”安雅說着來到水池旁,擰開龍頭將手洗淨,又拿起一旁的毛巾擦手。
在樂文瑤眼裡,從這些細節上,你根本看不出來安雅其實是看不見的人。
安雅突然眉心微蹙,面朝着另一邊看去。樂文瑤順着她的目光,看見了一個男人站在庭院裡,剛要戒備,安雅淡然的聲音響起。
“是公主的人。”安雅言落後,拿起一盆包裹好的蘭花,來到棚外,淡道:“公主從不過這個除夕,你來……應該不是拜年。”
站在身後的樂文瑤有些聽不懂的看着這兩個人,特別是那個男人,總感覺他對安雅有些忌憚。
“主人讓我來說一聲,唐宋醒了。”
樂文瑤聽見這話,開心的來到安雅身邊,笑容還沒展開,又沉了下來。因爲安雅的表情很淡,笑容也很淺。
“我曉得了。”安雅將蘭花遞給銀川,“交給她,謝謝。”
銀川接過那盆蘭花,點頭“是。”了一聲,就消失了。
樂文瑤有些擔心的喚了一聲:“神婆?”
“我沒事,我有點累,勞煩文瑤帶我回房間,我的身體不太妙。”安雅說着,眉頭微皺整個人倒在了樂文瑤懷裡。
“……神婆。” 朽靈咒(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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