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生着炭火,偶爾發出清脆的聲音,昏黃的燭光晃着三個人的輪廓。
安雅手握白玉葫蘆,將她所知道的事,包括前因後果都穿插了起來,以總結的形式,簡單明瞭的告訴了樂文瑤和桑邪。
原來吳文浩就是桑邪另外半個宿主的轉世,而當年沈家的目的,就是想用吳文浩這個身份,去那墓裡喚醒桑邪,至於具體目的是什麼,安雅表示還未參透。無奈因爲他怕死,躲過了這一劫,取而代之的纔會有後面的事發生。
“你是說,在秦朝的時候我和他是兄妹?”樂文瑤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聽着……怎麼有一種當年劇情重現的味道?吳文浩還是這麼貪生怕死,還是喜歡唐宋……”桑邪冷笑一聲,面色有些難看,“你就是因爲這個,才讓我幫吳家起來的嗎?”
“我只是不想他被那人利用當刀使罷了。不管吳文浩的前世是誰,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安雅皺了皺眉,在她看來,不管起因究竟是什麼,目前都不重要了,“而那個人的目的,無非是想回到最初的樣子,這份心我能理解,卻中了李斯的計。”
二人異口同聲:“什麼?”
安雅眸色漸漸幽深,輕聲嘆息道:“用現代通俗的形容,這便是鏡面反射。李斯用了誅心的方式,在他心裡埋下了一顆種子,李斯想做的,都會用相反的方式,告訴給他。”
“能說的清楚點嗎?”
對於這些勾心鬥角,樂文瑤向來不喜歡多想,聽見安雅這番形容,有些聽不懂。
“簡單的來說,就是那個人在照鏡子行事,他認爲做的都是李斯不喜歡的,卻恰巧中了李斯的計。”桑邪解釋完,目光泛着陰冷的光,又有些疑惑,“李斯爲什麼會這麼做呢?”
安雅動作輕緩的放下白玉葫蘆,身子側移端起茶盞,一雙黝黑的眼眸,雖然沒有聚點,也看的出她在思考問題。
“在封墓之前,我打開了李斯的墓。”安雅沉了下眉,語氣略轉嚴厲,“公主描述了石棺中的情景,他死的難看,可是從公主的形容中,我覺得他的死因,並非是他殺,而是死於朽魂錄的詛咒reads;。”
桑邪和樂文瑤驚訝的對視了一下,桑邪又看向安雅,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因爲知道了他的死因,我才明白,爲什麼你我會有今天的狀況。”安雅將茶盞抵在脣邊,抿了一口,又繼續道:“李斯當年沒殺他的目的,或許就是爲了不讓你我好過。說到底當年……李斯只是想利用我和你的能力罷了,卻沒想到成就了今日的你我,而他卻不得朽魂錄的眷顧。以李斯一貫的行事作風,怎可輕易放過我們?”
“你是說……報復你們倆的還是李斯,哪怕是他已經死了?”樂文瑤好像在看一部燒腦的電影,也太老謀深算了吧!
桑邪輕輕一笑,對此並不否認:“也是,如果他就這樣死了,我反倒覺得之前跟錯了人。”
“等一下!能解釋的清楚一些嗎?”
樂文瑤擡手叫停,她真的有些跟不上她們的節奏,畢竟眼前的兩個人是什麼人?不僅僅是活了那麼久的老人精,還有彼此熟悉的默契,好的跟一個人似的,談吐間的隻字片語,就頂別人一篇畢業論文。
桑邪見她着急的樣子,不由一笑:“文瑤,你可聽過劉邦打敗項羽的故事?”
“聽過呀,書本上都有記載,劉邦挑撥項羽與他乾爹范增的關係,最終被劉邦逼到烏江自刎。”樂文瑤將她知道的歷史說了出來,卻從身旁的兩個人身上看見了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怎麼,不是嗎?”
“文瑤說的沒錯。”桑邪恢復表情,語調也變得認真,“劉邦的性格老謀深算,善於利用人心,而項羽因爲有能力,又有武力,性格棱角對比劉邦十分分明,雖有謀略,不過也是武人心思,這是他輸給劉邦的原因之一。”
樂文瑤跟着桑邪的話點了點頭:“這個我知道。”
“但是,項羽不知道。”安雅又淡淡的補充一句,“而范增知道。”
樂文瑤看向桑邪,眨了眨眼睛,示意沒明白。
桑邪順着安雅精簡的內容,對着樂文瑤繼續道:“因爲范增知道,所以在劉邦大勝項羽之後,便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在劉邦的心裡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就算日後劉邦得到了天下,卻失去了以往他擁有最寶貴的東西,信任!”
樂文瑤細細分析了桑邪和安雅一前一後的對話,目光一亮:“你們的意思是,李斯用了同樣的方式,就算他死了,他想要的結果一直都在進行着,而且通過這個人對你們的恨意,可以做到更好?”
桑邪看着身邊這個一點即通的女人,微笑道:“正是如此。”
“天啊,太可怕了。”樂文瑤簡直不敢相信李斯居然這麼狡詐,可能比桑邪這個妖女還要狡詐幾分,可是又一頓,皺起眉問:“那我不懂了,他到底要做什麼?他都死了不是嗎?”
“就是因爲死了,纔不想讓所有人好活。”安雅說完這話,端起茶盞,靜靜地喝茶。
桑邪凝望着安雅眉間的惆悵,心中也跟着微酸,輕嘆一聲:“是啊,有的時候沒有結果,纔是最理想的結果,因爲會一直延續,就好像人一直渴望,有始無終的命數一般。”
“那我們要怎麼做?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嗎?”樂文瑤可不想聽這些喪氣話,她也不是這種性格,“不管怎麼樣,至少要把法醫姐姐找回來是吧?”
安雅面向與她,語有深意地挑眉道:“如此,文瑤打算如何做?”
樂文瑤也不是笨蛋,怎麼會聽不出言外之意,“哼”了一聲託着下巴:“反正就是不能讓法醫姐姐羊入虎口,你就不怕那個人是貪戀法醫姐姐的美色?”
桑邪忽的一笑:“這個就不用擔心了reads;。”
“爲什麼不用擔心?”
“因爲他視唐宋爲至親,當年的事,細細想來受到最大傷害的人,便是他了。”安雅無奈地一笑,“所以說,有因必有果,此乃命也。”
“……神婆?”
安雅放下手中的茶盞,含笑道:“文瑤一路辛苦,早些休息,而我目前的身體,也不適宜呆太久,先回去休息了。”
……
樂文瑤和桑邪立於門前,目送那消瘦的身影,漸漸的出了小院,消失在黑暗之中。
夜風襲來,樂文瑤下意識縮了縮肩膀。
“妖女,我見神婆這樣,心裡好難受。”
桑邪拉着樂文瑤回到房間裡,並將門關好,才道:“雅的性格一向如此,不過目前我們確實也急不來。”
“爲什麼?”
“因爲我們在等幾個人來這裡。”桑邪淡淡應了一聲,轉過身去,看見樂文瑤一雙明亮眼睛,眯起眼眸,“文瑤,現在槍法練的如何了?”
“勉強可以吧,還是覺得用雙刀更順手些。”樂文瑤實話實說,將揹包裡的黑盒子打開,將那把炭黑色的狙(擊(槍利索的組裝起來,架在桌子上,又拿出四把迷你槍和彈夾一個一個擺放在一旁,就好像平時玩遊戲那樣,擡眉問:“對了妖女,你剛纔說你和神婆在等誰?”
桑邪眯起眼眸,打量着樂文瑤的身影,道:“公主和姜尤,還有唐宋。”
樂文瑤裝上彈夾,看着桑邪一愣:“……”
“先休息。等晚些的時候,我再檢查你的功課。”桑邪笑着說了一句,“文瑤可有信心?”
“那還用說!”
“好。”桑邪忍着笑意。
……
除夕之夜,大小城市,炮竹喧天。家家戶戶,包餃子的包餃子,吃火鍋的吃火鍋,熱鬧非凡。
熱鬧雖然熱鬧,但畢竟現代人過除夕夜和古代人不太一樣,不是每個人都會呆在家裡與親人團聚,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在家裡看節目,包餃子。有的一家人甚至會到外面的酒店訂桌年夜飯吃。就連應該回家過節的小攤販,也有很多在街面上賺錢做生意。
有的小區裡,更有很多大人帶着自家孩子,在空曠的地方燃放爆竹。絢爛多彩的煙花騰空而起,一束光點在空中綻放,孩子們都拍手叫好。
而越是臨近午夜,新舊年交替之時,鞭炮聲就越是響亮,就連急着回家的出租車司機,還在工作的警察,都會在這一刻駐足,仰望夜空中那盛開的朵朵豔麗reads;。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彷彿全國的鞭炮聲鼎沸,達到最高點。
除了一處深林內,高高的樹林映着黑夜,沉沉的從上至下壓下來,哪怕映着月光,仍是有大片大片幽黑的陰影,顯得異常陰森。
桑邪一隻手握着一個橢圓形沒有火線的炮竹,擡起眉雙眼微眯,眸光穿過樹林的枝杈,看清了山坡上的身影,脣角微勾。
“文瑤,我可是要看最漂亮的煙火,交給你了。”說着手腕一甩,手裡的煙花被桑邪拋的老高。
樂文瑤早就將夜視鏡調到最大,擡着頭通過狙(擊(槍的鏡口處,看清了那個黑點,微微往下調整,薄脣輕咬,扣下扳機。
砰!
壓抑的森林上空,出現了一束綻放的煙花,桑邪仰頭看着煙花慢慢殆盡。
“真好看。”桑邪笑道:“不過加上消(音(器會有阻力,文瑤可要嘗試一下?”
“ok!”
……
……
……
枯城內,也是到處張燈結綵,一片熱鬧。姜尤更是用秦朝時,過節的禮儀來給玄洛拜年。
玄洛端坐花園內,飲了口玫瑰醉,望着夜空,“你知道,今天在那個時候,並不是除夕,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是,秦國的話,十月一纔是。”姜尤坐在一旁,笑道:“不過也要入鄉隨俗呀。”
玄洛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瞥了眼唐宋的房間,看向姜尤,“我身體不太舒服,你幫我看看。”
姜尤聽見玄洛身體不舒服,立刻扶着她回到了房間,沉着眉問:“哪裡不舒服?”
玄洛確實有些疲累,不過她只是想確認一件事,託着下巴,壓低聲音:“姜尤,你覺得,我會殺了桑邪嗎?”
姜尤先是“嗯?”了一聲,神色有些緊張,低聲道:“幹嗎好好的說這個?”
看着姜尤這樣的反應,玄洛肯定了那天在門口遇見的人,不是姜尤,而是主上。他擅長僞裝,不僅可以逃過安雅那雙眼睛,僞裝成功,還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不過在玄洛眼裡,他低估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那天的問題,在玄洛看來,不管是之前的幽冥,還是現在姜尤,都不會問。
玄洛淺笑一聲:“沒事,就是覺得時間過的好快,過幾日,你陪我去個地方吧。”
“你呀!”
……
平躺在牀上的唐宋,眉間的紅色漸漸消失,最終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