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嵐笙許了蘇夏至四十歲以後的所有時光,要去過他們的逍遙日子。
這話蘇夏至愛聽!
沒有哪個女子不愛聽自己最心愛的那個人的甜言蜜語,蘇夏至從不認爲自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她對自己從裡到外都有一個很清醒的認識:俗人一枚。
“其實……”他落在她指尖的吻輕的如同羽毛,那份溫暖不經意間流過她的心底,燙得她身子微微一顫,說出的話都帶了顫音兒。
“其實什麼?”閔嵐笙望着她眉眼帶笑的模樣,亦是怎麼看都覺得不夠。
“也沒什麼……”拉着他的手搖了搖,蘇夏至笑眯眯的往前走去,可是隻走了幾步,她又歪着腦袋帶着幾分孩子氣似的對他說道:“其實,不用四十歲後的……”
閔嵐笙停了腳步,兩條秀氣的眉峰挑起,一看就是對她說的話感了興趣。
“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覺得很快活……而且越來越快活……”她如呢喃般地說道。
‘咚’!蘇夏至的話才說完,眼神瞬間便燦若星子的閔嵐笙便把她帶入身邊的最近的一條巷子,毫不遲疑地用身體把她擠到了牆邊,就在月色找不到的暗影裡,他的吻在的脣上肆虐着,無止無休……
要被他吻死了……
但蘇夏至因爲缺氧而漸漸迷糊,腦子裡忽然生出這樣的念頭的時候,閔嵐笙終於放開了她,並用力的抱着她‘呼哧呼哧’地調整着呼吸。
“娘子……我們回去吧。”他的身子重重地在她的身上蹭來蹭去,像一匹討歡的餓狼。
“還能不能好好地說點話了?”蘇夏至想推開他,覺着自己這一身的骨頭都快被他揉散了:“回去幹嗎?又到牀上去那個……咳咳!屋裡地上躺着好幾個孩子,你好意思嗎?”
“娘子啊……”興致才被點起,又被她無情的撲滅,閔嵐笙只覺得胸膛裡住了一隻鬧春的貓,在不停的用毛茸茸地小爪子撩撥着他的心肝……
他又扭了扭身子,試圖把娘子說服到屋裡的牀上去……
“再走走吧,今晚一過,我們再回平縣的日子遙遙而無期,我真不想就這麼一覺睡過去。”她輕聲說道。
“那……聽娘子的。”用力抱了一下她,閔嵐笙鬆了手,牽起她的手掌邁步朝着有燈光的街道上走去。
夜,更深了。路邊亮着燈的窗口也愈少,而此時,就跟顯出月色皎潔來……
滿地的清輝上落着兩條緊挨着的影子,拖得老長老長,讓影子的主人走在清冷的街上並不顯得孤獨寂寞。
相反的,蘇夏至與閔嵐笙只牽着手安靜的走着,倒像是在享受這難得的寂靜。
熟悉的,不熟悉的街道一條一條地走過,兩個人邊走邊東張西望,都在極力的想將夜色中留存了他們三四年記憶的平縣的影像留在腦子裡。
“走那邊!”進了夫子街,老遠就聞見了自家麪館飄出的好聞的底湯的味道,爲了不讓站在門口攬客的夥計見到自己,蘇夏至扯着閔嵐笙的手臂走到了街道的另一邊。
在一座接着一座的牌坊的陰影裡,他們夫妻兩個很快就從熱熱鬧鬧做着生意的麪館前竄了過去,待到把麪館甩到身後很遠了之後蘇夏至才指着身旁形制各異的牌坊說道:“你怕麼?”
“牌坊?”閔嵐笙仰頭望了一眼,隨即搖頭:“這有什麼可怕的。”
“若是沒有你陪着,我便會怕。”蘇夏至拉着閔嵐笙往夫子街的中間走去,在最近的一座牌坊下停了步,她仰着頭指着頭頂上的牌樓說道:“我總覺得那上面坐着個人,就是這牌樓的主人,此刻正瞪着一雙大眼看着咱們呢……”
閔嵐笙與她並排站着,也仰着頭望向牌樓,忽然有些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了。
每一座牌樓,看着似乎都是對它主人褒獎,可又有幾個人能看到這風光背後的殘忍與無邊的寂寞呢?
貞節牌坊上面坐着的是那個虛耗了青春的女子,她們活着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及第牌坊上面坐着的是每一個學子的寒窗苦讀的日夜,以及屢試不第的落寞……
這些都是那些沒有經歷的人想不到的。
閔嵐笙側頭望向正認真的看着頭頂上牌坊的蘇夏至,只覺得她已經經歷了百年孤獨萬年滄桑纔有了方纔的那些感慨……
她究竟是什麼人呢?這個他問了自己很多遍的問題又毫無徵兆的浮了上來,然後他便聽見了她的歡呼聲:“秀才,咱家的……”
“娘子,我家的……”他小聲說道。
兩個人再次站住,已經走到了這條街快到盡頭的地方。
橫跨在街道兩邊拔地而起的與白色牌坊,是最新建起來的,它的輝煌屬於閔嵐笙!
依着平縣中不成文的規矩,歷朝歷代取得了突出功名的舉子都會被在夫子街上立起一座牌坊加以褒獎,也讓後生學子們能夠跟着前輩先賢的腳步,繼續在這條孤寂的求學路上一往直前的走下去。
所以這些牌坊既是豐碑又是路標,激勵着一輩一輩的人……
閔嵐笙應試的最好成績是殿試第三名,如此傲人的結果讓他可以毫無異議的在夫子街上擁有了一座鐫刻着他的名字的牌坊。
只是這座牌坊建造起來頗多周折,先是在籌備的時候閔嵐笙遭人陷害被革職繼而進了大牢,等他出來之後又幾次阻止了牌坊的建造,只說年紀尚輕,當不得此。
如此反覆幾次,鄉紳財主們才堅持着將牌坊建了起來,這其中蘇夏至作爲平縣商戶的會首,是出了一半的銀子的。
“娘子可看得清上面刻着的字?”
早就明裡暗裡偷偷地看了幾十遍幾百遍不止的蘇夏至怎麼會不認識上面的幾個呢?
她知道,那是秀才在洋洋自得地調侃着她。
於是她眯起了眼睛,盯着牌樓上的龍飛鳳舞的字跡一本正勁地念道:“貞潔烈女!”
“……”閔嵐笙臉上才綻出的笑容凝成了一副奇怪的模樣,他看着蘇夏至問道:“貞潔烈女?”
“對!”蘇夏至忍着笑點頭:“就是說,你是個有節操的美人兒啊……”
閔嵐笙調戲娘子不成反被她調戲了去,面上一紅,隨即點着她的鼻子說道:“不學無術的傢伙,爲夫告訴你,那上面寫的是探花及第!”
“探花及第知道嗎?爲夫可是探花郎呢……”在沒人的時候,在娘子面前,他願意這樣肆意地張揚着……
而這樣的他也只有蘇夏至能夠看得到。
“我知道。”蘇夏至癡癡地瞅着那樣張狂的他,心動不已……
他們成親幾年了?粗粗算來有四年多了吧?若說秀才漂亮那是不假,可四年看下來,再美的東西也應該成了習慣不是麼?
可蘇夏至自覺不管過了多久,都會情不禁地迷失在他的美色裡……
而這一切似乎又與美色無關,這樣的情景在她的上一世有個非常貼切的詞彙——愛情!
四年的時間,他們早就迷失在了彼此的愛情裡,並肆意地幸福着……
從夫子街離去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夫妻兩幾乎繞着小小的平縣走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他們回了縣衙。
叫醒了孩子們,收拾了被褥衣物,擠上了自家的馬車,在城門纔開的時候,便掛着一臉笑意離靜悄悄地離開了……
當趙主簿帶着與閔大人公事了三年多的衙役班頭以及六房典史各自舉着百姓們自發地捐的寫着‘造福一方’牌匾齊齊地候在大堂裡準備與他道別的時候,後堂裡早已人去屋空。
……
與新任的平縣縣令交接完畢,閔嵐笙毫無遺憾的離開了。
三年時間,他矜矜業業,爲平縣百姓做了很多事實。
因此他離去的時候分外的坦然。
至於牌匾與相送什麼的,這些他都並不看重。
就如同他對蘇夏至說的:“爲夫十年寒窗,總要去做點什麼……”
帝都裡發來的調令上很明白的寫了閔嵐笙到京赴任的時間。
因此趕在這個時間前,他必須舉家遷往帝都。
蘇夏至手裡的生意已經全部入了正軌,所以即便是她離開了,只要有合適的人手去管理着,也不會怎樣。
小廝已經被她正式的升任做了大管家。
這幾年隨着東家進進出出,幾間鋪子的經營與收入,蘇夏至從未瞞着他。
小廝成長的很快。
雖然不能如蘇夏至一般的在做生意上有着獨到的見解,但是爲她守家是足夠用了。
用蘇夏至的話說就是:守誠是個好孩子!
他對於蘇夏至有着絕對的忠誠!
所以她才能放心的把掌家的權利留給他。
周里正吃了官司之後,里正一職在閔嵐笙才上任的時候指給了高仲武,也就是高越他爹兼着。
有他守着山下村和杏花村的街坊鄰居們,想來也是最穩妥的了。
土地的事情有哥哥管着,只要是不出天災,辣椒的生意還能悶聲做個兩三年不成問題。
家裡的一切都被蘇夏至安排得妥妥貼貼,思前想後也沒什麼好安排了……
“八月初六,黃道吉日,咱們上路吧。”站在院子裡,蘇夏至貪婪的望着一磚一瓦,一花一草,對着負手立在葡萄架下的閔嵐笙說道。
“嗯。”秀才點頭。
伸出手去,摘下一枚已經成熟了葡萄放入口中,輕輕一咬,鮮美的汁液馬上便盈了出來,帶着濃郁的果香:“真甜啊……”他喃喃說道。
【第四卷把酒話桑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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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稿~
明天開始這個文的最後一卷~
也就是結束捲了~
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