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臉兒杜興幾乎是灰溜溜的離開春風樓的。
祝彪沒想着現在就收拾廣惠背後的人,他要留着放長線釣大魚呢,所以沒有安排人拷打廣惠,甚至也沒有詢問周圍的這個頭陀的來歷。
所以杜興安然無恙。
可是廣惠被捆綁在柱子上,鬧市中示衆的待遇,卻也將他嚇個半死。
他是知道廣惠的手段的,知道他功力深厚,殺一個大漢,如殺一隻雞一般容易,等閒十幾條大漢都近不得身。便是自家莊主撲天雕李應,使一條渾鐵點鋼槍,背藏飛刀五口,百步取人,神出鬼沒,可以算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可是這般功夫,和他交戰五六個回合,便即落敗。
再加上廣惠輕功高絕,神出鬼沒,端的是了得!所以無論是李應還是杜興,都覺得廣惠對付祝彪,那是手到擒來。
他們也沒想廣惠真個殺了祝彪,只想讓廣惠好好的折辱一下祝彪,讓他吃個教訓。
萬萬沒想到。
萬萬沒想到。
這個廣惠,進了松鶴樓沒有多長功夫,竟然被打飛出來,而且是被打的身子撞穿四堵牆壁,重重的砸落在地,鬧市之中,人人皆見。
那廣惠被打下來之後,雖然手腳無礙,可是力氣大不如前,幾個護衛隊隊員上去,便將他擒住,困在柱子上示衆。
由此想來,這個祝彪,得有多大的神通,才能收拾得了廣惠頭陀?
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這般厲害的手段,杜興是嚇得心膽俱裂,手腳冰涼,在幾個伴當的陪同下,深一腳淺一腳,失魂落魄的回到李家莊。
“什麼?這廣惠頭陀居然不到片刻,便被祝彪打下二樓?這祝彪的武功,達到了什麼境界?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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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天雕李應聽了,直驚得兩眼發直,面色蒼白,好不容易纔抑制住身上的顫抖,一臉的不敢相信。
不是李應不相信杜興,因爲這實在是太過駭人!委實讓人難以置信。
要知道那廣惠,身材巨大,體格雄健,光體重,怕不是得有二百多斤?卻被祝彪一拳,打穿了幾道牆壁?
更可怕的是,這廣惠的四肢五臟,都沒有受到多大的損害,身子卻能穿透牆壁,那豈不是力道控制的極爲精準?
難不成他練就了神鬼之術不成?
我卻是小覷了一個什麼樣的存在啊!
想到這裡,李應感覺一陣陣陰冷,一陣陣後怕,同時,臉上一陣陣火辣辣的。
彷彿,自己在抽自己的嘴巴!以懲戒自己這個井底之蛙。
杜興小心翼翼的道:“要不我們製備厚禮,去和祝莊主好好坐坐?”
他們招來廣惠頭陀,開始能瞞住人,但廣惠一現身被擒,他的行蹤自然就會暴露,更何況就在廣惠動手之前,還在和杜興在對面酒樓吃喝?
只要腦子不傻,便能很快查出,這廣惠和李家莊的關係,此時不拉關係,更待何時?
李應哼了一聲,沉吟了一下。
雖然是去給祝朝奉送禮,可誰不知道這是向祝彪下跪服軟?
他李應也是一莊之主,怎麼甘心向一介小輩低頭?
“縣裡鎮不住他,江湖大豪鎮不住他,但是還有人,應該能壓制他!不僅如此,還能讓他家破人亡!”沉吟良久,李應咬着牙說道。
杜興精神一震,忙道:“敢問莊主,什麼人?”
李應答道:“便是開那西城所的宮裡宦官,楊戩!”
……
“西城所?”鄆州府府尹陳文昭驚訝說道。
“正是!卑職等人正是西城括地所的差役,直屬彰化軍節度使楊公諱戩,如今天下大治,楊公爲官家分憂,設置西城所,整理天下土地,卑職此行,就是負責整頓鄆州土地,請府尹支持。”
回話的是一個面容清正,一身差服的書吏,說話謙和,但態度十分堅決,身後一干人等,卻是模樣兇狠,膀大腰圓之輩,看的陳文昭眼神直跳!
他陳文昭乃是文人,閱讀史書,知道漢唐時期的宦官危害,最是見不得這等閹人當國的事情,何況西城所的事情他也知道,有一個叫杜公才的胥吏替楊戩出了一個主意,“立法索民田契”,就是專門立了一個法令,向老百姓提出查閱土地的契約,因爲許多人的土地是輾轉轉讓的,或爲開墾荒地而來,根本拿不出田契,楊戩則度地所出,增立賦租。始於汝州,浸淫於諸州府……皆勒民主佃。額一定後,雖衝蕩回覆不可減,號爲“西城所”
他也聽聞汝州被西城所害了一年,便如刮過一陣龍捲風一般,破產者比比皆是﹐有朝爲豪姓而暮乞丐於市者,其危害深重,百姓只會被逼成流民。
他沉吟道:“我鄆州地帶,民善地安,甚少糾紛,公田私田,官府記錄完整,沒有可整頓之地。”
“陳公說笑了,誰不知道鄆州有東平湖和大野陂,百姓圍湖造田,卻稅賦不盛,真是需要整頓,我還聽說什麼景陽岡、獨龍崗之類的山崗,官府難以掌控,也需要整頓,陳公怎麼能說無整頓之地呢?”
陳文昭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這些勒索錢財,爲非作歹的宦官差役,居然對鄆州田所這般瞭解,看來他們來者不善啊!
半響方道:“那大野陂,如今喚作梁山泊,被一夥強人佔據,封鎖湖泊蘆葦,禁止漁民下河捕魚,嚇阻百姓圍湖造田,官兵屢剿不得,既然諸位整頓田務,何不上稟楊公,派兵圍剿,豈不兩全其美?”
“陳公真是玩笑,我等只是整頓田地,那保境安民,圍剿盜匪的職責,是當地官府所爲,和我等無關。陳府尹,您被稱爲父母官,不去圍剿盜匪,呵呵,楊公若是聽聞,述說給天子,陳公怕是官位……”那人聲音立刻變得尖酸刻薄起來。
“你……”陳文昭大怒,正要說話,卻見那人又道:“我等今日此來,只是告訴本地州府一聲,既然已經告過,我等告辭!”
說罷,也不待陳文昭發話,一招手,一行人便離開座位,大踏步離開州府衙門。
他們一路說笑,隱隱間有聲音傳來。
“聽聞陳府尹是太師門生,今日一見,除了吹鬍子瞪眼,沒有別的動作啊!”
“傳聞不如見面,也是有的。”
“看來我等要勉力做事,不光是爲楊公分憂,也算爲太師分憂了。”
“哈哈……”
一行人說話全無忌憚,越行越遠,終於幾不可聞,唯有笑聲依稀傳來!
“可惡!”
陳文昭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卻是無奈。
這西城所是楊戩打着官家天子的旗號設置的,便是他陳文昭的座師,當今宰相,政事堂相公蔡京,也阻止不得,何況是他一介文官?
可是眼睜睜的看着宦官刁奴飛揚跋扈,侵害民田,殘害百姓,卻無力阻止,讓這個自詡清流的文官,如何不怒?
一羣人走出州府,和陳文昭搭話的那人便道:“弟兄們,楊公提拔我等,是爲了整頓田契,收取租賃,爲官家修建艮嶽出一份力,這陳府尹雖然怒火沖天,但他是太師門生,不敢阻攔,所以大家一定要盡心盡力,不可懈怠。”
“林大哥放心,我等定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嘿嘿,林大哥放心,便有刁民阻礙,需過不了兄弟們的刀子?”
“便是刀子不怕,他們總怕官家!”
“哈哈……”
一行人自信滿滿的談笑間,街旁走來一人,弓着腰,拱手道:“敢問可是西城所林勾當當面?”
被稱作林大哥的人一怔,道:“某正是西城所勾當鄆州田契事務林晚榮,不知閣下是?”
“不敢,小的乃是陽谷縣縣令親隨,本縣有豪強廢林爲田,不做田契,不交賦稅,縣令因其勢大,不敢強項,故暗中派某前來,投告閣下。”說着手裡籠着袖子,遞過一個包裹。
林晚榮不露聲色,接過包裹,掂量一下,露出笑容,道:“好說好說,有這等刁民,我們西城所自然爲貴縣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