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伊走了,卻留給葉清宇一屋子的回憶。
葉清宇換衣服,會情不自禁看眼身旁的梳妝凳。
每天早上,貝伊會坐在這裡,指揮他上班穿什麼衣服。
“葉清宇,比起正裝,我更喜歡看你穿休閒裝。像你晨跑穿的運動裝,像那次去看楓葉穿的毛衣開衫。”
他頭一次爲自己長得還可以感到沾沾自喜:“那等你腳好,再給我買幾套吧。”
“那你還是愛穿什麼就穿什麼吧”,貝伊嘀嘀咕咕的:“我怎麼睜眼起牀就開始拉饑荒。”
“貝貝,其實我正裝休閒裝都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
“我喜歡咱倆回家就進入原始社會。”
“流氓。”
“我爲什麼會流氓,還不是賴你?賴你,讓我難以控制我自己。”
葉清宇回憶着這些話,關上衣櫃,轉身去了書房。
剛推開書房門,他就一頓。
“貝貝,從現在開始,你把這裡想象成教室,咱倆就是同桌了。”
“行啊,可是同桌的你,麻煩你懂點規矩。你見誰家同桌動手動腳的?沒事就過來親一口。喏,這是三八線,敢過線就用圓規扎你。”
“貝貝,你幫我看看,我眼睛是不是進去眼睫毛了?有點疼。”
貝伊一邊給他呼呼吹着風,一邊仔細地看:“怎麼會疼呢,沒見到有眼睫毛啊,你眼睛裡只有個我。真的。”
葉清宇急忙關上書房門,也轉身離開這裡。
可是哪哪都是貝伊。
客廳,他躺在沙發上看電影,貝伊會坐在地毯上,時不時回身給他嘴裡塞薯片。
看到好笑的片段時:
“葉清宇,在家就別裝深沉了,要笑就大點聲笑。”
“哈哈哈……”
鋼琴那裡,“咱倆四手聯彈怎麼彈的這麼噁心,默契呢。”
“可能默契不在彈琴,在談戀愛上。”
此時,葉清宇想給自己倒杯水喝,坐在餐桌前,他也很彆扭。旁邊沒了貝伊。
天天一起吃飯,纔是人類最大的種心錨。
葉清宇來到廚房想給自己煮兩個雞蛋,敷嘴角的青紫。
他在找雞蛋時,發現抽屜裡有一張紙,上面寫道:
雞肉、靈芝、石斛、西洋參、大火將湯煮開,小火煲兩個小時。起鍋前放入適量的鹽。在石斛和適量兩處打着問號。
葉清宇好似看到貝伊在歪着頭研究,石斛是什麼東西,不明白適量又該放多少。
原來那鍋難喝的湯,要熬最少兩個小時。
而那天,貝伊爲彰顯手藝,熬過多少鍋來着?
……
浴室裡,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在這一刻,葉清宇順着水流眼圈紅了。
他用拳頭使勁砸了兩下牆。
葉清宇從沒有如此喪氣過,可他現在感覺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他換上睡衣,掀開乳白色的被子,躺在貝伊這間屋子,被子上還沾着貝伊的味道,回想着貝伊那些話。
動物,畜生,這是有多嫌棄他,連人類的詞都不用在他身上了。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被人這麼罵過,氣得他都不敢置信了。
但是,要是罵完解氣完就……
也行。
吵架嘛,要是不吵贏,哪能叫吵架。吵架時要是還能分心思,注意理智分寸,那乾脆也吵不起來。
所以就不要去介意用什麼詞,把這件事想簡單點,任何詞不過是爲吵贏的手段。這麼去想,就沒有什麼可過不去的。
可他怕過不去的是,都對他這麼反感了,哪還有希望。
貝伊說話的神態,像極了五個字就能表達,你配不上我。
葉清宇側過身,將整條被子矇頭上。
貝伊,你知不知道,你那個你配不上我,太打擊人。
是啊,你本來就不知道,我也永遠不會告訴你,或許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麼自信。 事實上,我很介意你和林泉的過去,那時候並不知道你們沒怎樣,一直在今天以前,還在誤會着。
想象中,總覺得你們比我和你在一起要親密,因爲就衝你鎖QQ空間不給我看,我能破解是忍住沒去破解。衝你並不是一開頭就對我有興趣,我總覺得,你和林泉纔是因爲喜歡走在一起,和我是因爲感動,或是,合適。
所以林泉回來,我承認我方寸大亂。
在飯店搭眼看到你們坐在那裡,我就像被嫉妒矇蔽雙眼。
你看我表現的很無所謂,其實林泉的那句“你還要讀研,一切還早着,都是未知數”,那小子真特麼是個人才,他一句就戳中我最擔心最在意的。
所以離開那桌,我就裝不住了,可能還存在回到自己桌朋友這裡,想挽回點自尊的心理。
我以前沒少挖苦別人,昨晚在飯店,在朋友面前,我自己都意識到了,原來我還不如別人。
以前笑話過別人撿女朋友吃的像個垃圾桶,接送女朋友像個男保姆,而我,不但這些都幹了,而且就在昨晚自己都清楚,還做好準備你和前男友揹着我吃頓飯,我發點火就拉倒吧,那還能怎樣?
一想就憋屈,就想讓你坐下,好似你坐下,我這種退讓就能順溜不少。
再之後,就是早上那個混亂局面。
葉清宇蒙着被子,在覆盤早上那一幕。
不得不說,他早上那陣,有林泉身高擋着的原因,全都擋住了,他也好像心瞎眼瞎了,就第一反應,他們就是在自願親吻。
現在再琢磨,葉清宇沒有迴避自己的心理,心想:
可能真的是對自己和貝伊的關係不夠自信,從林泉回來,就開始失智。
對關係不自信,換句話說,也是輕看了自己,小看了貝伊。
難怪貝伊在他口出惡言說出髒,對他相當失望。
他女朋友被人欺負了,他罵女朋友髒。
雖說他那時並不知道貝伊是被強迫的,雖說那句所謂的髒,也想表達的是,我不管你和林泉以前在一起怎麼親過怎麼樣,但你在和我談戀愛期間,還和人家主動抱一起親,你就是髒。
可現在想想,甭管是什麼,他都夠差勁的。最大的差勁,在於林泉回來,就主觀上對貝伊沒了信任,他是有多不瞭解自己的女朋友,還不差勁嗎。
更何況,沒問清楚就讓刷牙,這個讓刷牙的行爲……
葉清宇都不敢想,自己怎麼就幹出這些事了。
心裡最難受於,他口口聲聲會好好對待的女孩,他就是這樣待的。
所以,只回憶到這,就感覺確實配不上。
更不用說,後面貝伊和他爭吵的蘇雪凝問題。
葉清宇能感覺出來,貝伊在聊那個話題時,從心往外的抗拒他這個身體,膈應他的過去,極爲瞧不起地看着他這個人。
他不該有感受的,凡事做了就該爲自己的行爲買單。
可被自己喜歡的女孩深深地厭惡,心還是裂成了碎片。
洗浴中心。
像榻榻米般的熱炕屋裡,貝伊給呼呼大睡的翩翩蓋個毛巾,又給葉昕彤和穆微也蓋蓋單子後,就獨自抱膝看着窗外,此時已是凌晨三點。
貝伊覺得這可能是分手後遺症,要不然她爲什麼會睡不着,爲什麼之前還梗着脖子不覺得自己過分,現在卻有點納悶後悔,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對誰說過那麼狠的話,可畜生這樣的詞,張口就來會扣在葉清宇身上。
唉,不想了,反正說都說完了,睡覺。
從洗浴中心出來後,穆微驚訝:“這花很貴吧,我在我姑姑家見過,我瞧這品相應該比我姑家的還好,你們就這麼塞後備箱?”
貝伊當即:“啊!”
葉昕彤擺擺手:“不是我的,貝伊的。”
貝伊說,怎麼就成我的了。
“我奶給你的,她一向送出不回收。我不管啊,你甭指望我養花,分手你也不能拒絕長輩的禮物。再說我奶是衝我。”
貝伊:“……”信你的邪。
合着她從今天后,不僅要被鹿佳她們拉着推銷禮品四件套,要衝刺考研,要看房,選定後付首付,不把自己搞窮了,沒壓力哪來動力。而且還要查如何養花是嗎。
是。
這就是貝伊分手期要過的手忙腳亂的日子。
稍稍清閒一點點,還有朋友們各種找她,不是這個叫她出去,就是那個會叫她幹這幹那。
可葉清宇那面,都分手三天了,也沒有一個朋友找他。
周哲出差;王辰浩的前女友歸來,他在忙着安頓前女友和前女友的一歲孩子;童瑞在陪未婚妻試婚紗。
龔立成看眼電話,看眼鹿佳,他給葉清宇的電話掛了。
鹿佳放下刀叉,“要不你就接吧。”
龔立成示意鹿佳繼續吃,說道:“這以後就是常態了,大家都各自有家了,誰能沒事陪誰呀,清宇要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