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儘量摒住呼吸,把身體壓得很低。其實這個時候,如果站對了地方,你就是弄出再大的動靜,鬼都不會發現你。
只是我們秉承着人類的習慣,以爲這樣就能更好地隱藏自己。
我們剛蹲下身,一股急風就從樓道里順着鐵門吹了出來。
那風陰寒,我們躲在一邊,依然感覺到寒意撲面。
我的心怦怦直跳,能不能躲過去,就看這把了。我有點後悔爲什麼不在這三天去弄點母牛眼淚來,如果有那個,就可以看到宋曉彤了。
不過現在雖然看不到宋曉彤,但是卻能感受到她的陰風。她離我們遠的時候,寒意就弱了些,離我們近了,那種驟寒的感覺就很強烈。
我感覺到,宋曉彤正在露臺上來回遊走。似乎並沒有發現我們,我心裡竊喜,看來我這一賭,應該是賭對了。
那股陰風在露臺上足足轉了五六個來回,我能想象到宋曉彤尋找我們的那種焦急,但是那風轉來轉去,突然停歇了。
我摸不透宋曉彤到底想要幹嘛,只是傻傻地看着露臺上。
“快看,那是什麼?”突然赫連雙拉扯了我一下,低聲說道。
我看到她的目光在望着露臺遠端的一個角落上。
我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在那個地方升起了一團霧氣。那霧氣升騰起來便開始迅速擴散開來。很快一層霧氣從遠端開始向整個露臺蔓延着。
“鬼霧?”我不止一次見識到這種東西。而這裡的霧氣,不用問肯定是宋曉彤搞出來的,她的目的是什麼?
開始我還不太明白,但是聯想到今天這個場景,我突然明白了,這是宋曉彤的一個手段,目的就是找出我們來。
鬼霧是由諸多的陰氣凝聚而成,而宋曉彤作爲聚陰陣的陣主,自然能夠隨意駕馭陰氣。
她將這些陰氣瀰漫到整個露臺。而我和赫連雙身上散發出來的是陽氣,陰氣形成的鬼霧到了輪迴井的位置,自然就和陽氣相交了。
陰陽交錯,彼此碰撞,這種碰撞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但是肯定會引起宋曉彤的注意,那麼這裡便會成爲宋曉彤主攻的目標了。
這女鬼真不簡單啊,今天看來她是準備跟我槓上了。
眼見着那鬼霧距離這裡越來越近,我一時也沒了主意。這個時候再從這裡跑出去,同樣會引起宋曉彤的注意。
沒辦法,我只能低聲跟赫連雙說:“看來我們要暴露了。宋曉彤的目標是我身上的血,到時候她肯定率先來對付我。到時候你趕緊順着鐵門跑,千萬別再回來……”
“那怎麼行,那我多沒義氣啊……”赫連雙堅決反對。
我哭喪個臉:“都這個時候了,就別跟我提義氣了。主要是你在這也起不到什麼作用,宋曉彤也說了,取了我的血,她也不會再把你們養陰果了。你跑了就去中介公司,等廖大師回來,就把事情原委都講給他聽。我在省城也沒什麼東西,有個銀行卡,到時候讓廖大師幫我給我媽拿回去……”
我絮絮叨叨像留遺言一樣。
赫連雙咬着嘴脣,連連搖頭:“求你別說了。”
此時,鬼霧已經大面積擴散過來。已經將我們所在的位置全都圍了起來,一股股陰涼感圍聚過來。
也許是宋曉彤加了些別的什麼手段,這些鬼霧和我之前碰到的又有所不同。
鬼霧罩着我們的身體,在我們身體輪廓的外圍,竟然嗤嗤冒着淡淡的白色煙氣。我霎時明白了,這就是我們身體裡散發出來的陽氣,和那些鬼霧陰氣之間產生的反應。
這樣的話,不用問,我們的行蹤肯定被發現了。
果然,宋曉彤的聲音從鬼霧裡傳了過來:“別躲了,看見你們了。”
我們同時一愣,赫連雙顯然沒想到會聽到宋曉彤的聲音,因爲人鬼殊途,正常的鬼魂是無法和人類直接交流的。
而我也很驚詫,爲什麼這次她不必通過入夢就能和我說話。
“你們很奇怪?這裡月色正濃,日爲陽,月爲陰,月光是我們鬼魂最好的能量補給,再加上我的鬼霧,能和你們說話很奇怪嗎?”沒等我問起,宋曉彤像是知道了我的心思,先給我解釋了一番。
我嘆了口氣:“沒想到最後還是要落到你的手裡。算了,這事和她無關,讓她走吧。”
我把赫連雙拉了起來,順勢一推。
沒想到赫連雙這丫頭倔強得很,瞪了我一眼,並沒有走,而是並肩和我站在一起。
這時,我面前的鬼霧突然發生了變化,一個巨大的漩渦出現了。同時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在了那漩渦之中。
這身影雖然不如我在夢中看的清晰,但是也足以看明白,這是宋曉彤。
我快速摸出兩張符紙,朝着那道身影甩了出去。
符紙筆直地飛出去,打到那片霧氣之中,卻像是石沉大海一樣。起到的作用也只是讓那個身影稍微緩了一緩。
而我那把銅錢劍已經在那天晚上打散了。事後我曾經撿起了銅錢,嘗試着想把它們重新用紅線穿起來。
但是不知道是不得其法,還是那些銅錢失去了應有的法力,我試了幾次都沒辦法將它們復原,只能作罷。
所以我現在手中連一個像樣的法器都沒有。
沒辦法,我只好摸出永樂通寶和赫連雙的那個漢五銖握在手裡,希望能夠起到一點作用。
但是這時我知道,我的這兩下手段,在宋曉彤的眼裡,只能是增添一段笑料罷了。
果然宋曉彤的身體一緩,冷笑了一下,忽地挾帶着鬼氣,朝我們捲了過來。
我舉着銅錢,準備受她這一擊。
沒料想,突然從鐵門門口傳來了聲音。有人影閃了一下,同時有東西被拋灑了過來。
那些東西灑到鬼霧裡那團身影上,發出嗤嗤的聲音。
同時我聽到了宋曉彤發出的叫聲,尖厲刺耳,像是受到了什麼攻擊一樣。
拋灑的那些東西,有的直接落在我旁邊,我低頭看了一眼,似乎是米粒一樣的東西。只是種類很多,像是五穀。顏色有些發暗,像是發黴了似的,失去了本來的顏色了。
但是我更關心的是來的人,那人身形一晃,從門口就跑了過來。
見到他我頓時覺得有救了,因爲來的正是廖光明。
“我去,你終於出現了。”一直以來我的身上肩負着很大的壓力。見到了廖光明,我纔有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雙手都插到一個揹着的口袋裡,不斷地往外拋灑五穀。而宋曉彤的尖叫聲,此起彼伏,似乎是痛苦難當。
“什麼東西?這麼厲害。”赫連雙也看出了門道,在一旁問道。
“是五穀,但是肯定不是普通的五穀。”我說道。
“是被公雞血泡過的五穀。”廖光明應了一聲,隨即又對我喊道:“把我包裡的那個叭蝮拿出來,放到正東,頭西尾東。”
我看到有個揹包放在門口的地上,我趕忙跑過去,從包裡掏出那隻叭蝮。這叭蝮嘴上原本放着我的那枚永樂通寶。後來我知道這是五帝王錢中的一枚,珍貴至極,就將那銅錢隨身攜帶了。後來廖光明又找了一枚普通的大清康熙通寶代替了大明永樂通寶。
在廖光明離開的時候,把這隻叭蝮也帶着了。
我按照廖光明的吩咐,將那叭蝮放到正東方位,腦袋衝着西方,隨手拿掉了那枚銅錢。
場上的那些鬼霧,開始一縷一縷被叭蝮吸了進去。
隨着鬼霧越來越少,廖光明拋灑五穀的動作也越來越慢。
最後當最後一縷鬼霧被吸進去的時候,廖光明也坐到了地上,讓我趕緊用銅錢封住叭蝮的嘴。
我將那枚普通的康熙銅錢封上去,結果我連放了幾次,銅錢像是受到了什麼力量的排斥,每一次都被叭蝮吐了出來。
“不行,這銅錢壓不住。換個銅錢。”廖光明開始在身上翻找。
我突然想起身上還有一枚漢五銖,雖然不是王錢,但是年代要比康熙通寶久遠很多了。
我忙將那漢五銖塞進了叭蝮的嘴裡。這時我發現漢五銖在叭蝮的嘴裡,劇烈地顫動着。
好在那銅錢顫動了一會,就平息下來了。
廖光明鬆了一口氣,我看了看四周,問他女鬼呢?
廖光明指了指那個叭蝮:“連着鬼霧都在裡面了。”
“啊?這叭蝮還有這功能。你咋沒告訴我?還有那五穀,即便是泡過公雞血或者黑狗血,怎麼可能制服一個怨氣纏身的厲鬼呢?”
廖光明翻了翻眼皮:“孃的。你這是質問我啊?我剛剛救了你啊……你當那是普通的五穀嗎?那是有百名僧侶以上的寺院裡自產自種的五穀,叫做佛粟,本就有驅邪鎮靈的作用。”
我低頭一看,發現那些五穀在染到了鬼霧,打到鬼體之後,已經變得通體發黑,像被墨水泡過了一樣。
這特殊的五穀,有特殊的功用。在殘卷裡,我確實沒有見到過。
我嘿嘿一笑,問廖光明那女鬼宋曉彤怎麼辦?就那麼在叭蝮裡封着嗎?別弄不好再跑出來害人。
廖光明點頭說,有機會把那叭蝮送到寺廟裡去。經過日日佛經沐身,總有一天會洗滌去她身上的戾氣。如果洗去了戾氣,就可以安然投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