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還想再罵。
卻被白開的這一句話弄的眼睛反酸。
我忍了一下,纔過去將白開從地上扶起來。隨便拎了一個看着結實的籠子,讓白開當凳子坐下。
白開很虛弱。雖然一直襬手示意自己能走。
可還是任由我架着。只能罵道,輕點輕點。你這是盡孝嗎?你這是着急要遺產是吧?
我只是笑。
心說叫你聲爸爸我認了。反正都叫了,這便宜今天就讓你佔個夠吧。
等到白開坐穩了。我和秦一恆都蹲下來圍在他旁邊。
一時間這景象到真像是子孫繞膝。對於我腦海裡能浮現出這個形容,我也覺得自己挺丟人的。
我問道,白開,做人渣能做到你這份上,也真是登峰造極了。
你告訴我,你的執念是什麼?你賴在這裡想幹嘛?你以爲我們找不到你是吧?你覺得這樣有意思嗎?你覺得我們現在被你弄的很快樂是吧?要不你體驗一把?
我一連好多個問題。問的白開直髮懵。
幹什麼?無可奉告。白開伸手要了根菸道,無可奉告,無可奉告,無可,無可,無,無。
等到抽了一口煙,白開才又道。小缺同志啊。對於這件事嘛。我也不想的。但...白開看了眼萬錦榮,但只有這樣才最保險。我琢磨着讓你叫我爸爸這件事,幾乎大概差不多估計反正是難以完成的。就算萬老鬼把你抓來,他也想不到會壓着你的頭管我叫爸爸。就算他真壓着了,你會叫嗎?
我愣了一下。腦子裡真想象了一下。
倘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我可定是會玩命拒絕的。
白開這一招倒是真的很絕。一來這執念的確很刁鑽,萬錦榮肯定想不到。二來,也是在保護我?萬錦榮倘若是真對我下手了,這白開就永遠賴在這裡面了?
這麼一想,我也瞄了一眼萬錦榮。
現在白開醒了,保不齊萬錦榮正在計劃着什麼。我側頭一看,秦一恆個衝我比了一個他在盯着萬錦榮的手勢。我這才放心一些。
我道,甭管這麼多了。咱們出去。出去了再從長計議。這一路過來,我們可是看了不少你的黑歷史。你要是真不嫌丟人,那老子就去電視臺買幾個廣告位,專門給你宣傳一下。你要是真要你這張黑臉,那就乖乖跟我們出去。
白開哦了一聲。吐了一口煙。
我知道你們大概都看到什麼了。人嗎!誰年輕時候沒做點丟人的事是吧?小缺你是聰明人,知道兔子急了也會咬狗吧?
白開說着用手比劃着嘴在我胳膊上咬了一口。
重申道,咬狗!嗯。
好了。別貧了。秦一恆道,我們先出去吧。你消失的這段時間。我們掌握了很多新線索。事情已經不是之前想象的那樣了。
啊?我他媽也正想跟你們說呢!事情已經不是之前想象的那樣了!白開道,你知道這怪物是什麼嗎?是連通陰河和世間的通道!你們懂不懂?
見我和秦一恆點頭,白開有些失望。我靠!媽的一點掌聲都沒有?合着你們知道了?那我就更不能出去了啊!這怪物存在一天,那真龍就有可能回來你們知道嗎?
白開邊比劃邊說道,回來你們知道意味着什麼嗎?他可不是自己來!人家可是帶着東西來拜年的!不對,是帶着兵馬來的!
我和秦一恆再次點頭。
白開這下就有些急了。我靠!老子捨身忘死,合着你們在外面都知道了?
怎麼地?真龍這事上新聞了??
我勸白開道,我們是從袁陣那裡得知的。就是宏達地產的那個袁陣。所以這前線戰地記者也沒啥用了。趕緊歸國吧,還有別的任務交給你。
我看着白開道,你不欠這個世界上任何人的。你沒必要爲他們犧牲。
你這話說得媽的輕巧!老子不犧牲,但老子正好被吞了啊!你說這是不是命?啊?白開嘆了口氣道,而且在這裡面,我能看到很多過去的日子。挺懷念的。呆久了,真的有點不想走了。不然你們先回去?隔三差五逢年過節的來看看我?
去你奶奶的!我罵道。你睜開眼睛看好了。這地方是隨便能來的嗎?今天你不走,我和秦二就只能在這兒跟你耗着。你掂量着來吧。
白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秦一恆。
半晌沒說話。
終於他笑了一下。這個笑容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他,看向他母親的背影時候的笑。
弄的又開始有些心酸。我想說點什麼。哪怕是調侃着誇一下白開他媽長得挺漂亮。起碼讓白開知道我們瞭解了這件事。
但我還是沒有張開嘴。
白開道,真的哥幾個。人生很累啊。能有這樣一個地方睡覺。對於絕大數人,是挺好的歸宿了。我想啊。這自尋煩惱,活的多累啊。咱現在能把這事就這麼瞭解了。不也挺好的嗎?你說你們又強拉硬拽的要帶我走。既然已經決定了在這兒睡上個十年八年的。換做別人,老子早就一個嘴巴抽上去了。老子從藝這麼多年,從來不賣身。你們這不是難爲人嗎?
可換句話說回來了,我這一輩子,就是不聽人勸。你說吃過苦頭吧?吃過。但後悔嗎?不後悔。
如今你們這麼勸我,不是讓我很沒面子嗎?
唉。白開嘆了口氣道,算了算了。你們倆壓根就根本不算人。什麼人能爲了找我,玩命鑽這怪物肚子裡來。我看你倆更他媽像怪物。
得了,起駕回宮。
白開說着就撐着我的肩膀,勉強站了起來。
活動了一下腿,走路還是有些顫顫巍巍的。轉頭衝萬錦榮道,萬老鬼。我也不跟你耗了。日後再見到,咱們可恐怕就只能動手了。但說真的,你看我都聽勸了,你也別死心眼了。那麼大歲數的人。那真龍真讓你放出來,你就安心了?
萬錦榮沒有吭聲。
只是默默的看着我們三個人。
轉身就拉開門往外走。人還沒等走出門,他又停了下來。頭也沒回道,嗯,挺感人的。聽勸...呵。
萬錦榮這才走了出去。
我和秦一恆攙着白開。這才反應過來還沒考慮好怎麼出去。
白開似乎看出了我們在想什麼。
伸手指了一下房間裡的另一道門。走那邊。
我們從房間裡出去,外面是一條狹窄的衚衕。白開用手打着響指。像是在聽四下的迴音。
等了一下,又指了一個方向。
於是三個人就沿着衚衕繼續走。
這麼走着,我逐漸也看出了些門道。
因爲白開的每次響指之後,空氣裡似乎都能聽到一種金屬抖動的嗡嗡聲。
起初我還以爲是耳鳴。
而後這種聲音出現的越來越頻繁。我才確信,白開是在用這個聲音找路。
我們聽從着白開的指揮。
穿梭在各式各樣的街道或是房間裡。也不知道這麼走了多久,反正周邊的一切越發的讓我感到不真實起來。
就像是進入了一個影視基地一般,但我卻絲毫找不到這些佈景的破綻。
終於。在白開的又一聲響指之後。
我們清晰的聽到了一聲金屬碰撞的叮噹聲。尋聲望去。不知道何時,身後的街道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小孩子的背影。
我一眼就認出來,那是白開小時候的模樣。
那小白開正蹲在地上一門心思的玩着一個東西。我都不用分辨,料想一定就是那個銅環了。
白開要我們在這裡等着。一個人走了過去。蹲下身來像是跟小時候的自己交談了幾句什麼。
起初似乎並不順利。那小白開立刻將銅環抱在了懷裡。
而後逐漸的才終於對白開放鬆了警惕。猶豫了一下,十分不捨的把銅環交給了白開。
白開摸了摸小白開的頭。昂首闊步的走了回來。
直到我們身邊,他才又有些支撐不住,被秦一恆一把攙住了。
你跟你自己說什麼了?你連你自己都忽悠啊?我問道。
白開回頭看了一眼那小白開的身影。
小白開依然蹲在地上,連頭都沒有擡起來。
咳。給他講了講道理。白開笑道,走吧。你們用這個找到我,就可以用這個出去。
什麼道理?我還是很好奇。白開肯定是瞭解自己的。所以他對小白開說的話,必然是一針見血。
我告訴他。別怕孤單。長大了會有兩個好朋友。白開吹了一口銅環上的土道,但前提是要用這個銅環來換。
他信了?我竟然有些感動。
廢話。怎麼可能?白開道,我威脅他,把他偷師父錢的事說出去。
拿到銅環之後。白開沒有再指路。
我們只是沿着這條街道不停的向前。我時不時的回頭看去。
那小白開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消失了。
又走了一陣子,我們發現街道走到了盡頭。眼前是一堵牆,和一扇破爛的門。
走吧。白開用銅環敲了敲門。把門拉開了。
門裡面是一片漆黑。外面的光彷彿被阻隔了一般。
白開先邁了進去。我緊隨其後。
人剛從光亮處進來,眼睛瞬間無法適應黑暗。等到我逐漸看清了四周的景象。我才發現。我們已經重新回到了那個巨大的廠房之中了。
我拍了拍自己,還是有些懷疑這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
秦一恆掏出手電來,掃了幾圈。廠房中那怪物已經不見了。地上倒是有好幾個人,零零落落躺着。都是袁陣的那些手下。
秦一恆用腳推了推,這些人都毫無意識。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昏倒了。
我們只好朝着廠房的正門走。
那廠房大門的縫隙還在,此時對於我而言,就像是一盞明燈一樣。
秦一恆狠狠的拽開了廠房的門。
外面的陽光立刻如同瀑布一樣的傾瀉在我們的臉上。我不知道從何而來的一種解脫感,感覺渾身上下繃緊的肌肉都鬆弛了下來。
控制了一下,我纔沒有癱軟下去。
啊!幾位!終於出來了!袁陣聲音傳了過來。
此時我眼睛完全被陽光照的眩暈了,半晌才分辨出袁陣的位置。
就聽袁陣道,幾位。你們已經進去好幾天了。出了什麼事了?
我有些懶得解釋。只是擺手。
秦一恆道,先照顧一下白開。
幾個人就上來將白開扶了過去。直到重新坐到車裡,我才感覺身體完全適應了現實。
這才問袁陣,我們進去幾天了?
三天了。江先生。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我們派的人都沒有出來。袁陣道,白先生沒有大礙。我們檢查過了。
那就好。我點點頭。你的人再也不出來了。我們也沒辦法。我看了一眼那廠房道,廠房就是個障眼法。進去了其實就已經入了怪物肚子裡了。
我忽然想到,就又問。萬錦榮出來了嗎?
沒有。四周都有我們的人盯梢。江先生,這樣,你們先休息。白先生那裡,我會安排。
回去的路上。我不知道爲什麼,睏乏難耐。這次進去,明明沒有做什麼事情。卻弄的像是跑了場馬拉松一樣。我癱軟在汽車的後座上,只覺得上眼皮直碰下眼皮。
白開倒是逐漸恢復了精神頭。剛出廠房的時候,他差點昏厥過去。都已經開始吸氧了。結果沒過半個鐘頭,我耳朵裡就不停的聽見白開跟旁邊的人扯皮。
估計也是袁陣告訴了他什麼事情。白開就不停打聽,哎,你是不是也是袁陣?你整哪兒了?讓我看看。
我只好勉強閤眼眯了一會兒。
等到重新回到了酒店。這才立刻衝了個澡,上牀便睡。
這一覺過去,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當天的晚上了。
我是被電視聲吵醒的。一睜開眼,就看見白開穿着浴袍對着電視啃雞腿。一邊吃一邊還在罵。似乎吐槽電視劇很爛。
秦一恆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看報紙。
我揉了揉頭,罵道。媽的你不是有房間嗎?
接老子一腿!白開隨手丟了個雞腿到我牀上,小缺,趕緊起來。說正事。
什麼正事?我隨手點了根菸,算是清醒了一下。
關於我在那怪物肚子裡發現的事情。白開叼着雞腿湊了過來。神秘的說道,你還記得那些帽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