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一恆望着白開師徒的背影。
一時間竟然忘記了要跟上去。
說實話,我有些替白開心酸。我從沒想過他會有這樣的一段往事。
可轉念一想心說也是,對於白開這樣的人來說。首先他肯定不會主動提起這段經歷,其次,或許他是真的替母親高興。所以這並不算是什麼童年心理陰影。
唉。秦一恆嘆了口氣。走吧。
二人這才追了上去。
這條街並不長。沒走多久。我們就見白開師父領着白開進了街邊的一家小飯館。
然而等到我們推門進去。
卻發現裡面的景象有些出乎意料。
這顯然不會是一個吃飯的地方。
只見房間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鳥籠子。幾乎已經難以下腳了。
我頓時就認出來,這多半是某個籠街的一家店。
白開師徒二人此時已經不見了人影。
我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見他們還沒有出現。就只好從鳥籠叢中跋涉而過,推開了更裡面的一扇門。
推開門迎面看見的就是一個巨大的物件。
擺在整間房的正當中。被人用紅簾子遮了個嚴實,也看不出裡面究竟是什麼。只能從輪廓上感覺,這似乎是一個巨大的箱子。
這下弄的我有些緊張,心說這他媽的不會是一堆衣櫃吧。
正着這麼想着,我就四下看了看。
這個房間很大,足有兩百平。房間顯然是經過細心裝飾的,地面鋪着高檔的實木地板,牆上的牆紙也很有格調。只不過這整個房間裡除了眼前的這個巨大的物件之外,別無他物,看起來有些空曠。
靠裡面的牆有兩扇門,也不知道究竟是通向哪裡的。
想了想,好奇心驅使我決定先去掀開那簾子。
然而人剛走了兩步。忽然就聽見了一陣腳步聲。接着裡面其中的一扇門被人推開了。
一個人走了進來。我定睛一看差點沒叫出聲來。
這人是萬錦榮!
萬錦榮像是沒看到我們一樣,徑直走到了那巨大的物件旁邊。
把簾子掀開一個小縫,瞄了一眼。又放下了。
我知道你們會來。萬錦榮突然頭也沒回的說道,不用怕我。在這裡面,我殺不了你們。
我啊了一聲。
合着這老鬼是能看見我們的。
簾子裡有什麼?秦一恆問道。人試探性的向前了一步。顯然他對萬錦榮的話並不相信。
有什麼?萬錦榮回頭看向秦一恆。狗。一條癩皮狗。
狗?媽的合着紅簾子後面是一個狗籠子?
這籠子少說也有好幾米長,媽的那狗得多大?說是個獅子我都敢信。
這麼想着,我就要上前去掀開那紅簾子。
江爍。秦一恆叫了一聲,別中圈套。
秦一恆攔了我一下,又道,白開在哪兒?
萬錦榮突然笑了,白開?哈哈。說着他手一發力,竟然直接將那紅簾子拉開了。
紅簾子後面,是一個巨大的方形的籠子。看起來和動物園裡的那種差不多。籠子正當中,此時正躺着一個人。那人背對着我們。但我從背影也立刻分辨出來了,是白開!
白開赤裸着上身,一身的泥濘。
還是穿着當初進圍城的那條褲子。
一時間我腦海裡頓時浮現了白開小時候的那張臉。
剛纔的一股心酸勁全涌了上來。
我罵道,媽的你奶奶的三孫子!老子弄死你!
人立刻就朝着萬錦榮衝了上去。
秦一恆還想拽住我,無奈晚了一步,只碰到了我的肩膀。
我幾步就到了籠子旁,藉着慣性衝萬錦榮擡腿就是一腳。萬錦榮連躲沒躲,用雙手順勢一接,人後撤了一步。我一下子就被弄的差點來了個大劈叉。人掙扎想要把腳抽回來。就聽萬錦榮道,我殺不了你。你以爲我現在就能殺了他?
話音未落,萬錦榮就把我的腳鬆開了。
你睜大眼看看。萬錦榮指了一下白開道,他是死是活?
我趁機瞄了一眼,這次離得近了,倒是真的能看出白開還在呼吸。他的背影微微的起伏。之前在圍城之中的那些傷口似乎也已經痊癒了。
我喊了一聲白開的名字。他沒有任何反應。
我對萬錦榮道,媽的,你把他放出來。
萬錦榮攤了攤手。我沒辦法。
我剛想又罵,忽然秦一恆道,沒用的江爍。是白開自己把自己關進去的。他把自己當作保險了,不想讓萬錦榮利用這個怪物。
我愣了一下,半晌才明白秦一恆的意思。
白開現在是賴在這怪物體內不肯出去了?難怪萬錦榮說他是癩皮狗?
有白開在內,萬錦榮顯然對着怪物的支配經常會不受控制。
這樣一來,萬錦榮的全盤計劃都會被打亂了。
我又忍不住叫了聲白開,媽的你真是條狗。這種事你都不打個招呼??
萬錦榮看着我和秦一恆。
我似乎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發現無奈的表情。
我衝萬錦榮道,那你現在在幹嗎?在想辦法把白開弄出去是吧?
是。我對你們沒什麼好隱瞞的。你們既然來。我希望能你們勸你們的朋友出去。這樣對我們都有利。不是嗎?萬錦榮頓了一下道,你不希望你的朋友永遠的被困在這個籠子裡吧?你想象一下,當你切身的感受到這個世界。花天酒地,五彩繽紛的時候。你的心裡永遠有一塊陰影。若干年後,這陰影會越來越大,直到完全的吞噬你。在你人生接下來的每一個瞬間,每當你感受到快樂,你就會想起來,這個世界上你有一個朋友,沉睡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你會後悔當初你曾經有機會將他救出去,可是你沒有那麼做。你吃下去的東西,嚥下去的酒,都會沒有任何的味道。因爲你心中有悔恨。你看看他....
萬錦榮還要說。卻被秦一恆打斷了。
不用你提醒我們。我們帶他出去。秦一恆走到籠子旁,告訴我,有什麼辦法?
萬錦榮像是有些如釋重負。
但他的臉沒有任何的變化。
我們需要找到魂魄。你們的這個朋友進來的時候,把魂魄藏在這個地方了。找到了,他就會醒過來。然後你們帶他出去。
我看着白開的背影。
聽萬錦榮的意思,這孫子一直在睡覺。或許那天晚上在工地,白開突然的出現,他是醒過來了?還是說他是在夢中?
魂魄?我問道。你的意思是白開死了?
並不是。你們的朋友很聰明。他用了一個辦法。靈魂出竅了。萬錦榮道,我猜想。他是用執念把魂魄帶走了。
你朋友的執念在,他的魂魄就會在,他就永遠無法出去。萬錦榮緩緩道,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跟着白開的往事過來的。秦一恆反問道,什麼樣的執念,你清楚嗎?
哦...萬錦榮道,不清楚。不然我早就帶這條癩皮狗出去了。你們是他的朋友,你們來想。
我心說不好。
這下實在有點難辦。白開的執念?會是什麼東西?想見他師父一面?想跟我們喝頓酒?媽的他要是真像他平日裡說的,想當我爸爸這可怎麼辦好?我總不能把我媽拉進來跟他結婚吧?
對於執念,其實我是清楚的。所謂人有三魂七魄。行內的解釋,執念這東西其實就是人死前魂魄脫離之時,帶走了肉身的最後一個念想。
這樣一來這人就無法安心投胎,變成了徘徊在世間的污穢。
只要完成了,這個念想就會消失。污穢也就是徹底解脫了。
所以很多污穢的執念倒是非常普通。無非就是想見個親人,或是有什麼放不下的東西。
這麼想着,我就悄聲問秦一恆。哎,秦二。這怎麼找啊?毫無線索啊?
再說,這老鬼是不是又給咱們設套?
秦一恆道,倒不像是陷阱。白開是高手,他這麼做就是想徹底把自己的魂魄藏起來。
秦一恆環視了一下房間又道,這怪物體內,本身就是一個無法解釋的世界。所以這就更復雜了。
秦一恆擡起頭問萬錦榮,你的意思。白開是故意讓魂魄分離,帶着執念離開。這樣他就會永遠徘徊在這裡,對吧?
見萬錦榮點頭。秦一恆就又道,那這樣的話。對於一個被人刻意藏起來的東西。肯定就不能用常規的方式去思考了。因爲這樣才更加安全。
我邊聽邊點頭。秦一恆的分析沒錯。白開那孫子心眼多着呢。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最安全。我忽然想到了什麼,媽的,白開不會就把魂魄藏在這個屋裡了吧?
我驚道,籠子裡你們找了嗎?快把籠子打開,我進去翻翻。
沒用的。你不知道執念是什麼。你就找不到他的魂魄。萬錦榮做了個請的手勢,不過你可以去試試。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
萬錦榮輕輕一推,籠子就開了一扇小門,事實上那籠子壓根就沒有鎖。
我貓着腰進去。終於看見了白開的臉。
他似乎真的是在做夢,眼睛在眼皮下面一直在動。表情卻很安詳。睡得很沉。
我趁萬錦榮不注意,悄悄的推了一下他。對於白開,他真有可能是在裝死。
但白開毫無反應,只有胳膊從身上滑了下來。
我簡單的翻找了一下,事實上我也毫無頭緒。白開身上的傷都已經好了。傷口早已結疤了。兜裡空空如也。
我搖搖頭,轉身剛想出來。又覺得不甘心。乾脆坐到籠子裡面思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大致想出了一些白開可能會使用的執念。比如喜歡嘴上佔便宜。
雖然不想,但我還是低聲叫了他一聲爸爸。
然而,白開毫無反應。
其次就是白開喜歡白襯衫。我正好穿着的就是一件襯衣。只不過顏色不是純白的。只是單純的淺色。我也脫下來,給白開穿上了。
可白開依然沉睡着。
再有的話。我想着突然看向萬錦榮。
對啊。白開的執念會不會就是想幹掉萬錦榮?不管怎麼樣,我覺得有必要一試啊。
這麼想着,我就想去和秦一恆通個氣。
人剛要走出籠子,忽然就聽見秦一恆指着我身後啊了一聲。
白開動了一下!秦一恆叫道。江爍,你剛纔幹嘛了?
剛纔乾的事情,別的倒好說,叫白開爸爸我是真不好意思告訴他們。
可眼下實在顧不上那些了。我就大致講了一下。秦一恆就推着我又進了籠子,你快點,再重複一遍!
我被弄的實在無奈。
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只好再次蹲下身來,叫聲了爸爸。
這次秦一恆特地囑咐我要大點聲,所以場面更加尷尬了。
叫完白開爸爸。我又重新將他的襯衫脫下來。再給他穿上。
這次我眼睛都不敢眨了。
心說剛纔叫爸爸沒什麼反應。那肯定緣故就是出在這襯衫上了啊!
但我盯着白開看了半晌,他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是不是得換個顏色?我嘀咕道,白開剛纔明明動了啊。
我心說不行,可能還是落下了什麼步驟?
我仔細回想着,這次又重複了一遍。無論是動作,聲音,哪怕是表情我都儘量的復刻了第一次的流程。
然而讓人失望的是,這次白開依舊毫無反應。
重新走出籠子,我很失望。
我問秦一恆,是不是剛纔他看花眼了。秦一恆卻斬釘截鐵道,不可能。他肯定動了。
那他怎麼沒醒過來啊?如果他動了的話。不是證明執念已經完成了嗎?我道。
不清楚。這事有些奇怪。秦一恆也是一臉的茫然。看來一時半會兒....
秦一恆話還沒說完。忽然我就聽見籠子裡的白開嘀咕了一聲什麼。起初我沒聽清楚。我和秦一恆立刻跑到籠子旁邊,又聽見白開再次嘀咕了一句話。
這次我聽得真真切切。當即差點沒給白開一嘴巴。
嘿嘿嘿。叫了三聲爸爸。乖兒子。白開道。
媽的!他怎麼知道我叫了三聲?合着從我叫第一聲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媽的所以才動一下,爲了再聽幾聲,繼續裝死?
我道,白開你還是人嗎?老子爲了救你,費了多大勁你知道嗎?連他媽執念你都用個這麼猥瑣的!
白開終於坐起來了。然而讓我意外的是,他竟然一臉的嚴肅。
小缺。你們不該來找我的。白開道,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