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有認知是珍貴的東西。
就像是一些帝國崩塌之前,大家好像都沒什麼兵力可言。但是帝國一旦真正崩塌,那大地之上就會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一大堆聽過的、沒聽過的軍閥,隨隨便便就能拉起來一大票人。
好像這些軍隊是從地裡長出來的一樣。
而門諾·庫霍恩面對這個說法則一臉冷笑。
“呵,瞧瞧你這大義凜然的樣子,尚恩。不知道的還以爲你跟商人協會狗屁關係都沒有,也沒有給他們在辛特拉抓了上萬人的平民充當奴隸貨源呢?”
“您大可以直說。”尚恩爵士微眯眼睛,看不出喜怒。
“我就是商人協會養的狗,因爲他們的運作我才能上軍校,接着憑藉軍功爬到這個位置,有幸跟在您身邊。但這跟我對帝國的忠誠不矛盾。”
“因此,就算你中傷我背後的協會,我也不會放棄我該做的事。”
尚恩爵士像是準備在做一件極有壓力的事情,他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說:“我現在申請剝奪門諾·庫霍恩元帥在這場戰爭中的指揮權,理由是畏懼敵人,且在戰局中採取消極策略。”
此言一出一片死寂,甚至就連一直沒有停歇,就連爭吵中都沒有間斷的移動也停止了。
他這是昏了頭?臨陣下克上?
就算是門諾·庫霍恩元帥被端了指揮部,戰局已經不可挽回的滑向了‘失敗’.憑伱的威望也想臨戰彈劾他?
除了門諾·庫霍恩本人以外,所有參謀、指揮官,包括芙琳吉拉·薇歌,都像是見了鬼一樣地看着尚恩。
但尚恩本人卻平靜得很,因爲他敢在這個節骨眼彈劾元帥靠的不是軍隊中的威望.而是切實地利益。
“諸位,我就直說了吧。”
尚恩那如同末路野狼的兇悍眼神掃視着一個個同僚。
“軍隊的地位高低取決於威懾力、戰鬥力。而我們戰無不勝的名聲擁有多少價值,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大家的背後都有人,或是家族,或是跟我一樣的各個行業協會。這沒什麼好羞恥的,我就是奴隸商人協會推上來的。我想各位之中,甚至還有被商人協會總會推上來的人才,對吧?”
“而我們也都知道:帝國軍官的身份給了我們崇高的社會地位,可是實打實的金錢、享受,是咱們背後的那幫人給咱們準備好的。”
“咱們越是表現優異、有上進心,那就會在軍隊裡爬得越高,進而軍隊越發有戰鬥力,帝國對軍隊的重視也越高,而咱們背後的人又會因此而給咱們更多的實惠。因爲咱們的‘價碼’隨着軍隊水漲船高。”
“沒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這就是偉大的帝國軍隊之所以無人可敵的原因!”
尚恩張開雙臂,面向所有同僚大聲說。
“可是如果!如果我們的軍隊敗了呢?我們的重要性和受重視度被狠狠削弱了呢?!”
說到這裡,尚恩的語氣低沉,甚至帶着陰狠。
“我想,咱們在咱們的背後那幫人眼裡也並不算無可替代吧?他們在商界有幫手,在政界有幫手,這些幫手都需要他們的長期‘投資’,而他們自身的資產又不是無限的。”
“‘投資’嘛,總會有傾向和取捨纔對。誰該拿多?誰該拿少?”
“我想咱們應該也都對被同一批人‘投資’的其他人下過黑手吧?爲了能拿到更多的‘投資’。那麼現在請想想軍隊如果敗了,其他人是會痛打落水狗?還是伸出援手?”隨着尚恩的話語,原本並不把他的提議放在心上的許多參謀、指揮官,眼神都開始隱約閃爍起來奇異的神色。
芙琳吉拉本來已經悄默默地站在邊緣,但是在她被尚恩的眼神掃過時,還是不由自主的臉色發白。
她算是聽出來這羣人是什麼意思了。
這些尼弗迦德的高級軍官們不想放棄他們因‘軍隊戰無不勝’而享有的社會地位,和奢靡生活。
因此就要打、要贏!
而誰會爲此付出代價?
這個問題似乎沒人關心。
“但我們打不贏。”面對下克上始終沒有說話的門諾·庫霍恩,此時語氣疲憊地說。
他緊緊盯着尚恩的眼睛。
“指揮系統已經亂套了,而我們在指揮系統還存在之前,原本在幾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排布好的陣列也被那個獵魔人給牽扯得一塌糊塗!沒有陣列的軍隊打有陣列的軍隊是什麼結果?你能告訴我嗎?”
“等我將你彈劾完後,這份命令將由我單獨發出,後果也由我一人承擔。”尚恩爵士說着。
“況且也不一定打不贏,在先期的指揮優勢中,北方軍隊被我們打得潰不成軍,他們的陣線現在恢復成什麼樣也不樂觀,而只要我們發起反衝鋒,一切都會好的!尼弗迦德軍隊無人可敵!”
這番話好像是打消了在場其餘人等的所有顧慮,畢竟失敗了都有人背鍋,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於是沉默之中,手臂依次舉起,口中依次表決‘同意’。
指揮權由此合理合法地轉移出去。
尚恩的第一個命令,就是讓芙琳吉拉最後一次將準備反衝鋒的命令傳遞出去,接着讓女術士立刻離開。
他們這羣人都是軍隊中的精英,在意識到自己在情報上被藍恩給耍了之後,戰術邏輯反推,立刻就把術士的嫌疑給提了上來。
不是指帝國術士會給敵人報信,而是也許術士會成爲那個獵魔人的信標。
芙琳吉拉早就臉色蒼白,想趕緊溜了。僅在言語之間進行的軍隊內部權力爭奪、下克上這是有別於直面獵魔人追殺的另一種恐怖!
於是她低着頭,一言不發地接受了命令。
心靈感應攜帶着消息傳遞出去,而她本人也忍着頻繁施法的噁心感,再次打開了一個短暫的傳送門離開。
門諾·庫霍恩的背好像一瞬間就被壓彎了,這個在藍恩的一陣衝殺裡還能維持理性的指揮官,精氣神猛地一下就沒了。
他只是用充血通紅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尚恩。
“沒有預先排布、戰時指揮,只有一聲令下的反衝鋒.你是要讓這五萬士兵去送死!這可是尼弗迦德帝國的五萬正規軍!是尼弗迦德人!”
“爲了榮譽,也爲了帝國的尊嚴。”
尚恩的語氣簡直堪稱神聖而悲壯,宛如一個決心投入一切、放棄一切也在所不惜的愛國者。
“我們必須讓北方人和世界保持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