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村城城主安藤守就?
在菊地大介自我介紹之後的第一時間,藍恩立刻提煉出了關鍵信息。
獵魔人不動聲色的想着。
這裡是戰國時代的美濃國境內嗎?
藍恩一直在高考完成之前,都是個對歷史感興趣的愛好者。
外國曆史也有所涉獵,但是所謂‘外國’這個界定太寬泛了,所以他自然不能博覽羣書、深入品鑑。
大多隻是瞭解而已。
而對於這個‘安藤守就’,藍恩依稀只記得對方是什麼【美濃三人衆】之一。
當初他對於這種中二稱號竟然出現在正經資料記載上,還感覺是什麼惡搞呢。
只能說日本人的中二確實是歷史沿襲、一脈相承。
既然由菊地大介證明藍恩不是妖怪,而且身份比較特殊。
所以他直接邀請藍恩到村子內,想要以招待的名義看看這個明國人到底是要幹嘛。
藍恩本來就想從本地人的口中,打聽一下這個世界那些他們一過來就被纏上的超凡力量是什麼東西,所以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於是就只是在跟着進入村子的時候,隱晦的朝着身後打個手勢,讓遠處的麒麟與絨布球不用緊張。
等到藍恩真的靠近村子大門的時候,門口聚集起來的一小隊守衛士兵顯然都嚥了口唾沫。
畢竟這個具有超自然力量的戰國時代,雖然人均身高看起來有一米六七的樣子,但是他們身上就一件單薄的單衣。
在藍恩走過他們身邊時,不論是高度還是厚重感,都顯得獵魔人更像是一架兇猛的戰爭機器,而不是什麼柔弱的血肉之軀。
一路向村子內走去,許多人都從門內探出頭來,想看看讓大家這麼大動靜的是什麼情況。
村子裡的房屋大多是木屋草棚房,還瀰漫着很重的大型牲畜的體臭與糞便味道。
按照菊地大介的介紹,十三櫻村主要是靠着作爲各路車隊調度牛和馬的驛站而出名的村子。
這些大型牲口們不知爲何,似乎在這裡總能比較輕鬆的維持健康和體重。
久而久之,大家就都願意在這裡歇腳了。
整個村子也因此轉型爲一個服務型的驛站村落,自己本身並沒有多少耕地。
菊地大介用來招待藍恩的地方,應該是他自己的家。
這間房子雖然也是木屋草棚,但是好歹還開了幾扇紙窗,顯示出跟尋常村民們的不同。
房間裡鋪着木板,但並沒有草墊榻榻米,只在木板中間掏了個四方格空位,裡面點上柴火,一口鍋掛在繩子上,被吊在火上。
菊地大介的妻子是個老氣的女人,上了兩杯茶後就默默退了出去。
而在房屋門口,許多人也還在聚集着,探頭探腦的想往裡面看個新鮮。
他們是個驛站型的村子,按理說見識比那些尋常村子多多了。
可是藍恩這一身的氣質和外形,實在不是他們這些人能想象的。就算是武士老爺,也沒見過這麼威武的啊。
十三櫻村的教習勉強保持着鎮定,率先請藍恩飲茶。
他其實有點擔心對方以‘茶水粗陋’爲名發飆。
傾奇者。
這是一種在這個時代能增加上層名氣,卻被下層人所排斥的作風。
就如魏晉南北朝時期,因爲要以‘孝道’舉官,於是就蹦出來許多讓人瞠目結舌的‘孝心故事’一樣。
想要得到官府的官位要有名氣,而在天皇公卿們所在的京都,做一些特立獨行的舉動來增加名氣也就是順理成章了。
比較有名的是扛着棵樹,唱着歌光屁股騎馬
而京都的風尚毫無疑問就是當前日本的頂流風向,傾奇者的風隨之吹遍日本。
日式頭盔在此之前還是更注重威嚴和實用的風格,但是到了戰國時代,頭盔額頭部位的裝飾,也就是‘前立’就開始變得五花八門。
武士們急於表現自己的獨特性,有的甚至頂了個漢字‘愛’,到頭盔上。還有的用紙筒包圍頭盔,紙筒立起來有兩米多,比人的身高還長。
公卿貴胄們眼裡的風流,在正常人眼裡就不太像是正常人了,因此名聲不太好。
藍恩這一身【史矛革】盔甲,雖然看得出來實用性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這個盔甲風格在日本來說,也肯定算是‘傾奇者’了。
更重要的是,藍恩自己介紹說的身份
“閣下所言實在太過離奇。”等藍恩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後,菊地大介才抖了抖自己的外套羽織,似是無意的問道。
“您是明國人,還學藝於南蠻,那麼想必是從堺過來的?”
‘堺’是一個地名,是眼下日本與海外貿易的主要商貿關口城市。因爲商貿實在發達,甚至沒有官方領主,而是由大商人們聯合管理,招納僱傭兵進行保衛。
如果藍恩確實是在南蠻學了一身本事的明國人,這個說法基本是想當然就能得出來的。
但是藍恩卻表情平淡的反駁了他。
“不。我是從種子島來的。”尖銳的手甲輕柔的拍了拍放於身側的阿隆戴特刀鞘,“一路北上,才學了點本地劍術。”
種子島,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最開始在日本登陸的地方。因爲位於日本羣島的南方,所以日本人才叫西方人爲南蠻,誤以爲他們是從南方來的。
雖然藍恩本身的自我介紹已經夠離奇了,但是如果他是從堺登陸的日本,那麼後面的直接可以認爲是不可能了。
日本雖然也有不少海盜在海外出沒,但是正兒八經的劍術有成者,基本都是選擇本土開設流派的。
如果上岸就是堺,那基本沒什麼機會學習本土劍術。堺的商人聯合可不會培養沒學成的僱傭兵,他們只要現成的。
可如果是從種子島一路向北而來,這一路上的說法可就多起來了。也更加難以查證。
面對藍恩滴水不漏的迴應,菊地大介張了張嘴,卻又只是砸吧了一下就又閉上了。
這個剃着月代頭的武士,頭髮已經有一半白了。
年齡不小,但是又哪見過藍恩這種張嘴就是明國、南蠻、本地混着來的人物?
此時,菊地大介房門外不僅來了許多村民看熱鬧,在驛站裡休息的人也來了一些。
他們大多頭上包着條三角汗巾,手裡啃着雜糧雜菜飯糰,扒着門邊就往裡看。
這些人一般會驚呼兩聲,第一聲是因爲看見了藍恩的側臉,第二聲是從那側臉的面容中驚醒,意識到對方這個體型與正常人的對比。
“藍恩閣下風姿超然。”憋了半天,菊地大介這個武士才終於想出來這麼一句夸人的話,磕磕絆絆的說着,“但不知道,您是來十三櫻村.?”
“我本來只是路走偏了。”藍恩也自然而然的接話說着,“但是聽說這裡有一棵神異的櫻花樹,就想來觀賞一下。”
“賞櫻.嗎?”
菊地大介沉吟着,但也並不覺得不對勁,他們這村子平常都是把那棵櫻花樹當做神來參拜的,再加上十三櫻村本就是一個消息流通的驛站。
有人慕名而來也很正常。
這個天氣裡,按理來說哪會有爛漫盛開的櫻花啊?
“請當我是個過路的旅人就好。”藍恩客氣而識趣的說着,“這村子其實是個大型驛站,不是嗎?我不是白吃白喝的人。”
說着,一枚泰莫利亞奧倫幣出現在藍恩的指縫裡,隨着他的彈動而發出貴金屬悅耳的輕鳴。
至此,菊地大介的眉頭已經基本全都舒展開了。
雖然眼下世道不太平,到處都在打仗、死人,戰爭又讓更多人落草爲寇,成爲山賊盜匪。
大多數村莊對外人排斥,就是怕這些山賊盜匪的內應溜進來,摸清情況之後裡應外合,把村子搶光殺光、付之一炬。
但要是有眼前之人的這等風姿,往京都大街上轉一圈,指不定第二天朝廷官位就封下來了。
幹什麼山賊呢?
而要說眼前這人憑着一副好面孔,拉虎皮扯大旗騙吃騙喝,人家自己手上就有金子,雖然看着像是南蠻貨幣,但金子就是金子。
不太可能有危險,並且有錢賺,那就管他呢?
當即,菊地大介就想直起身子,應下藍恩的要求。
可房門之外先傳來一陣喧譁。
“村長來了!”
一個穿着簡單的神道教神官服飾的老人,從人羣裡走過來。
看起來還挺沒架子,帶着烏紗小帽的頭一點一點,笑眯眯的同周圍打招呼。
菊地大介起身,先爲藍恩和村長互相介紹之後,才又把剛纔獵魔人的話轉述一遍。
村長看起來也沒什麼意見,只是嘖嘖稱奇的又跟藍恩打打招呼後,就替菊地大介應下了他剛纔被打斷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