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輕響,藍恩走進了院長臥室。
瑪格麗塔很擔心蒂沙雅的精神狀態,因此在之前寸步不敢遠離她。
巫師是強大與脆弱的混合體。
格底米蒂斯和蒂沙雅,他們倆之中的哪一個都能正面擊潰已經通過迪精而掌握無限魔力的威戈佛特茲。
但與此同時,戰鬥的餘波都能夠震撼整座島嶼,時間拖長一點指不定就把島嶼崩碎了的他們,卻甚至也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亡。
一個巫師如果想傷害自己,那跟一個普通人想傷害自己其實沒什麼太大區別,都很容易。
一片碎玻璃就夠了。
而等到藍恩進來之後,他的表情同樣變得非常嚴肅。
因爲這間本來由瑪格麗塔居住的房間,現在已經變得無比的規矩。
由魔法整理過的羊絨大牀上看不見一點褶皺,地毯上連踩踏的痕跡都沒有。
蒂沙雅安靜的坐在瑪格麗塔的化妝臺前。
她沒有看鏡子,只是低頭整理着已經很規矩的泡泡袖口。
桌上的燭臺被重新擺放過了。
她整理了桌布,讓其四角跟桌角對齊,而燭臺的四邊形底座,也跟桌角對稱。
蒂沙雅手腕上那些金子手鐲,按照大小排列整整齊齊的放在平整的桌布上。
旁邊還整齊的放着一把骨柄小刀。
挑不出一點毛病,一切都整齊又幹淨,就如她所期望的那樣。
“現在,”藍恩合上房門,輕聲嘆息的說着,“我倒寧願你還是那副亂糟糟的樣子了,蒂沙雅。”
“爲什麼?”蒂沙雅稍微擡了下頭,從面前的鏡子反射中看着進門的獵魔人。
藍恩發現,她畫了合適的淡妝。
“你沒穿鎧甲。”蒂沙雅平靜的說着,“是爲了方便脫衣服,跟我上牀嗎?”
“看來你聽見了。”藍恩的臉上不帶驚訝或尷尬,只是他搖搖頭,“當然,你畢竟是個大法師呢,就算現在情緒激動也一樣。”
“麗塔是個享樂的性子,特莉絲也是新一代的術士,她們認爲肉體的歡愉可以讓你暫時放鬆一下。但是你是古代的巫師,這種想法對你來說適不適用,我不知道。”
“可是看你現在這幅樣子.你確實需要轉移一下注意力了,蒂沙雅。你會把自己逼瘋了的。”
藍恩在平整的地毯上踩出痕跡,走到蒂沙雅的身邊,雙手抱胸的俯視着她說。
“叛亂的時候,你也被矇蔽了,你想維護術士這個團體的穩定和正義性,你甚至都還沒機會做出什麼錯事,你只是反應的慢了一點而已。”
藍恩語氣誠懇:“這不是錯。你對叛亂沒有責任。”
“如果你想放鬆一下,還記得咱們上次去的那個異世界嗎?那裡很適合讓你休養精神。”
“但是現在,正是術士需要穩固自身存在的時候。”蒂沙雅看着鏡子,與鏡子中藍恩的倒影對視着,“我不能消失,也不能放鬆。”
在鏡子裡,兩個人的眼神都嚴肅而認真。
“我現在難過得想要大哭一場。”突然,蒂沙雅在鏡子中如此說着,“但我已經太久沒有哭過了,藍恩,太久了。”
“或許,你能幫我,讓我哭出來。”
藍恩坐在了那沒有一絲褶皺的羊絨大牀上,蒂沙雅站起身,同時身上的衣服如同幻象似的消失不見。
兩個人第一次如此緊密的擁抱在一起。
但是跟瑪格麗塔的歡愉和愛,特莉絲的仰慕和愛不同。
蒂沙雅現在的心中更多的是痛苦,和自怨自艾的迷茫。
性不再是發自於愛的自然行爲,而是用來壓抑和發泄痛苦的手段。
他們互相擁抱、親吻對方。
之前整潔的牀鋪變得一片狼藉。
直到蒂沙雅流出了滿足和痛苦的淚水,她晦暗的情緒纔好像隨着眼淚而大股大股的發泄出來。
“雲雀。”
蒂沙雅炙熱的氣息吐在藍恩的脖頸上。
“什麼?”
獵魔人不知道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我的名字.真正的名字。”
女術士的眼淚滴在藍恩身上。
“自打成爲女術士,就再沒有用過的名字,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直到這時,藍恩才終於在性中感覺到了愛。
“我也愛你.雲雀。”
藍恩迴應了愛意。
在一陣沉默後,他們擁抱的更加緊密,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
仙尼德島上巫師集會發生的事情終於開始傳遍世界。
一如藍恩和蒂沙雅他們的預料,術士們的背叛和自相殘殺,讓北方開始不信任他們。
自北方人類登陸這片大陸以來,術士們獨立的地位和政治生態,都在這一次背叛中被變成了陳舊的過去式。
弗爾泰斯特裁撤了自己所有的王室顧問,包括特莉絲,還有凱拉·梅茲。
因爲之前在背叛中站在威戈佛特茲身後的費卡特,也是他的王室顧問。
所以他現在被弄得喪失了對術士的信任。
艾瑞圖薩學院裡多的是貴族女孩,原本這應該是學院的一大優勢,畢竟學生的人脈很容易就能跟學校的人脈進行互通。
可是現在,那些大貴族們卻絡繹不絕的將女兒接回家中,像是也不想跟術士們沾上關係。
瑪格麗塔沒有阻攔這些跟着家人離開的學生,她只是叮囑這些學生要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
顯然,現在頂着術士這個身份,在北方已經不是什麼好事兒了。
而在仙尼德島政變的第二天下午,斯圖爾特和另外九名已經經過突變的餘燼騎士,盡皆秘密到達了艾瑞圖薩。
藍恩與他們見了面,並且稍微瞭解了一下高丘堡的情況。
“什麼損失都沒有,就是我們之前修的路被毀得差不多了。”
斯圖爾特平靜的說着。
“嗯?”藍恩先是皺眉,然後釋然,“咱們修的都是小路,被那些攻城器械一壓,壞了也正常。”
“攻城器械確實壓壞了點,但主要還是魔法和熔岩,大人。”
斯圖爾特面不改色。
“您召來的幫手們似乎因爲太熱鬧的原因,顯得很活躍。”
藍恩有點心虛的吹了聲口哨,然後轉移了話題:“總之,咱們沒人受傷,他們沒人活着,對吧?”
“是這個情況。”斯圖爾特點頭,“就是事後,把那些阻魔金拆下來入庫的時候有點麻煩,他們帶的阻魔金實在不少。”
“另外,我們還活捉了那個永恆之火的傳教士。您的朋友裡似乎有一個特別擅長審訊,問出來不少東西。您要聽聽嗎?”
“不,我不關心這些瑣事。”藍恩搖頭,同時手裡的尺子在斯圖爾特的臉上量着那道缺口。
斯圖爾特這次過來,藍恩還準備把他的臉給修好。
“殺了他,還有他供出來的所有永恆之火人員。”
獵魔人的聲音平靜到像是在說幾根蘿蔔。
“凡是參與進這次事情裡的永恆之火人員,不管是教士、主祭還是大祭司,全都弄死。”
斯圖爾特讓自己的臉保持不動,方便測量,但他的眼睛卻訝異的轉向了自己的主君。
“大人.這樣行動似乎有點爆裂了。”
“今時不同往日。”藍恩放下尺子說着,“雖然消息還沒傳到苟斯·威倫附近,但是我想,南北戰爭已經再次開打了。”
“我討厭在戰爭之前,內部問題卻還沒有整理清楚。”
“但是在局勢如此尖銳的時候,貿然晃動永恆之火這股狂熱信仰的力量似乎也確實不太好,他們的狂熱對戰爭會有些用那就這樣。”
藍恩豎起一根指頭:“報復的級別限制到赫美爾法特之下吧。”
聽了之後,即使是以斯圖爾特的冷硬也不禁咋舌。
塞勒斯·恩格爾凱德·赫美爾法特,永恆之火教會大主教。永恆之火最高級的神職人員,當初在索登山戰役之後簽訂的南北雙方和平協議,他就是重要參會者。
“砍掉那些人的腦袋,然後扔到赫美爾法特的牀上,附贈一面辛特拉雙獅旗,讓他清楚是誰幹的。”
“能辦到嗎?”藍恩擡眼看了看斯圖爾特,“如果有難度,我可以抽空過去一趟。”
斯圖爾特皺眉想想,隨後才謹慎的回答:“如果有情報支持,那麼我們應該可以辦到。名單上人不少,我們到諾維格瑞還需要摸清他們的活動軌跡”
藍恩斷然說:“讓弗朗西斯·貝蘭的暗巷幫提供情報支持。”
“弗朗西斯·貝蘭的暗巷幫?可是大人,他們的問題還沒”
“那就同樣清理暗巷幫。”藍恩不等斯圖爾特說完,就果斷的說着。“本來就是一羣諾維格瑞裡的黑幫,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藍恩在戰時和平時,對人對事的接觸方式、處理方式,風格上是帶有不同的。
而斯圖爾特聽到現在,也已經找回了點當初在戰場上的感覺了。
他明白,藍恩同樣已經把思維轉換到了戰時模式,也就是:直接、簡單、高效。
於是斯圖爾特也就不再有任何疑問或者顧慮了,只是安靜的聽着。
“我對暗巷幫的好感和看重,只在於弗朗西斯·貝蘭,他是個人才,在諾維格瑞的黑幫裡混也還保留着良心。”
“其餘的人,敢炸刺就弄死。弗朗西斯是個聰明人,他也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人是垃圾。真到那時候,他會主動給你名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