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翰點點頭:“我們先不問,你先說吧,自己先開口,比我們問你,你來回答要顯得主動一些,也顯得更坦誠,你說對不對?”
徐碧不太情願的點了點頭,表情很不自然,從上一次見面到這一次,顧小凡還是頭一回看到她流露出這樣的神情來,她還以爲就算天塌下來,徐碧都會表現的十分冷靜淡定呢,沒想到她也會有心虛氣短的一面。
“其實,我那麼做也是爲了挽救我的家庭。”徐碧把杯子在手裡下意識的捏來捏去,“我是個結了婚的女人,還有孩子,我和談戀愛的小姑娘們可不一樣,談戀愛的時候,假如相處的不好,鬧分手,分手也就分手了,大不了傷感情,除了感情別的也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損失,以後再找下一個男人的時候睜開眼,好好看仔細了,別再碰到一個人渣就好,可是我不行,我結了婚了,輸不起,我要是離婚,就成了離異,還帶着個兒子,以後我兒子怎麼辦,就算我再找別人,人家會不會對我兒子好?我要是把兒子給張峰宇,張峰宇找的女人萬一虐待我兒子怎麼辦?誰都知道男孩兒以後的花銷大,不光要讀書上學,以後還要娶媳婦結婚,要不是親爸親媽,誰都會覺得男孩兒是負擔,我不能讓我兒子從寶貝疙瘩變成負擔。我一開始也沒懷疑張峰宇,後來他帶回家裡來的錢越來越少,天天早早就出去出車。以前好歹還吃了晚飯,在家裡呆一會兒,說等交警下班。結果後來乾脆不等了,我提醒他注意一點,他都說沒事沒事,結果天天早早走,晚晚回,還賺不了多少錢,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兒了。再一看呢,他那段時間汽油也用得一點兒不省。要是沒生意,在哪個地方聽着等活兒,怎麼可能燒了那麼多油,纔拿回家來那麼一點點錢呢。就這麼着,我纔想要跟着他,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跟了他兩次,就被我發現弄了半天是韓玉環又回來,回頭又來勾搭他了。”
“你那天跟我說你想過假如張峰宇和韓玉環是真心想要在一起,韓玉環對張峰宇夠真心夠好,你願意退出,成全他們。其實你根本不是那麼想的,對不對?打從一開始你就想好了要怎麼把張峰宇從韓玉環那兒拉回來了吧?”顧小凡問。
“當然了,假如是有個女人勾搭你男人。你會那麼大方的把男人讓給她麼?能那麼做的話,要麼是你根本就不愛那個男人,要麼是你傻到一定程度,窩囊到一定程度了。要不然就是你還沒嫁人呢吧?就是我剛纔說的那種小姑娘的心態,你是不是覺得張峰宇把事情都做到那個程度了,這種男人要他幹什麼。留着有什麼用,根本不值得和別人搶來搶去。我以前也是那麼想的,我當姑娘那會兒也覺得,要是我男人敢對我不忠,我肯定一腳把他踹了,根本不會留着,但是等你結了婚,你就知道了,一兩年的感情斷了是從身上割口子,十年八年的感情斷了,那是硬生生的從身上剜肉,是挖心一樣,不管是爲了兒子還是爲了我自己,我都放不開手,不能不爭。”
徐碧對顧小凡的這個問題有些不悅似的,暗暗咬着牙的說了一番內心剖析的話,然後又嘆了口氣,坦誠地說:“之前我確實撒謊了,因爲我沒想到你們在那之前查了我們那麼多事,我知道我們跟韓玉環死了那件事沒有關係,但是張峰宇和韓玉環糾糾纏纏的事情肯定已經給我們惹麻煩了,如果我不把話說的漂亮一點,如果我實話實說,說韓玉環要真的敢搶我男人,就算她現在沒死,我也打死他,你們不會更懷疑我麼?我原來是想着表表態,能儘量不惹麻煩的讓事情過去就過去,但是你們又來找我們,就肯定是上一次沒打發得掉,我不能繼續跟你們撒謊假裝不在乎,假裝心胸寬廣了,再那麼下去,你們肯定覺得我說的所有話都是撒謊,萬一真把我當成了殺人犯,我就什麼都毀了。”
“你是多久之前發現韓玉環和張峰宇有來往的?”鍾翰問。
“有一段時間了,具體什麼時候我也說不清楚,剛發現這件事那會兒,我心裡面也是一團亂,什麼概念都沒有了,滿腦子就是一個想法,萬一要是我們離婚了,我兒子以後可怎麼辦,我不能讓他那麼小小年紀就有後爸或者後媽,所以我就想着,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那個女人把我老公給勾搭走。剛開始的時候氣到肺都要炸開了似的,白天在外面什麼事情都做不了,滿腦子都是在想,現在張峰宇能幹嘛呢?會不會被那個女的勾搭着連班都不好好上,撒謊跟我說上班去了,實際上又去和她在一起?他們在一起都做了些什麼?我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還以爲他在外面賺錢多辛苦,弄了半天他根本是一面在家裡被我伺候着,一面跑出去討好別的女人,越想我就越氣,有一次給人改衣服,差一點就用縫紉機把手給紮了。生氣歸生氣,後來自己稍微冷靜了一下,我也想過,光是自己胡思亂想不是解決辦法,這件事雖然跟那個女人賤有關係,但是歸根結底還是我自己男人也跟着犯。賤,他要是有腦子,有主心骨,也不會人家一勾搭,他就上鉤了,所以我決定心平氣和的和張峰宇談談,希望他自己能明白。”
“看樣子,你和張峰宇最初的溝通不是太順利。”鍾翰從徐碧的話裡面已經聽出了端倪。
徐碧點點頭:“是啊,這男人真是有時候讓人喜歡,有時候又讓人恨得牙癢癢,自己腦子不好使,偏偏遇到有的事情還拗得像頭牛似的!我怕一開口就說太重了傷他自尊,也怕挑明瞭之後萬一他破罐子破摔,開口就要離婚,那我就被動了,也不好收場,所以我就想方設法的暗示他,比如說拉着他一起看那種題材的電視劇,裡頭小三兒都沒有什麼好心眼兒,關鍵時刻都背信棄義,還得是自己老婆才靠得住,他也不搭腔,我繞着圈子問他韓玉環的事,他剛開始裝糊塗,實在是沒辦法裝糊塗的就支支吾吾,問東答西,有一次被我說急了,說走了嘴,跟我嚷嚷說韓玉環不是我以爲的那種人,我當時就急了,跟他大吵了一架,吵完之後我又後悔,覺得這麼做是錯的,這不是讓韓玉環正中下懷了麼!後來我就不跟他吵了,他不信我,我就想辦法讓他信,想要讓他相信我,就得讓他看看事實到底是什麼樣的,讓他認清楚,不這樣他就不會死心,所以我就開始跟蹤韓玉環。”
“你跟蹤過韓玉環多少次?都是怎麼跟蹤的?”顧小凡問。
“我不記得一共多少次了,反正只要我能把我兒子安頓出去就行,我孃家不在這兒,孩子只能送去婆婆家,我得給張峰宇留點兒臉面,不能告訴他爸媽他又和韓玉環勾搭上了,所以次數多了婆家人也會起疑心,再懷疑我在外面有什麼,那我的名聲可就毀了,我就得隔三差五送去婆婆家,中間找我朋友幫我照顧幾個小時,能找的理由都被我找遍了,就是怕別人知道張峰宇在外面做了那種傻事,以後我們兩口子出去臉都沒地方擱。”徐碧微微仰起頭,停頓了一下,努力的眨巴着眼睛,想要讓方纔已經潮溼的眼眶重新變得乾涸,沉默了一會兒,她才深吸一口氣,重新低下頭來,繼續說,“你們都不知道那個韓玉環住的那個鬼地方有多難去,晚上靜得跟什麼似的,別說是人了,搞不好連鬼都不稀罕到那裡去晃,我一個人,大冬天,在路邊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就是爲了堵着韓玉環和別的男人在一起,我要拍了照片給我們家那個傻男人看,讓他清醒清醒。”
鍾翰聽到這裡,擡起手示意徐碧停頓一下,問她:“你就沒有想過,有可能不是堵到韓玉環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而是堵到她和張峰宇在一起麼?如果是那樣,你就不怕撞了個正着,以後就像你自己擔心的那樣,不得不撕破臉麼?”
“我想過,所以我每次都把自己給包的嚴嚴實實,還翻出來一件好幾年前買回來,早就不穿的羽絨大衣,就是怕被張峰宇看出來,至於我自己……我去之前就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無非就是真的撞見了,假如他認不出我那就更好,假如認出來了,那就只能撕破臉,都走到那一步,我就算是爲了自己的自尊心,也不可能便宜了韓玉環那個女人。”
“那你的目的實現了麼?”
“當然實現了。”徐碧的口氣裡並沒有任何得勝後的喜悅,畢竟感情出軌這種事上,不管怎樣,都只有輸家,沒有贏家,“要不然你以爲他後來爲什麼連電話號碼都註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