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莫寧的記憶裡,許念似乎從來都不是這麼強勢的人,所以她一時有些睖睜,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應付眼下的狀況。
許念是鐵了心要給她苦頭吃,於是絲毫不手軟,記者們很快就到了,現場擠滿了圍觀的人羣。
唐三小姐哪裡見過這種陣仗,馬上就冷了臉,對着邊上的人大聲呵斥:“看什麼看,都給我走開!”
沒人會聽她的,大家都在紛紛猜測這位小姐究竟是誰,看她的駕座和打扮就不是普通人。
記者們眼尖,有人馬上就認出了她,齊齊將相機和錄音筆全都送到她眼前:“唐小姐,你方便說說眼下究竟是什麼情況嗎?真的如這位小姐說的,你是蓄謀殺人嗎?”
唐莫寧是個非常容易衝動的人,可這會兒也知道千萬不能亂說話,一旦多說了一個字都會被人拿來放大無數倍當做把柄,於是抿着脣冷冷瞪着許念。
華叔在邊上急得滿頭汗,他根本不知道這時候究竟該幫誰,終於見不遠處有黑色轎車緩緩停靠在路邊,是唐仲驍來了。
唐仲驍卻沒馬上下車,只遠遠地那麼看着,甚至連車窗都沒降下。
華叔馬上懂了,唐仲驍並不想參與這件事,或許也覺得現在的唐莫寧該受點教訓纔是,於是當記者問起他時,便實話實說,將當時的情形全都描述了一遍。
還站在邊上始終冷淡的唐小姐總算再也鎮定不下去,胳膊倏地垂下,立時大吼道:“華叔,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我可要馬上開除你懂不懂!”
這無疑成了一根導火索,記者們將她惱羞成怒的樣子抓拍下來,接着尖銳地追問道:“唐小姐現在是在威脅證人嗎?”
連自己家的下人都不幫自己,這件事孰是孰非瞬間見分曉。
許念始終沒都說什麼,只是那麼安靜地注視這唐莫寧,不得不說這位小姐真是被家裡保護得極好,這麼點事情就讓她方寸大亂。她甚至有些同情她了,活了這麼多年,究竟有什麼意思,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這場鬧劇因爲交警的介入而收尾,事情已經曝光,警方那邊也不敢隨意敷衍。唐莫寧和許念都去協助調查,唐家的律師也匆匆忙忙趕過來,因爲之前許念就有差點被車撞的記錄在案,所以她這次大概真惹上大麻煩了。
許念最早離開,剛出警局就看到唐仲驍的車停在路邊,華叔在她身後站着,適時開口:“先生早就過來了。”
她沒說話,走過去上了車。那人臉上很平靜,並沒有太多情緒表露出來,只是仔仔細細打量了她一番,對司機吩咐:“去醫院。”
“我沒事。”
“檢查一下。”他堅持,這才伸手按住她的掌心。
見他終於鬆動一些,許念側過身枕住他肩膀,猶豫着小聲問道:“你會不會怪我?”
唐仲驍搖了搖頭,視線長久地落在前方:“要怪都怪我自己,寧寧現在這樣,我也有責任。”
許念知道他在自責,不管如今唐莫寧的結局是什麼,最難受的人都是他。看她繼續無法無天,他自然不好受,可她落得應有的下場,他恐怕也高興不起來。
她看他難受,可想不出話來安慰他,只好用力扣緊他的手指,將臉貼在他頸間的肌膚上。
唐仲驍這才舒服一點,低低嘆了口氣:“在遇上你之前,我沒有多少是非觀,甚至覺得她想要我就給,反正給得起。就連當初媽交代我去辦她和陸山的事,我也絲毫沒猶豫——”
許念從他懷裡擡起頭,正好對上他一雙深沉的眸子。他說:“我就在那時遇上了你,後來陸山決定回到你身邊,要和寧寧斷絕來往。我不懂你有什麼好,仔細觀察過你,後來漸漸發現,你真的不一樣。”
女人的專情對於男人來說獨具吸引力,看着她對一個早就背叛過自己的男人死心塌地,他心底嘲笑過她,甚至惡劣地想要揭穿一切。可後來不知不覺地,居然對她有些上心了,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像一見鍾情,可卻是一念傾心。
“後來寧寧在你們婚禮前夕受了很大刺激,她發現自己懷孕,可陸山卻堅持要同你結婚,甚至要帶她去醫院把孩子給流掉,說要糾正當初的錯誤。”
他現在說起這些很平靜:“她接受不了,於是在你們試禮服那天去找陸山,後來兩人起了爭執……”
這些許念後來都清楚了,只是她沒想到陸山會理智到不要唐莫寧的孩子,不管當初兩人之間有沒有感情,這對一個女人來說都是不小的衝擊。但這也不能成爲她殺死陸山的理由。
唐仲驍看着她,頓了頓又說:“那時她很慌張,給我打了電話。我那會兒來不及多想什麼,我甚至有些……擔心你。”
許念驀地擡起頭,見他眼神複雜。
“寧寧情緒很不穩定,你還在現場。”
許念是怎麼都沒想到唐仲驍當時還有這層考慮,她只以爲他做任何事都是因爲寵這個妹妹。
他沉默着,擡手捻了捻眉心,末了才說:“這些年看你爲陸山做盡一切,看你爲陸家無私付出,我開始也覺得你蠢。可後來漸漸有些懂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件事叫做責任。”
那些年他看着許念一個人苦苦撐起這個家,笑她傻,笑她笨,心裡更多的是心疼。一次次看到她應酬喝醉酒後胃疼,卻還是強忍着裝沒事,遇上了沒法解決的事就躲在陸山的墓前哭,聽她自言自語,聽她說着心底的話。
他似乎有些懂了,人和人之間,並不全是利用和冷漠,有的人或許從頭到尾都是自私的,可有一種人,別人給了她一點溫暖都會心回報。許念就是這種人。
“如果不是你,我大概永遠意識不到自己有做錯的地方,後來我認真審視寧寧的所作所爲,發現我和母親的方式都錯了。”
“後來家裡施壓要把這件事瞞下去,雖然都是大哥出面解決的,可我也犯下了太多錯,也要受到懲罰。小念,如果陸家決定上訴……你會等我嗎?”
這些事一旦上了法庭,他也是罪責難免。
許念深深望着她,他自嘲地笑了:“我很自私,不會像其他男人那般大方地說什麼別等我。我等了這麼多年纔等到你,不想放手了,哪怕受世人唾罵,我也要自私到底。”
她再也控制不住,轉身緊緊地擁住他,臉頰埋在他胸口,聲音近乎哽咽:“不管哪一種結局,我的答案都是肯定的,你知道我多死心眼了,一旦認定一個人,大概十頭牛也拉不回。”
更何況這樣的他才值得她喜歡,犯錯了不要緊,就怕知錯卻從來不願面對它。
唐仲驍閉上眼,嘴角微微上翹,胳膊死死勒住她肩膀。有她這句話就夠了,他們都是爲愛病入膏肓的人,爲了對方,怎麼都甘願。
唐莫寧的事情鬧得很大,隔天鋪天蓋地的新聞就來了。唐仲驍卻像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一樣,連公司也沒去,和許念待在宅子裡打理花房。
許念來了之後沒什麼事可做,早晨閒着就和家裡的下人在花房培育幾株新蘭草,她知道唐仲驍喜歡,於是試着想要多瞭解。誰知道這人起牀之後也跟了過來,兩人穿着休閒的麻衣棉褲,坐在滿室的花草之間說說笑笑。
她回頭就能瞧見他微微弓着身子坐在那裡,一大片暖洋洋的日光落在他背上,那樣的場景太溫暖,她忍不住就臉上蘊了笑。
唐仲驍回頭看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發呆,忍不住湊過去在她脣上親了一口,她這纔回過神,紅着臉罵他:“流氓。”
“可你看我的眼神,像是邀請,難道我理解錯了?”他說的一本正經,那眼神別提多無辜了,接着伸手捏她鼻子,眼底淨是笑,“反正都親了,不如順便張張嘴,讓我進去。”
許唸的臉更紅了,低頭瞧見他另一隻手,倏地變了顏色:“唐仲驍!你手上全是泥!”
唐仲驍愣了下,鬆開她的鼻樑一瞧,果然面前的人成了一隻小花貓。這讓他心情大好,反而張開十指作勢要往她臉上抹,許念急了就一路往外跑,兩人嬉笑着全然不顧形象。
她剛跑到門口就被人攔腰捉住,唐仲驍將她翻轉過來,捧着她的臉就要吻。許念也不客氣地將滿是泥土的手壓上他雪白的上衣,兩人糾纏在一起,像是頑皮的孩童。
可很快這旖旎就被打破了,華叔的聲音出現在門口,微微有些不自在:“先生,夫人來了。”
許念聞言渾身一僵,回頭果然瞧見唐夫人一臉鄙夷地望着自己。
唐夫人以前在她面前多少還知道裝一裝樣子,這次卻連僞裝都不屑,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像什麼樣子。”
她看了唐仲驍一眼,又說:“跟我下來。”
唐仲驍的表情很冷,他與母親的關係從來都一般,若不是還存在那層骨血親情,大概連陌生人都不如。他看了眼許念,低聲安撫她:“我和她談,你好好待在這,沒事。”
許念當然相信他有能力處理一切,點了點頭,又忍不住提醒他:“別吵架,你的身體不能太激動。”
他笑了,俯身在她頰邊落下一吻:“好。”
從早晨他將手機關機開始,許念就知道唐夫人一定會親自找上門來,她站在門口那片刺眼的陽光裡許久,最後還是飛快地洗了洗手跟了下去。
這件事因她而起,她怎麼也不能讓他一個人面對。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七夕快樂,有對象沒對象的都要快樂哦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