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被賣了幫着數錢
高屋建瓴與誇誇其談,可能只差幾句話。
劉鈺適可而止,不再多說。
具體的軍制變革涉及太多,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這需要以後慢慢來。
不過總的來說,有心的話,變革應該不難。英國的褐貝斯從現在一直用到一鴉,百十年間,足見有效,抄過來用即可。
他滿腦子想的都是摸着英國過河,走龍蝦兵的路,讓龍蝦兵無論可走。
因爲歷史已經證明龍蝦兵是這個時代最能打的,也是性價比最高的——抓些人渣、人販子販賣過來一些流浪漢,都能成軍,說難聽的就是宋代的“賊配軍”。
西方與大順的差距,不是差在那幾支燧發槍上,而是一種全方位的差距——一個簡單的騎兵衝鋒轉彎,分解成了三十二道簡單的“前後左右”的命令,不需要騎兵有草原民族那樣的精湛騎術,依舊可以做出草原民族都做不出的戰術動作。
至於幾何學、彈道學、冶金、機械、天文、測繪、建築等等,就更不用提。
前明的魯密銃、如今大順仿的魯密土耳其血統的火繩槍,都屬於路子走歪了,抄錯了師傅。
中亞血統的火繩槍,走到最後基本就是加長槍管變成大擡銃的路子,很顯然這路子不對。
對路子的英國褐貝斯步槍標準款,造價是2英鎊4先令。
衆所周知,牛爵爺在鑄幣廠的一系列騷操作,讓英鎊早早綁定了金本位。
此時的匯價大約是一盎司黃金換3英鎊,也就是一支褐貝斯大約一盎司黃金。
一盎司大約是30克,不到一兩,打一兩算,十銀一金,也就是十兩銀子一支褐貝斯。加上刺刀,估計15兩銀子夠了。
只要能下定決心仿製,以大順低廉的人力成本,仿製的褐貝斯應該還能再往下壓價。
線列兵不需要甲,而以前明徐光啓的“推銷價”,一套甲就需要十二兩,怎麼看養線列兵都省錢。
劉鈺是穿越者,有刻骨銘心的緊迫感。
可李淦想的,卻滿腦子都是“兵不識將、將不識兵,亦可一戰”,這句話是在太讓他心動了。
畢竟,他是皇帝,皇位在前,社稷在後,最後纔是國族。屁股決定腦袋,這一點什麼時候都不會錯的。
見劉鈺已經不再說話,李淦覺得今日也算是找到了個人才,雖然時不時趙括馬謖那要再看看,但這人最起碼看起來能用。
想着也算是略施懲戒了,便揮揮手,示意這些跪了許久的人都站起來。
劉鈺悄悄抖了抖腿,膝蓋傳來隱隱的痛,心裡又把皇權封建宗法罵到了十八輩祖宗。
雖是站起來,也不能四處張望,只能低眉順眼地站在那。
好半天,李淦才道:“你所言之事,尚需再看。倒是這個大孔明燈,日後就不要在京城裡玩了。”
“一則容易失火,二則,萬一有一些野心之輩,乘此物飛躍內城,越紫禁城而投火,又將如何?”
劉鈺稱是,心裡也明白,李淦這話說的不算錯,扣不上個“不開明”的大帽子。
可轉念又想,皇帝這番話有點坑爹啊。這日後真要是有什麼人造反,真的弄個熱氣球空襲火燒紫禁城,那這責任豈不是還有自己一半?
真要是有人弄幾桶桐油,乘着熱氣球飛到紫禁城上,嘩嘩地扔下來,就紫禁城的木製結構,那還不是火光沖天?
這時候也沒有什麼能防空的法子。
不過聽李淦這意思,在京城裡不準飛,去城外可以玩?
這個結果,倒也能接受,最起碼現在看來,這皇帝還沒那麼牴觸新事物。
有此結果,劉鈺心情總算是好了起來。
其餘和他一起被抓過來的人,也是暗暗欣喜,且不說看這樣子日後自己也能體驗一下飛昇的感覺,便是皇帝召見、得見天顏,那也值了。
李淦又仔細打量了一下站在前面的劉鈺和田平,終於笑道:“你二人既是天下第一個飛昇的,亦算是野史留名了,也算是我天朝光彩。況且又是心憂邊關戰事,其心可嘉,不可不賞。”
說完,就把隨身攜帶的一個荷包賞賜給了劉鈺;一個鼻菸壺賞給了田平。
接了賞賜,又得謝恩。
捧着那個刺繡的荷包,劉鈺心裡忍不住暗罵,這破玩意有個卵用?
賣又不能賣,也不敢賣,就算能賣也值不了幾個鳥錢,我特麼還欠了我媽一千兩銀子呢,你這當皇帝的,就不能大方點?
似是李淦猜到了劉鈺心思一般,又命太監從內帑裡再賞劉鈺三十兩黃金,以茲鼓勵。另外再賞賜些筆墨紙硯、一支進貢的燧發槍之類的雜物,這就不能當面賞賜了,回去後上香擺貢迎接天使。
終於熬到了皇帝離開,劉鈺幾人也都出了紫禁城,繞過承天門,到了六部堂附近,這纔算是真正鬆了口氣,紛紛去找廁所。
紫禁城裡不敢胡來,一個個縮頭縮腦唯唯諾諾。出了紫禁城這些人立刻又成了“人上人”,也不管地方,呼啦啦地上完了廁所,就聽有人朝着什邡侯之子啐了一聲,吐了口唾沫。
什邡侯之子臉色羞紅,也不想在這停留,提着褲子捂着臉就走了。
他一走,這羣人的嘴就開始不乾淨起來。
“什麼鳥人?”
“我呸!他家祖上就是這樣的人,這什邡侯封的一點沒錯。過天星張天琳,那也是隨太祖征戰的舊將,太祖仁厚,多用降將,結果滿清入關,他祖上殺了張天琳投了滿清,日後又投回來,從明投順,從順投後金,從後金又投順,什麼玩意兒!”
幾個人罵罵咧咧的,可這話說的就有些過,終究明末的那些事太亂,大順勳貴子弟的祖輩挺多都投降過,反覆橫跳過。
而且夾槍帶棒地說什邡侯不好聽,田平心裡也不是滋味,他祖上那個齊國公也不是什麼好封號。
這事終究是因劉鈺而起,田平因爲祖上封號的緣故有些尷尬,不好說話,劉鈺出面道:“罷了,罷了,此事也休提。當是時,誰也不知福禍,這事終究因我而起。”
“況且來說,太祖太宗時候的舊事,當年高宗已說過,既往不咎,再不提舊事。這話不可亂說。到此爲止吧。”
他是在這裝大尾巴狼,本來就是騙了一羣人來當墊背的,這時候卻出面做好人。
衆人見劉鈺都說不在意,心裡只是記着那廝不講義氣,日後少來往就是。
也有幾個世兵出身的武德宮學生喜笑顏開,今日的事雖有兇險,可若不是跟着劉鈺看熱鬧,哪有機會得見天顏?況且女官們都記下了自己名字,在福禍未卜的時候也沒有出賣劉鈺,實在是件值得慶賀的大事。
“守常兄,以內捨生員的身份,德蒙陛下親見,又御賜荷包,此等恩榮,實乃罕見。守常兄日後必然前途無量,當去吃酒慶祝纔是。”
這幾個人家都不在京城,也沒想太多。
劉鈺苦笑道:“你們心還真大。只怕如今我們家裡都鬧翻了天,還是早得回去的好。這樣吧,過幾日我再相請。”
說完,又衝着那幾個勳貴子弟道:“咱們這就趕緊回去吧,也免得父母擔憂。”
說完,他又開了句玩笑。
“只怕今日事後,諸位的父親母親,都要多多叮囑諸位,少和我來往,免得惹出大禍。”
說着玩笑,衆人的臉色都是無奈,想到之前跪在金水橋前的恐慌,又想着劉鈺膽大包天在皇帝面前侃侃而談、不見好就收的態勢,紛紛搖頭。
均想:還用得着父母告訴?日後你劉守常再有什麼事鼓動我們,誰去誰是你孫子!
他媽的,你鬧了半天,我們就跟着看了個熱鬧,在金水橋前褲子都特麼溼了。
到頭來,你和田平又有荷包、又有鼻菸壺的,我們毛都沒有不說,還陪着你倆跪了兩個時辰,回去還得換褲子,這事以後誰愛幹誰幹,我們是不幹了。
可再一想,劉鈺如今簡在帝心,在武德宮裡的成績又算優異,日後說不定真就不可限量。
衆人都是嫡次子,襲爵基本沒份,日後還是要再看看,不能把路走的絕了。
想着劉鈺的話一點沒錯,父母肯定要被嚇個半死,紛紛告辭,朝着家裡疾去。
正陽門下,就剩下了劉鈺和田平。
劉鈺舉着御賜的那個荷包,問道:“這玩意兒,平日裡能帶嗎?”
田平嘿嘿一笑,反問道:“你帶在哪?”
“掛在腰間唄。”
“哦,掛在腰間?那你以後尿尿嗎?尿的時候,御賜荷包就在你那東西旁邊,荷包與那話同晃、芷蘭與臊氣同飛?尿完之後,你淨手嗎?沒淨手的話,直接去摸御賜的荷包?還是說,你尿的時候,左手舉着荷包於頭頂,右手把着?你要真能這麼幹,平日帶着也行。”
想象了一下種種詭異的畫面,劉鈺臉上一頓抽抽,笑道:“那算了。”
正說着,田平的眼睛瞟到了遠處,那個之前追到昌平抓他倆的孩兒軍軍官,那個叫驕勞布圖的麻子臉,正在遠處。
劉鈺拉了一把田平道:“別惹事啊。那是孩兒軍,身上還有輕車都尉的勳位。再說你說那話,確實有些過了。”
田平笑道:“我哪裡想要惹事?不過是有些意外,歸化的索倫人,居然也知前朝舊事?看的書倒是不少。得,我先回去了,今日玩的不盡興,過幾日咱們去城外好好玩一番那熱氣球,今日詩興不發,竟無佳作,終究差了些意思。”
臨走時候,還衝劉鈺拱了拱手:“今日的事,跟着守常你沾光了。既飛了天,也得了御賜之物,謝了。”
一聲謝了,弄得劉鈺無比尷尬。
想着自己之前用心險惡抓人來當墊背,心裡多少還有的那麼點道德終究讓他臉上一紅,訥訥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