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惴惴不安地坐在那裡,楊若蘭看着她好一會兒,才嘆道:“你長得真的很像舒雅,但是你們的氣質完全不像,舒雅像一棵長在懸崖峭壁的百年松柏,堅韌傲然,而你則像天山上的雪蓮,純淨自然。”
“伯母……”晴柔猛地看向她,她沒想到楊若蘭也認識舒雅。晴柔突然想起老王之前提過的舒處長,如果舒雅是舒處長的女兒,楊若蘭肯定認識。
楊若蘭伸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她彆着急,聽她說,“我這麼說,對你並沒有惡意,也不是想說你不如舒雅。我想告訴你,在你們的感情中,舒雅是最大的隱患。煊兒跟舒雅16歲認識,到現在有15年了吧,五年相識相戀,十年等待,這份感情無人能比。”
晴柔知道楊若蘭沒有惡意,她原以爲只是一個十年,如今才發現不是十年,是十五年,她拿什麼來跟他們的十五年比?
晴柔甚至覺得,她們還沒對決,她已經輸了。
楊若蘭看着她蒼白的臉色,伸手戳了戳她的腦門,“蘇晴柔,不是我說你,你有出息一點,我說幾句話就把你嚇唬住了,等舒雅出現在你們面前,你還拿什麼來保衛自己的愛情?”
“伯母。”晴柔都快哭了,她寧願不知道他們曾經的感情有多深,不是有句話叫無知者無畏嗎?知道了反而顧忌重重。
“好啦好啦,別跟我撒嬌,我不同意你跟煊兒在一起,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他還沒放下對舒雅的感情。但是你們非得在一起,我就不得不跟你把話說清楚。十年時間,我不知道現實將煊兒對舒雅的愛磨礪得還剩下幾分,但是他們之間有一個斷不了的聯繫,就是小吉他。”
晴柔何嘗不知道他們真正的一家三口,小吉他這個紐帶,將池未煊與舒雅拴得緊緊的,哪怕他們之間已經沒有愛情,那麼爲了責任與義務,池未煊也絕不會辜負舒雅,這是她真正擔心的事。
這樣一想,她愁腸百結,無論舒雅是又何種姿態迴歸,只要她還想回到池未煊身邊,她就半分勝算都沒有。想到此,她苦笑一聲,何時她的愛情,已經需要她披甲出戰,才能守住了?
“伯母,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
“明白是一回事,能堅守又是另一回事。蘇晴柔,我把煊兒交給你,你可有信心守護他?”楊若蘭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伯母,我……”晴柔咬了咬脣,欲言又止。
“看來你是沒有信心了,也罷,那你回國後就跟煊兒分手吧,別鬧到最後……”楊若蘭冷了神色。
“伯母,我有信心守護他,有信心給他幸福。可是,如果他根本不希罕我給的幸福,我又該如何自處,纏着他不放手嗎?”
楊若蘭聽着她的話,真想揍她,她皺着眉道:“這麼多年,你是煊兒第一個跟我說想娶的女人,我相信你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亞於舒雅。孩子,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只想在你這裡得到一個答案。”
晴柔連忙道:“伯母,您請說。”
“不要離開他,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離開他,讓他去選擇。”楊若蘭鄭重道。
晴柔震驚地看着她,這個一開始就排斥她的老人,她以爲她一定不喜歡她,可是她卻讓她不要離開池未煊,“伯母……”
“我的孩子受了太多的苦,我希望他幸福。”所以,即使她從心底仍沒辦法接受蘇晴柔離過婚的事實,她也不再反對,即使她明知道,他們未來的路有多艱辛,她還是笑着應允。
因爲她太無能,她能爲她的孩子所做的,就是點頭。
“伯母,您放心,我一定會像愛自己一樣愛他,不,愛他更甚於愛自己。”晴柔知道她跟她挑明這些,是要她有一個心理準備。舒雅,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她突然對她好奇起來。
楊若蘭揮了揮手,“出去吧,我想靜一靜,婚禮時間定下來了,我會回國去參加你們的婚禮。”
晴柔眼眶一陣酸澀,眼前一陣模糊,“伯母,謝謝您!”
楊若蘭閉上眼睛,再次揮了揮手,晴柔小心翼翼地退出去,合上門,她長長的吁了口氣,雙肩垮了下來。
………………
池未煊開車去了申家的靜園,靜園,以申世媛的母親的閨名命名,建得大氣磅礴,鐵門之後,是一排排水杉,高大的水杉將一棟三層高的別墅隱在其後,讓人看不到底。
池未煊將車停在門前,保衛盤查了證件,才放他進去。車子一路開進去,很快就停在了廊前,申母接到電話,與丈夫等在廊下,而申世媛是臨時被傭人叫起來的,頭髮亂糟糟的,還在打呵欠。
申母擰了她一把,“媛媛,你怎麼也不知道梳妝打扮一下,你這樣子讓未煊看見,該嫌棄你不修邊幅了。”
申世媛吃疼,皺緊了眉頭,看母親一臉喜色,心底卻浮起淡淡的嘲諷,一會兒您知道他是來退婚的,看您臉上的笑還掛不掛得住。
申母沒等申世媛反應,連忙迎上去,“未煊,快進屋,外面冷吧。”
池未煊站在原地,“伯父,伯母,我來了。”然後他彎腰從車後座拎了一堆禮盒出來,申母嗔道:“來就來,還買什麼東西呀,Rose,快來幫姑爺拎一下東西。”
申母是典型的東方江南美人,溫婉動人,說話也輕言細語的,讓人感覺猶如春風拂面。而伯爵金髮藍眸,歲月在他臉上刻下痕跡,反而讓他更加有魅力,他的手攬在申母腰上,對池未煊道:“來了就好,進去吧。”
Rose走過來接過池未煊手上的禮盒,池未煊看着廊上的申世媛,目光微凝,向她點頭致意了一下。申世媛無所謂地盯着他,她知道池未煊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他終於還是來了,來解除她跟他最後的紐帶。
申母從兩人的表情上看出些什麼,她不動聲色地笑道:“外面冰天雪地的,走,進屋再聊。”
申母被丈夫攬着走進去,路過申世媛時,她腳步頓了頓,然後頭也不回地進去了。申世媛看着向自己走來的池未煊,心房猛地緊縮,她縮在披風裡的手緊緊捏着自己的雙臂,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忍住拽住他讓他走的衝動。
哪怕他們之間已經沒有未來,她仍然想佔着他未婚妻的頭銜,只是一個頭銜,就讓她覺得他們其實還可以在一起。
池未煊在她面前站定,低頭凝着她的目光,深藍的眸裡盡是憂傷。他心口一緊,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她是個很活潑的女孩,而他,終究讓她在傷害中成長。
池未煊伸出手按在她肩頭,然後猛地將她抱在懷裡,這一個擁抱,沒有任何雜念,只有歉意,他感覺到懷裡的女孩子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他閉上眼睛,“對不起!世媛,我無法娶你。”
申世媛的淚差點就流了下來,她強忍住心痛,用力推開他,對上他愕然的神情,她笑得滿不在乎,“池未煊,沒有珍惜我是你的損失!”
看到她的笑容,池未煊亦輕笑了一下,“是,確實是我的損失。”
“池未煊,我知道你心裡藏着一個女人,你藏得那麼深,爲了她,你封閉了自己的心。其實我應該感激你,因爲我終於不用再努力地進入你的心。轉告蘇晴柔,我同情她愛上了你這個沒心肝的男人。”申世媛說完,瀟灑地轉身進了門廳。
池未煊失笑,沒心肝嗎?或許吧!
走進門廳,傭人拿來拖鞋,池未煊換下後,走進客廳,申母熱情地招呼他坐下,兩人寒暄了幾句,申世媛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不致一詞。
申母的目光時不時在兩人之間徘徊,她自然看到了剛纔兩人在廊上的擁抱。可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從前的世媛見到池未煊時,不會是這麼冷淡的反應。
知道他要來,她會迅速收拾好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然後跑到門口去等他。她常跟丈夫抱怨,女大不中留。但是今天,她叫傭人去喊了她幾次,直到門房那邊打來電話說池未煊到了,她才懶懶散散從樓上下來。
她以爲,經過她兩次去中國,他們的感情應該更近了,怎麼反倒更加疏遠了。
申母看池未煊,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滿意,“未煊,你母親身體如何了?”
“她還好,謝謝伯母掛念。”池未煊客套地回了一句,他本意是速戰速決,可這情形貌似決不了,他的目光在二老身上轉了轉,然後落在不停打呵欠的申世媛臉上。
“你跟我見外什麼,我們都要成親家了,對了,哪天我去拜訪一下姐姐,商量一下你們倆的婚期,你覺得怎麼樣?”申母笑道。
池未煊站起來,首先向申母與伯爵深深鞠了一躬,申母見他行如此大禮,震驚地站了起來,而伯爵卻泰然自若地坐在原處,大手一拉,將申母拉回去重新坐下。
“伯父,伯母,對不起,我不能跟世媛結婚。”池未煊歉疚道。
申母再次站了起來,她愕然地瞪着池未煊,“你說什麼?”
“伯母,我不能跟世媛結婚,對不起!”池未煊看了一眼始終沒什麼表情的申世媛,他說出這句話時,她似乎鬆了口氣。
“爲什麼?我家世媛哪裡不好了?”申母氣憤地問道,她捧在手心疼的女兒,他居然不要,真是氣死她了。
池未煊搖搖頭,“世媛很好,只是我們不合適,伯父,伯母,對不起!”
伯爵站起來,從一旁的櫃子裡取出一疊東西
向池未煊砸過去,“你要退婚的原因是因爲她?”
照片紛紛揚揚,飄灑下來,落在池未煊腳邊。他低頭看去,照片裡全是他跟蘇晴柔,有正面的,有側面的,有兩人擁抱的,還有他揹她的照片,甚至連他向她求婚的照片都有。
池未煊知道自己在中國的所作所爲瞞不過伯爵的眼睛,他也從來沒有想瞞過,他磊落的承認,“是,伯父。”
“未煊,我一直認爲你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你就是這麼對待我對你的信任?”伯爵眯着藍眸,危險地盯着他。
池未煊低垂下頭,“對不起,伯父,在中國時,我跟世媛已經解除婚約。沒能及時回來向您們請罪,是我的不對。”
伯爵目光如針,“好,未煊,你可知道跟世媛解除婚約,要付出什麼代價?”
申世媛的神情一直冷冷的,聽到伯爵的話,她驚慌地站起來,擋在了池未煊面前,“爹地,是我先不要他的,您不能把過錯歸咎在他頭上。”
“不管是誰先不要誰,他背叛了你,背叛了對我的承諾,就該付出應有的代價!”伯爵冷着臉道,他拍了拍手,立即有兩名黑衣保鏢從暗處走出來。
客廳裡的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申母見此情形,也緊張起來,她拉住丈夫的手,伯爵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彆着急,他自會處理。
“爹地,這是法制社會,您要做什麼?”申世媛皺着眉頭,將池未煊緊緊護在身後,“我說過,是我先不要他的,是我先背叛他的。”
池未煊看着眼前護着他的申世媛,心裡微微動容。她很好,真的很好,是他配不上她,她值得擁有更美好的愛情。“世媛,讓開!”
伯爵微眯着眼看着他們倆,申世媛急了,將他往外推,“未煊,你快走啊,爹地,在中國,我跟別的男人上牀了,我愛上了那個人,但是我不敢回來跟您說,所以拜託未煊回來向您提出退婚,真的不關他的事。”
“世媛,別胡說。”池未煊皺眉道。
“我說的是真的,我沒有騙你們,而且那個人你們都認識,他就是顧遠兮。”申世媛急亂之下口不擇言,她只是害怕爹地會傷害池未煊。
雖然他傷害了她,但是她仍舊不想讓他因爲她受到傷害。
申世媛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申世媛也管不了那麼多,她走到伯爵面前,說:“爹地,對不起,我不喜歡池未煊,他跟塊木頭似的,我要嫁給他,我後半輩子都不會幸福,您那麼疼愛我,您一定也希望我幸福,對不對?”
伯爵目光炯炯地盯着申世媛,彷彿要看出她有沒有說謊,申世媛被他盯得心虛,可是仍舊強撐着,走到他跟前抱着他的腰撒嬌道:“爹地,我真的不喜歡他,跟他在一起,我都要被凍僵了,求求您行行好,別把我跟他湊一塊兒,好不好?”
伯爵看着愛女,沉沉地嘆了一聲,揮了揮手,兩名保鏢又隱進了暗處,他擁着她,看着站在原地不卑不亢,臉上也沒有任何懼色的池未煊。
當年他第一次見到他,對他的印象特別好,那時候他就覺得,他並非池中物。果不其然,他從一個小僂羅混到了老大的位置,並且有了現在的成就。
他沒看走眼,只是最後,他們之間到底成不了翁婿。“未煊,作爲你悔婚的補償,我要你把‘幸’集團的5%的股份轉到世媛名下。”
“伯父,我答應您!”池未煊沒有猶豫,如果這些股份可以彌補他對世媛造成的傷害,他願意給她。
“爹地……”申世媛纔不想要什麼股份。
“還有,顧遠兮,我要見見他。”
申世媛忽然就緊張起來,“爹地,你見他幹什麼?”
“他勾引了我的女兒,兄弟的未婚妻,我當然要會會他。”伯爵理所當然道。申世媛急得直抹汗,靠,她不過隨口說說,爹地就當真了,如果他把顧遠兮怎麼樣了,他豈不是冤死了。
“伯父……”池未煊還想說什麼,被伯爵打斷了,“未煊,你跟世媛已經解除婚約,剩下的是我的家事,你無權置喙。”
池未煊沒出口的話全都嚥了回去。
從靜園出來,已經快11點了,池未煊給顧遠兮打了個電話,將申世媛的話告訴了他,顧遠兮只覺得莫名其妙,昨晚申世媛拒絕了他的提議,回頭在她嘴裡卻吐出他們已經上牀了,他冤不冤?
池未煊解除了婚約,心情莫名的輕鬆起來,他笑着調侃,“遠兮,送上門來的機會,好好把握。”
………………
池宅。
池未煊提着行李下樓來,小吉他趴在沙發上不理睬人,晴柔在旁邊哄他,“小吉他,等你放暑假的時候,就來中國玩,阿姨帶你去吃好吃的,別難過了,好不好?”
池未煊將行李交給傭人,走到沙發旁,將小吉他抱起來,然後坐在沙發上,晴柔看着他們父子倆交談,悄悄地出去了。
之前她已經跟楊若蘭告別了,此時看到在菜園子裡澆水的楊若蘭,她走過去,又將之前叮囑她的話叮囑了一遍,楊若蘭笑罵:“好了好了,再囉嗦都成老太婆了,我耳朵都聽起繭來了。”
晴柔笑了笑,忽然走過去抱住楊若蘭,淚眼婆娑道:“伯母,謝謝您!”謝謝您跟我說的那些話,謝謝您同意我跟池未煊的婚事。
楊若蘭的眼淚差點被她招出來,“行了,這麼大的人了還撒嬌,煊兒出來了,你們趕緊走。”
池未煊抱着小吉他從廊上走下來,他將小吉他放在地上,然後走到楊若蘭身邊,也抱了抱楊若蘭,楊若蘭的眼淚到底還是讓這兩人煽情的舉動給招了出來。
她背過身去,一邊擦眼淚一邊道:“快走吧,飛機不等人。”
“媽媽,保重!”池未煊牽起晴柔的手向車邊走去,晴柔一步三回頭,看着這一老一少,心中不捨。兩人坐進車裡,小吉他看着他們淚如雨下,“爹地,你不要走,爹地,你不要走……”
楊若蘭走過去抱着小吉他,司機發動車子,緩緩駛出大門,小吉他忽然掙脫楊若蘭的手,疾步追上來,邊追邊撕心裂肺的喊着:“爹地,您別丟下我,爹地,您不要走……”
晴柔轉頭看着一直在追的小吉他,眼淚落了下來,池未煊將她摟在懷裡,回頭看着不停向前奔的小吉他,輕輕嘆了一聲。
車子漸漸遠去,小吉他終於跑得累了,他停下來嚎啕大哭起來。
凌晨六點,海城機場。
晴柔再次暈機了,被池未煊抱着走出機場,老王開車等在機場外,看到老闆抱着未來老闆娘出來,手裡還擰着行李箱,他連忙跑過去接過行李箱,順手拉開車後座,待他們坐進去了,他關上門,然後將行李箱放進尾箱,坐進駕駛座,發動車子向帝景天成駛去。
“老王,還是中國有過節的氣氛。”路邊張燈結綵,路燈上掛着紅色燈籠,很有節氣。他看着懷裡睡得像頭豬的某人,嘆笑一聲。
這丫頭,一個人坐飛機的話,被人賣了恐怕都不知道。
“是啊,池總,中國人就喜歡過年,外出打工的家人都回來了,大家團團圓圓的在一起吃頓飯,特別高興。”老王笑呵呵道,從後視鏡看了沉睡的蘇晴柔一眼,“蘇小姐睡得真沉!”
“從上飛機就開始睡,真拿她沒辦法。”池未煊笑,臉上卻掛着寵溺。
老王附和着笑了兩聲,沒再多話,車子平穩向前駛去,一個小時後,纔回到帝景天成的別墅。家裡打掃得乾乾淨淨,門前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
池未煊下了車,將蘇晴柔抱上樓,她暈機的症狀就是睡,睡到自然醒,就沒事了。將她安頓好,池未煊擡腕看錶,快八點了,外面天色大亮。
他們回來了。
池未煊想起喬少桓的那通電話,他皺着的眉頭就再也沒有舒展開。只要可以救蘇母,北河的地就算價值連城,他也捨得。
只是卑鄙如喬少桓,他真的會信守承諾?
WWW⊙ttk an⊙℃o
池未煊看着窩在被子裡睡得香甜的蘇晴柔,他彎腰幫她掖了掖被角,然後轉身走出臥室。來到書房,他打開電腦,在上面打了一份轉讓協議。
看着打印機吐出那份轉讓協議,他走過去拿起來迅速看了一遍,然後給喬少桓打電話,“喲,池總,回來了?速度真快啊。”
池未煊不用想象,就知道電話對面的喬少桓是如何一副得意的嘴臉,他眉頭深深的蹙起,眉宇間烙下一個深深的川字,“廢話少說,轉讓協議與北河那塊地的文件我已經準備好了。”
喬少桓有恃無恐,“池總,說實在的,我還真不稀罕你手裡那塊地,依我說,要不你把蘇晴柔還給我,女婿救丈母孃,那是天經地義的。”
池未煊猛地攥緊了手中的轉讓協議,“喬少桓,你別得寸進尺。”
“哈哈哈!”喬少桓笑得極爲誇張,池未煊的忍耐已經到了極致,“北河的地你要不要,不要就算了,你以爲就你一個人的骨髓有用嗎?”
“我當然不會這麼以爲,但是聽說蘇母病重躺進ICU了,如果再不移植骨髓,她恐怕沒幾日好活了吧。”喬少桓臉上掛着陰險,要找到適合蘇母的骨髓談何容易,他是蘇母的救命稻草,他會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奪回屬於他的一切。
“你!”
“當然,你也可以不稀罕我的骨髓,但是
現在,能救她的人,只有我。”喬少桓得意極了,老天真是待他不薄啊。
池未煊聽着他得意的笑聲,氣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他將手機拿離耳畔,正要向牆上砸去,就聽到喬少桓的聲音從手機裡傳出來,“生氣了?池未煊,你也有這麼無能的時候?你放心,我會慢慢折磨你們,把你們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全都還給你們。”
“噢,對了,你猜我救了蘇晴柔的媽媽,她還能心安理得的待在你身邊嗎?”喬少桓說完,大笑着掛斷了電話。
池未煊憤怒地將手機砸向門邊,門忽然被人推開,晴柔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個黑色的東西砸中了額頭,她後退了兩步,痛得呻\吟起來,“好痛!”
池未煊疾步走過來,一把將她扯進懷裡,緊緊地抱着她。晴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被他摟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她仰着頭,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她推了推他,“池未煊,你勒得我快喘不過氣了……”
池未煊放鬆了些,卻沒有放開她。新鮮的空氣吸進肺裡,晴柔終於覺得好受了些。她想擡起頭來看他,他的手卻捂在了她的眼瞼上,她能夠感覺到他的憤怒與悲傷,這麼極端的情緒,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你怎麼了?”晴柔喃喃道,她想起他說是因爲公司出了事,他們才這麼急的從英國回來。想到公事,她就覺得自己很無能,什麼也幫不了他。
“沒事,就想抱抱你,額頭痛嗎?”
他不提還好,一提她就覺得額頭痛得鑽心,“你還好意思問,痛死我了。”
池未煊不吭聲,伸手輕輕揉着她的額頭,他的下巴靠在她肩上,噴出的熱氣拂着她的耳朵,她耳朵敏感的紅了。她拍了拍他的背,“這麼大的人,怎麼老是撒嬌,也不害臊。”
“柔柔,我們下午去登記吧。”只有登記了,有了婚姻的束縛,他才能夠安心,她纔不會被人搶走。
晴柔愣了一下,“可是民政局也要放年假啊。”
在英國時,她也曾急切的想跟他結成夫妻。可是成了夫妻,他們就不會分離了嗎?不,如果命中註定他們不能在一起,那麼就算他們結了婚,最後不僅成爲束縛他的枷鎖,也會成爲埋葬她的墳墓。
“柔柔,你願意嫁給我嗎?”池未煊擡起頭來,情深似海地看着她,看到她額上掛着的青包,他又自責起來。晴柔亦深情回望着他,他眼裡的擔憂那麼濃,他到底怎麼了?彷彿是從前天晚上回來後,他就變得不對勁。
“池未煊,我當然願意嫁給你,可是就算要登記,也要等到年假過後……”晴柔柔聲道,爲什麼他說要去登記,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彷彿有什麼事情正在等着他們,會讓他們萬劫不復。
“我會安排,你上去換衣服吧,我們馬上出門。”池未煊一刻都不能等,彷彿多等一刻,他就會失去她。池未煊從來沒有這麼不安過,命運之手像是一個惡作劇的孩子,隨時都會顛覆他們的命運。
晴柔看着他,一天一夜沒睡的他,眼睛裡充滿了血絲,眼窩黑黑的,青青的胡茬冒了起來,顯得頹廢極了。她伸手撫着他的臉,“爲什麼要這麼急?池未煊,你在擔心什麼?”
池未煊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時,他目光炯然,“快上去換衣服,乖,聽話。”
彷彿被她蠱惑了一般,晴柔不再多問,轉身上樓去換衣服。池未煊看見她走出書房,他抹了一把臉,他苦笑一聲,原來他也有這麼沒有自信的時候。
晴柔走了一半,又轉過身去,趴在門框上探出一個頭,“大叔,去收拾一下你自己,鬍子老長了,我可不想跟一個大叔結婚。”
說完她吐了吐舌頭,然後立即縮回頭去。
池未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果真有些刺手,他看着空蕩蕩的走廊,忍不住笑了,這丫頭,居然敢嫌棄他了。
晴柔換了衣服下樓,她穿的是那套粉紅色的大衣,駝色的毛衣,下面一條牛仔褲與雪地靴。池未煊刮完鬍子從樓下衛生間出來,看到她這身裝扮,突然有種老牛啃嫩草的錯覺。
尤其是她一頭栗色短髮,顯得那張臉小小的,就像未滿十八歲的小女孩一樣,他回頭再看自己永遠的一身黑,突然感覺自己老了。
晴柔見他盯着自己發呆,她菀爾一笑,情人間有時候心靈相通,只一個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什麼,“大叔,快上去換衣服吧,再呆下去,天就黑了。”
好像叫上癮了般,她吃吃的笑着,池未煊佯怒,“再叫我大叔,我讓你好看!”
“人家韓劇裡,都叫自家老公大叔,這叫暱稱,我以後就叫你大叔了,好不好?”晴柔不怕他,笑嘻嘻道。
池未煊擰緊眉毛,她管他叫大叔,他總有種亂/倫的感覺,“不行,叫我老公可以,不準叫大叔。”
晴柔推他,“好了,快上去換衣服吧。”
“身份證戶口本帶了沒有?”池未煊一邊往樓上走,一邊不放心的問她。
“帶了帶了。”
池未煊笑着上樓去了,晴柔在樓下等,手機忽然響起來,她拿出手機,是蘇東寧打過來的,她連忙接起來,“東寧。”
“姐,姐夫的手機關機,我聯繫不上他,你們回國了沒有,快來醫院一趟吧,媽媽……媽媽不行了。”蘇東寧已經守了好幾天了,蘇母的病情反反覆覆,今天早上剛從ICU轉回普通病房,現在又不行了。
他到底只是個孩子,遇到這種事,蘇晴柔又不在身邊,他早就六神無主了。
晴柔臉上的血色驟失,渾身脫力,手機從她手中滑落在地上,“咚”的一聲,驚回了她的神智,她拔腿就向門外跑去。
池未煊剛換好衣服出來,看到晴柔瘋了似的衝出家門,他預感到什麼,也顧不得系領帶,也跟着追了出去。
外面雪風割着臉,像刀子一樣,晴柔飛快向前狂奔,眼眶酸澀的痛,眼前漸漸模糊,媽媽,媽媽,您要撐住,一定要撐住啊。
都是女兒不孝,明知道您病那麼重,還只顧自己玩樂,對不起,我再也不丟下您一個人了,您不要走,不要丟下我……
池未煊追出來,晴柔已經跑出好遠,他快速追過去。晴柔跑得快,眼前模糊,她一不小心摔倒在地,她大哭起來,池未煊看見她摔倒,心都擰在一起了,他飛速衝過去,將她從地上抱起來,看她哭成了淚人兒,心痠疼得厲害,“柔柔,柔柔……”
會讓她這麼失控的,除了蘇母,沒有別人。池未煊知道,蘇母的病情已經瞞不下去了。
晴柔看着他內疚的表情,聯想去英國前,蘇東寧每夜都要去醫院守夜,聯想到媽媽不讓她去問主治醫生。是她太蠢,這麼多疑點,她都沒有注意到,是她疏於關心媽媽,都是她的錯。
“爲什麼要瞞着我,爲什麼要瞞着我?你回國不是因爲公司出了事,是因爲我媽媽病了對不對?”晴柔大聲質問,眼淚滾滾而落,她自責她內疚,可是她卻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只有將氣撒到池未煊身上,只有這樣,她心裡纔會好受些。
池未煊心疼她,他默默的點頭。
“你太可恨了,你怎麼能這樣?池未煊,你怎麼能這樣?她是我媽媽,我只有她了。”晴柔奮力推開他,池未煊被她推坐在雪地裡,她愣了一下,隨即站起來向醫院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跌跌撞撞跑到醫院的,怎樣跑到急救室外面的。手術室還亮着紅燈,蘇東寧看到她這副狼狽的樣子,震驚不已,“姐……”
“啪!”他剛開口,蘇晴柔一耳光就扇了過去,她看到他俊臉上立即浮現五根手指印,她心房揪疼了一下,隨即兇狠地瞪着他,“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蘇東寧,爲什麼瞞着我?”
“姐。”蘇東寧委屈得眼眶都紅了,“對不起!你去英國時,媽媽的病情真的有好轉,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惡化了,我瞞着你,也是不想你擔心啊。”
看到蘇東寧掉眼淚,晴柔的心一軟,她抱着他,兩姐弟抱頭痛哭,“東寧,對不起,我不該打你,對不起,我只是太着急了,對不起。”
“姐,我知道,都怪我,沒有照顧好媽媽。”蘇東寧自責道。
“是我對媽媽的關心少了,是我的錯。”晴柔淚流滿面,都是她的錯,如果她能多關心一下媽媽,他們就算有心想瞞她,也瞞不住。
池未煊追進醫院,看到兩姐弟抱頭痛哭的場景,他心口悶痛,在離他們不遠處僵站了許久,忽然轉身離去。
星巴克咖啡廳。
喬少桓坐在那裡,從轉讓協議文件中擡起頭來,看着對面冷沉着臉的池未煊,“真沒想到蘇晴柔在你心裡的地位這麼重要,池未煊,爲了她,你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喬少桓記得池未煊對喬氏痛下殺手時,是夢潔指使人強/奸蘇晴柔後。這次,爲了救蘇母,他甘願拿那塊地皮來交換。
可是池未煊,關心則亂,你已經沒了往日睿智的頭腦,你以爲你這樣做,是幫了蘇晴柔嗎?不,你是把蘇晴柔推向了我。
“喬少桓,我警告你,不要玩花樣。”池未煊皺眉瞪着他。
“放心,收了你這麼大的禮,我理當還你一個大禮。”喬少桓將文件放進公文包裡,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池未煊,脣邊咧開一抹大大的笑意:“池未煊,我們之間的戰爭纔剛剛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