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賓利穿梭在倫敦繁華的街頭,像穿梭在時光隧道一樣,申世媛坐在副駕駛座上,偏頭看着窗外,繁華的夜景,路燈的光線明明暗暗地灑落進來,她的神情也變得憂鬱起來。
顧遠兮時不時藉着看右側後視鏡的機會,順便瞄她一眼,看到她的神情,他有些怔忪。剛纔她一定嚇壞了吧,他猶豫着,又看了看她被撕碎的裙子,想到那幾個流氓曾看到她裙下的風光,他就恨不得多揍他們幾拳。
“申世媛,你不冷嗎?”
顧遠兮其實不想說這句話的,他關心她,可是話一出口,語氣中就帶着一絲嘲諷。
申世媛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我冷不冷關你什麼事?別煩我,我心煩着呢。”申世媛語氣也不善,不知道爲什麼,每次跟這塊木頭待一起,她總是被他氣得跳腳。
顧遠兮吃了鱉,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也對,美麗凍人嘛?爲了多吸引點男人的目光,自然不怕冷。”
“你!”申世媛氣得俏臉通紅,胸口上下起伏着,“顧遠兮,你不揭我的短要死啊,我告訴你,我就是爲了勾引男人才穿得這麼少的。不過,就是世上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勾引你。”
此話一出,車廂裡的溫度驟然降至零下,顧遠兮鐵青着臉,雙手緊緊握住方向盤,那力道,似乎想把方向盤扳下來。他冷笑一聲,“放心,我也看不上你,就你這樣,我還擔心你給我戴綠帽呢。”
“你!”申世媛氣得差點吐血,“停車,我要下車!”
“下車去勾引男人?”顧遠兮譏誚道。
“顧遠兮,你這麼尖酸刻薄,你還是男人嗎你?”申世媛氣極怒吼,在他眼裡她到底是什麼,一個隨便能跟別的男人上牀的女人?
她承認,她幾次勾引池未煊失敗,都被他撞見,她在他心裡的形象確實不怎麼好。可池未煊是她的未婚夫,就算她勾引他也是合法的,他憑什麼拿這副鄙夷的面孔對她!
申世媛越想越氣,最後眼圈都紅了,顧遠兮隨意看了一眼,就看到她眼裡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滾落下來,他突然就慌了,“你……你哭什麼?”
顧遠兮不說還好,一說申世媛就放聲大哭起來,顧遠兮只看到申世媛盛氣凌人、牙尖嘴利的一面,很少看見她哭,她這一哭,他就手足無措、心都擰了起來,前面就是他在倫敦置辦的公寓,他微轉方向盤,將車停進地下停車場,熄了火,他面向申世媛,“世媛,你別哭啊。”
“顧遠兮,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申世媛邊哭邊去開車門,推開車門,往外跑去。顧遠兮連忙追下車,手忙腳亂地脫了外面的大衣,追上她,他將大衣披在她身上,“把衣服披上,都走光了,讓人看到像什麼樣子?”
申世媛肩頭一暖,心裡本來也是暖暖的,可是他的話卻讓她又羞又氣,“你管我,我丟臉是我家的事,拿開你的臭衣服,我不要穿。”
顧遠兮皺緊眉頭,看到大衣被她任性的扔在地上,他捏得拳頭咯咯響。他拼命按捺住心裡沖天的火氣,彎腰撿起衣服,重新披在她肩上,命令道:“穿上!”
“不穿不穿不穿!”這次申世媛將衣服扔得更遠,轉身就往停車場外面走去。顧遠兮氣得要命,外面有車開進來,車裡的男人們看到申世媛,不停對她吹口哨,更有人露骨的邀約,“妹妹,寂寞嗎?哥哥疼你……”
顧遠兮聽着這些曖昧且下流的話,彎腰撿起大衣,快步追過去,在停車場門口攔住了申世媛,他強勢地把大衣罩在她身上,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然後彎腰將她扛在肩頭,大步向電梯方向走去。
“顧遠兮,你放開我,快點放開我。”申世媛氣得大吼,被他扛在肩頭,他肩膀硬邦邦的,硌着她的胸口十分難受,她快要吐了。
“申世媛,你想更丟臉的話,就繼續掙扎。”顧遠兮其實也很狼狽,他一邊扛着她,一邊還要幫她拉下她掙扎時走光的裙子。因此他好幾次都差點將她從肩頭上摔下去,他實在氣不過,擡手一巴掌抽在她屁/股上。
申世媛愣了一下,隨即羞憤地大罵:“顧遠兮,你無恥、卑鄙、不要臉!快點放我下來,否則我要你好看。”
“我長得不差了,不用你讓我好看。”顧遠兮板着臉道。
“……”申世媛被他噎得一口氣上不來,氣得直翻白眼,她臉紅耳赤,拳頭如雨點般在他背上落下,“快點放我下來,否則我喊非禮了。”
“那你就喊吧。”
“非……”申世媛還沒喊出來,屁/股上又捱了一巴掌,她羞憤交加,眼圈瞬間紅了,她死死咬着脣,這次怎麼也不肯再哭。
肩上的女人安靜下來,顧遠兮終於鬆了口氣,待將她扛進電梯把她放下來時,才發現她淚流滿面。顧遠兮慌了,他可以輕鬆應付她的囂張跋扈,應付她的嬌蠻任性,卻無法應付她的眼淚。
他知道自己剛纔氣急出手重,但是她一向要強不服軟,此刻卻咬着脣哭得委屈。他發現,他真的無法面對這樣的她,“打痛了嗎?我看看。”
申世媛氣得哭得更大聲了,這個傢伙你說他木,佔起她的便宜來他倒一點也不木了。“走開走開,我不要你看。”
她越是遮遮掩掩,顧遠兮就越覺得自己剛纔出手重了。他堅持要看,是沒有一點雜念的,申世媛堅持不讓他看,急得眼淚也忘記流了。
“世媛,聽話,讓我看看,是不是受傷了?”顧遠兮看着縮在角落裡的她,不敢強迫她。
“不要,顧遠兮,你是真木還是假木,是不是趁機想佔我便宜?”申世媛瞪着他,像一頭張牙舞爪的野獸。顧遠兮還真沒那心思,但是被她這麼一說,又聯繫到他打的是她的屁/股,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沒再堅持要看。
電梯“叮”一聲到了他所住的樓層,電梯打開,顧遠兮率先走出去,申世媛站在電梯裡,看着他走出去,她迅速按了關門鍵,顧遠兮眼疾手快,擋在了電梯門前,嚴厲地盯着她,“你不要告訴你,你就打算穿成這樣回去?”
“我……”申世媛低頭看着自己,一時無話可說。她這副模樣像是慘遭蹂躪過,如果她穿成這樣回去,爹地媽咪看見一定會擔心。
可是,她跟顧遠兮孤男寡女,到底不適合共處一室。
顧遠兮看出她的心思,他冷着臉道:“你放心,就你這樣,我還不至於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
申世媛瞪大眼睛,氣憤道:“什麼叫飢不擇食,我這樣是怎樣,我告訴你,我36D,該凸的凸,該翹的翹,我身材這麼好,比你們中國那什麼香港小姐有過之無不及!”
“有嗎?”顧遠兮明顯不相信她的話。
大抵每個女人都受不了別人質疑自己的身材,申世媛擡頭挺胸,那雙飽滿的渾圓呼之欲出,顧遠兮的眼神瞬間變得深邃起來。
“我就知道你欣賞不了女人的美,因爲你愛的是男人嘛,顧遠兮,你這麼man的男人,爲什麼卻是彎的呢?”申世媛頗爲同情道。
顧遠兮氣得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什麼叫他是彎的?哪裡彎了?
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他下面,他立即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他憤怒的同時,卻感覺到在她的目光下那裡居然起了反應,他有些愕然,亦尷尬地側過身去,不讓她看見他的反應。
顧遠兮黑着臉道:“既然你認爲我愛男人,那你怕什麼?”
“你真的愛男人啊,可是……”申世媛想起上次他強吻她,還說什麼“跟他做一次”的鬼話,難道他是想試驗一下自己能不能愛上女人?
申世媛這麼想着,心裡突然就難受起來。她擡頭看着他,其實顧遠兮長得不差,但是皮膚太黑,就顯得凶神惡煞。這麼近看,盈盈燈光打在他臉上,他臉頰染上一抹莫名其妙的紅暈,那抹紅暈一直延伸到耳根子後,看起來多了幾分可愛與平易近人。
她想,如果他愛女人,肯定有很多女人會爲了他瘋狂吧。
申世媛這是第一次仔細打量他,她發現他真的很耐看,黝黑的一張方臉,是人家說的那種天庭飽滿型,兩道濃眉,下面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鼻子長得挺秀氣,可偏偏鼻頭圓嘟嘟的,又顯得太大,下巴也有點兒長,生氣的時候,下巴抽緊,會有一條紋出現,嘴巴紅潤薄削,像利劍一樣,但是吻着卻格外的軟,像是棉花糖。
她真的想不通,這樣一個很man的男人怎麼會不愛女人呢?
“出來吧,別佔着電梯,沒公德心。”顧遠兮身體一陣發燙,他知道她若再這麼看下去,他保不準會做出什麼事來。他轉過身去,掏出鑰匙開門。
申世媛當真聽話地跟在他身後走出電梯,看着他開鎖,門開了,顧遠兮側身讓她先進去。她路過他身邊時,一股幽香撲鼻而來,他的心悸動了一下,就再也不能恢復平靜。
進了屋,玄關處的感應燈亮了,顧遠兮從鞋櫃裡拿出一雙男用拖鞋放在她面前,“換鞋吧。”
申世媛看着腳邊的男用拖鞋,蹙了蹙細緻的遠山眉,有些嫌棄道:“我不喜歡別人穿過的鞋子。”就如牙刷一樣,別人用過,她是絕對不用的。、
顧遠兮攤了攤手,“那你就光腳吧,我家沒有多餘的拖鞋。”顧遠兮這麼說着,彎腰脫了鞋子,將皮鞋放進鞋櫃,然後赤着腳向客廳走去。
按開了燈,客廳裡亮如白晝。申世媛猶豫了一下,脫了高跟鞋,穿着他的拖鞋走進去。她其實有輕微的潔癖,自己的東西,別人碰過,就不想要了。可是不知怎麼的,看到他赤着腳,將拖鞋留給了她,她就不忍心讓
他失望。
失望,他失什麼望?申世媛覺得自己這想法簡直莫名其妙得很。
她走進去,打量着房間,這套房子是躍層式的,面積不大,一樓有客廳廚房書房衛生間,二樓她沒去,所以不知道有幾間房間,客廳打掃得纖塵不染,裝修得不奢華,但是卻很溫馨。
申世媛一邊打量着這套溫暖的小窩,一邊道:“顧遠兮,你跟這裡格格不入啊。”
“嗯?”顧遠兮在廚房裡忙碌,聽到她的聲音,他從廚房裡探出頭來。申世媛走過去,看見他正在做意大利千層麪,她說:“你這黑臉雷公一樣的形象,怎麼把房間裝修得這麼娘?還是你是男人的外表女人的內心?”
顧遠兮滿頭黑線,“你的中文進步了不少,看來這趟中國之行,你收穫不少。”
“那是,泱泱天朝,五千年文化豈是蓋的,不過我真好奇你臥室裡會不會全是粉紅色?”
顧遠兮的臉色僵了一下,申世媛注意到了,她驚訝道:“我猜中了,不會吧?我要上去看看。”說完她一溜煙往上跑去,顧遠兮拽都拽不住。
半分鐘後,他聽到誇張的尖叫聲,“啊,顧遠兮,沒想到我是粉紅控,還是粉紅Hellokitty控?”
顧遠兮抹了一把額上汗,她至於這麼驚訝麼?其實他是不喜歡黑白灰,雖然他平常的着裝大多很深沉,回到家他就想輕鬆一點,裝修溫馨一點,這纔像個家。
申世媛衝進顧遠兮的臥室,看到牆上粉紅色的Hellokitty,她還以爲自己來到了女人的閨房了,實在難以相信,顧遠兮居然還有這麼一顆少女心。
臥室裡的擺設很簡單,一些布藝娃娃,就連牀上的牀單,也是溫馨的天藍,這樣的臥室,如果是女孩住的,肯定做夢都是甜的。可是一想到顧遠兮一個大男人住在這樣的房間裡,她就想尖叫。
參觀完顧遠兮的臥室,申世媛下樓來,顧遠兮已經做好了意大利麪,看見申世媛滿臉促狹的笑意,他倒是自然,“過來吃飯吧,吃完飯,你換身衣服,我送你回去。”
申世媛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她看着盤中美味的意大利麪,“顧遠兮,到底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女人會的我都會,女人不會的我也會。”顧遠兮模棱兩可道。
聞言,申世媛馬上就浮想連翩,女人會的我都會,女人不會的我也會,他是指他……,她瞅着他邪惡地笑起來,“顧遠兮,我小看你了。”
顧遠兮也不解釋,由着她誤會去。
正吃着飯,他的手機忽然響了,他起身去客廳拿起手機,看到來電顯示,他瞅了一眼那邊吃麪的申世媛,接起電話,“大哥。”
他聲音未落,就敏銳地感覺到坐在椅子裡的申世媛後背一僵,他低垂了眼瞼,即使她已經放棄了,可是聽到有關大哥的一切,她還是在乎。
“遠兮,幫我訂兩張明天早上回海城的機票。”
他來不及問原因,池未煊就掛了電話,他皺了皺眉,迅速翻開通訊記錄,訂了兩張回國的機票。掛了電話,他走過去,申世媛站起來,“顧遠兮,謝謝你的晚餐,我先回去了。”
顧遠兮目光灼灼地凝視她,“申世媛,跟我交往如何?”
申世媛愣住了,隨即反應過來,她笑道:“你別說笑了,你又不喜歡女人。”
“申世媛,我是認真的。”顧遠兮的神情很認真,也很嚴肅。
申世媛無措起來,她撫了撫頭髮,想要掩飾這種緊張,然而顫抖的手指出賣了她的心思,顧遠兮上前一步,申世媛連忙後退一步,理智的拒絕:“顧遠兮,我們不合適。”
“沒試過,怎麼知道不合適?”
“我不愛你。”
“可以學着愛上我。”顧遠兮不給她拒絕的理由。
“我…我還愛着池未煊,對不起,衣服我會快遞給你,再見。”申世媛說完,轉身往玄關走去。
顧遠兮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看着申世媛穿上鞋子,然後拉開門絕然離去,玄關的燈暗了下來,他僵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
過了好半晌,他才拔腿追了出去。
………………
夜,靜謐安寧。
晴柔獨自走在安靜的街道上,她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只知道要不停的向前走。她走着走着,前方就沒有路了,她轉過身去,想要往回走,可是身後卻是萬丈深淵。
她站在懸崖之上,寒風忽嘯,似乎瞬間就會將她吞噬,她害怕、絕望:“媽媽,救救我,池未煊,救救我……”
她一喊,整座懸崖之上都是回聲,聲聲淒厲無望,她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這裡來了,向前走,已沒有路,向後退,便是萬劫不復。
她喊得喉嚨都啞了,仍舊沒有人迴應。然後遠處飛來一輛直升飛機,飛機上坐着喬夢潔,喬夢潔滿臉恨意地瞪着她,“蘇晴柔,你搶了我的男人,我要殺了你,只有你死了,未煊纔會回到我身邊。”
直升飛機向她撞來,她嚇得直往後退,滾下了懸崖,她尖叫着,卻發現怎麼也喊不出聲音來。然後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她掛在了懸崖上,她擡頭望去,就看到喬少桓的臉,他臉上掛着溫存的笑意,“柔柔,只要你答應回到我身邊,我就拉你上來。”
晴柔拼命搖頭,想說話,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眼淚一顆顆滾落下來,喬少桓皺緊了眉頭,“柔柔,是你對不起我,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喬少桓鬆了手,她的身體急速向下墜去,她嚇得閉上眼睛,心裡絕望得無以復加。她不能死,她還有很多很多心願沒有了,她不能死。
也許是強大求生意念,還在急速墜落的她,掉進一個奇怪的地方,這裡所有人都穿着古裝,像是在演電視,她怪異的看着他們,他們也怪異的看着她。
然後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大王、王后駕到!”
衆人皆跪拜,晴柔轉過身去,遠處緩緩走來一行人,那座明黃的攆車上,坐着身穿龍袍的池未煊,還有身穿王后服、豔光四射的舒雅,兩人深情地注視着對方,眼中再也容納不下別人。
晴柔心口悶痛,她捂住心口,攆車從她面前駛過,她突然拔腿狂追過去,“池未煊,池未煊,我是蘇晴柔啊,你不認識我了嗎,你不要我了嗎?”
池未煊自始至終都沒有再看她一眼,攆車漸漸遠離了她的視線,她跪在地上,心痛得快要死去。
然後,她腳邊出現一雙華貴的鞋子,上面繡着的鳳凰栩栩如生。她擡頭望去,舒雅清麗的容顏出現在她眼前,她眼裡盡是同情,“蘇晴柔,你只不過是我的替身,未煊從來沒有愛過你,死了這條心吧。”
“不,他愛的人是我,就是我。”
“真可憐,他怎麼可能會愛上你呢?蘇晴柔,不信你去問他,他是愛你還是愛我?”舒雅的話音剛落,池未煊就出現在她眼前。
她看着高高在上的他,她伸手想碰碰他,可是手還沒有觸到他,就被他嫌惡地揮開了,他鄙視地看着她,“蘇晴柔,我沒有愛過你,我只愛舒雅,生生世世,我只愛她一個人。”
晴柔怔怔地看着他陌生的俊臉,一顆心像被凌遲一般,生生的疼。她看着他擁着舒雅漸行漸遠,始終都沒有回頭來再看她一眼。她滿心都是絕望,“池未煊,不要這樣對我,你答應過不要離開我……”
場景又一換,是醫院的大樓前,許多人圍在那裡,人們看見她,指着她竊竊私語,她隱約聽到什麼“她來了,她來了,大家快讓開……”
晴柔看着那邊地上,用白布遮擋着什麼,她心口急跳,快步奔過去,跪在那塊白布前,倏地掀開了白布……
“啊!”
晴柔尖叫着醒來,渾身都被汗水打溼,她捂着眼睛不停尖叫,“啊……”
池未煊驚醒過來,他猛地坐起來,看見蘇晴柔捂着眼睛歇斯底里的尖叫,他連忙抱住她,“柔柔,你怎麼了?柔柔。”
晴柔眼淚都流了出來,她轉身看見池未煊,她怔怔地半天反應不過來,夢裡那種錐心刺骨的痛讓她承受不住,她一頭撲進了他的懷裡,哭喊道:“池未煊,池未煊……”
“做噩夢了?乖,不怕了,我在你身邊。”池未煊輕輕拍着她的背,等她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看她哭成淚人兒,他心疼極了。
“池未煊,我怕……”晴柔想起夢裡的場景,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乖,你做噩夢了,不怕,不怕。”池未煊將她摟得緊緊的,他感覺到胸前一陣溼熱,他心口像被刀割似的鈍鈍的痛,“做了什麼夢,跟我說說,聽說夢說了,就破了。”
晴柔拼命搖頭,她怎麼去說這個亂七八糟的夢,又怎麼去形容自己在夢裡的絕望,還有夢裡最後那個場景,她說不出口,“池未煊,你會永遠跟我在一起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晴柔淚眼婆娑地望着他,此刻不安的她,急於得到他的承諾。她知道,只要他承諾了,他們就會永遠在一起,如她的誓言一般,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池未煊心口一震,隨即點了點頭,“會的,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晴柔的眼淚倏地滾落下來,她靠在他懷裡,哭得聲嘶力竭。爲什麼明明擁抱得這麼緊,她還是感覺隨時都會失去他?
池未煊緊緊地摟着她,她到底做了什麼夢這麼難過?她的哭聲將他的心都哭擰在一起了,真想穿進她的夢裡去,將害她難過的人統統揍一頓。
“寶貝,不哭
了,乖,你把我的心都哭亂了,告訴我,做了什麼夢?”池未煊放柔聲音哄她,他的聲線低啞,含着寵溺,讓人心都軟成了水。
晴柔只是搖頭,不肯說。那個夢,那樣絕望,絕望得令她心痛,現在讓她複述一遍,她都做不到,如果真的發生了,她該怎麼面對?
“不想說就算了,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池未煊今晚心緒不寧,在牀上輾轉反側,剛剛纔睡沉,就聽到晴柔的尖叫聲,他猛地驚醒過來。
看到她這麼脆弱的樣子,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蘇母病重的消息。算了,還是先回國,瞞是瞞不住的。再說骨髓已經找到了,但願手術能夠成功。
晴柔哭了一陣後,漸漸的不再哭了,可能哭得太傷心,這時還一抽一抽的,池未煊摟着她躺在牀上,“真是傻,爲了一個子虛烏有的夢,還哭得這麼傷心。”
“池未煊,我們回去就結婚好不好?”晴柔擡起頭來,目光楚楚地望着他,她心裡總有一種感覺,如果他們之間沒有牢不可破的關係,他們遲早都會分開。
可是結了婚就能永遠在一起了嗎?那麼多人結了一樣離,他們真的能夠永遠在一起嗎?
晴柔想着,眼淚又要落下來了,她連忙忍住,池未煊,我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夠留住彼此,才能夠不這麼惶恐不安?
池未煊一怔,隨即笑道:“這麼想嫁給我?”
知道他在取笑她,她卻沒有覺得難爲情,她伸出手指,在他胸口畫着圈圈,似無奈似嘆息,“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什麼辦法能夠讓我們永遠在一起。”
池未煊喉嚨處一哽,他定定地看着懷裡的小人兒,原來不只他一個人不安,她也不安。他突然緊緊地擁着她,緊得似乎要將她揉進骨血裡,“柔柔,回去我們就舉行婚禮,我要大大方方將你迎娶進門。”
晴柔搖頭,她不要高調的婚禮,她怕幸福將她捧上了天堂,摔下來會粉身碎骨。“池未煊,我不要婚禮,我們去登記就好了,行不行?”
“那怎麼行,怎麼也得明媒正娶,柔柔,不能委屈了你。”
晴柔閉上眼睛,將涌至眼眶的溼潤逼回去,她還是搖頭,“我真的不需要婚禮,我只要簡簡單單與你相守……相守到老。”
池未煊輕嘆了一聲,他揉了揉她的發,再沒說什麼。兩人靜靜相擁着,聽着往此的心跳,再沒說話,然後一直到天明。
破曉時分,天邊黑得化不開,讓人感覺到窒息,不過片刻,黎明到來,天邊泛起魚肚白,金色的晨曦破雲而出,照射進來。晴柔眯了眯眼睛,待慢慢適應了外面的光線,她悵然道:“池未煊,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池未煊回答她。
晴柔爬起來,一夜沒睡,又大哭了一場,她頭暈暈的,眼睛也脹脹的,她揉了揉眼睛,起身穿衣服,“池未煊,你被我鬧得一夜沒睡,你先睡一會兒吧,我下去做早飯。”
池未煊看到她走出去,卻是再也睡不着。他坐起身來,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掛在半空中的太陽,他起身下牀,走進陽光裡,人們都說,陽光可以照亮心裡最黑暗的地方,爲何他還是覺得前路那麼艱辛?
他伸出手去,陽光灑落在他掌心,一手溫潤,他緩緩握住,握住的卻是一手冰涼,心緩緩沉進了無底深淵。
………………
晴柔熬了小米海蔘粥,煎了雞蛋和土司,給小吉他做了三明治,榨了鮮果汁,擺好了早餐,她轉身上樓。她站在楊若蘭門前,敲了敲門,“伯母,小吉他,起牀吃早飯了。”
裡面傳來楊若蘭不悅的哼聲,晴柔笑了笑,知道她聽見了,這才轉身走進池未煊的臥室。池未煊還站在窗前,像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晴柔看着他身後陽光折射下來的剪影,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迷茫,她怔了怔,緩緩走過去,從身後抱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背上,“池未煊,你在想什麼?”
池未煊身體僵了一下,他轉過身來,將她摟在懷裡,“柔柔,一會兒跟媽媽告別,下午的飛機,我們回海城去。”
晴柔愣了一下,“回海城?我們不是剛回來嗎?還有,我們不去見那個博士了?”
“昨天下午我去過了,他不肯去中國。”池未煊斟酌着用詞,不想讓她着急。
“爲什麼,醫生不是該救死扶傷麼?還是因爲我沒去,他纔不肯去中國,你之前說過,他是個怪人。”晴柔焦急道,都怪她只顧着玩了,都沒來得及去見那個博士。
“柔柔,你先別激動,你聽我說,我們先回中國,我會讓遠兮再去請他。”
“池未煊,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是不是我媽媽出事了?”晴柔想起昨晚那個夢,心突然就不安起來,不,不會的,如果媽媽有什麼事,東寧不會不給她打電話。
“沒有,伯母沒什麼事,是我公司裡出了點事,我必須回去處理,留你一個人在英國,我不放心,所以纔要帶你回去,你別胡思亂想。”池未煊連忙解釋道。
晴柔鎮定下來,她望着他,認真道:“未煊,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脆弱,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瞞着我。”
池未煊點點頭,“我明白,好了,我們下去吃飯吧。”
飯桌上,四人安靜的用餐,楊若蘭偶爾挑剔道:“粥熬得太鹹了,蛋煎得太老了,麪包烤得嚼不動……”
晴柔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偏偏還把她批得一文不值,她無語到極點。算了,誰讓她是池未煊的媽媽,反正被她念幾句又不會死,就當她是在變相誇獎她吧。
再說,她馬上要離開英國了,再相見也不知道是何時,其實她還是挺喜歡被她念叨的。
池未煊沒什麼胃口,只喝了一杯果汁。晴柔看着他面前的早餐動也沒動,她說:“怎麼了?不好吃嗎?”
“阿姨,很好吃,我喜歡吃三明治。”池未煊還沒說話,小吉他先開口了。
晴柔看着他滿足的吃相,真想揉揉他的腦袋,她發現小吉他跟池未煊長得有幾分相似,特別是鼻子到下巴那一截,長得很像。
這個孩子,繼承了父母的優點,所以長得格外的帥氣,長大後一定又是一個男顏禍水。
來之前,她以爲自己會排斥他,看到他時,她心裡也真的有種怪怪的感覺。這是舒雅跟池未煊的孩子,是他跟另一個女人所生的孩子,她承認她嫉妒。
她想,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大度到一點也不介意心愛的男人跟別人生的孩子,更何況這個女人,曾是他的心頭摯愛。但是與小吉他相處之後,才發現他其實很可愛,讓人無法不喜歡他。
楊若蘭看了一眼池未煊,“你有事?”
知子莫若母啊!
池未煊看了一眼小吉他,然後望着楊若蘭,“媽媽,我跟柔柔下午的飛機回海城,恐怕不能多陪陪你們了。”
“怎麼突然要回海城去?”楊若蘭皺眉。
“公司出了點事,我要回去處理。”
“什麼事要讓你這麼着急趕回去?那申家那邊,你打算怎麼辦?你要跟世媛解除婚約,你總要給你申伯父申伯母一個說法。”楊若蘭放下叉子,拿紙巾擦了擦嘴,正色道。
“我會親自登門道歉的,但是現在中國那邊的事比較急,我先回去處理,處理好了再回來向他們請罪。”池未煊說。
“不行!你那麼高調地向蘇晴柔求婚,別以爲你申伯父是聾子瞎子,聽不見看不見,他一直在等,就是等你給他一個解釋,你別忘了,他們有恩於我們。”楊若蘭斥道。
池未煊看了晴柔一眼,下午的飛機,現在去申家請罪還來得及,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柔柔,你待在家裡,我去去就回。”
晴柔看着池未煊起身離去,回頭看着楊若蘭,楊若蘭也正盯着她,她尷尬地移開視線,看到小吉他泫然欲泣,她心中悶悶的,起身走到小吉他面前,“小吉他乖,不哭啊。”
“我不要爹地走。”小吉他哇的哭出來,嘴裡的三明治滾了出來,晴柔手忙腳亂地安慰他,他卻越哭越厲害,晴柔抱着他走到沙發那邊,他有點沉,她抱得有些吃力。
“乖孩子,不哭哦,爹地很忙很忙,等他忙完了,就會回來陪你,別哭了。”晴柔好不容易哄好小吉他,已經說得口乾舌燥了。
楊若蘭見她耐心的哄小吉他,心裡多了幾分滿意,她站起來,對晴柔道:“蘇晴柔,跟我回房來,我有話要交代你。”
“哦。”晴柔將小吉他放在沙發上,讓他自己玩會兒,她起身跟在楊若蘭身後上了樓,進了房間,楊若蘭坐在田園風的布藝沙發上,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說:“坐吧。”
晴柔走過去坐下,表面鎮定如常,心裡卻戰戰兢兢的,“伯母,我走後,那個藥湯,你要天天泡,對身體好,一會兒我把藥方寫下來,沒有藥材了,你就叫傭人去買,千萬不要斷。”
“囉嗦!”楊若蘭打斷她的話,看到她垮下去的臉,她又不忍心,“好了好了,我聽到了。蘇晴柔,作爲兒媳婦,你身上有很多地方我都不滿意,可是我兒子喜歡,我不想讓他難過,我勉強接受你了。現在,我把我兒子交給你了,如果他少根頭髮,我唯你是問。”
晴柔眼前一亮,欣喜之色溢於言表,她萬萬沒想到楊若蘭會跟她說這番話,她以爲她會讓她別癡心妄想。晴柔一激動,猛地站起來行了個禮:“遵命,老夫人!”
楊若蘭笑罵:“好了,別貧了,我有正事交代你。”
晴柔立即正襟危坐,等着楊若蘭的交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