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世媛心情不好,還遇上這麼個無賴,簡直要氣炸了,她推開車門,看了看那輛破車,冷笑道:“先生,你停車停在轉彎處,是想死吧,想訛錢你就明說,少他/媽給我裝大爺。”
“喲,這小妞脾氣火爆,爺喜歡。”對方是個金髮碧眼的英國人,五官粗獷,眉間距離得很近,透着一股陰沉之氣。
“靠,出門遇瘋狗了。”申世媛唾罵一聲,轉身準備上車,頭髮卻被對方拽住,她吃痛,徹底火了。趁着那人還沒反應過來,一腳狠狠踩在他的腳背上。
她穿的是恨天高的高跟鞋,後跟很細,這一腳踩下去,男人頓時鬆開她,哀嚎起來。申世媛轉身後退幾步,看見車裡陸陸續續下來兩三個地痞流氓,她見形勢不對勁,想鑽進車裡已經來不及,她衡量了一下,前面五百米處就有一個保衛處,她若能跑過去就沒事了。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那羣流氓是從前面下車的,她根本過不去。如果被他們拖進車裡,後果肯定很嚴重。
她來不及多想,只能轉身就跑。剛纔她無比慶幸自己穿了一雙恨天高,現在跑起來時,她恨死了自己穿這麼高的鞋子。
“站住!”身後窮追不捨的腳步聲紛至沓來,申世媛嬌縱慣了,也知道自己這次捅了馬蜂窩。被他們逮住,肯定沒有好下場。
申世媛越是焦慮,跑得越慢,眼見着一人已經近在身前,那人用力往前一撲,申世媛被來人撲倒在地,摔得七葷八素的,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那人已經在撕她的裙子。
“滾開!”申世媛擡腿一腳踢過去,腳沒有踢中那人,反而被對方握住,用力往旁邊一按,申世媛痛得死去活來,後背泛起一層薄汗,她扯着嗓子大喊:“救命……”
另兩名地痞追上來,一人蹲下連忙捂住她的嘴,用英文嘰哩咕嚕說了一串,“敢踢我們大哥,弄死你。快,拖上車去,看她身上全是名牌,是有錢人,這皮膚嫩得,我們哥幾個今天有福了。”
“不……要……,臭手,拿開……”申世媛嘴巴被捂住,臉已經嚇白了,拼命掙扎反抗,都無際於事。她這才知道,自己這點三腳貓功夫,遇到真正的敵手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呵,這小妞很潑辣,玩起來肯定很帶勁兒,兄弟們,手腳快點,別讓人發現了。”另一個地痞色迷迷地盯着申世媛的兩個大波,忍不住狠狠捏了一把。
申世媛痛得額上冷汗都冒出來了,她兇狠地瞪着那個男人,真恨不得砍了他的手。那個人觸上她憤怒地藍眸,心中有幾分害怕,心虛地移開視線。
三人擡着申世媛,離那輛黑色轎車越來越近。申世媛滿心都是絕望,她知道一旦被他們擡上車,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她掙扎着,嘶吼着,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來。她甚至能看到遠處五百米的保安正在向這邊張望,可是來不及了,就算他們跑過來,也救不了她了。
申世媛後悔自己下了車,後悔自己招惹了這些地痞流氓。
就在她絕望時,斜刺裡一輛車開了過來,寶藍色的賓利,尊貴優雅,宛如一頭桀驁不馴的豹,擦着那三個地痞流氓的身停下。
那三個地痞流氓嚇得不輕,想要開車門將申世媛弄進去,但是狹窄的空間根本就打不開車門。那邊賓利車門已經打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車裡走出來,踩着優雅的步子走到兩車之間。
“放開她。”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不怒自威。
三人擡頭看去,夕陽下,男人背光而站,金色的陽光打在他背上,形成薄薄的剪影,彷彿從天而降的天神。申世媛被三人擡着十分狼狽,她的頭向下仰,看到來人時,莫名心悸了一下。
她想起之前在中國看過的電影《大話西遊》,紫霞仙子說,她愛的人會駕着七彩雲前來迎娶她。而此刻,披着一身金光的男人,會是她的良婿嗎?
申世媛大條的神經,終於浪漫了一把了,卻浪漫得不是時候……
顧遠兮站在那裡,幾個地痞流氓都開始心驚膽顫起來,剛纔被踩了腳的那個地痞大喝道:“好狗不擋道,這裡沒你的事,讓開!”
顧遠兮眯了眯雙眸,拳頭捏得咯咯響,“看來不是我拳頭癢了,是你們皮癢了。”說完他疾步衝過去,申世媛還沒看清他怎麼出手的,人就已經到了他的懷裡。
申世媛還在暈眩中沒有回過神來,顧遠兮已經抱着她左躲右閃,姿勢優美的解決了四個流氓,完美收官。
只聽四聲慘叫,四個流氓倒地不起,有的捂着腮邦子,有的鼻血長流,有的抱着眼睛哀嚎,還有一個躺在地上捂着後腦悶哼。
申世媛看着他們一個個連滾帶爬地爬上黑色轎車,還有一人降下車窗威脅顧遠兮,“小子,你哪條道上的,報上名來。”
顧遠兮握緊拳頭揮了揮,那個男人嚇得縮回車裡,黑色轎車迅速射出去,申世媛看着他們孬種的樣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然後下一秒,擱在她腰上的手拿開了,顧遠兮冷淡地掃了她一眼,轉身上車。
申世媛的裙子被人撕爛了,顧遠兮一鬆開她,她就走光了,她看了看自己的紅色跑車保險槓被撞壞了,再看顧遠兮要走,她哪管三七二十一,拉開車門就坐進了副駕駛座。
顧遠兮冷眼盯着她,她乾笑兩聲,“麻煩你送我回家,我的車撞壞了。”
“我有義務送你回家麼?”顧遠兮垂眸看了一眼她的裙子,她坐得急,裙子掀開來,露出白皙光滑的大腿,還有兩腿之間若隱若現的蕾絲底/褲。他蹙緊眉頭,如果不是他恰好經過這裡,她若被那四個流氓抓住,後果難以想象。
申世媛衝着他討好似的笑,突然發現他的目光看向的地方不對勁,她垂下頭來,就看到自己春光外泄,她連忙將裙子扯過來蓋住大腿,一張俏臉漲得通紅,憤怒道:“下/流!”
顧遠兮皮笑肉不笑,“你穿成這樣,不就是讓別人看的嗎?申世媛,你長沒長腦子,這是冬天,愛美也要看時候。”
顧遠兮只要想到她剛纔被幾個男人擡着,差點被侵犯的場景,心裡就有一股無名火往外噴。
申世媛被他訓得下不了臺,既尷尬又難堪,更難爲情。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人這麼訓過她,她臉上掛不住,話也說得很不客氣,“顧遠兮,你是我的什麼人?別以爲你剛纔救了我,就可以教訓我。”
顧遠兮看着她這副欠收拾的模樣,眉目更冷,“既然我不是你什麼人,我也沒有義務要送你回去,下車!”
申世媛氣得紅了眼眶,她車壞掉了,裙子又被撕爛了,這個樣子怎麼回家去?她伸手去開車門,顧遠兮眼疾手快地反鎖了車門,然後微轉方向盤,與別墅區背道而馳。
“顧遠兮,你幹什麼,停車!”申世媛看着身後越來越遠的別墅區,惶惑道。眼前的顧遠兮深沉得她根本就看不懂,她害怕。
“申世媛,如果不想被人教訓,就不要總做些愚蠢的事,你如果真的那麼缺男人,我滿足你!”顧遠兮的話裡含着一股憤怒,話也越來越刻薄。
申世媛氣得要命,她今天心情本來就不太好,被池未煊教訓了一頓,現在又被他教訓,她氣不過,斜睨着他道:“你,你行嗎?”
是個男人聽到這種類似於鄙夷的話,都會受不了,更何況說這話的,還是顧遠兮想要得到的女人。他冷冷一笑,“行不行,試過不就知道了?”
申世媛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顧遠兮,聽說你是受啊,你確定你會攻嗎?”
顧遠兮長得不如池未煊俊美,他的面容屬於粗獷型,但是很耐看,越看越有韻味的那種。從她認識池未煊開始,顧遠兮就跟池未煊形影不離。
一開始,她並覺得有什麼,後來她色誘過池未煊幾次,池未煊都沒有反應,她忍不住就聯想起來。此時也是被顧遠兮一激,她就不管不顧的諷刺他。
顧遠兮聞言,突然猛打方向盤,將車橫在路邊。熄了火後,他一把拽住申世媛的胳膊,用力一拽,將她扯進懷裡,薄脣壓了上去。
“呃!”申世媛全身的血液都衝向頭頂,脣上酥酥麻麻的,她不是第一次被他強吻,卻是第一次感覺到有一股電流從相接的脣上漫延到四肢百骸,她甚至忘記了推開他。
清冽的菸草味混着他身上獨有的氣息撲鼻而來,申世媛全身軟綿綿的,再也找不到一絲力氣去抗拒。顧遠兮的吻技並不純熟,牙齒磕着她的脣,又痛又麻。
申世媛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該推開他時,他已經放開她,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申世媛,千萬不要隨便撩撥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對你感興趣的男人。”
申世媛咬着脣瓣,脣瓣微腫,上面全是他留下的氣息。顧遠兮看着她這副慘遭蹂躪的模樣,差點把持不住,他的目光瞬間變得幽深,卻是不動聲色地重新發動車子,掉頭向前駛去。
申世媛坐在副駕駛座上,雙手擱在腿上,手心都在顫抖。之前她一顆心全掛在池未煊身上,對顧遠兮幾乎無感,可是現在被他強吻之後,似乎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她偷偷打量他,他的臉黑紅黑紅的,一直紅到耳根子後面,好像害羞的樣子。她看着看着,話不經大腦就那樣脫口而出,“顧遠兮,你是不是暗戀我,所以趁機強吻我?”
平穩前行的車子忽然搖晃了兩下,申世媛狼狽地抓住
扶手,才勉強穩住身體。她轉過頭來瞪着顧遠兮,“你會不會開車啊?”
“不會!”
“……”申世媛一口氣梗在喉嚨上不來,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這時也沒功夫追究他是不是暗戀她了,只顧跟他生氣去了。
顧遠兮藉着轉彎看來向車時,順帶瞅了她一眼,她氣得胸口上下起伏,那一對豐盈在低胸領口處呼之欲出,他渾身一緊,連忙移開視線,差點噴鼻血。
這個女人,難怪會引來那麼多蒼蠅,看她穿成這樣,正常男人也會被她勾引得犯罪。
………………
晴柔牽着小吉他走進別墅,經過大大的游泳池,來到別墅前,楊若蘭正在別墅前的菜園子裡除草,小吉他看到她,開心地奔過去,“奶奶,我回來了。”
楊若蘭回過頭來,滿臉慈愛,看到晴柔時,臉上又恢復冷淡。晴柔也沒在意,衝她微笑,“伯母,您在做什麼,我來幫您吧。”
“不需要!”楊若蘭心中餘怒未消,她一手帶大的兒子,從來沒有忤逆過她的兒子,爲了她第一次跟她爭吵,她實在很難喜歡她。
晴柔是撞了南牆也不回頭,她將藥交給小吉他,讓小吉他幫她把藥放進屋裡去,然後她走進菜園子裡,開始幹活。
楊若蘭趕她,“不要碰我的菜,你這個女人,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
“伯母,我知道您不喜歡我,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討您喜歡,您是池未煊的媽媽,是我弟弟的救命恩人,我尊敬您也感激您。我有過婚姻史,是您厭惡我的原因,我卻感激這段名不副實的婚姻,是它將池未煊帶進我的生命,讓我能遇到這麼好的男人。伯母,我謝謝您,養育了這麼好一個孩子,他真的很優秀。偶爾我從夢中驚醒過來,看到他睡在我旁邊,我都覺得惶恐,覺得不真實。我愛他,除非他不愛我,我不會放棄他。”晴柔一邊拔草一邊道。
楊若蘭冷哼一聲,“你這是向我下戰書了?”
晴柔擡起頭來望着她,笑道:“伯母,您說笑了,我知道,您跟我一樣愛他,我們都捨不得他爲難,我怎麼會向您下戰書,我只會不停的討好您纏着您,直到您受不了接受我爲止。”
楊若蘭差點被她賴皮的話給逗笑了,她板着臉,斥道:“就算你死纏爛打,我也不會接受你成爲我的兒媳婦。”
晴柔沒有失落,楊若蘭如果真討厭她,早就叫傭人趕她走了,她沒這麼做,說明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她安靜地拔着草,不再說話。
有晴柔幫忙,菜園子裡的草很快就拔光了,楊若蘭看她手腳麻利,將草拔得乾乾淨淨,幾乎每株草都是連根拔起,她眼中有讚賞,在這些方面,她確實比申世媛優秀。
申世媛也曾來幫她拔過草,結果她草菜不分,最後將她的菜全拔了,留的全是草。這個女孩子樸實不浮華,如果是過日子,會持家的女人才是上上之選。
可是隻要想到盤桓在他們之間的舒雅,還有小吉他,她的心就怎麼也安定不下來。
晴柔擡起頭來,正好對上楊若蘭讚賞的目光,她莞爾一笑,其實楊若蘭也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她吧。
楊若蘭回過神來,看着晴柔的表情,她尷尬地咳了幾聲,然後咕噥道:“你把我的草拔光了,我明天拿什麼打發時間?”
晴柔:“……”
楊若蘭不再看她,轉身往菜園子外走去,或許是蹲得太久了,兩腿發麻,她一走,就往地上栽去。晴柔大驚失色,也顧不上會不會踩着菜,快步奔到她身邊,扶住她,“伯母,您怎麼了?”
楊若蘭站穩後,不動聲色地將手腕從她手中抽了回來,她捶着僵痛的腿。晴柔見狀,知道她是風溼痛,她蹲在楊若蘭面前,“伯母,我背您回去,您快上來。”
楊若蘭看着她纖瘦的背,嗤笑道:“你自己都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還想揹我,別把我摔着了,我受不起這份罪。”
晴柔轉過頭去,“伯母,我可以的,我媽媽病倒時,都是我揹着她去醫院裡打針,您看起來跟我媽媽差不多重,快上來吧,您風溼痛,不能在溼氣重的地方待久了。”
楊若蘭又看了看她,猶豫着爬上她的背。晴柔一鼓作氣地將她背起來,果真背得很穩,楊若蘭趴在她背上,看着她揹着她一步步向家門走去,微微嘆了一聲。
晴柔揹着楊若蘭回到客廳,將她放在沙發上,然後蹲在她腿邊,雙手按住她的腿,“伯母,我給您按摩一下,鬆鬆乏,就不會那麼痛了。”
楊若蘭終是沒有再推開她,她低頭看着她,她跟舒雅長得有幾分相似,那個驕傲的女孩,即使愛人也是驕傲的姿態。而蘇晴柔,就像鄰家小姑娘,親切和善,兒子會愛上她,也許真的是宿命。
晴柔給楊若蘭按了一會兒,她感覺腿沒那麼疼了,看她手指都按紅了,她拂開她的手,板着臉道:“按的這是什麼啊,越按越痛,別按了,回去好好學習,獻殷勤都不會。”
晴柔縮回手來,衝着她傻笑,“遵命,老夫人!”
“死丫頭,拿我開涮是不是?”楊若蘭瞪着她,眼底卻劃過一抹笑意。
晴柔吐了吐舌頭,“伯母,天色不早了,我去做飯,我買了年糕,今晚炒年糕好不好?”
“炒什麼年糕?你不知道那東西吃多了對老年人的胃不好嗎?”楊若蘭斥道。
“啊,那您少吃點,我做些別的菜,算起來在中國,今天是大年夜,今晚要整雞整鴨整魚,討一個好兆頭,明天早上還要吃湯圓,寓意團團圓圓。”晴柔說。
楊若蘭見她根本不聽她的,自顧自的在那裡說着,只能幹瞪着她。晴柔笑盈盈的去廚房裡忙和了,她做好飯菜後,池未煊還沒回來,她一邊燒湯,一邊給池未煊打電話,他的手機關着,她再打,還是關機。
她皺了皺眉,這個彆扭的男人,生了一下午的氣,還沒氣過嗎?
她只好上樓去叫小吉他,樓上楊若蘭正在考小吉他功課,晴柔走過去,敲了敲門,“伯母,小吉他,吃飯了。”
小吉他歡呼一聲,剛要扔掉課本,楊若蘭斥道:“這道題還沒做完,不許吃飯。”
小吉他苦着臉坐下來,認認真真的寫作業,楊若蘭擡起頭來看着晴柔,“煊兒回來了沒有?”
“他手機關機,大概是沒電了,伯母,要不我們先吃吧,飯菜冷掉了就不好吃了。”晴柔也不知道池未煊在生什麼氣。
“你們不是一起出去的嗎?”
“哦,他後來有點事就走了,讓我跟小吉他先回來,伯母,我去給他留菜,小吉他,這道題做完就下樓吃飯。”
“好。”
晴柔下樓時,池未煊剛好推門進來,她幾步衝下去,站在他面前,仰着頭看着他,“你去哪裡了,嚇死我了,打電話也打不通。”
她話音未落,池未煊一把將她抱在懷裡,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疲憊道:“柔柔,別說話,讓我抱抱。”
晴柔能夠感覺到他的悲傷,可是他爲什麼悲傷?因爲小吉他嗎?還是因爲舒雅?她站着沒動,幾分鐘後,她還是忍不住推了推他,“好了,別撒嬌了,去洗手準備吃飯了。”
池未煊鬆開她,看着她嫣紅着臉,他忍不住湊過去親了親她的臉頰,將她抱起來,額頭抵着她的額頭,“對不起,今天把你一個人扔在路邊,你怎麼回來的?”
“你還知道問我怎麼回來的,看來還不算太壞,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丟臉丟慘了,你下了車就跑,我身上沒有英鎊,給司機人民幣,人家估計以爲我拿假錢騙人,不敢收,後來去藥店買藥,還是人民幣,人家像看怪物一樣看着我,太丟臉了。”晴柔想起來就尷尬,他還說他會是她的依靠,結果關鍵時刻,總丟下她一個人。
池未煊在她噘起的脣上啄了啄,柔聲道:“對不起,以後我都不會將你一個人扔下了。”
“你保證了太多次,信用已經透支了。”晴柔不滿道。
“那我今晚補償你,把信用賺回來。”他低啞着聲音說着這番話,晴柔心悸了一下,臉頰發燙,“去你的,那是補償我嗎?分明是你自己想。”
“那我侍候你?”
“不要,那是壓榨!”
“你不是也很舒服嗎?”池未煊繼續調侃。
“討厭,我不想跟你了,沒個正經的。”晴柔正要推開他,樓梯上突然傳來咳嗽聲,晴柔轉過頭去,看到楊若蘭牽着小吉他站在樓梯口,她臉頰迅速紅透了,推開池未煊,急匆匆衝進了廚房。
池未煊擡起頭來,看到楊若蘭時,還是叫了一聲媽,然後向小吉他招手。小吉他擔心他還在生氣,他怯生生地不敢下去,池未煊板着臉盯着他,他才鬆開楊若蘭的手,走下樓梯,來到池未煊身邊。
池未煊將他抱起來,走到沙發邊坐下,看着他道:“小吉他,今天爲什麼亂跑?知不知道找不到你大家都很着急?”
小吉他委屈地垂下頭,“對不起,爹地,我怕您不要我了,所以……”
池未煊嘆了一聲,“你是我的兒子,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怎麼會不要你?小吉他,答應爹地,以後不要亂跑,知道嗎?”
“爹地,我知道錯了,以後我再也不亂跑了。”小吉他紅了眼圈。
池未煊拍了拍他的肩,放他下去,“好了,擦擦眼淚,去
洗手準備吃飯了。”
“嗯。”小吉他點了點頭,轉身往洗手間方向走去。
………………
吃完飯後,晴柔一邊洗碗,一邊熬藥湯,池未煊上樓去換衣服了,小吉他跟楊若蘭坐在電視前看電視。今晚看得到中國的聯歡晚會,不知道在演什麼,兩婆孫笑聲不斷。
晴柔洗着碗,聽着他們的聲音,心裡從未有過的滿足。
她洗好碗,鍋裡的藥也開了,她將火關了,去洗手間找了一個沒用過的盆子,倒了一半藥湯進去,然後又放了些冷水,調好了溫度,她才端着水盆走到楊若蘭面前,將水盆放在她腳邊,“伯母,我的家鄉有一個習俗,大年三十晚上要用藥湯泡泡腳,來年纔會交好運,您泡泡吧。”
楊若蘭瞪着黑乎乎的藥湯,“這是什麼呀?”
“藥湯啊,裡面有好多種名貴藥材,除溼驅寒的,您泡泡腳,有助於睡眠的。”晴柔討好似的道。
楊若蘭將信將疑,但還是脫了鞋襪泡進去,晴柔蹲在她身邊,手伸進水裡幫她按摩腳上的經胳。楊若蘭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着蹲在腳邊的她,“你不嫌髒嗎?”
晴柔一邊按摩,一邊擡頭望着她,“伯母,您不是香港腳啊,怎麼會髒?”
“什麼是香港腳?”
“我們那裡的方言,就是汗腳的意思,出了汗脫了鞋襪就臭得要命,哈哈哈,我弟弟就是汗腳,一天不換襪子,那股味兒根本就沒法聞。”晴柔笑嬉嬉道。
楊若蘭心頭一軟,“蘇晴柔,你起來。”
“伯母,我給您按一按,有助於睡眠的。”晴柔沒有起來,又按了幾分鐘,直到水變涼了,她才站起來。
小吉他見狀,也跟着蹲在楊若蘭面前,說:“奶奶,我也幫你按按。”
楊若蘭眼圈發燙,她想到她那個失蹤的女兒,再看眼前的蘇晴柔,這個丫頭,她怎麼就是討厭不起來?
晴柔去把水倒了,然後洗了盆子,又去廚房倒了一盆藥湯,端着盆子上樓。她推開門,池未煊正站在窗邊,不知道跟誰在打電話,她走進去,他就掛了電話。
晴柔將盆子放在地上,“池未煊,快來泡泡腳去去乏。”
池未煊看着這盆黑乎乎的藥湯,心裡五味雜陳,她剛纔在樓下幫媽媽按摩腳心的情形,他都看見了。傻丫頭,她爲了讓媽媽接受她,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全了,她對他的深情,他拿什麼來回報?
他走到晴柔身邊,突然將她抱起來,晴柔嚇了一跳,連忙摟着他的脖子,“你幹嘛,放我下來呀,讓你媽看見了成什麼體統?”
池未煊大步走到椅子邊,將她放在椅子上,然後單膝蹲在地上,幫她脫了襪子,將一隻腳按進水裡,又去脫另一隻,“哎!”
晴柔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因爲他已經把她的另一隻腳也按進了盆裡,晴柔眼眶忽然就溼了,“你怎麼……這是給你端的水來……”
“我的就是你的,你洗過了,我再洗也一樣。”池未煊蹲在地上,用手撩起水,給她燙小腿,黑乎乎的水珠從她腿上滑下去,形成強烈的視覺效果,池未煊目光一凝,手伸進水裡,握住她的腳輕輕按摩着。
晴柔的腳一浸入熱水裡,就舒服得全身一鬆,血液循環都隨着這溫度的傳遞而增快了。此時,被他最厚實的大手按着腳板,一股難言的酥癢在血液裡流動,她半靠在椅子上,有些享受,有些感動。
她半眯着眼睛盯着他,他的心疼她看在眼裡,感動在心裡。池未煊,遇到你,是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事,爲了你,哪怕飛蛾撲火,我也絕不後悔。
池未煊力道適中,晴柔舒服得昏昏欲睡,其實她今天很累,出去逛了一圈,又去找小吉他,回來幫楊若蘭拔草,又做晚飯,此時累得眼皮都撐不開了。
迷迷糊糊間,她似乎聽到池未煊在說話,她努力想要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可是她太困了,最後還是抵擋不住周公的召喚,靠在椅子上沉沉睡去。
池未煊擡起頭來,就看到她已經睡過去了,隱約還能聽見她在打呼嚕,他嘆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將她的腳從水裡拿出來,然後拿了毛巾幫她把水擦乾淨,這才彎腰將她抱起來,輕輕放在牀上。
她就勢滾進被窩裡,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睡熟了。
池未煊坐在牀邊,定定地瞧了她一會兒,然後他站起來,拿起手機撥通那個電話,“你要多少錢,開個價吧。”
“還是池總爽快,錢,我不要,我要你北河那塊地。”
“喬少桓,看在你們曾經還做過那麼一點有人性的事,北河的地我送你,回去後,我希望你能遵守約定,捐骨髓給伯母。”池未煊眉宇間盡是疲憊。
今天下午他生氣離開後,去了醫院,找到之前預約過的醫學博士,然後把蘇母的電子病例調出來請他會診,看完病倒後,那位博士只是搖頭,告訴他,“這位病人已經到了白血病晚期,除了移植骨髓,已經沒有任何治療辦法,更何況以她現在的情況,連移植骨髓都是冒險。”
池未煊皺着眉道:“最近她用過幾種藥,她身體的狀況明顯轉好。”
“這幾種藥加大了劑量,實際上是在消耗病人的抵抗力,如果病菌產生了抗體,那麼這些藥漸漸也會失去作用,池先生,如果能移植骨髓,最好儘快安排手術,再晚,回天乏術。”博士面色凝重道。
池未煊從醫院出來,他手機響了,是蘇東寧打來的,他接起電話,“東寧。”
“姐夫,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媽媽…媽媽不行了,已經住進了重症病房,我不敢給姐姐打電話。”蘇東寧聲音裡都帶着哽咽。
池未煊黑眸倏地睜大,他握緊手機,“東寧,你先彆着急,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如果再不移植骨髓,媽媽就沒救了,姐夫,怎麼辦?媽媽要死了嗎?怎麼辦?”蘇東寧六神無主道。
“骨髓,現在不是沒有找到合適的骨髓嗎?”池未煊心中竟是絕望,他以爲自己無所不能,只要有錢,就能保住想保住的人,現在才知道,原來錢是這世界上最無能的東西。
蘇東寧一下子沒聲音,就在池未煊以爲手機掛斷了時,卻聽到蘇東寧小聲道:“姐夫,醫院已經找到了適合媽媽的骨髓,但是……”
“但是什麼?不管他們要價多少,只要他開口,我都給。”池未煊眼前彷彿看到了一片曙光。
“是……”蘇東寧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道:“是喬少桓!”
彷彿天邊響起一聲炸雷,池未煊腦中一片空白,他全身都似灌了鉛一般,整顆心都沉重起來。是喬少桓,怎麼會是他?
蘇晴柔爲了救母,明知道喬家是火坑,她依然固執地嫁進去了,如今她如果知道喬少桓能救她媽媽,她會怎麼做?
“姐夫,姐夫,你在聽我說話嗎?”
“嗯,我在聽。”池未煊有氣無力地坐在花壇邊上,整個人像被抽乾了力氣一般。
“姐夫,媽媽住進醫院後,喬少桓不知道從哪裡得到的消息,他趕來醫院看望媽媽,我沒讓他進去,他說,如果要他捐骨髓,讓你給他打電話。姐夫,求求你救救媽媽。”蘇東寧淚如雨下,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媽媽死去。
池未煊怔怔地看着前方,他萬萬沒想到,能救蘇母的人會是喬少桓,命運真是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喬少桓會開出什麼條件,如果讓他放棄蘇晴柔,他能做到嗎?
他只要想一想她不再屬於他,他就心痛得快窒息了,蘇晴柔,我們之間到底要經歷多少波折,才能幸福的在一起?
“姐夫,你在聽嗎?姐夫,媽媽今天吐了好多血,好嚇人,我怕……,你跟姐姐能不能提前回國,我怕媽媽熬不過這幾天。”蘇東寧聲音都在顫抖,可見真的嚇得不輕。
池未煊回過神來,他閉上眼睛,輕聲道:“好,我馬上訂機票,明天回國。”
掛了電話,池未煊茫然無措地在街上行走,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去面對蘇晴柔。他該怎麼告訴她,喬少桓的骨髓能救她媽媽,如果喬少桓救蘇母的唯一條件,就是讓她回到他身邊,她會選擇救母,還是選擇留在他身邊?
他在街上走了許久,最後還是打車回去了,他突然很想很想抱抱她,只要她還在他懷裡,他就有自信能夠應付一切。
回到家裡,他剛打開門,她就飛奔過來,他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裡,其實那一刻,他的眼淚已經涌了出來,蘇母有救了,他明明該高興的,爲什麼卻這麼悲傷?
“簽了轉讓合同,我自然會遵守承諾,池總,蘇伯母的病耽誤不得,你要儘快哦,哈哈哈。”喬少桓囂張的聲音從彼端傳來,池未煊回過神來,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掛斷電話,池未煊走回牀邊,他傾身撫着她因睡着而紅撲撲的臉頰,柔柔,好好睡吧,等回了國,你恐怕再也不能這樣安穩地睡一覺了。
他定定地看了她許久,然後站起來,走到椅子旁,脫了鞋襪,將腳伸了進去,水已經涼了,他卻彷彿感覺不到冷一般,他怔怔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拿出手機,給顧遠兮打了一個電話。
“遠兮,幫我訂兩張明天最早回海城的機票。”
掛了電話,池未煊眼裡滿是堅定,無論前方是否風雨交加,他會牽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永不退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