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重新上路,洛九卿坐在馬車中,微合着眼睛養神,冬靈時不時的用手指挑起車簾,看看外面的情景,她不住得向着翠姑所在的方向張望,卻什麼都瞧不見。
洛九卿知道她在看什麼,但並沒有說話,翠姑顯然更願意留在軒轅耀辰和軒轅閔浩的隊伍中,以至上上路的時候,都沒有過來與她們共乘馬車。
洛九卿並不計較,無緣無故多個外人出來反倒讓人不省心,這樣倒也不錯,只是苦了軒轅閔浩。
軒轅耀辰顯然是不想管這個翠姑的,而軒轅閔浩一貫是溫潤如玉的,他不能把哭啼的女子丟下,便只好把自己的馬車讓給了她。
軒轅耀辰和軒轅閔浩同乘一輛馬車,軒轅耀辰滿臉不情願,但總算沒有拒絕,長慶的國都也已經遠遠在望,很快就要到了。
一天的行程都在路上走過,衆人只在車中吃了一些乾糧,夕陽西下的時候進入了一個鎮子,軒轅耀辰已經派手下提前進入選了客棧。
客棧寬敞明亮,下車的時候軒轅耀辰走到洛九卿面前說道:“行了一路,可累了?今天晚上在這裡宿一晚,等到明日再趕上一天的路,差不多這個時候也就能到長慶國都了。”
“終於要到了,”洛九卿點了點頭說道:“殿下儘管去忙,我這裡還可以應付。”
軒轅耀辰的臉色微微一垮,回頭看了看站在不遠處正收拾東西的翠姑,長眉一擰。
洛九卿淺淺笑了笑,她不想摻和到他們的事情中去,何況這個翠姑也並不沒有想要結識自己需要自己幫忙的意思。
衆人累了一天,都覺得乏得很,店小二把飯菜送到了房中,都草草吃過之後便入睡了。
夜色慢慢深沉,洛九卿躺在牀上,冬靈就在外屋的塌上,已經沉沉睡去。
窗外風聲陣陣,樹葉嘩嘩作響,銀色的月光透過枝葉在窗子上投下淡淡的影子,風過,影子輕輕晃動。
洛九卿並沒有睡着,忽然,聽到窗棱微微響了響,那是特殊的暗號。
她睜開眼睛,起身披了外衣,走到窗子邊,月光下墨白沉靜的臉出現在窗前,他點了點頭,洛九卿沒有說話,身子輕盈的從窗子中躍了出去。
蒼穹如蓋,月色如鉤,墨白在暗夜中如同一隻靈巧的貓,引着洛九卿向前走去。
在樹梢上落下,洛九卿攏着目光向下面望去,墨白低聲說道:“主子,您看,下面是五殿下的院子。”
洛九卿瞧着,黑沉沉的一片,院子裡的燈早已經熄滅,屋中的燈光也止了,只有銀色的月光落在窗紙上,微微泛起白色。
洛九卿的目光來回的在院中掃過,突然,她發現在牆角的位置,有一線淡淡的白色,像是微微帶了一點熒光,那顏色很淺很淡,不仔細看的話不會發現,像是月光着重在那裡落了落。
她轉過頭,看着墨白,用目光詢問。
墨白低聲說道:“主子,那日冬靈把衣服借給那個女子,屬下總覺得她來歷不明,擔心她再有什麼歹心,便在那衣服上撒了一點玉潤粉,那東西無色無味,最大的功用就是能夠顯現出一個人的蹤跡,只要她走過的地方就會在半個時辰之後顯現一線痕跡。”
他擡手一指,“就如同下面一樣。”
洛九卿點了點頭,墨白心思細膩她一向知道,而這一次,顯然正是因爲如此才發現了那女人的異常。
她是被安排在軒轅閔浩後面的那院中休息的,就算是要去,無事跑到這裡來做什麼?而且還是順着牆角走?
“走,去六殿下那邊瞧瞧。”洛九卿沉吟了半晌,決定去軒轅閔浩那裡看看。
軒轅閔浩院子裡的格局和軒轅耀辰這裡的差不多,現在也是黑沉沉的一片,除了月光什麼光線也沒有,洛九卿仔細的找了找,那院中也沒有玉潤粉留下的痕跡。
如此說來……洛九卿做到心中有數,便對墨白說道:“看起來,此女一定有問題,她多半是衝着五殿下來的,多加留神,看看她究竟要幹什麼,如果……她做得不是傷人性命的事,那便先不要打草驚蛇。”
“是。”墨白垂首說道:“屬下明白。”
洛九卿目光幽深,看着下面的院子,軒轅耀辰的身手不錯,他未必沒有聽到翠姑來時的聲響,既然他是不想打草驚蛇,那自己也暫時不要多事,只要暗中注意情況的變化罷了。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躺下便昏昏睡去,模糊中過了沒有多久,忽然聽到有一聲尖厲的哭喊,在這沉靜的夜色中,如冰冷的刀鋒狠狠的刺來,劃破了夜的寧靜。
洛九卿霍然睜開眼睛。
她立即起了身,外面的冬靈也模模糊糊的爬了起來,點燃的房間裡的燈,燈光亮起,剛纔讓心懼的感覺變得淡了一些。
冬靈揉着眼睛說道:“小姐,外面好像出事了,好像有人在叫。”
“穿好衣服,拿盞燈籠,快出去看看。”洛九卿手指翻飛,快速的繫好了外衣帶子,她直覺感到似乎和那個翠姑有關。
洛九卿的直覺很準。
此時在軒轅耀辰的院子中,已經驚醒了他手下的人,短暫震驚之後,手中握着鋼刀卻尷尬的不敢上前,屋子裡的燈已經亮起,搖搖晃晃的一盞燭光,似乎一口氣就能夠吹滅。
燭光映着軒轅耀辰血紅的眼睛,他氣得心頭髮堵,死死盯住縮在他牀上的女人。
那女人身上的衣衫破裂,裙子蕩在牀沿上,雪白的牀褥上一抹猩紅,那顏色鮮豔濃烈,刺得人軒轅耀辰的眼睛生疼。
女子滿臉淚痕,縮在牀角,身上裹着薄被不住的抽泣,烏黑的頭髮散亂,披在胸前腦後,映着一張蒼白的淚臉,當真是楚楚可憐。
她不住的抽泣着,身子微微發抖,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那哭泣聲似一首帶着魔力的歌,讓軒轅耀辰心中的怒火一浪高過一浪。
他很想大聲的罵,但是,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喉嚨裡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棉花,吐不出咽不下,讓他難受得快要跳腳。
“都站在這裡做什麼?”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軒轅閔浩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聽到了聲音便覺得不好,急忙扯了外衣快步而來。
一入院子,這種詭異的安靜就讓他心頭一沉,四周的人都退到一邊,他邁步走進房間內,內屋裡的凌亂讓他眼神一跳。
軒轅耀辰見到他來了,轉過頭去掃了他一眼,軒轅閔浩分明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憤怒,那怒火幾乎要把這房間裡的每樣東西都化成灰燼。
軒轅閔浩的目光在牀上掃了掃,觸及那片紅色之時也不由得微微一皺眉,他心中暗道不好。
軒轅閔浩微微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平靜,沉聲問道:“翠姑,這是怎麼了?”
翠姑只是一個勁兒的哭,拼命的搖頭,但就是不說話,一雙眼睛裡的淚珠流得更回洶涌,像是無盡頭般,片刻的功夫便把胸前的緊裹着的薄被浸溼。
軒轅閔浩轉頭看了一眼軒轅耀辰,軒轅耀辰冷哼了一聲,緊緊抿了嘴脣,臉色沉得能夠滴出水來,軒轅閔浩嘆了一口氣,知道從他這裡也別指望問出什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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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樣僵持着,要如何是好?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輕輕的腳步聲穿宅過院而來,聲音裡微微帶了驚詫,似清悅的泉水叮咚,“這是怎麼了?”
軒轅耀辰的身子微微一僵,眼中怒色更濃,只是除了憤怒之外,隱約還有一絲不安、一絲擔憂、一絲緊張、一絲尷尬。
他不由自主站起身來,轉身向着洛九卿的方向,他想說什麼,嘴脣卻抿得更緊,彷彿千言萬語都在嘴裡在心中,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燭光裡洛九卿邁步前來,她的衣帶微揚,裙襬輕舞,似帶風踏雲而來,面上的白紗輕罩,掩住絕世容顏,更添了幾分神秘之感,一雙眸子華光厲烈,目光流轉時,這房間裡似乎都跟着亮了亮。
她的目光快速的房間裡一掃,掠過那條裙子和牀上的鮮血時,沒有一絲的停留,她轉頭看向軒轅耀辰,沉聲道:“殿下,你怎麼說?”
她誰都沒有看,只問軒轅耀辰。
軒轅耀辰微微握了握拳,咬牙說道:“我沒有。”
洛九卿點了點頭,她邁步上前,走到牀邊聲音溫柔眼神卻微冷說道:“姑娘,你能否先把衣裳穿上?這樣子總歸不好說話。”
軒轅閔浩微微一怔,眼中浮現幾分笑意,他慢慢鬆了緊張的神經,稍稍後退了一步。
翠姑依舊抽泣着,身子裹在被子裡不肯說話,更不說穿什麼衣服,洛九卿看着她的樣子,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樣吧,把牀帳放下來,讓我的婢女幫你穿上,如何?”
翠姑依舊是不搖頭不點頭,像是根本沒有聽到洛九卿的話一般,冬靈忍不住上前說道:“姑娘,你別害怕,穿好衣服,有什麼委屈儘管說出來。”
“……”軒轅耀辰的眉頭一皺,這丫頭是不是和自己有什麼仇?
翠姑的身子更往裡縮了縮,似一隻受了驚的小動物,手指緊緊的抓着身上的薄被,臉上的淚不斷的滾落。
洛九卿嘆了一口氣,慢慢挺直了腰背,示意冬靈退到一邊,她似乎笑了笑,“姑娘,你當真是叫翠姑嗎?”
房間裡的人都心頭一跳,把目光對準了縮在牆角里的女子。
翠姑也怔了怔,眼神飛快的一閃,她終於點了點頭,“奴家……一直都是喚翠姑的,窮苦人家,沒有什麼大名,只是隨意起了名罷了……”
“窮苦人家,”洛九卿語氣同情,眼神中卻閃過一絲微涼的笑意,“頗讓人同情,姑娘說一直做着針線活計,也做過不少粗活,不如……你倒是說說,平時是如何保養雙手的?好讓我這丫頭也學一學,省得她下次再給我洗衣服時手指粗得能夠刮到衣服上的絲。”
冬靈抿了抿嘴脣,她縱然腦子反應慢一些,此刻也知道洛九卿話中有話了,忽閃着一雙眼睛盯住翠姑。
果然,翠姑握着薄被的手指尖尖如蔥管,嫩白細膩,手指甲也修成了水滴的形狀,粉嫩有淡淡的自然光澤,哪裡有幹過粗活的痕跡?
翠姑的呼吸一滯,她不着痕跡的緊了緊手指,想抽回已然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