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濃,星辰如鑽綴在天空,軒轅耀辰和洛九卿換了夜行衣,身輕如燕,飛快的融入黑夜中。
天氣寒冷,冬天的人們睡得很早,街上幾乎沒有什麼行人,除了遠處的更鼓之聲,只有夜風在耳邊拂過。
軒轅耀辰帶着洛九卿到了一處宅院的後門處,輕輕叩擊了兩聲,有燈光在門後一閃,有人也迴應了兩聲,隨後一人輕輕把門打開了半扇,從裡面探出頭來。
軒轅耀辰把手中的一塊令牌遞到那人手中,那人點了點頭,閃開身讓兩個人進去。
宅院很大,看上去十分雅緻,在月色和星光中,頗見品味,洛九卿打量了幾眼,微笑道:“不用見到本宅的主人,我也知道我們是到了誰的府中了。”
“噢?”軒轅耀辰微微挑眉,“你且說說看。”
“應該是丞相府吧。”洛九卿說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軒轅耀辰並不驚訝,饒有興趣的問道。
“很簡單,看這院子的佈置,”洛九卿的目光一掠,“大氣雅緻,細微之處彰顯主人的品味,再加上我們這樣深夜前來,除了柳丞相,還能有誰?”
軒轅耀辰點頭說道:“說得有理,什麼都瞞不過你。他在等我們了。”
柳世澤正在書房中,他傍晚時分收到了軒轅耀辰傳來的消息,聽到外面有家丁來報,急忙起身迎了出來,看到與軒轅耀辰一起來的,還有洛九卿,不禁一愣,隨後急忙要行禮。
洛九卿微笑道:“丞相不必多禮。我今天來可不是以公主的身份。”
柳世澤看了一眼軒轅耀辰,心中有數,衝着洛九卿拱了拱手,說道:“兩位,裡面請吧。”
他早把院中的人都打發乾淨,隨手關了門,對軒轅耀辰說道:“你說有重要的事情,不知是何事?”
“我記得,當初外公留下一份手記?”軒轅耀辰低聲說道。
“是。”柳世澤點了點頭,“不過,在父親逝去之後不久,放書卷字畫的庫房就失過一次火,損失了不少的東西,書畫損失的不多,唯獨燒了一個放着手記、批註一類的架子。這件事……”
“這件事我記得,”軒轅耀辰嘴角邊浮起一絲冷笑,“正因爲如此,才更說明,此事是有人刻意爲之。”
“不錯,”柳世澤回答道:“不過,知道又如何?我們始終沒有證據。”
“早晚會有的,”軒轅耀辰沉吟了一下,“今天我想問的是,那本手記你是看過的,記不記得,上面曾經提過,鄭天曾經在暗中訓練了一些女子,那些人名叫月光華。”
“記得,”柳世澤微微一笑,“你知道,我別的本事沒有,看過的書,過目不忘,這點兒本事還是有用的。”
洛九卿微微詫異,“怎麼?柳丞相還有這種本事嗎?這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柳世澤拱了拱手,“公主過獎。我初到柳府,感覺就像是入了天堂,對別的不感興趣,唯對書,有一種特殊的情感,義父讓教我讀書認字,給我講各種道理,我癡迷讀書,心中唯恐有一天又再回到原來沒有書的日子,所以,只要是看過的,我都用心記住,也因此久而久之,練成了這種小技能。”
“今天你這個本事,要幫上我的大忙了。”軒轅耀辰眸光閃動,“你幫我回憶一下,這個月光華,一共有多少人,都是一些什麼人。”
柳世澤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殿下,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因爲當時在義父的手記中,關於這個月光華的情況,記錄並不是很具體,只是提到過,對此事表示了擔憂。”
他略一沉吟道:“依我之見,當時義父對此也沒有什麼明確的證據的,否則的話,也不會縱容這樣的事情存在。”
軒轅耀辰的眉頭皺起,“照你所說,他知道鄭天培養了這些女子,可是並不知她們的確切信息,爲此事擔憂,是爲了……”
洛九卿一直沉默的聽着,聽到軒轅耀辰說到此處,接口慢慢說道:“因爲,老丞相以爲,這些女子,可能要被派到重要的用場上。”
“重要的用場?”柳世澤清了清嗓子,猶豫了一下說道:“想用女子接觸什麼人,最好的地點,不應該是青樓嗎?”
軒轅耀辰慢慢搖了搖頭,“青樓……裡面的女子,可以暫時的吸引人,但是若是論起長期,恐怕就不太好掌握了,有幾個青樓女子能讓人贖身娶回家?”
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看了看洛九卿,“我只是就事論事分析一下。”
洛九卿微微翹了翹嘴脣,“比青樓更好的辦法和用處,就是製造一個偶爾的機會,或者是在某種情況下,直接把人送給需要籠絡的人,這樣一來,這些受過訓練的女子,勢必會更得那些人的歡心,而且,那些女子所擔當的角色,只怕不只是用來討人喜歡那麼簡單。”
柳世澤一驚,“你們的意思是……”
軒轅耀辰和洛九卿互相對視一眼,“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三姨娘就是其中之一。”
“三姨娘?”柳世澤更加疑惑,“誰的……三姨娘?”
軒轅耀辰轉頭看着他,“九門提督,袁廣良。”
柳世澤慢慢抽了一口氣。
他思慮了片刻說道:“袁廣良的夫人,應該會對這個女子有印象,我記得當年袁廣良擡這個三姨娘入府的時候,她曾嚴厲拒絕過。”
“噢?”洛九卿道:“爲何?”
“說是她來歷不明,我記得義父回來的時候提起過,他說,袁府的事情鬧得有些出格了,還說言官有好幾個準備參他,另外……”
柳世澤拍了拍額頭,“你們稍等一下。”
他說罷,起身去書桌後面的多寶格,在其中一處拿出一個小本子來,“這是義父當年的一個記事本,他除了有記手記的習慣之外,還有一個小習慣,就是把一些心中的疑惑,想不通的事情,寫下來記在小本上,等到事情結束,解決了之後,再把事情劃掉。”
他把本子遞給軒轅耀辰,“因爲那次的失火事件,我就把類似這樣的東西改變了收藏的位置,不在集中存放。這是其中之一,我記得,這個本子裡就曾經出現過袁廣良的名字。”
“噢?”軒轅耀辰翻開本子,上面是柳老丞相的筆跡,他平時寫這些東西的時候,習慣用清晰的小楷體,筆筆都是功力。
軒轅耀辰看到外祖父的親筆字跡,心中有些難過,手指撫摸的動作,也不知不覺變得溫柔起來,洛九卿看出他的變化,微微轉了目光。
她知道,軒轅耀辰和柳老丞相的感情很深,也正是柳老丞相,直到最後還在爲他考慮,步步爲營,把多年經營的勢力,都交到他的手上,只爲他的最後一搏。
她心裡悵然,一如當年母后生前,冒着被人發現,失去後位被打入冷宮的危險,依舊讓人把自己送出來,交到洛擎天的手上,日日在思念牽掛中度過,無一日安寧,最終鬱鬱而終。
“在這裡。”軒轅耀辰開口說道。
洛九卿轉過頭,順着他的手指望過去,果然見到上面寫着幾行字。
上面說的是,袁廣良要納妾,據說是一個孤女,逃荒的時候從老家跑出來的,在京城裡的一家樂器坊做過調音師,也正是因爲這個,他去給袁夫人買樂器的時候,才認識了三姨娘。
袁廣良一見三姨娘年輕貌美,就動了色心,想要把她收做妾室,但是袁夫人並不同意,那個時候袁夫人正有身孕,所以,袁廣良也沒有特別擰着袁夫人的意思來。
再後來,袁廣良就把三姨娘放在了外宅,加上袁夫人有身孕不能正常伺候,他就更明正言順的把時常在外宅中不回府。
袁夫人因此又氣又怒,在一次上街親自去買給孩子做衣服的料子的時候,無意中遇到袁廣良和三姨娘在一起,十分親熱的樣子,袁夫人當即十分惱怒,衝出去理論,而三姨娘急忙上了馬車,馬不知道怎麼驚着了,掛倒了袁夫人。
可想而知,她腹中的胎兒也因此沒有了。
袁夫人自己就是誥命之身,她傷心急怒之下,遞了進宮的貼子,找太皇太后哭訴,太皇太后當即斥責了袁廣良。
袁廣良雖然受了訓斥,但是對袁夫人也心存不滿,明着是不再去找三姨娘,暗裡也沒有少去,袁夫人也沒有辦法,總不能時刻拴在他身邊,加上自己失了孩子,一來二去也就死了心,涼了意。
洛九卿看得不勝唏噓,暗自爲袁夫人不值,這個袁廣良真是一個薄情郎,爲了三姨娘,置髮妻於不顧,這樣的男人,嫁來何用?
不過……她疑惑道:“太皇太后斥責了袁廣良,他又怎麼還是納了三姨娘爲妾?”
“這是因爲,一年多以後,太皇太后去世,”柳世澤接過話去說道:“我對這件事情倒是有些印象,那時義父帶我去聽過一次演奏,據說是當年極負勝名的天音閣七仙女所奏,爲此,天音閣還專門請了幾個調音出色的人來幫忙,其中就有這個三姨娘。”
“那又如何?”軒轅耀辰頓了一下,“難道……鄭天也去了?”
“是。”柳世澤笑了笑,“鄭天也是韻律大師,他當時還提供了一把古琴讓天音閣的七仙女演奏,找了好幾個調音的人,都調得不太準,最後三姨娘一試,就調好了。鄭天很高興,見她聰明伶俐,當即就認了她做自己的乾女兒。”
洛九卿短促的笑了一聲,“好巧啊……”
軒轅耀辰的眼中也閃過冷意,“這麼一來,三姨娘的身份陡然升高了不只一個層次,榮國公的義女,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還要身份高貴。”
“說的是,”柳世澤說道:“沒過多久,袁廣良就把她娶進了門,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成了袁府的三姨娘。”
洛九卿淡淡說道:“那麼,我們基本上可以肯定,這個三姨娘就是鄭天所設立的月光華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