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星穹的話,讓秦遠覺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心頭不禁微微一跳。
看他的樣子,應該不是剛剛纔知道,可他爲什麼保持沉默,一直沒有揭穿呢?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吳大勇在一旁說道:“燕先生,我吳大勇敬你是個人才,又是個文人,對你算是容忍,有意想放你一馬,可如果你要是不識擡舉……”
“怎麼樣?”燕星穹輕笑了一聲,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微微擡起頭來,目光看向吳大勇,“吳大人?您有什麼立場來說這句話?你的身份是什麼,似乎今非昔比了吧?”
他的話一語雙關,其它的人聽不懂,可吳大勇和秦遠絕對是聽懂了,吳大勇冷笑一聲,手腕上的暗器已經準備好。
燕星穹的目光在士兵們的身上掠過,最後朗聲對秦遠說道:“秦大人,能否展現一下,除了令牌之外的其它證據?或者說,讓你們所說的那位真的劉大人,來與我對話幾句如何?模樣像並沒有什麼稀奇,稀奇的是對於劉大人的事,無一不知。另外,可否讓兩位劉大人當着衆人的面兒洗一洗臉,或者……帶着他們兩個人去一趟京城,請朝廷裁奪。”
秦遠笑容微涼,“燕先生此話,強人所難了吧?對話?你與這位假的劉大人關係匪淺,有多少話只有你們兩個人知道,誰能辨別其中真假?”
“哼,”燕星穹微微冷笑,“秦大人若是如此說,那就用最簡單的法子……”
“燕先生,”吳大勇大聲說道:“這些事你還是不要操心,你現在應該好好的想一想,如何洗脫你自己的嫌疑纔是。”
“吳大人此話差矣,”燕星穹說道:“如果劉大人是真,那在下有什麼好洗脫的?如果劉大人是假,那在下再洗脫也不遲,所以,依在下看來,洗脫自己,和力證劉大人是真沒有什麼區別。”
他攏了攏斗篷,臉上的笑意淡淡,“不如這樣吧,在下倒是可以證明,這位劉大人是真的,不知諸位,有何證據可以證明此人是假的?”
“有令牌,你還要想什麼?”趙旭喝道。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燕星穹哧笑,“一塊牌子能說明什麼?活人如果用死物來證明?真是笑話!”
“那你想怎麼樣?”趙旭有些不耐煩。
“如果你們能夠找到人證,那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行的話,恐怕還是應該把人移交回京比較合適在,你們的官職都比劉大人低,劉大人乃是朝廷封的正四品官員,你們有何權力將其斬殺?”
燕星穹聲音清悅,沒有強烈悲憤,沒有怒聲指責,說得也算在情在理。
秦遠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預感,她不相信燕星穹是爲了爲劉士坡才這樣說,可他前面發現端倪不說,現在又跳出來,到底是爲了什麼?
吳大勇垂着眼睛,想着此時上哪去找個人證,還是乾脆強把劉士坡殺了了事,一時間他也拿不定主意,不便私自做主。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遠處有馬蹄聲響起!
馬蹄聲聲,急促的敲在衆人的耳膜,衆人都轉頭望去,只見遠處奔來兩匹快馬。
前面的是一匹烏錐馬,毛色烏黑如炭,四肢強壯有力,馬蹄翻飛,速度極快,馬上之人身穿玄色斗篷,斗篷在風中翻卷,如天邊涌動的雲,他的烏髮獵獵,似潑墨一般向身後甩去。
此人肌膚如玉,眉梢飛揚,目光如星,冷冷的看來,雖然很遙遠,但卻讓人覺得心中一凜,不敢造次。
他的速度很快,眨眼間到了近前,但馬速未減,似沒有停馬之意,衆人一聲驚呼,急忙左右一分,忽然聽到馬上之人一聲輕笑,伸手一拉繮繩,烈馬嘶鳴一聲,立時停下了腳步。
沒有傷到一人。
他身後的騎士也如他一般,動作整齊,騎術精湛。
那人並未下馬,只是微微俯身,英俊的容顏帶着微涼的笑意,一雙星眸微微一眯,“嗯?本王來做證,如何?”
四周一靜,衆人都把目光對準了他。
包括燕星穹。
秦遠站在劉士坡身後,那人隔着衆人,隔着幾十米的距離,明亮的看過來,只落在她的身上。
秦遠心中溫熱,她看着他,似乎瘦了些,還是那麼英俊,還是那麼騷包,只是眉眼間的疲倦之色也瞞不過她的眼睛,他是怎麼趕來的?從哪裡來的?看這樣子是一直在馬上,休眠不休嗎?
軒轅耀辰的眼中此時只有她,少女戴着面具,頂着別人的容貌,唯那雙眼睛清亮如水,是他日思夜想了無數次眼睛,一怒一笑,都刻在他的心間。
“安王殿下!”劉士坡一見,心頭一喜,他覺得真是上天神助,有誰能夠想到,安王會突然來到這裡?
雖然他投靠的是東宮太子,可是這事兒是暗中進行的,安王應該還不知道,現在最要緊的還是把自己救出去再說,看到軒轅耀辰,無異於看到了大救星。
他是外官,不是京官,但是因爲是四品,有時候朝中有盛典,也會讓他前去,他與軒轅耀辰雖然不熟,但也彼此認識。
聽他這樣一喊,衆人又是一愣,軒轅耀辰笑着點了點頭,“劉大人,別來無恙?”
劉士坡在心裡暗自翻白眼,無恙、無恙、無恙個頭,現在被人刀架在脖子上,能是無恙嗎?
他勉強笑了笑,扯着嗓子說道:“王爺,他們懷疑下官是假的,冒充的,真是無稽之談!王爺,幸好您來了,請爲下官做個證明吧。”
“噢?”軒轅耀辰微微詫異,打量着劉士坡,又對趙旭說道:“這位小兄弟,你倒是說說,爲何以爲他是假的?”
趙旭沒有見過軒轅耀辰,但一見他氣度不凡,而且自稱“本王”,假劉士坡也叫他“安王殿下”,他不敢怠慢,朗聲說道:“王爺,我們軍中近日有許多弟兄病倒,大夫也看不出什麼問題來,後來……”
他停了一下,本來想說是因爲王英發現了淨粉氣味,但是又一想,現在事情結果會是什麼樣還未可知,把她牽連進來再害了她,他一轉話鋒說道:“後來我們察覺出米飯有異,就來糧倉查看,結果發現一處地道,直通軍營外的一處木屋,在那裡找到了一些發黴的大米,還聽到一些人說,要把好的米換出去,賣到遭了雪災的地方去,以謀取暴利。”
“不僅如此,他們讓我們吃這些發黴的米,讓我們生病,喪失戰鬥力,他們好趁虛而入!”
“噢?”軒轅耀辰眸光沉冷,臉上的笑意也剎那退去,“竟然有這種事?”
“正是,”趙旭繼續說道:“我們還在那裡發現了被困的真正的劉大人,他身上有朝廷頒發的令牌,可這個假的……依舊在這裡狡辯,真真是可恨!”
軒轅耀辰看了看他們的身後,那個劉士坡上前行了禮,“下官見過安王殿下。”
軒轅耀辰點頭,手握着繮繩道:“三年前京城一別,當時在金悅茶館的樓上,大人可還記得本王說過什麼話嗎?”
劉士坡淡淡一笑,臉色蒼白,笑容卻是從容,“回王爺的話,那不是在金悅茶樓,而是在郊外的望風亭。”
軒轅耀辰微微一笑,“說得是,是本王疏忽了。”
被趙旭挾持的劉士坡一呆,他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安王殿下……三年前,三年前下官未曾到過京城啊。”
軒轅耀辰眉梢一挑,長聲一笑,“那如此說來,誰是真誰是假,還需要本王再說嗎?”
“王爺!”劉士坡大急,好容易盼來了一個救星,怎麼眨眼間成了一個殺神?
軒轅耀辰微微側首,看了看在一旁的燕星穹,“本王這一路走來,聽聞在二百里外的霧松山,最近有一夥兇悍的山匪出沒,當地村民苦不堪言,聽說他們不僅武藝高強,還十分有智慧,據說是有一位落考的秀才任他們的軍師,此秀才心胸狹窄,心腸歹毒,沒有考中不怪自己學識不高,反而不滿朝廷科考制度,專出一些陰損的主意,助山匪殘害百姓,如今看來……”
他的聲音一頓,忽然一拍馬身,身子騰空而起,手指間冷光一閃,一柄細長寶劍如一條銀龍,直奔燕星穹!
他的招勢奇快,出手絲毫不留情,燕星穹不能不躲,他腳尖點地,身子暴退,手指一轉,身上的斗篷解下,如一片悠悠的雲,伸手一揚,擋下軒轅耀辰的攻勢,轉眼被割得七零八落。
只此一招,燕星穹便暴露了身手!
衆人大驚,連被趙旭挾持的劉士坡也驚得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有想到,燕星穹竟然還有如此的好身手!
軒轅耀辰繼續發動攻擊,燕星穹伸手抽出兵器,也是一把軟劍,平時纏在腰間如同腰帶一般,冷光閃動,耀人的眼眸。
秦遠看着他,腦子裡電光火石一閃,她朗聲說道:“卓良,可想要回你襯手的兵器?”
燕星穹臉上的笑意剎那冰冷,眼睛裡殺機乍現,看着秦遠說道:“果然是你!”
秦遠大笑,“我當是誰,竟然真的是你!可笑你技術高超,竟然也被我所騙,現在是否後悔?”
燕星穹的確懊惱,卻也無可奈何,他身受重傷,又千里追擊,軒轅耀辰把人馬分成了三路,也讓他頗費了一番功夫,他後來體力不支,唯恐重傷難愈,便回了劉府,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人秦遠,暗中打探了他的來歷,可是,又拿不準,他覺得如果秦遠真是洛九卿的話,一定不會隻身一人,他連夜恢復身體,不敢妄動,重傷之事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後來他被浮山先生試探,覺得此人醫術驚人,更不敢與浮山先生多接觸,今日軍營中處處有異,他雖然發現,卻沒有過多理會,劉士坡在他的眼中就是一個蠢貨,他不想因爲劉士坡而暴露自己,只想走一步看一步。
何況,他也想看一看,這個秦遠,到底是何方神聖。
如今看來,果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