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那個人靠着柱子,面色沉靜卻蒼白,目光平靜的望過來,沉默無言。
劉士坡呆了呆,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一響,像是被炸了個乾淨,他不禁問道:“你……是誰?”
趙旭冷笑了一聲,“沒有見過麼大膽子的山匪,到了現在竟然還在裝傻,你說他是誰?他是真正的劉大人!”
劉士坡像是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呆了呆,眼睛死死盯着那個人,喃喃說道:“你瘋了吧?他是我?那我是誰?”
“你是山匪,還在這裡裝什麼蒜?”趙旭壓着嗓子怒道。
秦遠走到劉士坡的近前,伸手在他的腰帶間摸了摸,摸出一個小瓶子,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這應該就是解藥,先拿着,一會兒出去了問問浮山先生。”
劉士坡更疑惑,“解藥?什麼解藥?”
趙旭冷笑不止,眼睛裡跳着怒火,“你還他孃的在這兒裝!你給劉大人下了藥,現在還不承認?否則的話,你怎麼會隨身帶着解藥?”
劉士坡有苦說不出,他怎麼知道自己的腰帶子裡爲什麼會突然多了一瓶藥?他的心思一轉,轉頭看向秦遠,臉色微微一變,“你……”
秦遠面色不改,目光沉靜,“我什麼?”
“別廢話了,”趙旭又踢了劉士坡的小腿一腳,他險些站立不穩摔倒,轉頭怒目看着趙旭,咬牙切齒的說道:“趙旭!你這個蠢貨!真是個白癡,你被人當槍使了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趙旭怒道,“我只知道你費勁心思要害我們,讓我們發黴的大米,害得衆弟兄生病,你還想幹什麼?下一步是不是就趁着我們沒有還手之力,直接殺了我們?”
劉士坡氣得發笑,胸口都有些疼,“趙旭,你這個白癡……白癡……”
他氣得說不出別的話來,來回只會說這麼一句,眼睛都有些發黑。
“押他出去,”秦遠說道:“讓衆弟兄都瞧一瞧。”
趙旭點頭,秦遠又說道:“派人多注意燕先生,這位劉大人可和燕先生的關係不一般,別到時候被他鑽了空子。”
“好,”趙旭想了一下,的確是這麼回事,燕先生的確有些權力,深得這個假劉士坡的歡心,那人還是要好好的注意一下。
外面的人正在齊齊伸長脖子等着看裡面的事兒,左盼右盼,沒有想到,出來時的局面讓衆人都驚得眼珠子快要掉下來。
劉士坡走在最前面,脖子上架着一柄鋼刀,而執刀之人正是剛剛帶着大家一同進去糧倉的趙旭,他的身後跟着的是秦遠和吳大勇,再後面……似乎還有一個人,但是看不真切。
四周很靜,連風聲都停了停,衆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燕先生本來垂着眼睛,感覺到氣氛有異,他擡頭看了看,眼前的也不禁一愣。
他微着眼睛,沉默無言。
“諸位兄弟!”趙旭大聲喊道:“可曾覺得奇怪?我怎麼敢挾持劉大人?”
“趙大哥!”人羣中有人迴應了一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跟我們說一下吧!”
“是啊,趙大哥,說一說吧。”
人聲此起彼伏,趙旭聽在耳中,劉士坡也聽得真切,只是心裡滋味難以形容,他最初還有希望,希望外面的人看到自己的處境會拔刀相助,沒有想到……有人開了口,卻沒有人問他的安危,只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趙旭冷然一笑,大聲說道:“諸位兄弟,不要怪我趙旭無情,更不是我不以下犯下想要挾持劉大人,恰恰相反,我是要救劉大人!兄弟們是不是奇怪,剛纔我去了哪裡,爲什麼去了那麼久,又都見到了誰,發生了什麼事?”
“實話告訴大家,我鑽下地道,不但看到了糧食,還看到了幾個人,另外,還有一個是大家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人。”趙旭的聲音清厲,隱約含着怒意,四周的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的聽着,他的話傳出很遠去。
張來就在人羣中,他其它的不在意,只遠遠的注意着燕先生的動向,洛九卿特意囑咐過他,別的不用管,只要盯住燕星穹就行。
他小心的觀察着,燕星穹沒有什麼動作,只是微眯了眼睛,靜靜的看着聽着。
趙旭的身子往側身一閃,秦遠和吳大勇左右一分,衆人看到了藏着他們兩個人身後的那個人,這一見之下,都大吃了一驚,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秦遠的目光在燕先生的臉上一掠,看到他的目光微微一滯,眸子飛快一縮,有一絲詫異的閃過,隨後便消失不見。
此人城府極深,秦遠心中暗道。
“兄弟們,都看到了嗎?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要挾持劉大人了吧?”趙旭冷笑一聲,聲音着重在“劉大人”三個字上落了落,“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劉大人,而是山匪,他們挖了地道,把好米運出去高價賣給災區,那些發黴的米就運到糧倉裡來,讓兄弟們吃了生病,以此來削弱我們的戰鬥力。”
“好歹毒的心思!”人羣中有人怒道,“這羣天殺的!”
“真是該死!害了我們的那麼多兄弟生病!”
劉士坡快氣得瘋了,臉色蒼白,腦門上的青筋也迸了起來,“大家別信他說的,他們都背叛了朝廷,是罪人,本官是真的,這個人才是假的!”
“如果說這位劉大人是假的,那位那是真的,那不知有什麼證據嗎?”突然,燕星穹慢慢開口,他說得緩慢,卻字字清晰,也給了人足夠的思考時間。
他說得並沒有錯,這麼大的事,總要有依據,不能空口無憑。
“自然有,”趙旭微微一笑,轉頭看着燕星穹,“燕先生聰明睿智,問的正是關鍵所在。”
吳大勇把那塊令牌往高處一舉,大聲說道:“諸位兄弟,大家不妨看看,這就是朝廷發放的令牌,就像是我們普通人的身份文諜,這上面清楚寫着劉大人的官職,而這塊牌子,是這這位劉大人給我的,而不是這位!”
衆人又是一片譁然,吳大勇說得很對,這東西材質特殊,做工也很特別,是進行密制,其它的人不可能隨意仿製,如果他的身份是山匪,那就更不可能了。
“別聽他的!這塊令牌算不得什麼,他們是趁着本官不備,入府偷了本官的令牌!”劉士坡大聲喊道。
“不想死就閉上嘴!”趙旭怒道,“廢什麼話?誰去你的府中偷了?倒是你,偷了這麼多的東西,劉大人的官位、權力還有糧倉裡的糧食,你可滿意了?可過癮了?嗯?”
他的眼睛裡冒火,幾乎要忍不住把刀下的劉士坡殺了。
秦遠拿過吳大勇手中的牌子,朗聲說道:“兄弟們,我秦某人雖然來的時間不長,但是卻是真心實意想在這裡幹一番事業的,也拿諸位當成自己的兄弟,卻不成想,竟然發生了這種事情,所幸,我們發現的並不晚,真正的劉大人也被我們成功的救回,有令牌爲證,大家儘可一驗。”
人羣中有人喊道:“秦大人,咱們信你!”
“對,我們也信,吳大人還有趙大哥,都是我們的兄弟,我們願意相信。”
人聲一浪高過一浪,燕星穹的神色始終未改,只是在秦遠說話的時候,他的眉梢微微挑了挑。
而此時的五十里外,兩匹快馬正在奔來,馬上之人披風翻卷,像是天邊翻涌的怒雲,身下的馬兒蹄子翻飛,一路狂奔,踏起無數的塵土和殘雪,都飛向後飛騰而去,像是起了層層的白霧。
他身後跟着一名侍衛,目光時不時的落在前面人的身上,在心裡悠悠嘆一口氣。
還有四十里。
人聲剛剛平息,燕星穹輕聲笑了笑,衆人都憤怒非常,他卻輕笑出聲,在此時聽來十分的突兀。
秦遠微眯了眼睛,遙遙的看着他,燕星穹的目光也越過衆人,看向她,目光幽深,意味不明。
他笑意微涼,慢慢說道:“一塊牌子而己,不過是死的,不易仿製,可不能完全不能仿製,再說,偷,也不是沒有可能,用死物來證明活人,有意思嗎?”
“燕先生,你什麼意思?”有人皺眉問道。
“燕先生!”趙旭冷笑道:“我知道你和劉士坡關係好,交情深,本來沒有打算要動你,可你自己要是跳出來,那就怪不得我們了,那我們就完全可以懷疑,你是不是也是山匪?”
燕星穹沒有理會他,似乎並沒有把他放在眼中,“在下身在江湖,聽說過不少的傳聞,長得完全一樣之人應該是不存在的,哪怕是雙生子也會有細微的不同之處,何況……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其實,”他的目光一轉,落在秦遠的身上,“要想知道誰真誰假也不是沒有辦法檢驗,比如……”
“燕先生,”秦遠突然開口,“你是在拖延時間嗎?吳大人和趙旭把劉大人從地道的另一端救出來,那裡有人把守,吳大人還受了傷,可那些人不會如此輕易的就善罷甘休,莫非你是想着拖延時間,等那些人來?”
秦遠心裡明白,這個燕星穹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雖然自從自己見到他之後,他就一直沒有表現出什麼超凡的才能,可越是這樣,才越是可疑。
他剛纔一開口,秦遠就知道,此人一定是知道易容之術或者是人皮面具的,所以他才如此淡定,讓衆人的情緒都高漲起來之後再說出關於易容的事,會讓人達到巨大的心裡落差,引起衆人的憤怒,到時候他們幾個人是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了。
所以,她只能搶先一步開口,讓他先失去衆人的信任。
燕星穹並不驚慌,也不惱怒,只是淡淡一笑,“噢?秦大人,何必如此着急呢,是真是假我也不過是一個人,這裡人數衆多,難道還怕我一個人不成?”
“你一個人我們當然不怕,”秦遠說道:“可是,如果有保險的方法,誰願意冒險?你說你是一個人,燕先生大勇,這人羣中有你的人也未可知,或者,你就是如我方纔所說,想拖延時間罷了。”
“噢?”燕星穹眉梢微揚,“究竟是誰在拖延時間,秦大人心中應該有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