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河腦子裡冷不丁想起了“陰兵借道”的傳說,看着黑壓壓的屍羣如同閒庭漫步般穿過麥田,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這是一幅極其詭異的畫面,清冷的月光毫無阻礙的灑在空曠地麥田裡,而麥田中央卻是羣屍過境的驚悚場景,這批行屍看不到隊尾,洋洋灑灑、跌跌撞撞的行進着。
透過玻璃窗,幾個完全石化的年輕人可以看到那些活屍身上襤褸的衣衫、腐爛的創口、乾癟的皮膚、青灰的臉容,還可以聽到成片低沉沙啞的嘶吼聲。這些行屍對這棟小屋視若無睹,就好像一羣在朝聖路上的信徒,渾濁的眼珠眺望着遠方,似有目的的向前移動。
三岔路口前的空地並不大,涌來的屍潮匯入先前的屍羣,兩撥行屍相互摩肩接踵,彼此互不理睬,行進的繼續行進,嘶吼的依舊嘶吼,就好像兩支各司其職的隊伍,各幹各的,誰也不干擾誰。
行屍之間的‘和諧’氛圍在小屋中的幾個人眼裡是那麼的詭異,這種完全旁觀者的感覺會讓你不由自主地遍體生寒。
“這是…這是…”研究生扶着窗沿的胳膊顫慄着,口齒也有些不清,這畫面太奇怪了。
“噓。”姜河示意幾人安靜,他雖然後背也涼的厲害,但隱約總感覺有些不對,細細觀察之下發現,之前堵在門前的行屍也慢慢加入了朝聖的行屍隊伍。沒錯,朝聖行屍隊伍像空氣一樣穿過了三岔路口,第一批行屍穿插在其中,不知怎地也調轉了方向,搖搖晃晃匯入了屍潮,就這麼放棄了小屋中可口的血肉。
有一陣風吹過,拂弄的麥田沙沙作響。行屍掛在體表的衣衫隨風翻飛,或長或短的糾結髮絲也倒向風吹過的方向。
就像一列緩慢行駛的火車,屍潮輕飄飄的出現,輕飄飄的移動,最後輕飄飄的消失。烏央烏央的羣屍壓倒大片枯黃的麥田,保持着壓抑的沉默,徐徐進入三岔路口,在月光的掩映下越走越遠。
“我該不會是在做夢吧?”唯唯有些茫然的捏了捏臉,她耳畔的髮絲已經被汗水浸溼,一綹一綹的貼在了臉頰。
姜河腦中一團糨糊,快步跑到門口,不顧幾人的阻攔打開房門追了出去。
門外恢復了秋夜的安寧,若不是門外有着大片凌亂的腳印和一些殘缺死屍,只怕四人真的會以爲剛纔發生的一切都存在於夢境。
姜河三兩下攀上車頂,手搭涼棚望向行屍進入的三岔路口。不是夢,那邊確確實實有一大片黑影在深深淺淺的向前行進,夜風吹拂,空氣中夾雜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氣味。不是心理作用,真的是氣味。
研究生和兩個姑娘站在車旁,看着一言不發眺望遠處的姜河,彼此眼中都有疑惑。雖然前番場景詭異非常,但對於他們而言,無疑是在屍口撿回一條活命,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啊,爲什麼姜河表現的如此怪異呢?
姜河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莫名的感到心悸,看着窗外遊魂過境的景象,腦中似乎閃過一道靈光,但卻轉瞬即逝。羣屍漸行漸遠,慢慢融入了無邊黑暗,天邊似有烏雲逼近,耳畔風聲呼嘯,風聲中夾雜着割草機一般的嗡嗡聲響。
“嗯?”姜河愣了一愣,機械的轉過脖子,擡頭仰望不見星辰的夜空,空中似有兩隻眼睛,一紅一白,閃動着,劃過天際。
“姜…姜河,你看到什麼了?”研究生擡頭望着他,倏的變了臉色,驚愕的表情在臉上凝固。
“飛、飛機?”姜河身體有些僵硬,小拇指尖顫了顫,緩緩擡起手,指着空中循着行屍而去的黑影,喃喃道:“那是直升飛機??”
‘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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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羣中傳來悶聲炸響,行屍身上燃起三五米高的火苗,蹣跚數十步,腦袋被徹底燒成了焦炭,腳下一個趔趄撲倒在地。
小田莊的混亂還在持續,寬不過五米的鄉村阡陌上亂成了一鍋粥,門戶大開的窯洞小院裡不時瘋跑出嚎啕的活人和嘶吼的行屍,筆直貫長的土路間人頭擁擠,莊戶人家的怒罵聲和金屬鐵器碰撞之聲近乎壓過嘶吼的行屍。間或響起幾聲槍鳴,四散蜂擁的人羣屍羣猝然遇襲,哀嚎着滾落土坡。
“小魏呢?”明俊偉劈手奪過一杆鐵杴,緊握白蠟杆掄出一道弧線,生鐵打造的鏟子削飛幾顆熊熊燃燒的行屍頭顱,餘勢不減的將鏟子主人開了膛。那是一個低矮的婦女,明俊偉把她家裡的行屍親戚推出了院子,混亂中被火焰行屍引燃,張牙舞爪撲騰了一陣,化作幾塊冒着青煙的黑炭頭。
婦女跪倒在地,兩手無措的撈起滑落滿地的腸子,試圖重新裝進豁開一條口子的肚腹中。身後行屍如潮,瞬間將其淹沒在跳耀的火光中。婦女最後的嘶嚎戛然而止,臟器血污被炙熱的火焰蒸騰起來,瀰漫着一股焦香的異味。
曹良
至高仙道筆趣閣
剛和明俊偉匯合一處,晁逸帆正輪着鍘刀和幾個莊戶漢子死磕,眼看就要落入行屍的包圍圈,此時一顆子彈破空而至。和晁逸帆叫板的莊戶漢子慘叫一聲,捂着胸口翻倒在地,隨後而來的行屍一擁而上,用手爪和牙齒向他證明了身爲活屍的榮耀。
“小魏!”曹良眼尖,循着槍聲找到了蹲伏在一戶人家鐵門頂端的小魏。這小子渾身滿是灰土,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聽到老曹的呼喊,急忙做了個ok的手勢,擡手幾槍幫晁逸帆掃清前路,自己飛身跳回門裡,再次消失不見。
晁逸帆穿着粗氣,兩頰浮起異樣的潮紅,也不知是氣溫過高還是心潮澎湃。後邊的莊戶人家亂作一團,有的和行屍扭打在一起,更多的被火焰行屍包了餃子。三人匯合一處,手裡的刀槍棍棒再次和行屍活人短兵相接,另一邊的莊戶人家怒目而來,掄着田間農具在行屍中砍出一條血路,直奔十米之外的三人。
另一頭,老羊倌家門口的血戰也拉開了帷幕。死心眼兒金博不閃不避,單刀守在下坡處和莊戶人展開激烈的廝殺。農家漢子沒他的卓絕武藝,但田間練就的肌肉和一寸長一寸強的武器卻也能揍得這個少年刀客滿地滾葫蘆。
地上倒着四五個被金博所傷的漢子,更多人掄起耙子、鋤頭、鐮刀,嗷嗷叫着蜂擁而上,農具雨點般落下,金博一把長刀難敵諸多兇器,不過三五分鐘便失去了防空洞送葬者的英姿,被斜刺裡掄出的一條扁擔打在了腦門上,當即被血糊了滿臉。
好在這一扁擔把他打開了竅,少年刀客記起自己的任務,抹掉鮮血掉頭就跑。管你身後如何叫罵呼喊,我自腳步不停。憑着矯健的身姿,金博迅速和追兵拉開距離,跳過土牆、越過沙樑,將一溜追兵帶偏到一處野地,轉移了那些盯着宋瑤等人的視線。
“狗日的!再跑!”一個長髮青年揮舞着一杆鶴嘴鋤,見金博行至一處土坑不再動彈,當即大步殺了過去。
少年刀客累的夠嗆,腳下一頓,擡腿揚起一蓬黃沙,在青年滿嘴髒字的叫罵聲中迅速出刀。雪亮的刀刃自青年胸口貫穿而過,不做一絲停留,‘唰’的帶起一串血珠拔了出來。青年捂着胸口的貫穿上撲進沙坑,痛苦的扭動着身體。
金博啐了一口,腳尖挑起地上的鶴嘴鋤,掄圓了擲向緊隨其後的追兵。追兵齊聲驚呼,瞬間作鳥獸散,唯獨一個跑在最後的男人未能反應過來,被打着轉兒的鶴嘴鋤刮掉了半個腦袋。
金博擡眼望着一個方向,那邊已經看不到跑動了人影了。少年刀客放下心來,提溜着滴血長刀疾衝向散開的追兵,刀光連閃,慘叫連連。
“差不多了,走。”明俊偉拉住殺紅眼的晁逸帆,對一旁曹良道:“小魏呢?又跑哪去了?”
“不知道,快退吧!”曹良臉上滿是汗水,手裡的鋤頭不知添了幾條人命。方纔賈長髮在混亂的人羣中露了個臉,然後就不見了蹤影。
晁逸帆點點頭,隨同二人邊退邊砍,行屍已經越過了莊戶人的封堵,許多人驚魂之下從一側土坡翻滾着逃離,一路呼喊着跑進了下坡的果園。不少行屍在廝鬥中跌落坡低,身上燃着火焰的行屍走哪兒燒哪兒,已然成了今夜的最佳男女主角。
眼見整個小田莊都將淪爲火海,三個始作俑者未免有些慼慼,火焰行屍的殺傷力過於強大,造成的破壞遠遠超出了預期設想。幾個人盯着火光看得久了,猛的跑向黑暗竟有些恍惚,腳下步伐一亂,當即滾做一團跌下土坡。
坡上的行屍和活人終究擴大了戰場,巴掌大的小田莊無法滿足百十號人屍大戰,一個個蠟燭頭被風吹的獵獵作響,如彗星般滾落坡底,復又爬了起來。
手忙腳亂爬起的三人只覺耳後一陣風聲,不及細看,一個人影飛速跑來,擡腿越過地上躺倒的三人,撒丫子超前大奔。
“我操!小魏你等等!”晁逸帆眼尖,一眼認出了這個風一樣的男子。小魏跑出十幾米停了停,急忙折返而回。
“哎嗨?哥兒幾個還在呢?我當你們都跑遠了嘿!”小魏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他臉上被薰得一片煙黑,兩排白牙顯得格外喜感。
“這下可真造孽了。”曹良癱倒在地喘着氣望向坡頂沖天火光,聽着四野逃竄的哭號聲,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這筆帳記我頭上,事由我起嘛,總歸會由我還的。”晁逸帆嘎嘎笑着拍了拍老曹的肩膀,暗暗攥緊了拳頭。
“甭扯沒用的,快走罷。”明俊偉撐着身體站起,眼一眯,看到金博提着刀從另一邊果園的土牆翻了過來。
“金博!”明俊偉高呼一聲,金博擡頭望向他,疲累不堪的揮了揮手。
五個人並肩站在土坡低窪處,橘紅色的天空映襯着五個高低不一的背影,向着北邊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