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態皇上走了,臨走還瞧了瞧林杏有些紅腫的小嘴,憑良心說,變態的水準不低,即便林杏都差點兒繳械投降。
林杏從來都認爲男人的魅力有百分之七十都在於牀上的表現,牀上表現出色,其他方面完全可以忽略不計,顯然,變態是個相當身經百戰的選手,沒怎麼樣呢,只親了一下,就親的林杏血脈噴張,女性的荷爾蒙空前興奮,以至於熱血匯聚而下,月信如決堤之水。
送走了變態,林杏低頭一看,果然褲腿兒上有點點血漬,虧了是晚上,要是白天沒準就露餡了。
換了褲子,收拾妥當,一擡頭卻見劉玉站在門口定定望着自己,一張俊臉隱在燈光中有些莫測:“你站在門邊兒幹什麼,大晚上怪冷的。”
劉玉沒動,半天開口道:“你跟皇上也親嘴了?”話裡有濃濃的酸意,林杏這才後知後覺,這傢伙吃醋了。
林杏可是知道吃醋的男人,沒什麼道理可講,耍賴打岔甜言蜜語最能混過去,想到此,光着腳就跳了下去,跑過去一竄掛到他身上。
果然,劉玉下意識抱住她,看着她光裸的腳,皺了皺眉:“剛好些,也不知在意着,光着腳就地上跳,着了涼回頭又該鬧肚子疼。”
林杏吃吃笑了起來:“我不是怕我家玉哥哥生氣嗎,一着急就忘了。”
玉哥哥?劉玉低頭看着她:“我記得之前你叫我死太監的。”
呃……林杏目光閃了閃,圈住他的脖子:“那不是過去嗎,現在我想叫你玉哥哥,喜不喜歡,如果不喜歡,我再換一個,劉哥哥,劉玉哥哥,劉玉好哥哥……”
劉玉俊臉微紅,把她抱到炕上,拉過被子蓋住她的腳,低聲道:“玉哥哥。”
林杏嘴角翹了起來,好容易哄好了,卻見他又盯着自己的嘴,生怕又想起剛纔變態親自己的事兒,鬧脾氣,湊了過去:“其實,除了玉哥哥,其他人我只當是被豬啃了。”
饒是劉玉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張嘴最是能說,死人都能說活了,嘴上說被豬啃了,心裡不定怎麼想呢,剛我瞧着,你可沒半分不樂意的樣兒
。”
林杏看了他一會兒:“玉哥哥我當他是豬,可這頭豬也是皇上,我要不虛與委蛇,這頭豬一發飆,我的小命可就懸了,你說這種狀況下,我是讓閉着眼讓豬啃一口還是寧死不屈呢。”
劉玉哼了一聲:“少跟我耍嘴皮子,我去給你拿水漱口。”說着推開林杏出去了,不一會兒提了一個老大的銅壺進來,倒了一碗遞給她。
林杏沒轍,漱就漱吧,可漱到第三碗的時候,林杏扛不住了,擡頭可憐巴巴的看着劉玉:“再漱,我這嘴裡可都禿嚕皮了,差不多了吧。”
見劉玉沉着臉不吭聲,林杏眼珠轉了轉,放下碗,膩了過去:“玉哥哥,我倒是有個法子,比漱口有用多了,你既然這麼在意,不如給我消消毒……”說着小嘴直接貼在劉玉脣上……
林杏一直覺得劉玉是個好學生,可惜殘了,要不是太監,好好教教,絕對是個出得廳堂,下的廚房,進的臥房的三優男。
比起變態皇上霸道而充滿色,情的吻,劉玉的吻溫柔細緻,也讓林杏覺得舒服許多。
兩人親一會兒,停一會兒,膩歪了半天,終於把劉玉哄高興了,林杏也困的哈氣連天。
劉玉打熱水給她泡了腳,才讓她睡,林杏都睜不開眼了,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劉玉坐在炕邊看了她許久,摸了摸她的眉眼兒,喃喃道:“明明一樣的眉眼兒,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劉玉如今都想不起她之前的樣子了,腦子裡記着的,想着的,念着的,都是眼前這張臉,睡的時候文靜了許多,有些女孩子樣兒,醒了卻機靈古怪,一肚子心眼兒,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主意,誰都別想在她手裡討得便宜,是什麼樣兒的地方纔能養出這樣的性子,他實在想不出,卻也不想去追究這些,對他來說,這樣的她就是最好的。
站起來把旁邊染了血的褲子,拿出去洗了纔回來,剛躺下睡着的小丫頭一骨碌就靠近他懷裡,手腳並用的攀着他,小嘴咕噥了一句聽不懂的話,劉玉微微低頭親了她的額頭一下,閉上眼睡了,脣角微彎,綻開一個淺淡而幸福的笑容,煞是動人,只可惜只有窗外的月亮娘娘能瞧見了。
林杏是睡了,皇上卻睡不着,從御藥房回了乾清宮,一想到親小林子的事兒就渾身燥熱。
成貴端了茶進來,見萬歲爺精神的很,不禁道:“萬歲爺時辰不早了,是不是該安置了。”
皇上揮揮手:“再等等。”
成貴瞄着萬歲爺的神色低聲道:“萬歲爺,好男風雖算不得什麼大事,可萬歲爺,到底還是陰陽相濟方能得子,小林子再好,也是個奴才,萬歲爺縱然喜歡他,也不能太過冷落後宮的娘娘們,況且,老奴着實有些不明白,萬歲爺之前並無此好,怎麼偏就對小林子這般上心。”
皇上:“朕也想不明白,雖男風在大齊不算新鮮事兒,但朕倒不大喜歡,可朕雖然知道小林子是太監,卻總不知不覺把她當成女子,尤其今兒,朕親他的時候,並無半點不適,抱着她的身子,覺着比女子還要溫軟舒服,成貴,你說小林子會不會就是個丫頭?”
成貴愕然:“萬歲爺,您這是太喜歡小林子之故,小林子十一進宮淨身,內侍監有着詳細的記檔,萬不會出錯。”
皇上嘆了口氣:“朕知道,只不過隨口說說罷了。”
成貴心裡倒活動了,萬歲爺明明心裡還是喜歡女子,或許自己可以找個人來分分萬歲爺的注意力,小林子再好也是個太監,偶爾爲之還說得過去,萬歲爺要是真魔怔了,可是麻煩。
再說,小林子明明昨兒還不樂意呢,今兒怎麼就想通了,以自己對這小子的瞭解,這小子絕不是個一會兒一變的,主意正着呢,弄不好,這招兒使的就是拖字訣,不然,今兒晚上都親上嘴了,哪還會以什麼不足之症當藉口,讓萬歲爺容他三個月
。
這不足之症,萬歲爺信,自己可不信,她也不是童女,就是個太監,足不足有什麼關係,難道三個月就能長成嗎,更何況,他一個小太監,便長得再足,還能長出女子的東西來不成,着實可笑。
故此,成貴疑心小林子不定惦記什麼呢,而且,這小子太精,如今在宮裡都混的風生水起,回頭萬歲爺再寵,這宮裡還招的開他嗎,不定怎麼折騰呢,還得給萬歲爺找人。
這一想倒是想出了個人來,前兒儲秀宮的秦嬤嬤領着新進宮的小宮女過來讓自己過眼兒,倒是有一個,記得叫瑞兒的小宮女,生的細眉細眼,乍一看,有小林子幾分秀氣勁兒,倒是個合適的人選。
這打鐵就得趁熱,今兒萬歲爺被小林子勾起了心思,這時候往跟前送人,沒準就成了。
想着,便悄悄退出暖閣,叫了個小太監過來在耳邊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人就帶到了側殿,成貴瞧了一眼,穿的極爲輕薄,跪在地上,凍得直打哆嗦:“奴婢瑞兒給總管大人請安。”
“擡起頭來,讓咱家瞧瞧。”
瑞兒不知是福是禍,心裡着實害怕,哆嗦着擡起頭,眼睛卻不敢看成貴。
成貴就着廊下的燈仔細端詳了片刻,不免有些失望,一打眼,眉眼兒倒是有三四分像,可神韻卻差得遠了,記得自己頭一次見小林子的時候,那小子可沒說怕過,一雙眼滴溜溜轉悠着,瞅着就精神。
不過三四分像,也難得了,再刻意收拾收拾,弄個五六分,說不準事兒就成了,好歹這是個丫頭,承了萬歲爺的寵,總比小林子強。
想到此,便道:“多大了?”
瑞兒抖着聲兒道:“回大總管話,過了年就十四了。”她私下聽嬤嬤們說過,宮裡都不大喜歡用年紀太小的宮女,便刻意往上說了說。
成貴點點頭:“倒還算機靈,今兒就調你來乾清宮當值,你可願意?”
瑞兒驚喜的望着成貴:“奴,奴婢,願,意,只,只是奴婢,規矩還未學的太明白,怕出錯。”
成貴笑了:“御前當差可出不得錯,這麼着,你既然規矩沒學太好,不如今兒就先值夜吧,這個差事簡單,小心聽着萬歲爺的動靜便好,若要水,你便倒茶,若起夜,你便伺候着夜壺就成了。”
瑞兒哪想自己忽然就交了這樣的好運,忙跪下磕頭:“奴婢謝大總管提攜,來生做牛做馬報答大總管。”
成貴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有沒有造化,瞧你自己的了,咱家也不過是個引路的,自己機靈着點兒,比什麼都強。”叫人領着她下去洗澡換衣裳。
皇上給林杏勾起了心火,又不樂意招寢後宮嬪妃,夜裡自然睡不踏實,成貴不敢掉以輕心,把瑞兒安置了進去,自己在外頭守着。
聽着敲了三更鼓,裡頭有了響動,耳朵貼過去仔細聽着,是起夜。
跟瑞兒一起守夜的還有兩個太監,聽見動靜,忙攏起了帳子,扶着萬歲爺坐起來寬衣,瑞兒的差事是捧夜壺,這是成貴刻意安排的。
寢殿只留了一盞犀角燈,燈光有些暗,皇上一開始還沒注意,卻一低頭瞧見跪在地上捧着夜壺的瑞兒,目光閃了閃:“你是新來的?叫什麼?”
瑞兒不過是剛進宮的小宮女,男人都沒見過幾個,這一來乾清宮就是這陣仗,自然滿臉羞紅,頭也不敢擡,捧着夜壺的手有些不自禁的抖:“奴,奴婢瑞兒,是乾清宮新來的守夜宮女
。”
皇上瞧了她幾眼:“這麼瞧着倒是像他。”這一想起小林子,就想起了今兒晚上的事兒,頓覺一股邪火兒竄了上來,揮揮手:“你們都下去,瑞兒留下伺候。”
兩個小太監應聲退了出去,守夜的太監一出來,成貴又聽了一會兒,聽見動靜,心知成了事兒,才放了心,暗道,這瑞兒倒是有些造化。
一夜之間,瑞兒就從守夜宮女變成了御前的充衣,這充衣的品級在後宮裡算最低的,卻也是皇上的女人,就是給那些御前伺候得幸的宮女預備的,乾清宮裡的奴才都稱瑞充衣,算是一步登天了。
宮裡傳的沸沸揚揚,自然也傳到了林杏耳朵裡,劉玉把這事兒當個笑話說給她聽,一邊兒說着,還一邊兒瞄着她。
林杏又不傻,自然知道這傢伙是試探自己,這男人不管是不是殘了,吃起醋來都不可理喻,就因變態親了自己一回,劉玉就不時疑心自己喜歡皇上。
林杏倒是能理解他的心態,畢竟皇上是這宮裡唯一的男人,還是這個世界最有權有勢的存在,加上劉玉本身的特殊情況,疑心自己也情有可原,只不過自己是真沒把變態當回事兒。
聽劉玉說完,反而高興了,一把摟住劉玉:“這下好了,有人頂包,變態皇上就不會再盯着我了,我跟孫濟世越好了,明兒去生藥局瞧瞧去。”
劉玉一愣:“咱們能出宮?”
林杏把手裡的兩個腰牌晃了晃:“如今我可是御藥房大總管,去生藥局勘察勘察生藥採辦的情況,有什麼不成的,這事兒宜早不宜晚,既然孫濟世應了,就得趕緊辦,正好趁着這次機會,咱們也逛逛去,話說我還沒出去逛過呢。”
劉玉有些躊躇:“你的身子……”
林杏揮揮手:“好了。”
劉玉更有些擔心:“這才幾天怎麼就好了。”
林杏笑了:“都四天了,放心吧,你忘了我就是大夫,快去準備,對了,一會兒你去順子哪兒把我放在他哪兒的東西都拿過來,還有那些金錠子,明兒咱們先帶些出去。”
劉玉臉色一喜:“你真想出宮。”
林杏白了他一眼:“那當然,在宮裡待着跟坐大牢有什麼區別,自然要出去的。”
林杏興奮的一晚上都沒睡着,纏着劉玉問了許多無聊的問題,例如外頭的房子都什麼樣兒,都有做什麼買賣的,大街上有沒有美人可看,有沒有好吃的等等。
好在劉玉耐心極好,她問什麼就把自己知道的跟她說,不知道的就搖頭,兩人躺在被窩裡,說了半宿才睡。
一大早,劉玉倒是起來了,林杏卻怎麼也叫不起來,醒了也閉着眼耍賴,劉玉笑的不行,把她硬拖了起來,套了衣裳,洗了手臉,這才醒了盹兒,出宮奔着太醫院去了。
大齊的六部衙門大都在前門一帶,太醫院也一樣,生藥局雖隸屬太醫院,管事的卻是禮部的人,林杏也弄不明白這種官員體制,倒是從孫濟世的話音兒裡聽出來,生藥局的管事張思成雖是禮部的人,張家卻也是醫藥世家出身,本想進太醫院卻未過考覈,便從禮部謀了生藥局管事的差事。
孫濟世這老狐狸,絕不會平白無故跟自己說這麼多廢話,林杏仔細想了想,這個張思成肯定大有文章,這老狐狸即便給自己指路,都不會明說,生怕落一個撈好處的壞名頭。
林杏是理解不了孫濟世這種清高的人,以她想清高就是矯情,真要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信誰還能清高的起來
。
前門大街還真比現代都熱鬧,逛着這裡,林杏有種隨時都會穿越的感覺,說實話,無論皇宮還是京城,都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格局熟悉,人卻陌生,有些像自己一個人忽然走進了古代的電影裡,有時她自己都會錯亂,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是現代活的恣意快活的林杏,還是揹負詭異身世,活的異常憋屈的林興。
林杏覺得,林興肯定也不是這個身體的真名,說起來,這丫頭真夠倒黴的,從生下來就是別人的工具,一天,一時,一會兒,都沒爲自己活過。
不過,安記還真是名副其實的豪商,就一條前門大街,就瞧見不下十家掛着安記招牌的買賣,酒樓,當鋪,首飾鋪,古董店,綢緞莊……真是什麼行業都有涉足,怪不得劉玉都說安家富可敵國呢,京城都如此,別的地方就更不用想了。
本來林杏還想好好逛逛,可劉玉說兩人身上太監的服飾太過惹眼,林杏低頭看了看,這倒是,回頭真的弄兩身別的衣裳,老百姓對於太監這種存在,從骨子裡是鄙視的,卻又怕得罪這些人,沒了子孫根兒,什麼缺德事兒都幹得出來。
這不能說是老百姓的偏見,就林杏在宮裡的見聞來說,不能說都缺德,大部分都不是好人,想拉攏住這些人,只有銀子。
被劉玉催着往太醫院走,剛到太醫院,孫濟世就迎了出來,兩人寒暄過往裡走,還沒進屋呢,就見跑進來一個二十五六的男子,滿頭大汗,頭上帽子都歪了,看見孫濟世撲通就跪在了地上:“孫世伯父,求您救救珍娘吧。”
孫濟世上前扶起他:“賢侄兒快請起。”
那男子只是跪着不起來,孫濟世嘆了口氣:“思成啊,你我張李兩家本就是世交,若侄媳兒是旁的病症,我自然再沒二話,立時就去,可侄媳婦卻是難產,我真是無能爲力,不如賢侄兒再去請幾個經驗老道的產婆,或許能救侄媳婦一命。”說着若有若無看了林杏一眼。
林杏頓時就明白過來了,跪在地上的男人,一定是生藥局的管事張思成,老狐狸孫濟世跟自己定今天的日子,必然早給張思成的妻子號過脈,知道今日生產,就是爲了讓自己幫這個忙,這老狐狸算得到準,只是自己就不吭聲,看這老狐狸這齣戲怎麼往下唱。
孫濟世見林杏不動聲色,心裡一急拉起張思成:“賢侄兒,林公公的醫術不再我之下,若能請動林公公過府,侄媳婦或有一線生機。”
張思成彷彿看見了救星,對着林杏就開始磕頭。
林杏暗罵這老狐狸會使喚人,琢磨張思成既是生藥局的管事,若自己能救他妻子,往後共事也容易的多,再有,自己還真不能眼看着一個女人爲生孩子而死,便伸手扶起他:“若張大人不介意,咱家就去瞧瞧尊夫人好了。”
孫濟世忙吩咐下人快去備轎,一行人呼嚕嚕奔着張家去了。
落了轎,林杏還不及打量張府什麼樣兒,就被張思成拖了進去,林杏決定,以後有機會跟張思成多來往,一個古代的男子,可以爲了妻子四處求人,還給自己這樣的太監磕頭,可見是個有情有義的。
林杏聽說過古代許多荒唐事的,因男權社會,女性的地位太低,宗法禮教把女人嚴嚴實實的困在後院裡,男人可以花天酒地,家裡妻妾成羣,還可以在外尋花問柳,女人卻只能一輩子守着一個男人,稍有一絲逾越,就是醜聞,休妻都是好的。
最變態的就是男女大防,看病都是問題,病了還得隔着簾子號脈,若是生孩子就只能聽天由命了,古代根本沒有女大夫,產房更被說成是髒污晦氣之地,男子不能涉足,故此,古代女子才把生孩子當成闖鬼關,闖過去是運氣,過不去就是一個死,異常可悲。
甚至,男人不在意,更會在妻子懷孕的時候理所當然的納妾,妻子闖鬼門關的時候,有不少丈夫還在外頭喝花酒,這是古代女人的常態,所以,像張思成這樣愛妻的丈夫非常難得
。
不過,張家這宅子倒是不小,只可惜瞧着有些蕭條,想來之前也是望族。
一直進了裡頭堂屋,林杏站住腳跟張思成道:“咱家瞧病可不光號脈,還要瞧瞧產婦,若張大人介意,咱家也不勉強,這就回了。”
張思成在生藥局不少年了,自然知道,就是宮裡的嬪妃生產,太監都是在一邊兒伺候的,自己在意什麼,便道:“勞煩公公了。”
救人要緊,林杏也不跟他廢話,叫人打了水,仔細洗了手,進了產房。
一進去就見好幾個產婆圍在炕邊兒上,有的推肚子,有的按着腿,大喊着用力夫人用力……這哪兒是生孩子,看着跟上刑差不多。
產婆見進來個小子,嚇了一跳:“你是誰,怎麼進產房來了?”
林杏理都沒理,跟旁邊的管家婆子道:“讓她們都出去,再讓他們接生下去,你們家夫人真會一屍兩命。”
管家婆子知道這位是宮裡的,是老爺請來的高人,忙把產婆帶了出去,只留下兩個夫人跟前的婆子幫忙。
林杏先看了看產婦,只見氣息微弱,別說生孩子,叫疼的力氣都沒了,伸進產道摸了摸,產道開的不夠,而且胎位不正,怪不得生不下來呢,叫婆子用熱毛巾給產婦擦汗,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張思成一見她忙道:“內子可有救?”
林杏:“尊夫人胎位不正,若早些時候想法兒正了胎位,或可順利生產,如今產道未開,而母力已乏,可先用獨蔘湯接力。”
張思成忙吩咐人去熬獨蔘湯。
孫濟世道:“若產道未開,只怕獨蔘湯也無濟於事。”
林杏看了他一眼:“依着孫大人該如何?”
孫濟世苦笑一聲:“若在下有法子救侄媳婦,今兒也不會勞動林公公跑這一趟了。”
林杏笑了一聲,看向張思成:“若想救尊夫人,倒是還有一個法子。”
張思成頓時有了希望:“公公請講。”
林杏:“破腹取子。”
林杏一句話屋裡人都變了顏色,張思成臉色灰白,踉蹌着後退一步:“林公公跟在下說笑呢,這破腹取子,安有命在。”
林杏:“你若信我,雖無十成把握,也有七八成,能救你妻兒,若不信我,也不用再費功夫了,給尊夫人預備後事吧,咱家告辭。”說着就往門外走。
張思成急忙攔住她:“公公且慢,我,我信公公,公公儘管施爲。”
林杏卻道:“那咱們醜話可說在前頭,若有萬一可跟咱家無關。”
張思成立刻就明白過來,叫人取筆墨紙硯,揮筆寫了具結書,言明他夫人生死有命,若有閃失與林杏無干,簽字畫押,交給林杏。
林杏叫劉玉收起來,雖說剖腹產對自己來說不算什麼難事,可這裡不是現代,沒有現代的手術條件,所以,林杏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才用話逼着張思成寫下具結書。
自己是爲了救人,別回頭搭進人命官司裡,可得不償失。
林杏收下具結書,就讓張思成去準備手術所用東西,張思成叫來管家吩咐了幾句,不一會兒,管家捧了個老舊的盒子進來。
孫濟世一見,不禁大驚:“賢侄兒,這不是你張家祠堂裡供奉的先祖遺物嗎,如何拿到這裡來了?”
張思成接過擱在桌子上,跪在地上:“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兒孫張思成今日爲救珍娘與她腹中孩兒活命,無奈之下動用先祖遺物,也是情非得已,萬望列祖列宗莫怪
。”說着咚咚磕了幾個頭,站起來把盒子打開看向林杏:“林公公是高人,您瞧這些可用得上?”
林杏一看不禁大喜,真是瞌睡就來了枕頭,這是一套古老的外科手術用具,瑪瑙柳葉刀,平刃刀、鑷子、剪子、牛角柄的圓針,最妙還有羊腸線,用蠟密封在瓷罐裡,這麼多年竟完好如初。
看來張家的確是醫學世家,不然,絕不會有這樣的東西,而且張思成堅持進產房幫忙,林杏自然不會反對,本來她就沒有男人不該進產房的想法,反而覺得,女人生孩子就得讓男人在旁邊體驗體驗,讓男人明白,之於他們三秒鐘的快,感,對於女人卻是生死攸關。
進了產房之後,林杏號了號脈,用了獨蔘湯之後,脈搏有力了許多,人也清醒了些,睜開眼定定望着張思成:“老爺,救救珍娘,救救咱們的孩子……“
張思成眼淚都下來了,抓住她的手:“珍娘你放心,爲夫一定會救你跟孩子。”
林杏有些不耐:“少說話,省點兒元氣,你張家的祖宗開眼,傳下這套寶貝,你們母子死不了,拿針盒來。”
張思成急忙把針盒打開,看着林杏要在妻子肚皮上扎針,急忙道:“公公這是做什麼?”
林杏翻了白眼:“當然是止疼,不然,這破腹取子之痛,誰能受得住,這幾個穴位可暫時切斷腹部的痛覺,雖不能完全無痛,也是可以承受的,而且,也要封住血脈,以免失血過多。”
圍着腹部紮了十幾針,拿起瑪瑙柳葉刀在烈酒裡滾過,在下腹部入刀……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一聲清脆的嬰兒啼哭聲響起,孫濟世鬆了口氣,卻又不禁沉思起來,如今自己所料不錯,卻更想不明白,林興一個太監跟誰學的這一身神鬼莫測的醫術。
看了劉玉一眼,不禁道:“有時候老夫真覺林公公是老天爺派下來拯救世人的神仙,有時,卻又覺他是再世俗不過的俗人。”
說着嘆了口氣:“老夫自己都糊塗了。”
劉玉也有些出神,即便知道林杏頗通醫術,卻也沒有今天來的震撼,破腹取子,母子均安,這是話本里都講不出來的故事,卻出現在自己眼前,更讓他震撼的是,林杏對這些東西的熟悉,彷彿做過千遍萬遍一般遊刃有餘,她到底是誰?
林杏從產房出來,便有管家婆子要帶她去沐浴更衣,林杏搖搖頭,只叫打了熱水來,把手上沾的血污洗了,便跟孫濟世到前廳喝茶,順道打量了一下週圍。
顯然這裡是正堂,頗有些年頭了,不過,上頭卻掛着一塊不倫不類的牌匾,有些詭異,牌匾上有三個字,回春堂,瞧着倒像藥鋪的字號,不禁多看了兩眼。
孫濟世見她盯着牌匾看,便道:“回春堂在張家手上也有上百年了,老夫與張家乃通家之好,卻也只能眼看着回春堂被國安堂擠兌的關了門,不是看了下官的薄面,只怕這回春堂的招牌都保不住,老友飲恨而終,臨終遺言便是讓思成重開回春堂。”
林杏眨眨眼終於明白了,這是孫濟世這老狐狸給自己下的套,什麼清高,狗屁,真清高會把張思成弄去生藥局當管事嗎,這不明擺着就是徇私嗎,估計之前一直等待機會,如今馮國安跟死了差不多,太后恨不能從這攤爛泥裡摘出去呢,自然不會再管馮家的爛事兒,國安堂等於黃了。
這時候,孫濟世給自己引薦了張思成,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想自己幫着張家重開回春堂,這一環套着一環的謀算,簡直就是連環套啊
。
想到開口道:“回春堂是張家的買賣,想怎麼開怎麼開,如今太平盛世,聖君臨朝,莫非還有誰敢攔着老百姓做正經買賣不成,更何況,開藥鋪可是做好事兒,只要秉持着醫者仁心濟世救人,這樣的買賣開的越多越好,大人說是不是?”
孫濟世:“思成賢侄兒的爲人,想必公公也瞭解了一二,醫藥世家,誠信君子。”
林杏暗笑,心說,有道是無奸不商,若做買賣的都是誠信君子,哪來這麼多豪商,不過這些她自然不會跟孫濟世說,孫濟世再狡猾,骨子裡有些東西也是放不開的,真要談買賣,還得跟張思成這樣的精明人。
張思成喜得貴子,高興的不行,叫下人在正堂裡擺了豐盛的酒宴答謝林杏的救命之恩,這對林杏算相當尊重了。
因太醫院有事兒,孫濟世並未留下,宴席上就只有林杏跟張思成,倒頗爲方便。
張思成拱拱手:“林公公的救命之恩,容在下以後圖報。”
林杏笑了:“思成兄長兄弟幾歲,若兄臺不嫌棄,莫如兄弟相稱。”
張思成忙道:“那在下可就高攀了。”
林杏:“聽孫大人言道,兄臺有意重開回春堂,承繼祖業,兄弟有意參一股,不知兄臺意下如何?”
張思成愣了愣:“林兄弟想入股回春堂?”
林杏點點頭:“兄弟知道回春堂是你張家的祖業,外人摻股只怕不妥,不過兄弟要的也不多,我也不是要摻合你張家的買賣,就是想要御藥房所進生藥的三成利,如此,並不算過分吧。”
張思成笑了:“林兄弟既然都把話說得這麼明,在下也不能含糊,這麼着,只要御藥房進的生藥都出自我回春堂,在下給兄弟四成利,如何?”
林杏眼睛一亮:“兄臺果然快人快語,來,咱們乾了這杯。”一仰脖乾了杯中酒,站了起來:“咱家也不能白拿你這四分利,這些就當咱家入的股。”叫劉玉把包袱放到桌上,打開來。
張思成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包袱裡光金錠子就有十幾錠,還有銀元寶,若摺合成銀子,怎麼也有數千兩之多,看來這位果然是得寵的,不然,這才進宮幾年,竟撈了這麼多好處。
見他有些猶豫,林杏道:“你儘管放心,這些東西都是主子賞下,過了明路的,跟你說句實話,擱在宮裡,咱家這心裡總不踏實,倒不如放在你這兒,想來要重開回春堂也需銀子,這些雖不多,好歹也管些用,等以後咱家用的時候,直接找你來拿,也就是了。”
張思成正愁沒本錢呢,當初馮家可是把回春堂整個霸佔了過去,自己雖在生藥局領着差事,正經的俸祿卻沒幾個,加上御藥房被王直跟馮國安把持了這麼多年,自己在生藥局一點兒好處撈不着,這麼數年下來,家裡的日子越發拮据,如今也就勉勵維持着架子罷了。
雖馮國安倒臺,正是重開回春堂的時機,卻苦無本錢,想到什麼,忙道:“若是馮國安獲罪,國安堂必然牽連在內,如今國安堂的鋪面,正是我張家的老號,若是能拿回來便再好不過了。”
林杏:“馮家背後戳着誰,想必張大人也十分清楚,此事不一定會牽連馮家,只不過,斷了御藥房的供奉,想必馮家的國安堂也撐不久,兄臺不如找人盯着些,一旦有信兒,找人買回來,不就結了。”
張思成一琢磨對啊,可不嘛,這麼多年都等了,幾天還等不得嗎。
林杏惦記着去瞧瞧慧妃送自己的院子,便起身告辭,張思成以爲他着急回宮,也不敢再留,一直送到府門外,看車轎子去遠了,纔回去瞧自己的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