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見了成貴剛要提告假的事兒,成貴揮揮手:“萬歲爺叫你進去問話。”
劉玉目光閃了閃,成貴忽的低聲道:“林公公當真病了?”劉玉點點頭。
成貴倒有些意外,昨兒瞧着還好好的:“跟咱家進去吧。”
進了暖閣,劉玉跪下磕頭,皇上看了他一眼:“小林子是什麼病?”
劉玉:“回皇上,許是有些着寒,從昨兒晚上就鬧肚子疼,今兒早上好了些,卻說沒力氣,這才吩咐奴才前來告假。”
皇上愣了愣,本疑心是假,劉玉這麼一說,竟是真的了:“可傳了太醫?”
成貴輕輕咳嗽了一聲:“萬歲爺,御藥房的當值太醫是伺候給萬歲爺跟娘娘們的。”那意思是奴才沒這資格。
皇上有些煩悶:“少說這些沒用的,當朕不知道呢,有點兒體面的奴才,太醫哪敢得罪,瞧病有什麼新鮮的。”說着看着劉玉:“你還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去把孫濟世叫過去給她瞧瞧。”
劉玉:“回皇上,林公公說不要緊,只是受了些寒,讓奴才熬了薑湯,如今好了些。”
皇上站起來:“朕去瞧瞧。”
成貴嚇了一跳忙道:“萬歲爺三思,小林子雖是御藥房的首領太監,到底是個奴才,萬歲爺親去探望,只怕不妥。”
心說,昨兒半夜去了一趟御藥房,今兒一早上乾清宮便傳的沸沸揚揚,雖不敢明着說,可暗裡卻議論的格外香豔,不是昨兒晚上自己就在院門外守着,知道皇上什麼都沒做,聽了這些都以爲皇上跟林興成了事兒。如今可是大白天,萬歲爺這剛下了早朝就往御藥房跑,不定傳出什麼話兒呢。
皇上明白成貴的意思,這人在御藥房到底不方便,可自己一再讓她回來,她就是不願意,皇上如今也頗爲後悔,早知當初不把這奴才調去御藥房了,想了想道:“朕記得,前些日子腹痛,吃的那個藥叫什麼來着,對,天仙丸,給小林子十丸,讓她吃着試試。”
成貴汗了一下,十丸?當飯吃呢,而且,自己即便不通藥理,也知道這肚子疼哪能一樣,萬歲爺這是病急亂投醫啊。卻也只得應着,跟劉玉退下,尋了孫濟世要了十丸天仙丸去瞧林杏。
林杏心裡把大齊的先帝們問候了一遍,自己這兒正懶得動,非折騰着賜什麼藥,害的自己還得迎出去,跪在地上謝恩,這一折騰肚子又有些隱隱作痛。
成貴本還不信林杏真病,不想這一看小臉刷白,的確是病了,忙道:“林公公快回屋吧,外頭冷,回頭再着了寒,可不得了。”看着林杏進屋躺下,纔回乾清宮。
他前腳剛走,劉玉就道:“既是皇上賜的,必是難得的好藥,我去給你倒水,先吃一丸試試。”
林杏哭笑不得:“哪兒有什麼神仙藥,得對症才成,哪有混吃的,你把藥拿過來我瞧瞧。”
劉玉急忙拿了一丸給她,林杏聞了聞,不禁嗤一聲樂了:“孫濟世倒會起名兒,用天仙藤炮製的就叫天仙丸。”
劉玉:“可能治你的肚子疼?”
林杏搖搖頭:“這天仙藤性苦溫,入肝脾腎經,雖有行氣化溼,活血止痛的功效,跟我這個病卻差的遠。”說着,拿着藥丸湊在鼻上聞了聞,微微皺了皺眉:“去拿碗開水來,把這藥丸子化開,這裡頭貌似還加了別的東西。”
劉玉一聽就明白了,忙去拿了碗開水過來,把藥丸子細細化開,林杏拿起湊到嘴邊兒,劉玉嚇了跳忙去攔:“你要做什麼,不說加了別的東西?”
林杏:“你放心,我不是要喝,是想仔細聞聞。”見林杏放下碗,劉玉這才鬆了口氣,不禁好奇道:“這藥里加了什麼不成?”
半晌兒林杏方道:“這馮國安的本事倒是不小,竟想出這個法子來絕皇嗣,這天仙丸的主藥是天仙藤,無毒卻是治療心腹疼的良藥,孫濟世配來給皇上,倒頗對症,只不過,若是加了另外一味藥就不一樣了,劉玉你速去把孫濟世找來,就說我有要事告知他。”
等劉玉走了,林杏看着炕桌上的天仙丸,這真是千日害人,沒有千日防人的,變態皇帝實在招恨,太后娘娘這真是絞盡腦汁的要絕他的後啊,他還想生皇子,做夢去吧。
孫濟世小跑着就來了,昨兒晚上從林杏這兒走了之後,孫濟世是越想越後怕,若是因爲自己的疏忽而致大齊絕嗣,便把自己的九族都千刀萬剮了,也難償其罪啊,誰不知這皇嗣干係大齊命脈,這正統的皇嗣都絕了,哪還有大齊啊。
自己不想得罪太后,這些年在太醫院裝聾作啞,只道獨善其身,如今才知蠢得可以,真要是出了什麼事兒,自己這個太醫院院正,如何摘的清楚,尤其,皇上所用御藥都是經了自己的手,又怎麼逃得開,若不把此事查明白,早晚是潑天的大罪。
整整一宿沒閤眼,一直在御藥房檢查皇上所用御藥,生怕出了什麼紕漏,可檢查了一宿,也沒查出什麼來,心裡正着急,劉玉就來了。
一聽劉玉的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準是林興發現了什麼,忙跑了過來,進了屋,一見林杏就問:“林公公可是發現了什麼?”
林杏指了指桌上的藥湯:“這是剛萬歲爺賜下的天仙丸,我已經用開水化開,孫大人不妨瞧瞧。”
孫濟世愣了愣,難道問題出在這天仙丸上,端起碗嗅了嗅,又嚐了一口,點點頭:“正是下官親手炮製的天仙丸。”
林杏:“孫大人,天仙藤味苦性溫,行氣止痛,治心腹疼最是有效,孫大人這方子用的極妙,只不過,孫大人不如再仔細嚐嚐這藥湯,除了苦味之外,是否還有別的味道。”
孫濟世忙又嚐了一口,又一口,不一會兒半碗藥都讓他嘗沒了,放下碗:“彷彿有一絲涼之意,只是下官實在想不明白,這絲涼意是從何而來?”
林杏:“孫大人可知有一味藥與這天仙藤極爲相似,味苦辛涼,而有大毒。”
“林公公說的是雷公藤。”孫濟世的臉色刷一下就變了,這雷公藤雖與天仙藤相似,卻是大毒之藥,莫說皇上萬金之軀,便是老百姓所用藥方里,不到萬不得已,也不可輕用,如今卻在萬歲爺所用御藥中發現了雷公藤,這還了得。
林杏見他有些站不住,讓劉玉扶他坐在炕上:“孫大人不用如此,此事你知我知,他人斷不會知曉,再有,之前御藥房是王直把持,他安心要做手腳,孫大人如何攔得住,便有過錯,也罪不至死,更何況,孫大人還可戴罪立功,只要找出這幕後下毒之人,想來萬歲爺也會網開一面。”
孫濟世苦笑了一聲:“林公公就不用安慰下官了,這御藥出了如此大的紕漏,下官難辭其咎,干係皇嗣更是茲事體大,便萬歲爺誅了下官的九族,下官也要把此事查個清楚明白。”
林杏微微皺了皺眉,這人還真是迂腐:“孫大人,這雷公藤雖有大毒,不過,既然你我都不易察覺,便說明用量極小,雷公藤雖有毒,卻也可入藥,更有祛風除溼,解毒殺蟲之功,少量入藥也說得通,。”
孫濟世搖搖頭:“林公公深通藥理,下官佩服,只不過,這雷公藤畢竟有毒,便少量也傷元陽,若不是這雷公藤,萬歲爺春秋鼎盛,何至於這麼多年無所出,若從此我大齊絕了皇嗣,下官實是罪孽深重。”
林杏:“孫大人不用如此,據咱家所知,雷公藤雖有毒,對男子元陽有些危害,卻並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只停藥三個月,便可恢復,若再用藥稍微調理,定能固元精,充腎氣,一舉得子,還不容易,再有,此事出我口,入你耳,他人如何得知,你只留心別讓人再動手腳,不就成了。”
見孫濟世仍是一臉罪責深重的德行,林杏有些不耐:“孫大人可想明白了,這絕皇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便孫大人豁的出去,您的父母兄弟族人能豁的出去嗎,更何況,便孫大人以死謝罪,怎麼能保證再來的太醫院院正,跟孫大人一樣是位秉持仁心的醫者,若是馮國安之流,只怕不是絕皇嗣這麼簡單了,還請孫大人三思,此事本有轉圜,何必非要鑽牛角尖呢。”
孫濟世愣了許久站了起來:“下官領了大總管好意,回去就把皇上所用御藥再仔細查看。”
林杏還是點了他一句:“御藥房的藥大半來自國安堂,便有差錯,也於孫大人干係不大。”
不想,孫濟世卻道:“下官身爲太醫院院正,又是御藥房當值太醫,縱御藥房大半藥材出自國安堂,下官也有校檢失職之罪,待一切事情水落石出,下官必會親自上奏皇上請罪,該着下官的罪責,下官斷然不會逃避。”撂下話扭頭走了。
林杏給這頭倔驢氣得肝兒疼:“劉玉,你說孫濟世這腦袋瓜子是不是石頭做的,合着,我這好說歹說,費了半天勁兒,一點兒用沒有,這老傢伙一心奔着死去了,你說他要是死了,再來個不知底細的太醫院院正,咱們前頭不白忙活了嗎。”
劉玉輕聲道:“我一直不明白,你要這麼多銀子做什麼?”
林杏白了他一眼:“沒銀子咱們出宮喝風不成。”
林杏話剛說完,劉玉去對面的櫃子裡翻了一通,翻出個包袱拿過來放到炕上打開,林杏眼睛都睜大了好幾圈,包袱裡竟是齊刷刷十個金錠子。
林杏非常小市民的,拿了一個擱在嘴裡咬了咬:“哎呦,十足的真金,你從哪兒弄來的?”
劉玉:“這是劉禿子的。”
林杏忽然想起方大壽死了沒兩天,就聽說御花園的劉禿子也死了,說是喝多了酒,半夜醉死了,如今看見這些金子,林杏非常肯定是劉玉下的手,他本來乾的就是殺人的營生,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個人還不容易。
想到劉禿子把他□□的傳言,估計劉玉也是恨透了劉禿子,便抓着他的手:“我以爲你早該弄死他了,怎麼卻等了這麼多年,不是跟那頭肥豬處出情份來了吧。”
林杏一句話,劉玉臉色一變,甩開她的手:“你想說什麼?以爲我真跟劉禿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林杏一見他臉含煞氣,不免縮了縮:“那個,我就是隨便一問罷了,你不想提,以後再不說了,還不行嗎,做什麼氣成這般。”
劉玉哼了一聲:“你少拿軟話哄我,我知你這張嘴生的最好,不過說旁的還罷了,若是再用這件事胡說八道,我饒不了你。”聲音極爲冷厲。
林杏嚇了一跳:“我,我就是開個玩笑。
“玩笑也不行。”劉玉的態度沒有絲毫轉圜,異常冷硬。
林杏忙點頭:“好,好,以後我再也不說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見他臉色稍有緩和,忙去拉他的手往自己懷裡帶:“我肚子疼呢,你再幫我揉揉。”
見她一臉無賴,劉玉倒繃不住笑了,伸手捏了她一下:“你這張嘴真正能哄死人。”
見他笑了,林杏頓時來了神兒,拉着他撒嬌:“我就喜歡哄我家劉玉,別人想讓我哄都不能。”
劉玉卻哼了一聲:“我瞧你在皇上跟前兒也沒少說。”
林杏嘿嘿一笑:“那是爲了活命,皇上可是變態,殺人不眨眼的,回頭一不高興,把我咔嚓了,咱們哪還能出宮過好日子啊。”
劉玉沉默良久,低聲道:“只怕皇上不會放你出宮,我今兒去乾清宮,一聽說你病了,皇上就有些着急,不是成總管攔着,估摸立時就要過來瞧你,張三說侍膳總管的位置如今還空着,乾清宮的人都知道給你留這呢,皇上這般費勁心機,怎會讓你出宮。”
林杏笑道:“這可由不得他,難道我死了,也埋在宮裡不成。”話未說完就被劉玉捂住,疾言厲色的道:“不許說這個字,你這樣的禍害一定會長命百歲。”
林杏哭笑不得:“你這倒是誇我還是罵我呢。”
劉玉笑了一聲,吐出兩個字:“誇你。”
林杏不免嘟囔了一句:“有這麼夸人的嗎……”把包袱裹起來塞到劉玉懷裡。
劉玉身子一僵:“你不要?”
林杏白了他一眼:“誰說不要,我這輩子最愛的就是金銀,我是讓你收起來,別給人瞧見,回頭有機會帶出去,也不知這裡有沒有銀行?”
劉玉笑顏如花:“銀行是什麼我不懂,可我見過錢莊,可以用金銀換成銅錢使喚,也可以把錢存在錢莊裡換成銀票攜帶方便。”
林杏一拍桌子:“我說的就是這個,不過,恐怕是私人開的,萬一關了張也是麻煩,最好能投資個買賣什麼,用咱們的銀子入股,以後年年分紅,劉玉你在宮外待過,可知道大齊最賺的是什麼買賣?”
劉玉想了想:“最賺的買賣,我不知道,不過聽人說過,冀州府安家買賣做得最大,只掛着安記字號的買賣,都是最賺的,不過安家大老爺是有名的財神,家裡最不缺的就是銀子,開什麼買賣都夠了,哪用找外人籌措本錢。”
安?林杏眼珠子轉了轉,倒跟她家安然丫頭一個姓,不過,還真是什麼時候都少不了有錢人:“你說安家到底有多少錢?”
劉玉搖搖頭:“這個誰能知道,不過外頭都傳說安家富可敵國。”
林杏嘿嘿笑了:“這安家還真是頭肥羊,難道不知道錢太多了也能招禍。”
劉玉:“安家招不來禍,安家二老爺就是當今的吏部侍郎,三老爺是江湖俠客,大老爺雖未出仕,卻交友遍天下,更何況,最是捨得下銀子,若有個災荒,不用皇上下旨,安家都會掏大筆的銀子,以皇上的名義賑災。”
皇上的名義?林杏挑了挑眉:“這位大老爺倒拎的清。”說着靠近劉玉懷裡:“照你說,這大齊也算太平盛世,怎麼還有沒事兒找事兒的,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劉玉順了順她的頭髮,目光閃了閃:“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過平實的日子,有些東西比榮華富貴更讓人放不下。”
說着頓了頓:“要不御藥房的事兒你別管了,咱們儘快出宮。”
林杏搖搖頭:“不行,箭在弦上,這會兒走不是便宜了別人嗎,再說,太后那老妖婆可是打了我幾板子,這筆賬怎麼也得找回來才成。”
劉玉嘆了口氣:“你還真是一點兒虧都不吃。”
林杏哼一聲:“老孃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你放心吧,這件事兒拖不久的,只要皇上一招寢,自然有人着急。”
招寢?劉玉低頭看了懷中人一眼,如今皇上只怕沒這樣的心思。
不止劉玉,連成貴都這麼覺得,萬歲爺哪兒招寢娘娘們的意思啊,一門心思惦記着小林子呢,這一天連奏摺都看不下去,一會兒問一遍時辰,不然就往窗外瞅。
成貴猜着,萬歲爺這別是惦記着天一黑就去御藥房吧,就林興那性子,昨兒都敢直接說不樂意了,除非萬歲爺霸王硬上弓,不然,那小子絕不會就範,萬歲爺去了也白去,沒準又惹一肚子氣回來。
眼瞅着天有些暗了,劉喜兒進來伺候晚膳,見皇上盯着桌上靠邊兒一個粉彩福壽碗,暗暗一喜,低聲道:“萬歲爺,這道清蒸驢……”
話未說完就聽皇上道:“怎麼又把這道菜上來了?”
劉喜兒忙道:“回萬歲爺,本是沒有的,奴才前兒翻了近些年的御膳單子,見都有這道清蒸驢肉,又私下問了當值的太醫,說驢肉最是補,不知怎麼給撤下了,奴才問了御膳房的管事萬升,說是前頭的林公公不大喜歡,做主撤的,奴才瞧萬歲爺近日忙於國事政務,身子正虛,便添了進來。”
成貴目光一閃,暗歎了口氣,劉喜兒倒也算機靈,也有些城府,這絆子要使在別人身上,說不得真就有用了,可惜他想對付的人是林興,就是自討沒趣兒了。
而且,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是御膳房的萬升使壞呢,別人不知道,周和怎麼下去的,自是瞞不過萬升,如今這碗清蒸驢肉還能擺在暖閣的御案上,沒有萬升默許絕無可能。
皇上倒是看了劉喜兒一眼:“朕記得你之前不是侍膳監的?”
劉喜兒忙道:“奴才之前是乾清宮外院的雜役,後得了造化才能在御前侍膳。”
造化?皇上目光略沉:“這個造化是指小林子嗎?”
劉喜兒心裡咯噔一下,暗道,莫非自己今兒這招兒走錯了,忙道:“林公公對奴才恩同再造,奴才心裡一直惦記着回報林公公的大恩呢。”
皇上冷哼一聲:“成貴,朕瞧小林子的眼光有些差,這人選的不妥當,今兒的晚膳不用也罷。”
劉喜兒差點兒嚇尿了褲子,撲通跪在地上:“奴才萬死。”
不想,他一說萬死,更勾起了皇上的心思,一揮手:“別叫朕再瞧見這奴才。”
成貴忙叫人進來把軟成一團的劉喜兒拖了出去,知道劉喜兒這輩子甭想再出頭了,能保住這條命已是運氣。
劉喜兒自己都不明白,到底爲什麼,自己可是一心當差,不就進了一碗清蒸驢肉嗎,怎麼就連乾清宮都不能待了,發落去了酒醋房,誰不知酒醋房的差事最累。
心裡頭不甘,倒是想起萬升來,這驢肉的事兒雖是自己找出來的,卻也問了萬升,萬升當時說,因林興不食驢肉,不想替萬歲爺試膳的時候麻煩,就叫撤了下來,自己纔拿清蒸驢肉做文章,是想讓皇上對林興心存厭惡,也就不會再想把林興調回御前了,誰想竟是這個結果,這件事肯定跟萬升脫不了干係。
想到此,直接奔着御膳房去了,平常日子,自己人還沒到御膳房門口呢,萬升就會笑眯眯的迎出來,今兒一個人不見。
一直找到萬升的屋子,才瞧見萬升正盤腿坐在炕頭上吃羊肉鍋子呢,順子在旁邊幫着倒酒,瞧見劉喜兒呵呵一笑:“哎呦,副總管可是稀客,這會兒正是萬歲爺用晚膳的時候,副總管不再跟前伺候着,跑咱家這兒來做什麼?”
劉喜兒這會兒算是明白過來了,指着萬升:“你陰咱家。”
萬升噗嗤樂了:“副總管,菜可以多吃,話可不能瞎說,您堂堂御前的侍膳副總管,咱家哪敢陰你啊,副總管別是吃了什麼不消化,跑咱家這兒消食了吧。”
劉喜兒氣得不行:“你少裝糊塗,我不信你不知道萬歲爺不喜驢肉,卻把清蒸驢肉添進御膳裡,不是陰我是什麼?”
萬升呵呵笑了起來:“這清蒸驢頭可不是咱家要填進去的,是副總管說驢肉大補,最適宜寒冬臘月吃,做主添了回去,這話咱家便到萬歲爺跟前兒,也是這麼說,不過,今兒咱家倒是可以跟你撂句實話,你說咱家陰你,也對,咱家不陰你,好處都讓你要了,咱家御膳房這些人喝西北風不成。”
劉喜兒臉都青了,憤憤不平的道:“難道林興就不要好處,我可知道,他比誰都貪。”
萬升點點頭:“林公公是貪,可她在侍膳監當值的時候,莫說御膳房,就是乾清宮看門的,都能撈上好處。”說着瞥了他一眼:“當初你巴結林公公,不就是瞧上了林公公的本事,覺着跟着林公公能出頭,劉喜兒,你拍着胸膛問問自己,林公公對你如何,不是林公公提拔,你這會兒掃院子呢,你倒好,出了頭轉身就想踩一腳,真沒見過你這樣的白眼狼,你說你連提拔你的恩人,都能下得去腳,咱家這些人跟你共事兒,心裡能踏實嗎,你以爲去了酒醋房就完了,你多少也在林公公身邊兒伺候過幾天,該知道酒醋房的掌事太監翟大用跟林公公的交情,別說咱家沒提醒你,翟公公可沒咱家這樣的好脾性,最是見不得忘恩負義的白眼狼,自會好好照應照應你。”
劉喜兒臉色難看之極,指着他:“你們合起夥來陰我,我這就去回萬歲爺,讓萬歲爺看看你們這幫奴才欺上瞞下的嘴臉。”撂下話轉身就跑了。
順子不免有些擔心:“師傅,他要是真回了萬歲爺怎麼辦?”
萬升嗤一聲樂了:“還當自己是侍膳副總管呢,如今就是酒醋房做下等差事的奴才,乾清宮的大門都甭想進去。”
再說,劉喜兒,一路急奔,到了乾清宮門口剛要往裡走,迎頭就捱了一記窩心腳:“哪來的狗奴才,睜大的你的狗眼看看,這裡可是乾清宮,是隨便阿貓阿狗都能闖的不成。”
劉喜兒捂着胸口,半天才緩過來:“張三你連我都不認得了。”
張三看了兩眼:“我當是誰,原來是前侍膳副總管劉公公啊,您說說,這天都黑了,您也不說一聲,直接就往裡頭闖,我不是怕進去個刺客什麼的嗎。”
劉喜兒不想跟他廢話,勉強站起來,就要往裡走,琢磨就算萬歲爺不見自己,也得把自己那些存項拿出來,往後也好打點。
剛走了一步,就給張三攔下:“劉公公,大總管可發了話,說您如今不是御前的人了,這乾清宮您可不能進去。”
劉喜兒一急:“我有要事奏請萬歲爺示下。”
張三嗤一聲樂了:“剛天一黑,萬歲爺就去御藥房了,聽說林公公病了,萬歲爺瞧林公公去了。”
劉喜兒這會兒心裡徹底明白過來了,即便林興去了御藥房,皇上心裡卻還惦記着呢,今兒發落自己,就是因爲自己給林興使絆子,心裡一虛,徹底沒了底氣,忙道:“張三哥,你讓我進去拿個包袱就好。”說着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碎銀子塞給張三。
張三掂了掂,放進懷裡,臉卻一變:“劉公公還是麻利的走吧,如今你不是乾清宮的人,我放了你進去不是找死嗎。”
劉喜兒氣了個倒踉蹌,知道張三是不會讓自己進去了,一伸手:“把剛的銀子還來。”
張三惱了起來,擡腿一腳把他踹了出去:“給臉不要臉的東西,當自己是誰,就是一下等雜役,敢跟小爺這兒支架子活膩了,滾不滾,再不滾,小爺要你的命。”
劉喜兒這會兒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剛纔不去御膳房找萬升了,直接拿着包袱出來多好,好在自己腰裡還藏着兩顆銀元寶,一會兒去了酒醋房,打點打點,少受點兒罪,他就不信,翟大用跟林興的交情再好,難道會好的過自己腰裡這兩錠元寶,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走了。
張三呸了一聲:“什麼東西。”
旁邊的小太監道:“張三哥,你這下可把劉公公得罪苦了,若他有天翻過身來怎麼辦?”
張三笑了:“就憑他,小爺今兒把話撂這兒,他要是能翻身,小爺這兩隻眼珠子摳下來當泡兒踩。”
小太監忙道:“這話可也是,這天剛黑,萬歲爺就奔着御藥房去了,可見心裡頭多惦記,可惜咱林公公命不濟,是個太監,這要是投生成丫頭,那一準是個娘娘命啊。”
張三踢了他一腳:“滾你孃的,胡說什麼呢,不是女的怎麼了,就瞧萬歲爺這上心勁兒,不是娘娘在這宮裡誰敢惹,王直劉喜兒馮國安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對了,還有個方大壽,說起來萬歲爺真是見不得林公公受半點兒委屈啊……”
張三這羨慕的恨不能自己就是林公公,林杏這會兒心裡卻有一萬隻草泥馬在奔跑,看着變態皇上這張二皮臉,嘴角都抽抽兒,就不明白,之前不還是面癱的變態嗎,怎麼這會兒越瞧越猥瑣呢,還有這手往哪兒摸呢……
林杏小心往旁邊挪了挪,避開皇上先摸了她的臉,又準備往脖子摸的鹹豬手:“萬,萬歲爺,奴才覺着好多了。”
皇上手落空,不免有些不爽,想起這奴才昨兒說的話,開口道:“小林子,朕應你個恩典,只要你回御前當差,過了年朕準你回鄉探親,到時候你是想過繼個兒子還是怎麼着,都由着你。”
林杏愕然看着他,不明白,變態又抽什麼風,雖說這個條件蠻吸引她的,如果能出宮半道上弄個假死,可比宮裡容易多了,只不過回御前?林杏忍不住膈應了一下,這位明明就沒安好心,如今自己再回去,估摸就不是抄經侍膳這麼簡單了,非給這變態辦了不行。
得想個法兒拖住他,等自己把御藥房這筆銀子撈到手,管他去死。
想到此,低聲道:“萬歲爺隆恩,奴才做牛做馬也還不清,奈何奴才是個太監,萬歲爺垂愛本不該辭,可奴才心裡頭怕……”
皇上:“你怕什麼?”
林杏:“奴才怕太后娘娘知道要杖斃了奴才。”
皇上臉色一變:“有朕護着你呢,怕什麼。”
林杏心說你護個屁,護着,老孃怎麼捱了打,這男人哄人上牀的伎倆,真是古今皆同,爲了自己爽,什麼話都敢往外扔,當老孃是好騙的啊,便又道:“再有,奴才也過不去自己這關……”
林杏話一出口,皇上臉色一冷:“說來說去,你還是不願意伺候朕。”
林杏心說,後宮有的是想伺候你的,你可去啊,上老孃這兒磨嘰什麼:“萬歲爺誤會了,奴才是想請萬歲爺容奴才些時日,一個是,御藥房奴才剛來,如果這幾天就回去,別人不定怎麼說呢,再一個,奴才的身子不好,前兒孫大人幫着奴才瞧過脈,說有些不足之症,只怕奴才身子弱,禁不住萬歲爺這條真龍……”
窗外的成貴身子一趔趄,差點兒栽院子裡去,這小子真敢說啊,後宮娘娘們要是有這丫頭的嘴,估摸也不至於不招萬歲爺待見了。
皇上低笑了一聲,又見她低着腦袋,扭着衣裳角,燈光下越發可憐可愛,忍不住伸手把他攬在懷裡:“不足之症?這個朕倒不知,不如這會兒宣孫濟世來再給你瞧瞧,也好用藥調理調理。”
孫濟世一來豈不漏了陷兒,之前自己未來月信,加之年紀幼小,發育不良,又是太監身份,從脈上不大好分男女,纔敢讓孫濟世瞧脈,如今只要是個正經大夫,一搭自己的脈就辨出男女,忙道:“萬歲爺這般招他來,奴才倒不如直接吊死的好,奴才只在暖閣裡抄了幾天心經,外頭都傳的不成樣子,若萬歲爺招孫大人給奴才瞧脈,還了得,奴才縱然不在乎名聲,萬歲爺卻是我大齊天子,怎好留個寵信太監的名聲,奴才萬死也擔當不起。”
林杏這般一說,皇上心到底軟了,摸了摸她的臉:“那小林子說,朕該拿你怎麼辦?”
林杏:“萬歲爺給奴才三個月,三個月後奴才一準回御前伺候。”
林杏算着三個月怎麼也該夠了,把銀子弄到手,跟劉玉遠走高飛了,誰耐煩管這變態怎麼想啊。
皇上雖不滿意,到底得了個準話兒,比昨兒晚上可強多了,尤其人如今就在自己懷裡,這奴才別看有不足之症,身子倒軟,抱在懷裡跟沒骨頭似的,讓他都有些捨不得撒手。
略低頭見她一雙眼睛彷彿汪着水兒,微翹的鼻子下頭是一張紅潤潤的小嘴,微微有些嘟着,倒讓他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低聲道:“你這一竿子支到了三個月後,朕總得先要點兒利息……”
說着一低頭噙住了那張小嘴,沒等林杏反應過來,舌頭已經探進了嘴裡,林杏想推開他,卻哪兒推得動,反倒給他按住了後腦,親的更爲徹底,而且,色,情非常,不用想也知道,這變態親自己的時候,腦子裡想的什麼……
成貴瞧見兩人糾纏在一起影子,轉過身來,卻見劉玉仍擡頭盯着窗子,不禁咳嗽了一聲:“劉玉,咱們當奴才的,最要緊是會瞧眼色。”
劉玉低下頭:“奴才謝總管大人提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