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像個魔鬼般走的準確無比,不疾不徐,但是三年的時間在江濤那裡就如一場噩夢,這夢中生出了許多不安和恐慌,江濤在堅強中也有了一絲的憂鬱。
當三年後江濤被博士帶上飛機,他總算覺得這罪該萬死的一切要結束了。
但是,沒過多久,飛機就遇到不明武裝人員襲擊,飛機失事。
清晨,林子裡的蟲鳴穿過層層薄霧,傳進江濤耳朵裡,他突然從夢中驚醒,揉了揉腦袋,沉重的視線漸漸變得清晰。
直升飛機殘骸倒在林子邊的小溪中,溪水在青翠的石頭上彷徨,溪邊石縫中的野花在晨風中瑟瑟發抖。他來到溪邊,吃力地彎下腰,捧了點水拍在臉上,開始回憶昨天晚上的事。
飛機失事時,是他抱着博士從飛機上跳下來的,落地的時候頭撞到了石頭,他就不省人事了。
他突然覺察到了什麼事,朝飛機殘骸的另一邊走過去。眼前的景象讓他吃了一驚,博士的胸口插着他的短刀,已經死了。
過了良久。
他從博士的口袋裡翻出煙和打火機,爲自己點了一根菸——他從來不吸菸的。
然後躺在博士身邊,很長很長時間,他回憶着他和博士在一起的時光,他有點不相信這是真的,他又朝博士看了一眼——這是真的,——噩夢還在繼續。
他深吸了一口,從博士胸口拔出短刀。
抽完了煙他又在飛機殘骸上找到了一具燒焦的屍體,像是主駕駛的。
頭又是一陣痠痛,這中間有太多的疑問,是什麼人襲擊了他們?目的是自己還是博士?副駕駛去了哪裡?爲什麼要留下自己的性命?……他感覺腦袋一陣陣眩暈,頭上的傷還沒好。他在水裡把刀洗乾淨,重新別到腰間,可是另一把卻沒有找到。他四周看了下,估摸着自己的方位,然後朝餘聲所在的位置走去。
走了沒多遠,他又回來背起了博士的屍體。
初秋的森林裡霧靄重重,樹木高大卻沒有影子,像一個個噴泉一樣,靜靜地瀉下雲輝。泛黃的落葉和草葉上都沾上了晶瑩的露珠,珠面如鏡,相互照應出各自的光彩,還有路過的搖晃的身影。
經過昨天的折騰,現在的江濤又困又乏,耳旁嗡嗡地作響,眼睛閃着金花。
他受的外傷憑藉自身的恢復能力很快就能復原,但是疲勞感和飢餓感卻是真真實實的。他從小就被父母丟在406軍營門口,兩隻小腿剛能撐起身體就跟着一起出操,七歲玩槍,九歲能彈無虛發,十二歲練就一套出神入化的刀法,十四歲接受改造人訓練,十六歲成爲最年輕的改造人,十八歲成爲隊長,二十二歲脫離了組織。
其實他現在身上背的就是當年406隊伍的指揮官之一,現在他是改造人聯盟理事、戰亂區外交官,長期以來他都在努力淡化改造人身上的軍用顏色。在漠北的三年,他成功從一名軍事指揮官蛻變成一個外交官和演說家,在各大報刊發表文章展現改造人的日常生活,在各國高層中來回奔走呼籲減少軍用改造人數量,在建國日、紀念日、奧運期間不斷組織和平演講。
其實改造人聯盟能夠成立,他功不可沒。他這一死倒是輕鬆,可是撂下的攤子不是誰都能扛起來的。
深一腳淺一腳地森林裡走了很久,疲倦的江濤在滾滾霧濤裡看見一對奇異的藍光,他知道這是林亦瞳,任何人都別想在她的視野裡躲藏。
這讓江濤想起了,林亦瞳剛成爲改造人的時候,博士曾說,要讓她用這一對眼睛看出改造人的美好未來。
實際上,每個國家都說研究改造人是爲了開發人體機能,提高生命質量;爲了執行特殊任務,打擊****;支持改造人非軍事化。
但是那場爭奪北冰洋海底資源的戰爭,各國派去的除了最先進的武器就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改造人,雖然戰爭最後進入膠着狀態,由多國組成的聯盟出面調解,資源按照各國實際人口比例共同開發;但這場戰爭的已經讓江濤失去了太多,當時的406隊伍擔任前線補給工作,由於江濤他們受到牽制,406隊伍被不明身份的改造人襲擊,等江濤趕到的時候406隊伍除了有任務在外的,其餘全部犧牲。
“不是你,我知道,”江濤走近時林亦瞳說,“你快走吧。”
“是我,吻你的那個人是我,我以爲是在做夢,但這是真的……和我一起走吧,離開這裡……你聽我說,我喜歡你,聽着!我喜歡你,喜歡你在任務中認真的樣子,喜歡你在擔心是着急的樣子,喜歡你想別人時傻傻的樣子,和我一起吧,一想到能和你一起,我就有些着急了,答應我吧,讓我們快點離開這好嗎?”
林亦瞳的嘴脣從微微張開變得緊閉,目光低垂,眉心也起了一絲皺褶,這些讓沒有逃過江濤的眼睛。
“我正在執行任務呢,不能這樣……”
“什麼任務、軍人、正義、狗屁的統統滾蛋,你只是個女孩,是我心儀的女孩,現在這個愛你的***在你面前。”
“我看你是三年太孤單了吧!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你知道爲了你犧牲了什麼?”
“我在跟你談愛情,你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是,我是孤單,孤單還不是因爲我愛上了你。”他用乞求的眼神凝望着他心愛的女人,當他拋出所有感情看着她時,他的眼神已經讀懂了她的一切。
“沒用?爲了世間正義,犧牲了多少人?懷軍、博士、406隊伍,還有餘聲,他們的血都白流了嗎?以你的能力竟然說出這種話,你不覺得可恥嗎?現在國家不安定,天災人禍……”
“與我有什麼關係!”江濤大聲打斷了她的話。
江濤深吸了一口氣,“好,不說了,你能找到我,他們也能找到我,是生,是死,交給老天了,怎麼說我也要走下去。”江濤走過林亦瞳的旁邊,步伐沒有減緩。
“給!”林亦瞳追了上去遞上了另一把刀,“刀是機械手帶回來的,插在他胸口離心臟只有半公分。”
“機械手?幫我留意他。”
“不會是他的,他是個本分人,雖然也是改造人,但只跟機械打交道。”
“對方不簡單,眼睛王蛇這樣的偵查飛機竟然沒有察覺到就被擊落。”
“你快走吧,我已經想好其他辦法救聲子了。”
“有其他辦法你還要滿天下找我?”江濤笑着說,“與聲子沒多大關係,身爲改造人……要是當年我去讀書,說不定現在是個醫生或者程序員呢。……我已經向命運屈服了,要是答應你的事還做不好,活着就沒意思啦!……你快走吧,順便幫我把博士帶回去。”
從林亦瞳的頭髮還有衣服上,江濤已經察覺到雷爵的影子。
“我能做你的妹妹嗎?其實你很好,我很想被你照顧,但在你面前我無法展現情人的溫柔。”林亦瞳叫住了江濤。
“你就是那啄食普羅米修斯的壞鳥。”
“什麼?”
“沒什麼,一隻傻鳥陪一個大個子度過無聊一生的故事,我的好妹妹,照顧好自己吧。”
“你也是。”
江濤走了沒多遠,回頭喊了一聲:“嗨……”可是聲音小的連他自己都聽不見,“我還要看見你穿婚紗的樣子呢。”說完他心想,其實我好傻好傻,離開人家都快三年了,憑什麼讓人家喜歡我,何況我能給他幸福嗎?能嗎?不能嗎?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