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安隅有點兒討厭這一座在基地邊上的生物實驗室。
每次來這裡都不會發生什麼好的事情。
在她的記憶中,第一次是寧未晞來這兒搶救,那時候她也躺在了生命艙中。
第二次是駱琛被審訊之後,他連站都站不穩,被送進這裡來檢查。
第三次就是此時,駱琛不僅僅是站不穩,而是站都站不起來了,他就躺在生命艙中,正在接受搶救。
他被送進一個很大的實驗中,比當初寧未晞使用的實驗室還要大,設備還要複雜繁瑣,顯然他的情況比寧未晞之前還要危殆。
在裡頭替他進行手術的人,都是集團聯盟最出色的醫生和科學家,足足有十個人。
其實,早在看到宇文約翰時,她就應該知道事情不會太簡單。
宇文約翰是誰呀!他是星系最出色的科學家之一,如果不是有難以處理的問題,需要他特意前來嗎?
她只是將他當做駱琛的好友,一下子忘記了他的真實身份。
伍安隅坐在外面心急如焚,整顆心七上八下擔驚受怕,身體不住地顫抖着。駱樂坐在她身邊,緊緊握着她的手。
“這是琛隨身攜帶的物品,我想應該由你來保管最合適,等他醒來再交給她。”
聽到聲音,伍安隅擡頭。
一直沒露面的駱誠基出現在她面前,他手裡提着一個箱子。
“爸。”伍安隅喚叫了一聲,乾啞渾濁的聲音,將她自己都嚇得一跳。
她接過駱誠基遞過來的箱子,眸光閃爍,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爸,駱琛他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他最後離開戰艦。爆炸時沒來得及完全躲開,噴氣機損毀了,他身穿的防護衣比較簡陋受到伽瑪射線輻射。”
駱誠基的語氣平穩,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好像是轉達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的消息。
然而伍安隅和孟熙華都聽得冷汗淋漓,幾乎呼吸不過來。
伽瑪射線又被稱作死亡射線,“受到伽瑪射線輻射”只是輕描淡寫幾個字,然而所經歷的痛苦卻是無法形容的。
“相信他,他不會讓自己出事的。”駱誠基拍拍她的肩膀,也不知道是鼓勵,還是安慰。
不得不說,駱誠基話不多,但字字珠璣,一句話就能讓她找到寄託。
一直以來,駱琛就是她的信心來源,即便他在遙遠的邊境安危難測,即便他在實驗室內生死未卜,伍安隅依舊相信他。
相信他會回來,所以他回來了。相信他能夠康復,那麼他也一定會康復。
這個男人深愛着她,從來不會讓她失望,也捨不得她失望。
手術進行了四天四夜,所有醫生科學家都沒有合過眼,一直依靠能量劑和清醒劑支撐着。手術進行得並不順利,途中出現過幾次緊急情況。
伍安隅和孟熙華在外面被嚇得半死,每次情況穩定下來,她們的眼睛都紅了一圈。
駱琛沒有出席戰後新聞發佈,官方的說辭是駱琛受了傷,集團聯盟千億羣衆,爲駱琛祈禱,希望他儘快康復。
他們都只以爲駱琛是受了比較重的傷,壓根沒料到,他一直在鬼門關徘徊。
終於手術燈熄滅,手術結束。
在外面等待的伍安隅和孟熙華第一時間就站起來,往門口那邊走去。
每一位從裡面出來的科學家臉上都露出滿意的神態,伍安隅和孟熙華也都鬆了一口氣,手術似乎很成功,駱琛應該是救回來了。
“威爾士博士,情況如何呢?”孟熙華問一位比較年長的科學家。
“夫人請放心,指揮官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他在生命艙中復原兩天就會醒來,不必太過擔心。”
孟熙華與伍安隅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流露出寬慰的眼神。
等到這個結果,太不容易了。這幾天他們都不知道在噩夢中醒來多少次,也不知道默默地流了多少眼淚。可已經都過去了。
科學家那邊圍在一起開了一個短會,最後所有人都離開此處,只留下宇文約翰一人。
“我們可以進去看他嗎?”伍安隅遲疑地問。
“當然沒問題,不過他在生命艙中,你們就能看看他的臉……他的眼皮。”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後,宇文約翰又補充了後面的一句。
穿上無菌衣,他們走進實驗室中。透過玻璃看生命艙中的人,頓時能瞭解到宇文約翰最後的補充有多嚴謹。
駱琛整個人浸泡在一衆液體中,呼吸面罩資助了他的半張臉,唯一能看到的就只有他靜謐地合上的眼皮,以及黝黑的眼睫。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孟熙華叨叨唸念,輕輕抹抹通紅的眼睛。
早在當初,她就應該勸告這兒子遠遠躲起來,再也不要回來集團聯盟,再也不需要承擔什麼保護家園的重任。
她知道這種想法自私。可是看到兒子這樣子躺在生命艙中,有多少母親不想自私一回兒呢?
確認駱琛並無生命危險,孟熙華便回駱三號莊園,這些天她已經耽擱了好些事情沒有處理,再者她相信伍安隅會好好照顧駱琛。
伍安隅只與孟熙華簡單道過別,她甚至都沒有走出做手術的實驗室,只在門口揮揮手,之後又回去生命艙那裡。
晚些時候在傍晚時分,駱樂結束訓練照常前來實驗室關心駱琛的情況,他知道手術成功偷偷哭了一會兒纔去找伍安隅。
母子倆加上宇文約翰一同吃晚餐,結束後駱樂繼續訓練,伍安隅又回去實驗室陪駱琛。
宇文約翰和其他幾位科學家商量過,今夜十二點之前都由他值班。
他不觀察面板上生命艙的數據,他的目光停留在伍安隅的身上,而伍安隅忘我地凝着生命艙中的駱琛。
在這麼一刻,她感到很安靜,身體也不再顫抖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伍安隅隱隱約約聽見似乎有人在喚叫自己,她怔怔地回神,望向實驗室內唯一一個有可能講話的人。
“你喊我?”她問。
“原來你能聽見。”他口吻揶揄,嘴角挑起一抹詭譎的笑。
他分明就是在嘲笑。
伍安隅微微皺皺眉,投過去不滿的眼神,以儘量客氣的語氣問:“有事嗎?”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駱琛長得好看,讓人看一整天都不會膩的那種好看。”宇文約翰緩緩說。
伍安隅眉頭壓得更低,身體往後瑟縮了一下。
這都什麼話,是一個正常男人評論另外一個男人會說出來的話嗎?他該不會對駱琛……有其他什麼的感情吧?
宇文約翰笑容裡的玩味加深:“我只是不知道,原來他好看到就連眼皮都能看一整天。你能告訴我真有那麼好看嗎?”
說到最後,他忍不住哼哼唧唧地發出了笑聲。
纔不是有其他什麼感情,他根本就是在笑話她!
伍安隅又羞又怒,捏着拳頭恨不得上去打他兩拳。
宇文約翰止住笑意又說:“別看了,回去睡覺,明天請早吧。”
伍安隅不理,回過頭看也不看他。
結果宇文約翰就先起身,將全部的燈都關掉:“實驗室今天關門了,明天請早。”
“喂!你幹什麼?”生怕影響到駱琛,伍安隅咬着牙低低質問。
最後,她還是爭不過宇文約翰,唯有悻悻然離開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