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舒蘭終於開始跟馮師傅學習廚藝了。與此同時,她每週還要去電視臺錄製節目。
工作和學習,使得她變得很忙碌。她已經無法保證經常在家做菜了。反倒是寇媛媛經常煮飯給她吃。
房舒蘭卻仍是堅持,每三天燉一次湯。有時候,寇媛媛和房舒蘭一起喝的。有時候,小許沒事的話,也會被房舒蘭叫來喝湯。
房舒蘭覺得感情是可以通過一鍋美味的湯維繫的。有些東西會通過一碗湯傳遞下去。
此時的小許也變得很忙碌。執照方面有羅小波的幫忙。店裡已經進入了最後裝修階段,小許經常需要跑來跑去的。
不止是別人都在忙,寇媛媛也進入了新的階段。小張老師已經開始單獨找同學們喝茶聊天了。她希望通過這些聊天,幫助同學們找到自己未來的目標。
有人表示,畢業就可以進入自己家公司上班,還要從經理做起。有人表示,畢業後,會被家裡送到國外鍍金。所以,要開始努力學外語。還有人表示,自己將來要當檯球明星。要去李練長跑,往職業路線發展。要去當跆拳道訓練。
放牛班學生的理想也是千奇百怪,什麼樣都有。
每次,小張老師跟學生聊完天,總感到很頭大。於是,她在班裡提議讓同學們寫週記。關於未來的想法的,還有對班裡有什麼想法,在生活中有什麼困惑,都可以寫下來給她看。
放牛班裡,理想最清晰的大概就是寇媛媛。她還時不時寫下自己的規劃。
“我的將來,要成爲廚藝大師。我要做出,大家吃了以後會覺得胃裡都充滿幸福的菜。”
於是,終於到了寇媛媛被小張老師單獨約談了。
小張老師就問。“媛媛,你將來想考大學麼?”
“當然要考呀。我要考營養學專業,或者美食工藝。”寇媛媛回答的很肯定。
“那麼……老師建議你報個數學補習班,從基礎知識開始學起的初中數學補習班。
到了高二下學期,我們要文理科分班了。除了英語,你文科成績還是不錯的。烹飪工藝與營養學也招文科生。到時候,你完全可以選擇文科班。只是,你數學成績實在太拖後腿了。不如現在開始補習吧!媛媛。”
那天,小張老師說得很誠懇。寇媛媛猶如醍醐灌頂。
難道報補習班,從基礎學起,她的數學就可以挽救一下麼?
雖然,寇媛媛平時已經開始自己補習了。但是,數學對於她來說就像天書一樣。如果,補習班真的可以幫助她看懂天書,那就報唄。
房舒蘭還特意抽空,陪着寇媛媛一起去報補習班。在認真地諮詢了老師的意見之後,寇媛媛報了個初中數學基礎知識補習班。老師聲稱這個班是從最基礎開始學起的。最適合寇媛媛的需求。到時候,她們完全可以學完基礎的,再往高級學習。
於是,十一月開始,每週六寇媛媛都要去補習一整天數學。
寇媛媛第一次上補習班,到了教室一看,同學們好像普遍都比她小了一號。還有幾個很明顯還是小學生吧?寇媛媛當時就覺得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不管怎麼說,錢都交了,該學還是要好好學。
寇媛媛特意走到最後一排,坐在一位看起來比較高壯“成熟”的男同學身邊。然後,下課隨便聊幾句。她有不會的,高大壯男生居然都明白,還特別熱心給寇媛媛講了一遍。而且,講得比老師還好。
寇媛媛都被感動了。當場就對高大壯表示了感激。
結果,高大壯反倒有點尷尬:“媛媛姐,我今年才十二歲,明年就升中學了。所以,你不要叫我高同學。就學弟就成。”
“……”寇媛媛被現實狠狠地打擊了一下。
這班裡最成熟,看起來最大的同學才十二歲,她就要十七歲了?完全就像雞蛋隊伍裡,站了一顆大個的獼猴桃。
再看看四周這些很瘦小的同學都在興致勃勃地圍觀她,寇媛媛整個人都不太好了。她突然覺得很丟人。
然後,坐在前排的,看起來很像小學生的蘋果臉小姑娘突然開口了。
“媛媛姐,我理解你。我明年就要中考了,可是,數學實在很頭疼。本來,我覺得念高中就會好起來。可是現在看到你來,我才發現數學大概是我一生的敵人。這次,我一定要好好記筆記。等到高中我就不用再來這了。”
這姑娘長得特別可愛,很像是個童星。她也喜歡往可愛萌打扮,完全看不出來她已經十四歲了。
只是,她這麼好心的安慰寇媛媛,寇媛媛卻受到了二連擊。
寇媛媛完全不覺得自己被蘋果臉妹子安慰了?這幫同學居然都認識她?這反而讓她覺得更丟臉了。
第二週的週六,寇媛媛都愁得不行了。有心不去上補習班了。可是錢都交了。她也的確很需要補補。於是,一咬牙寇媛媛還是繼續來補習班上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那天“聊過天”的緣故,還是因爲其他什麼?
再去補習班上課。班裡的同學居然開始主動幫助晚到的“寇媛媛”了。大夥還引發了一場大討論,一道題居然討論出三種做法。補習班老師對大家的學習熱情很滿意。
寇媛媛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融入”了補習班。可她心裡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只是面上不顯。下午開始,有人請教她怎麼做菜了?寇媛媛這才稍微好點。
蘋果臉妹子笑眯眯地對她說:
“媛媛姐,我一跟我的同學說我跟你一個補習班。我的同學都瘋了。大家都想來報這個補習班呢。”
“……”可別,千萬別來圍觀她!
“可惜,這個補習班名額已經夠了。她們想來也來不了。”蘋果臉妹子笑得可得意了。
“……”寇媛媛的心總算放下了。只是,她真的一點都不想跟蘋果妹子繼續聊天了。
來到補習班之後,寇媛媛才發現成績不好會很丟臉的。這也算是人生的一種歷練吧?
“吶,媛媛姐,你在金牌廚師裡簡直帥呆了。因爲你,我才鼓起勇氣的。我將來要考大學,念美食工藝相關專業。”
怎麼突然又轉到這裡了?寇媛媛都愣住了。只是,蘋果妹子的臉都紅了。原來,她是真的很崇拜寇媛媛呢。
“哎……剛好,我的目標也是想考進烹飪工藝與營養學專業呢!所以,才跑來補習數學的。這個對於我來說真的好難。但是,我想從現在開始不斷地努力的話,一定可以考上的。你也一樣呦,加油!”寇媛媛說着,積壓在她心頭兩週的陰雲終於有點散了。原來,同學們並不是在看她笑話,或者鄙視她。
跟一幫小學生一起上補習班真的很丟臉麼?如果,大家都很用功,然後一起學到了東西,這也沒什麼吧?
是什麼時候,她開始變得彆彆扭扭的,連自己最大的優勢都遺忘了?
“嗯。媛媛姐,我也會拼命努力的。”蘋果妹子很顯然被她鼓勵了。然後,她終於擡起了頭。
“媛媛姐,其實班裡同學老說我只長臉,不長腦。學習成績一直都不好。
我明明沒做過壞事。還是會被別人鄙視。就好像我一定會早戀,一定會學壞,將來一定考不上高中一樣。吶,所以,我就把自己往小了打扮了。長不大就沒有其他的煩惱了吧。
不過,自從看了你的比賽,我真的超級感動。是,我學習不好,但是隻要給我機會,我也會做一個很成功的人。媛媛姐,是因爲你,我才找到自己的夢想的。我想繼續努力下去的話,將來一定可以成爲一個麪點大師的。不過現在,我的目標還是考上高中。”
“嗯。你一定可以。”
看着那個蘋果臉妹子,兩眼亮晶晶動力十足的樣子。寇媛媛的心也再次飛揚起來。
是呀,有弱點就承認。好好的學習,努力地補足它就好了。
跟比自己小的孩子一起學習又怎麼樣?關鍵是提高成績,考上大學吧。而且,她在他們身上也看到了有很多屬於寶貴的東西呢。孔子還曾經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呢!
於是,第三週寇媛媛終於進入了學習的狀態。與此同時,她也終於發揮出自己的優勢。和那幫補習班的小同學也很快打成一團。
等到趙斐然帶着口罩,走到老麪館的時候,店裡的客人其實並不多。這家店店面原本就不大,走得就是大衆路線。
前些日子,還有人質疑過他家老湯是不是不夠衛生。即便是這樣,趙斐然還是很愛他家的老湯牛肉麪。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來吃一次。
這一天是週六,由於上班族都休息了。所以,店裡的生意一下子就冷清了很多。
趙斐然帶着口罩大大方方就走進麪館裡。一擡頭,就看見寇媛媛正坐在牆邊的位置上,面前還擺了一碗熱騰騰的牛肉麪。
他可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寇媛媛,小丫頭以前不是很不喜歡在外面吃飯麼?而且她家離這邊還挺遠的,她怎麼跑這兒來吃麪了?
趙斐然正琢磨要不要跟那小丫頭打招呼。寇媛媛的電話突然響了。
“喂,媽媽?嗯,我在外面找到了一家很棒的老麪店。還是補習班同學告訴我的呢。這家是家老店,據說那老湯都熬了好幾十年了。特別香濃,牛肉也做得很爛很入味,麪條特別勁道。好吃極了。媽,改天我們一起過來吃吧。沒吃過這面,你會覺得特別遺憾的。”寇媛媛顯然對這碗麪很滿意。還準備有機會帶着她媽來吃。
“……哎,你晚上不能回家吃飯了?哦,那我乾脆晚上也在外面吃了。我同學還告訴我一家餃子鋪很不錯呢!
……嗯,跟補習班同學相處很好。不過,他們都被家長接回家了。不,我不是那意思。我不要你接,我同學都太小了。
……嗯嗯,知道,我吃完餃子就回家去。
……啊?不要給哥打電話!我自己可以的。您就放心吧。天黑了,也沒有多晚。嗯,我到家馬上給您打電話。
……嗯,晚上的特別節目要好好準備哈。媽媽,再見!”
寇媛媛掛了電話的時候,趙斐然已經端了一碗麪,坐在她身後的最後一排正準備開始吃。
他一擡頭,剛好就看見寇媛媛拿起筷子挑起麪條一陣吸溜。一直把麪條都吸到嘴裡,她才眯起了眼睛,一臉幸福的樣子,彷彿吃到了世間最美味的麪條。
真的有那麼好吃麼?趙斐然不禁看了看眼前這碗已經吃過很多次的面。他家的店幾年如一日的好,所以他才一直過來吃呀!只是沒有寇媛媛表現的那麼誇張吧?
趙斐然有一條極其挑剔的舌頭。
食物如果沒有烹飪到最佳味道,他根本就咽不下去。外公和舅舅們總覺得他擁有成爲廚藝大師的天賦。可是,對他來說,只是餓了想要吃可以吃下去的東西,僅此而已。
美味麼?他其實並沒有太多機會思考這個問題。只要能吃下去就好了。
他能輕易品評那道菜是否好吃?做得是否到位?廚藝是否到家?他嘗一下就能判斷出來。
可是,好像自從媽媽去世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那種吃東西會感到幸福的感覺了。他的臉上也沒有再出現過寇媛媛那樣幸福滿足的表情。
母親突然地倒下去,就再也沒有醒來過。趙家人都說他是私生子的兒子,並不接受他的地位。有些人甚至肆無忌憚地叫他野種。
等到舅舅們趕過去把他帶回來,他已經在趙家帶了兩天。
小小的他被大舅舅抱起來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快要餓死了。只是,他死掉大概也沒有人會在乎。
他的心破了一大洞,從此失去了品嚐幸福的感覺。
食物只要能吃,能讓他繼續活下去就好了吧?
沒有人知道,在趙家待得那兩天,小小的他心中充滿了怨恨。他想活下去,他想長大,總有一天他會把趙家毀掉。這樣就沒有人罵他了,也沒有人侮辱他的父親母親了。
一直到後來到了顧家,舅舅們衝着他愁眉苦臉地笑。小舅舅都快哭了。
“斐然,真的那麼差。小舅舅做的菜你都吃不下去嗎?沒關係,小舅舅會繼續努力的。一定會做出斐然可以吃的菜。”
慢慢地,在舅舅們爭相爲他做菜的時候,他心裡的怨恨就被磨光了。
他是被顧家人寵愛着長大的孩子。在趙家人眼裡他是垃圾,是雜種。可是,在顧家他會被當成最好最出色的孩子。
後來,他成了美食家,成了影帝。他的事業很出色。
他吃過很多美食,他幾乎每天都在吃美食。他放縱着自己的身形。
只是,那種帶着幸福味道,他卻怎麼也找不到?直到,寇媛媛做的那碗黑乎乎的炒飯。
那一刻,他的回憶又回來了。那種味道似乎終於又找到了。
現在,大家都這麼熟了,如果他開口叫寇媛媛給他炒個飯,那小丫頭能同意麼?
趙斐然忍不住也像寇媛媛那樣把麪碗端起來,然後喝了一大口湯。
寇媛媛臉上一臉滿足,摸着鼓鼓的肚子。然後,拿起書包走人了。
趙斐然卻放下湯碗。一臉冷淡地坐在那裡。
這碗麪條平心而論做得很不錯。可以算是上品湯麪了。不然,他也不會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吃一次。
趙斐然用筷子挑起麪條,像寇媛媛那樣吸進嘴裡。
只是,還是沒有那種感覺。還是不會覺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