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半夜遊山,楚將軍真好興致!”楚翔嘯聲未停,忽聽得身後有人說話,低沉的聲音略帶磁性,極是動聽。楚翔暗暗心驚,這人來得好快,正是說曹操曹操到!他內力甚高,聽力遠勝常人,但對來人卻毫無察覺,可見此人功力遠在自己之上。楚翔轉過頭去,數步之外站着一人,深藍長袍,白玉腰帶,偉岸的身軀外罩着黑色貂裘大氅,迎風揚起,頭上沒有戴皇冠,額前卻佩了一條金帶,鑲嵌着一串珍珠大小的紅藍寶石,如天上星辰閃閃爍爍,劍眉入鬢,一雙眼睛漆黑如墨,寒氣逼人,不怒自威,果然是秦國順武帝符陵。此時他脫了皇袍戎裝,少了幾分肅穆殺氣,更顯得風流倜儻,氣度不凡。
楚翔迎上符陵凜冽的目光,那目光如一把利刃,似要穿透自己,不由一震,“他來此何事?”不及多想,已凝聚全身內力準備迎敵。眼角餘光一瞟,卻發現符陵未帶隨從,竟是孤身前來,不由既喜且憂。喜的是剛纔自己還在苦思冥想如何才能接近他,他卻不請自到,全不費功夫,荒郊野外,機會難得。憂的是已知他武功在自己之上,若是單打獨鬥地硬拼,只是白白送死,而若要使計,飛天銀針尚未拿到。楚翔心念如電,告誡自己不可莽撞,面上不動聲色地道:“彼此彼此。”
符陵眼光柔和下來,緩步走近楚翔,道:“周國國君已對朕稱臣,你竟然不肯稱朕一聲陛下嗎?朕前日晚上花大半宿寫了封親筆信,白日裡只換了一對耳朵回來。朕念君多時,卻不知何處得罪了將軍?記將軍曾言後會有期,此番幸得重逢於千里之外,將軍竟是這樣對待故人?今宵夜色正好,朕心中煩悶,出來走走散心,竟有緣與將軍偶遇,不知是否擾了將軍雅興?”
符陵語氣戲謔,眼角含笑,絲毫不見慍怒之色。楚翔暗自歎服:此人能屈能伸,果有帝王之氣,想說兩句“自古漢賊不兩立”的狠話,見他似並無惡意,又覺無聊,也笑一笑,道:“你我本爲沙場對手,何來故人之情?你若是來勸降,我奉聖旨守衛夏州,未得上諭,惟有死戰。”
符陵笑道:“楚將軍,你孤身出城,此刻山下駐着秦國數十萬大軍,若朕此時擒你回去,你說夏州還能再守幾日?”
楚翔一驚,但不回答,心知符陵若真要動手,自己或戰死或被俘,夏州的城防均會頃刻瓦解,不由後悔自己莽撞,莫不要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未能刺殺他,自己的安危倒成了問題。
符陵微嘆一口氣,又道:“朕只是想與將軍面談,並無他意。至於朝廷的旨意,你在虎山時,不也曾打算抗旨麼?現今反而倒退了?不過……你要等的聖旨,也快到了吧!”符陵停了一下,又道:“楚將軍,別的不說,夏州城中現已近斷糧,就算朕放你回去,亦不攻城,你就忍心眼睜睜看着數十萬軍士百姓活活餓死?他們的生死,全憑你一句話。楚將軍,你是個明白人,秦國主力現皆在此,早晚可將夏州夷爲平地,箭在弦上,爲何遲遲不發?你難道不知?”
聽着符陵的話,楚翔只覺困擾多時的層層迷霧正在散去,眼前一亮,卻問道:“難道是因爲……我?”
符陵哈哈大笑道:“不錯!因爲你,你一個人!朕信中未曾談到,但將軍也當自知,朕千里迢迢從江北而來,正是爲了此事!只要你肯效力大秦,夏州數十萬生靈便可免於戰禍,你若有任何條件,也儘管提出,朕絕不會虧待你!良鳥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將軍人中龍鳳,寄居於南朝,受那些昏君佞臣之氣,豈不是明珠投暗?況且周朝遲早歸於大秦,將軍何不先行一步?”
楚翔微作沉吟,忽想起當年荊軻刺秦的故事,心裡現出一個大膽的計劃,適才的難題竟迎刃而解。這莫非是天意?笑道:“陛下的說法,竟是幾全其美的好事,而陛下屢次盛情相邀,誠意無可懷疑,我若不降,倒是不知好歹不識時務了!”
符陵一聽,知他已被自己說動,忙道:“將軍若有意歸降,明日朕便令人送上軍糧,以解將軍燃眉之急。”
楚翔想到白日裡城樓上所見情形,不再推辭,略一躬身,道:“多謝陛下!若朝廷聖旨一到,我便開門獻城。”
說話間天色已微明,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少時,霞光變幻,五彩繽紛,火紅的朝陽冉冉升起,卻只見山嶺原野,更無煙樹樓臺。楚翔心中一痛,江南的日出,終究是不可再見了!耳聽得符陵問:“楚將軍,你可去過塞北草原?”
“沒有。”
符陵遙指北方,豪氣干雲:“那日後朕帶你去!天蒼蒼,野茫茫,秋風駿馬,大漠孤煙,纔是鐵血男兒盡情馳騁的天空!遠勝過杏花春雨的江南,你一定會喜歡的!以後凡是你所能看見所能到達的地方,都將是我大秦國的疆土!”
楚翔聽若未聞,與符陵並肩佇立片刻,便要下山去,卻被符陵叫住:“楚將軍,清晨霜冷露重,你把這披上吧!”說着解下身上的黑色貂裘大氅,親手給楚翔披上,繫好衣帶,順勢握住楚翔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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