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二七、禮數與禮單

“自家人,都是應該的。一清早的,王爺和妹妹怕是還沒用膳吧?妹妹可有什麼想用的?”李岑安賢淑溫婉,傾身替她掖一掖被角,回頭又徵詢崇儀的意見,“王爺的早膳是送到前頭嗎?”

崇儀擺手,忽略李岑安眼底閃爍的期冀。

“不必來回折騰,就同側妃一起。”孟窅聽着,偏過腦袋去看他,眼裡亮晶晶的。

李岑安面色如常,頷首表示理解。不爲了孟氏,爲了她的肚子,靖王也不會輕易離開。再想到自己身上也不好,既然探望過,不好多做停留。

“有王爺守着,臣妾也放心。怪我身子不爭氣,等爽利了,再和妹妹好好說話。”她對孟窅抱歉一笑,“妹妹可要早日好起來,我那裡還有要緊事,等妹妹幫襯呢!”

“我能幫姐姐什麼?”孟窅愕然。賜婚旨意頒下後,母親就提醒她。親王側妃雖是皇親宗室,可名份上側妃爲妾,王府的事自有嫡妻王妃當家作主,她只把自己身邊打點妥當即可。

“恪王的婚期在即,府裡已備下賀儀。妹妹不在家,我便自己擬了禮單。一會兒送過來,妹妹看看有沒有什麼增減。”

“這些事,王妃做主便是。”往來上的事,這兩三年裡李氏也算曆練出了。

孟窅應着崇儀的話點頭。“王妃姐姐的禮單必然妥當。”

李岑安因崇儀的肯定定下心來,直起脊樑,轉頭面向崇儀從容莞爾。“王府的賀儀,臣妾已反覆看過。只是恪王與普通宗室不同,到底是一家子骨肉,日後妯娌間往來少不了。臣妾是想,另外爲兩位新王妃添箱,也是一點心意。”

她心細如髮,且是女眷的事,崇儀也點頭認可。陪孟窅用過遲來的早膳,崇儀囑咐她安生休養,也沒有在後苑多做流連。玉雪返家,他得進宮給父王和淑母妃報平安。

孟窅歇晌起來,東苑果然派人送來禮單。來的還是林嬤嬤,奉上禮單後,又轉述了王妃的叮嚀。道說,側妃看一眼便好,無需太過費神。

孟窅請來人代爲答謝王妃的關心,輕鬆地說:“王爺說過,這些事有王妃姐姐做主就好。實在不用我看什麼。只當是我學着一些,日後王妃有什麼差遣,我也能幫襯一二。”

林氏身爲王妃的奶孃,府裡上下莫不敬着。沃雪堂裡當差的丫鬟們在她面前都不算有資格,也只一個齊姜,稍有些年紀,又是宮裡的出身。經高斌一事,孟窅算是開竅了,便讓齊姜去送林嬤嬤。林氏推辭過一回,便也從了。

“王妃身上不好,還時刻掛記側妃的身子。你們在側妃身邊服侍,定要盡心。”

齊姜禮讓,慢了林氏一步,林氏十分受用地走在前頭。

“側妃年紀輕,活潑一些也是有的,日常就該多勸着些。尤其她如今懷着身子,一切當以王府子嗣爲重。”說着,停下腳步,回頭去看齊姜。

“勞王妃費心,咱們側妃時常念着王妃的好。”齊姜低眉,噙着笑。“府裡的事,有王爺和王妃管着,奴婢們只盡心服侍好主子,必不敢鬆懈。”奴才再得臉也是奴才。若是在東苑,關起門來,她與王妃談天說地都不算什麼。可在外頭,信口評論主子,爲免就放肆了。齊姜不接她的話,委婉地提醒。

林氏吃了個軟釘子,只以爲西苑仗着王爺的恩寵嗆聲,霎時拉長了臉。她胸口顯見地一個起伏,扯扯脣角沒話說,轉身走的時候,腳步就快了不少。

“回去吧,好好伺候側妃。”跨過月洞門,她給了半邊側臉,丟下齊姜走了。

齊姜目送一程,折身往回走。屋裡頭,孟窅一目十行看過禮單,那些繁花似錦看得人眼暈。齊姜進屋的時候,疊放整齊的禮單被她擱置在牀頭。

“林嬤嬤走了?”崇儀不許她起來,這會兒正是百無聊賴。

“是,林嬤嬤說王妃時刻掛記側妃的身子,請側妃寬心將養。”林氏爲人欠妥當,也不能將東苑主僕一概而論。側妃進府未久,眼下雖得王爺的恩寵,立身到底不穩,還要講眼光放長遠。終究王妃纔是主母,沒得因爲奴才的不是,卻叫側妃與王妃不睦。

孟窅這兩天深刻反省己過,也覺着對不住王妃。“等王妃好了,我就過去請安。”

齊姜點頭,又看了眼鬆綠地寶相紋緞子封皮的禮單。“明天奴婢再去東苑回話?”

“哦,對。”孟窅點點頭,“就說都挺好。其實,王妃只是叫我看一看。”

齊姜淺笑。所幸這是位心寬的主兒,林氏狐假虎威擠兌她,她壓根兒沒往深裡想。

“那側妃準備送恪王妃什麼?郡王妃出自池家,說來還是王爺的正經表妹。”

“按着王妃的禮單減一分吧。”她也知道不能越過王妃的禮。“我記得有一對赤金纏絲的紅瑪瑙石榴釵。石榴的寓意好,送這個肯定沒錯。”姑母上回賜下來的是石榴石,石榴樣子的寶石也是異曲同工。

“諾。”齊姜記在心裡。西苑的庫房鑰匙在她這裡,晚些她和宜雨一起開庫房調撥即是。“此番,恪郡王雙喜臨門,同一天迎娶王妃與側妃。”

“我記得,恪王的側妃是韓司馬家的姑娘。”孟窅嘟噥。和齊姜說話總是吃力,彷彿才起了個頭,她又不說了。明明是一句話的功夫,總要刻意引自己去思量。“韓側妃的禮也要備,比池王妃再減一份。”

齊姜又點頭。“奴婢稍後擬好單子,再請側妃過目。”這些事,她倒是能打點。可一則不想叫孟窅覺得她僭越,二則她也有心誘導。

“姑母給我的那支金塹珠倒垂蓮花步搖,送去韓府給韓側妃添箱。”孟窅歪在軟枕裡,“去年我和她在長香別院裡同住一個院子,說來也是緣分。”

齊姜不知道有這份緣故在,聽孟窅的安排也是點頭。她的這位主子並非朽木頑石,只是少些閱歷。

“就這些吧。去把喜雨叫來。”兩人正說着話,外頭的唱和聲由遠及近。纔剛被點名的喜雨喜氣洋洋地跑進來。

“宮裡又有賞賜送來,大王的、淑妃的……好長的隊伍呢!”她聽守門的丫頭說了一句,歡喜地跑進來傳信。

這一回除了桓康王和淑妃,宮中主位都有所表示。大王龍心大悅,各宮迎合聖心,爭先恐後地表現出感同身受的歡愉來,各處的恭賀流水似的涌入靖王府。蒹葭殿這回賜下來的是各色飛花布、眉織布,皆是粉嫩水靈的色,觸手細膩柔和,正適合給孩子做貼身的小衣,一併帶來還有真人賜下的一尊玉佛。她在歸雲殿獨居,消息通達比旁人皆慢一步,這樣的喜事也只有託淑妃在中週轉。

李岑安身爲當家的王妃也要出面謝恩,拖着憊懶的身子按品大妝。

崇儀從兩宮謝恩出來,晚一步回府。走進西苑時,喜雨還領着人往小庫房裡搬東西。

孟窅更衣梳妝,隨靖王妃謝恩。這會兒剛褪了釵環,放下一頭秀髮。

“瞧你一頭的汗,快叫他們擡水來。”孟窅一眼看見他額頭上的水光,連聲差遣下去。

“你別忙。坐着!”早上的一幕還叫他心有餘悸,崇儀緊趨向前,擡手只叫她安生坐好。

“今天日頭烈,你怎麼不做車轎呢?”她隨李岑安出去正堂上領旨謝恩,一路在遊廊下走,雖有兩旁林蔭遮擋,也覺着天熱。昨兒從山上下來還不覺得,剛纔出門一趟,才恍然察覺已是入夏時節。

崇儀低下頭去就她擡高的手。“哪裡這麼嬌氣了?”

孟窅聽他揶揄的笑,輕哼一聲,素手捏着帕子輕輕按在他額頭鬢角,又細心地探進他的衣領裡。“我關心你呢!不識好人心。”

崇儀勾手刮她的鼻頭,被她偏頭躲開。

“都是汗味,快去洗洗吧!”孟窅皺皺鼻頭,假意推他。

“你坐好。我去去就回。”崇儀知道她粘人,可淨房裡溼滑,不能讓她跟去。

“我坐在屏風外頭,就和你說說話,不行嘛?”

頤沁堂裡,李岑安被下午的暑氣一激,回屋就躺下了。林嬤嬤心疼得不行。

“這都第三波了,也不怕福氣太過,承受不住!”更恨這孩子不是託生在自家小姐的肚子裡,卻要她勞心費力,養個病也不安生!

“嬤嬤慎言。”李岑安一驚,按住她的手。

林氏一時按耐不住心中嫉恨,被王妃掐了一把,也回神過來,再不敢出聲了。

崇儀換了家常袍子回來,孟窅還坐在榻上,手邊擺着一尊水色通透的如來玉佛。

“誰送的?”

孟窅低頭看一眼。“是太清真人賜下的。”

說罷,想起正是崇儀的生母。“一會兒供在裡間亮格櫃上吧。”

崇儀心中有數,摟着她坐回去。“供佛必要燃香,屋裡煙燻霧繚的,對孩子不好。供去偏廂吧。”

孟窅想想也是。她不通佛理,供在自己屋裡,也不過是由下人打理,反倒顯得輕慢。

“那我讓齊姜取操辦,還是她最妥帖。”

崇儀點頭,摩挲着她一簇秀髮,不着痕跡地揭過這一頁。“還有什麼好東西?”

“你看。”孟窅把謄抄的冊子往他眼面前一送。“我是不是要進宮去謝恩呀?”

崇儀挑眉,板起臉佯怒道:“晌午才說的話,就拋在腦後了!這段日子,你哪裡也不許去。外頭自有我和王妃打點,你定定心心在家調養。”

靖王果然一言九鼎,莫說恪王娶親,五月裡芒種送花祭神,孟窅也未能露面。李岑安不耐暑熱,也推了寧王妃的邀請,在府裡閉門靜養。只是後來聽人提起,那日的茶會暗潮涌動,最出彩的兩位,一是樑王側妃胡氏,另一位則是周國公的千金,說來也是樑王的表妹——周氏麗華。

這位周麗華小姐出身簪纓世家,正值芳華。其父與敬貞王妃一母同胞,素日裡與朝陽公主和樑王十分親近。她原是樑王側妃的不二人選,可惜時運不濟。桓康二十三年,她的母親世子夫人羅氏病故。按制子女爲母守孝三年,不可談婚論嫁。熬到二十六年裡,老國公夫人不慎跌了一跤,誰想得老人家就這麼去了,連累孫子輩接着服喪,就此耽誤花期。翻過年,周小姐已是十七的高齡,不少人在觀望她與樑王。

這日,原是寧王妃做東,爲新進門的恪王女眷搭臺,周麗華並不在受邀之列。因她和樑王的事,大家心照不宣,丁寧帶着她一同露面,誰也不覺着奇怪,反倒生出一種瞭然。宗室王妃李,範琳琅高貴,李岑安端莊,可論賢惠大度,誰也不能跟丁寧比。望京城誰人不知,樑王妻賢妾美,安享齊人之福。那袁氏鬧得樑王府不得安寧,丁寧尚能接納她,乃至給她一個侍妾的名分!

這會兒,衆人見丁寧領着周家小姐進門,便也懂了。只是不知溫成縣主在先,樑王又準備如何安排親親表妹?

“這孩子說什麼也要跟來,我拿她沒轍。”丁寧牽着人走在前頭,迎面看見寧王妃,假意訴苦,只是笑顏裡的寵溺掩飾不住。

胡瑤扶着荼白的手,看着眼面前的戲碼,眉眼清凌凌噙着一絲微微的笑。

“燕辭抱恙不能來,我正無聊。表妹來了也好。”朝陽一招手,徑直叫周麗華與自己一起坐。

“長姐這是嫌棄我們呢!”範琳璋搖着宮扇,拈酸吃醋道:“除了燕辭和周小姐,竟是一個也不能入您的眼。我可要替老五媳婦和堂弟媳婦叫屈!”

“該撕了你這貧嘴的!”朝陽指着她笑罵。她慣常如男子般束髮,也不穿廣袖飄逸的大裙衫,倒也利落英氣,舉手擡足很是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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