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嗯……”地上的人發出一聲低吟，終於悉悉率率地醒來。她在神志恢復清醒的下一刻，便止不住劇烈地一通咳嗽，“……咳咳咳！”
翩翩的臉，漲紅成了豬肝色。
因爲喉嚨的幹癢和持續的缺氧，她單手按着脖子，整個人都在咳嗽後發顫。
喬慕抿脣。
遲疑了兩秒後，她率先起身。
“……”只是還未擡腳往前，手腕處便是突然一緊，唐北堯扣住了她的手腕，正無聲地蹙眉。他的意思，是不讓她再接近翩翩。
“沒事。”喬慕安撫一笑，用很小的聲音開口，“我來。”
沒有人比她更合適。
……
“……咳咳咳！”
在一陣劇烈咳嗽的間隙，喬慕蹲下身，把剛倒的半杯水，遞了過去。水杯映入翩翩眼簾的那一刻，喬慕清晰地看到地上的人一僵……
然後，翩翩猛地擡起頭來。
“呃……”四目相對，喬慕也是不由一驚。
因爲她看到的，是一雙充血泛紅的眼睛！剛剛唐北堯的那一掐，指力不知有多重……她能看到翩翩的眼底，有明顯毛細血管爆裂的痕跡。
但也只是片刻的怔神——
“喝水。”喬慕開口，把手裡的玻璃杯往前送了送，緩緩提醒了一句。
翩翩低頭。
她沒有接那個水杯，只是垂頭掃了一眼，然後又擡頭，目光不解地看過來。
“你的喉嚨肯定不舒服，喝點水再說話。”喬慕解釋，她沒有說出心裡的下半句：我正好有很多話要問你！
她只能先表達善意，在翩翩沒有動作反應的時候，特意補充了一句：“放心吧，水沒有毒。”
翩翩一怔。
她這才接過杯子，目光卻心虛地避開：“不是這個……”翩翩此刻的聲音，乾啞又難聽，猶猶豫豫地把話說完，“……喬慕，我剛纔想殺你。”
翩翩的言下之意：她對她都展現了那樣的“敵意”，爲什麼還要好心給水喝？
“我知道。”喬慕很坦然地就接受了，聽到翩翩這麼說，她連半點訝異或憎恨的反應都沒有。她頓了頓，然後詳細地補充完，“剛纔，是你想殺我，不是荒流。”
“不是的……咳咳咳！”翩翩心急地反駁，換來的卻又是一通咳嗽。她猛地把水都灌下去，穩住了喉嚨口的乾啞，才着急出聲，“這是他的意思，我奉命行事！”
翩翩的眼底有慌亂，卻被強行鎮壓了下去。
她用更狠戾的表情威脅——
“他一定可以殺了你！你今天能對付我，卻不一定能對付下一個使者！任何能接近你的人，都能對你動手！喬慕，你等着吧……”
翩翩越說越癲狂。
她到最後，直接把杯子往地板上一放，任憑裡面的水搖動濺出。而她用雙側的手掌撐着地面，上身躬着，幾乎下一秒就要撲過來……
“翩翩！”白十七最先沉不住氣，第一個拍案而起，不忿地吼出來，“你不要太過分了！以前你在這裡的時候，我們好歹還算朋友！”
顧斯庭也同樣不忿地冷哼。
喬慕卻沉默下來。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
因爲她瞭解並肯定一切的大前提：荒流根本不會殺她。所以，她再聽到翩翩的這番話，可不可以理解爲：翩翩不想讓她接觸荒流派來的人？
以爲所有人都是爲殺她而來，所以逃避並敵對所有人？
“你……”她想要問個清楚。
但是話音未落，唐北堯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低冷又沉穩地搶了她的先：“那我是不是應該主動找上荒流，讓他提條件，然後求和？”
他的聲音頓了頓，依舊是慢條斯理的語氣——
“畢竟，他不停派人過來，大家都會很麻煩。不如索性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談？”
他似是聽了翩翩所說，才臨時有了這樣的決定。一番話，似乎合情合理。
翩翩卻愣了。
她沒想到自己的威脅，換來的是這樣的答案。於是在兩秒的遲滯後，她猛地撲向喬慕，不顧一切地衝上去，企圖用肉搏的方式，了結對方。
但現在這樣的她，又豈是喬慕的對手？
“你夠了！”喬慕低喝，她直接反制住翩翩的手，將對方控制住。與此同時，她看到一把黑色的槍，從側方越過她，直指向翩翩的腦袋。
喬慕一驚。
她順着拿槍的手往上，緩緩地轉頭：她果然看到唐北堯，正沉着一張臉，出現在她身側。他的眸光是冷暗又狠辣的，冰冷嗜殺的那一面，全部對向了翩翩……
“你聽好了。”他警告，一字一句出聲，“你現在還有最後一次機會，說真話！不然，你就毫無價值地去死……你可以自己選。”
他面色不善地說完。
純黑而冰冷的槍口，已經按上了翩翩的腦袋。
這是一種僵持。
一種事關生死的僵持。
喬慕的臉色微微發白，她雖然不是被威脅的那個人，但心裡也不由跟着發怵。她很清楚，唐北堯的耐心有限，如果翩翩執意這麼下去的話，那這一槍……
他會開槍的。
她的腦中，開始懼怕也忌憚着這種畫面。
太近了……
她將會近距離地看到那樣的血腥。
“我沒喬慕那麼好說話，也沒閒情和你講道理。”唐北堯已鬆開保險閥，最後提醒了一句，“不說是麼？”
翩翩沒出聲。
喬慕懸心着，她正打算開口說話，卻突然感覺到眼前一黑。是唐北堯的手從後面環上來，然後遮住了她的眼睛。他的掌寬厚有力，指縫密不透風。
她在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刻，看到他單手握槍的手，似要扣下扳機……
“唐北堯！”這太殘忍了。
等等！
不要開槍！
讓她再和翩翩談，她說不定可以說服翩翩的……
喬慕想要阻止唐北堯，但事實的發展，卻搶了她的先——
“你可以殺我！但是你不能跟荒流合作！”預想中的槍響並沒有發出，幾乎在她開口的相同一秒，身前傳來翩翩崩潰流涕的聲音，“喬慕，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一旦擁有你，荒流會做出多麼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