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也在這安靜中,頭腦清醒過來,看着路東驍一臉的狼狽,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垂着的手驀地一縮,一絲惶恐倏的劃過心尖。
可是,做都做了,後怕也沒用的,再說了,誰讓他那麼無恥,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
路東驍看着她,深瞳裡浮出暗沉,將她的眼凝的緊緊的,那雙眸子就像一個漩渦,拉扯着她不斷的往下沉淪,又帶着讓她難以呼吸的壓迫感。
怎麼會這樣?
按理說,他是做錯事的那個,他的眼裡應該有歉疚纔對,可爲什麼他看她的眼神那麼直接,那麼坦蕩,反而看的她心慌,仿若她纔是錯的那個?
初夏暗暗嚥了下口水,“路東驍,是我看錯你了!”
說完,她轉身,所有的人也跟着回過神來,尤其是路東驍身邊的兩個女人立即尖叫,“這是哪來的小婊子,敢對路少你這樣,我們這就去撕了她!”
“閉嘴!”
一聲冷呵響起,路東驍已經扯過桌上的紙巾,隨意的擦了擦,出口的話幾乎讓所有的人跌破眼鏡,他說,“不就是一杯酒麼?只要她高興,就是把我丟到長江去餵魚又如何?”
如果這話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或許並沒什麼大驚小怪,畢竟現在這社會五好模範男人太多了,可是現在說這話的人是路東驍,是那個高高在上,從來不可一世的男人。
他身邊的女人最長從來沒有超過三個月,他從不受一點委屈,哪怕是別人一個冷眼都不行,可現在他,居然被當衆潑了酒,還是被一個女人潑的,而他卻半點不惱,還說只要她喜歡就好。
路東驍居然也會如此嬌縱一個女人?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幾乎不會有人相信!
大家在意外之餘,不禁想去探究初夏的身份,就在這時,沙發上坐着的男人,不知是誰醍醐灌頂的清醒過來,“是初小姐,是她……我們趕緊去求她的原諒。”
男人說這話時,已經站起身來,連忙拉開門追了出去,剩下的兩個也緊跟着。
走出包房的初夏,一手扶着牆壁,一邊艱難的向外走,別看剛纔在路東驍面前她那樣厲害,可當她轉身的時候,才發現腿都是軟的,心更是像被一雙大手給揪住了。
她那麼相信他,在他救出寧冉的時候,她甚至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可結果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騙局。
比起失望,她更難過的是他的欺騙!
他可以不幫她,當時就可以直接拒絕她,但爲什麼要騙她?爲什麼?
“初小姐,初小姐請等一下!”三個男人擋住了她的去路。
初夏看向他們,看到其中一個人一臉是血,她的心當即顫了下,“你們是……”
剛纔在包房裡,氣火攻心的她根本沒有注意到他們,所以他們現在猛的攔住自己,而且還這麼血乎淋拉的樣子,初夏自然有些驚恐。
“初小姐不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其中的人一個看出了她的驚慌,連忙的解釋,“我們只是想給初小姐道歉。”
“道歉?”初夏有些迷糊了。
“是的,道歉!”另外一個人附和,目光掠過初夏臉上還沒完全恢復的傷痂,“替我們的太太給你道歉,是她們有眼無珠,聽信了別人的讒言,才傷害了初小姐,所以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跟我們計較。”
“是,是,我們願意承擔初小姐所有的醫藥費!”
“還有,我們會給初小姐補償!”
初夏現在完全聽明白了,原來是打傷她幾個富太太的老公,當時她確實很恨那幾個女人打她的女人,不過這兩天她也想通了,她與她們無冤無仇,她們會對自己動手,無非是受了雷佳音的挑唆,而且她還聽說這幾個女人會如此憤恨‘小三’這個身份,則因她們都爲此而受過傷。
“這事我沒有計較,”初夏回覆他們。
三個男人聽到她的話,相互看了眼,“初小姐是沒爲難我們,可是,可是路先生……”
他們欲言又止,雖然話沒說完,但初夏看着其中一人的*血臉,忽的什麼都明白了,可還是忍不住問了句,“路東驍爲難你們了?”
幾個人再次相互看了下對方,“我們知道路先生也是心疼初小姐才這樣,我們並不怪路先生,只是我們已經知道錯了,就拜託初小姐給路先生說一下,能不能放過我們?”
路東驍替她出氣了!
這個認知讓初夏涼意嗖嗖的心頭忽的一暖,她還以爲這事她吃點虧就算了。
“我……”面對幾個人的哀求,初夏不知該說什麼。
如果是在這之前,她給路東驍說一下也就算了,可是現在她和他鬧成了這樣,讓她如何再開口?
她的遲疑,讓幾個人以爲她不願意,連忙又說,“初小姐我們已經在這裡整整求了路先生三天,可他就是不肯鬆口,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我們真的就走投無路了。”
這三天,他在這裡不是享樂,而是在這裡爲她報仇?
初夏又一次意外。
“初小姐,求求你了!”幾個年齡都能做她父親的人,再次對她發出卑弱的哀求。
“不是,我……”初夏剛欲給他們解釋,就被身後響起的聲音打斷——
“如果她說你們沒事,這事就算了,”路東驍的聲音散落在幽深的長廊裡,低沉有力,雖然這話是說給眼前的人聽,可是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初夏的心尖上,她整個人輕輕一顫。
路東驍走了過來,他的俊顏沐浴在走廊的的壁燈,脣角噙着一抹桀驁笑魘,透出令人心馳激盪的吸引力。雖然此刻他的髮絲還是溼的,潔白的襯衣也沾了斑駁的紅酒漬,可是他卻一點都不狼狽,站在那裡,依舊那麼奪目,那麼璀璨,這副樣子,反而還性感的讓人側目。
初夏只覺得心跳緩緩加速,她抿了下脣,暗吸了口氣,“這事算了吧。”
路東驍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大約停了兩秒,他驟然笑了,英俊的眉目剎那肆意舒展,薄薄的脣角深深彎起,露出雪白的牙齒,然後手對着那幾個男人一擺,緊接着就聽到幾個人千恩萬謝的聲音,“謝謝路先生,謝謝初小姐,謝謝,謝謝……”
幾個人如遇大赦的走了,走廊裡只剩下初夏和路東驍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對方,而他臉上的笑也不知何時消失了,只剩下讓她捉摸不透的沉靜。
“那個,其實沒必要的,那事也不怪他們,你不該爲難……”初夏像是沒話找話說的開了口。
路東驍不說話,沒有任何波瀾的眸子看着她,黑黑的,亮亮的,很乾淨,明明沒有透着冷意,卻莫名的令人心寒。
初夏有些口乾,還想再說什麼,可是路東驍已經擡起步子,越過她離開。
他什麼都沒說,可是這份沉默,卻更讓她不安。
望着他的背影,初夏很想追上去,但腿就像是灌了鉛,怎麼擡也擡不動,他越走越遠,筆挺的背影沉在走廊不甚明亮的燈光裡,竟給人一種落寞的味道,初夏只覺得越看心越酸。
初夏終是沒有去追路東驍,因爲對於她來說,現在她更擔心寧冉的安危,因爲與上次比起來,寧冉這次很反常,她居然說是心甘情願呆在雷洛城身邊。
走出會所,太陽的熱浪一下子撲面而來,初夏被噎了下,她眯了眯眼睛,想打輛出租車去找何天真,問問她怎麼這是怎麼回事,可是現在是下班高峰期,出租車都少的可憐。
初夏只能沿着馬路往前走,可是走了一小段,就感覺頭頂一陣陣冒熱氣,皮膚更是曬的像是要焦了似的,隱約的,彷彿能聽到滋啦啦的聲音。
本來初夏就怕熱,現在這麼一曬,再加上這一上午的着急上火,她明顯感覺呼吸變短了,就像是被拋上岸離開了水的魚,眼前甚至開始一陣陣發黑。
嗖——
就在初夏感覺快不行的時候,忽的一輛車擦身飛逝而過,險些把她帶倒,初夏迷頓的意識,一下子被嚇的完全清醒,她擡頭望向那輛惹了事,卻逃遠的車,久久的呆着。
車上,男人透過後視鏡看着那個不知是嚇傻,還是本來就傻的女人,一腳剎車踩下去,車子吱的停下。
他跟着她有一段路了,她東倒西歪像是喝幾兩的樣子,讓他越看越有氣,她不是心甘情願跟着那個姓路的嗎?按理說,現在她應該過的油潤水滑纔對,爲什麼現在卻這麼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裴天陽一想到她那次無情拒絕自己的樣子,就氣的咬牙,可是氣歸氣,但看到她這樣,他的心終是硬不下來。
“死女人,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裴天陽低咒了一聲,然後手在檔位上一別,腳下油門一踩,車子便像火箭嗖的飛速後退。
看到剛纔離開的車,又飛速的倒回來,初夏驚住,甚至連躲都忘了。
“看來你真是很想死!”車門打開,裴天陽冷諷的聲音,讓初夏一怔。
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