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李婉君笑盈盈的從袖袋中摸出一個粉色的香囊,衝沐琳搖了搖道,“這個香囊,是不是沐小姐送給司徒將軍的?”
粉色的香囊上繡着璀璨的木槿花,下面掛着五彩的穗子,就如香囊上的木槿花一般璀璨。
這正是她在春暖閣第一次遇到司徒赫時送給她的,那時他只盼着司徒赫偶爾看到這香囊時會想起她。而那香囊上的木槿花正是她對國公府的思念。
“香囊怎麼會在你手中?”沐琳微微眯起的眼眸中透着戒備。
“嘖嘖!”李婉君咂了咂舌,上下打量了一番沐琳道,“教坊司調教出來的姑娘就是不一樣,一個殘花敗柳,還能讓司徒將軍如此念念不忘。蝶舞姑娘,不,沐琳、沐小姐,你也該知足了。”
沐琳的身子微微顫抖着,寬袖中的手早已掐入掌心,李婉君的每一句話都仿若一柄鋒利的匕首,狠狠的刺入她柔軟的心,“你這話什麼意思?這香囊你究竟從何而來?”
她的聲音有些打顫,不知是因爲憤怒還是擔憂。
“什麼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李婉君瞥了眼自己手中的粉色香囊,“這是從司徒赫的屍體上拿到的。據說是收在他懷中的,看來他對這個香囊很是寶貝。沐小姐,你這是什麼時候送給……”
沐琳的胸口劇烈起伏着,就好似一顆心被人突然狠狠攥在手中揉捏一般,腦子裡只轟響着‘司徒赫的屍體’這幾個字。至於眼前的李婉君嘴巴一張一合,究竟在說些什麼,她竟然一個字也聽不到了。
殘破的屋檐、掛着蛛網的房樑、破舊的、少了一隻手臂的雕塑、還有一步步走近的李婉君,全部都從她的視線中淡了出去。
淚水不知何時迷濛了她的雙眼,她的身體也仿若被釘在了那裡,一動也動不了。
漫天的疼痛和悔恨從破碎的心中迸涌而出,將她整個人完全淹沒。
她好後悔自己那一晚沒有叩響將軍府的大門,沒有去見司徒赫。
她好後悔司徒赫臨行前,她沒有去送他。
她好後悔司徒赫一遍遍向她表明心跡的時候,她卻沉默以對。她應該看着他說,我也喜歡你,司徒。
正是因爲太喜歡,喜歡你喜歡的勝過我自己,所以我只怕委屈了你,所以我纔想將更多的美好給你,可是這些美好我卻都給不了。正因爲如此,我才害怕面對你。
司徒赫,我真的好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
尖利的疼痛,驟然從背部傳來,沐琳緩緩轉眸,正看到李婉君手中舉着的帶血的匕首。
她脣角一點點勾起,淺淺、澀澀的聲音從口中溢出,“你,是要殺我嗎?謝謝!謝謝你!”
說罷,她伸手將李婉君左手還攥着的粉色香囊拿過,貼在心口,緩緩閉上了眼眸。司徒,我來陪你。你一直貼身放着我的香囊,應該是不在意我曾經過往的。這次,我聽你的。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說好。
謝謝?李婉君被沐琳這沒頭沒腦的謝謝兩個字弄的有些亂了神,這一刻,沐琳不應該是逃跑、呼救或者恨她嗎?怎麼會是謝謝?
不過無論怎樣,今日沐琳必須死!只有如此,她才能留在簡世鳴的身邊,他們李家也纔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想到此,李婉君手中的匕首再次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砰!”
不過,這一下,不是李婉君手中的匕首刺入沐琳的身體,而是李婉君被人猛的一下撞飛,重重跌在了地上。
“沐小姐,快跑!”
一個男子的聲音驟然闖入沐琳的耳中,不等她睜開眼眸,她的手腕已被人狠狠的一把攥住,繼而拖着她就向外跑去。
見此情景,被撞到在地上的李婉君哪裡還顧得上自己身上的疼痛,一把抓起跌在地上的匕首便向兩人追去,口中尖叫道,“沐琳,你知道司徒赫是怎麼死的嗎?他就是爲了撿你的香囊,所以中了別人的埋伏,是你害死了司徒赫,是你!”
被拖着跌跌撞撞跑着的沐琳腳步一下頓住,回首望向追來的李婉君,“你說什麼?”
“你管她說什麼?先逃命要緊!”樑爽用力拽了拽釘住的沐琳,沒拽動。
樑爽只覺一陣頭大,今日一早他發現安兒病了,小臉通紅,渾身也燙得嚇人,樑蓉蓉和左一博用帕子爲他一遍遍的冷覆也不見起作用,所以他才準備進城請個大夫。
剛走到這破廟前,便聽到有馬車聲,因爲這裡離他們住的地方實在太近,他有些擔心樑蓉蓉和左一博,還有安兒的安全,便躲進了這破廟裡。
沒想到馬車就在破廟前停下,而且進來的這兩個人他還都認識。
還沒等他想好是出來和沐琳打個招呼,還是等李婉君走了他再出來,李婉君的匕首就已經刺中了沐琳。
正巧李婉君拔出匕首準備再刺的時候與沐琳僵持了一會,讓他有時間從藏身的殘破雕塑後溜出來。
“走啊!她在騙你!”樑爽又用力拽了拽沐琳,卻也只拽得她身子趔趄了一下,並沒有拖動。
“我說是你害死了司徒赫!你說,司徒赫死的時候會不會恨你?”說話間,李婉君已走到近前,眼底閃過一抹狠厲,手臂一擡,手中攥着的匕首便往沐琳胸口送去。
“你個瘋子!”拖不動沐琳,樑爽只好放開她向李婉君踹去。
可憐樑爽原本就是個紈絝公子,手無縛雞之力,後來被百里瀧的飛刀所傷之後更是萎靡不振。這身形不穩的一腳也不過是堪堪讓李婉君手中的匕首錯開了沐琳的心口,卻劃傷了沐琳的手臂而過。
“沐琳,你是死人嗎?這都不會痛?”
樑爽喘着粗氣抓住了李婉君握匕首的手腕,兩人抱在一團廝打起來。
只可惜,樑爽連這打架的經驗都沒有,兩人撕扯在一起竟絲毫佔不了上風,一出手更是直接便朝李婉君的胸口招呼過去。
李婉君又羞又怒又急,狠勁比之剛纔更是有增無減。
“別以爲小爺不知道你這點小心思,你不知道從哪弄了這破香囊,就想來騙沐小姐。小爺告訴你,這種手段,小爺見得多了!”樑爽一邊奮力與李婉君撕打,口中一邊嘲笑着她,“想當初,小爺在秦淮河兩岸廝混的時候,可沒少有姑娘用這種手段爲小爺爭風吃醋!”
擠兌完李婉君,樑爽不忘招呼了一聲還傻站着的沐琳,“沐琳,你與沐阿梨也算是堂姐妹,怎麼她那麼精明,你就那麼蠢?要是有人和沐阿梨說瀧大人死了,沐阿梨一定不會信的,怎麼你就信了?你看到司徒赫的屍首了嗎?”
“小爺想起來了,司徒赫是瀧大人的人吧?你聽瀧大人和沐阿梨說過……”
沐阿梨幾個字讓一心求死、想要去陪司徒赫的沐琳瞬間清醒過來。若是司徒赫出了事,沐阿梨和百里瀧一定會知道的,爲什麼她沒有聽他們提起過?
“哎喲!”分心的這一下下,樑爽的腿上就被李婉君紮了一刀。
樑爽的痛呼也徹底的驚醒了沐琳。這一清醒,她才感覺到背部與手臂火辣辣的、鑽心的疼痛。
可她暫時也顧不了那麼多,忙衝上去幫忙。二對一,片刻之後,李婉君便被堵了口,捆了起來。
“對不起!樑公子!”看着樑爽被鮮血染紅了的半邊錦袍,沐琳有些愧疚,若不是她反應遲鈍,樑爽也不會受傷。
樑爽擺了擺手,“這把戲,我見多了,可每次有人拿來用,總會有人上當。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來沐小姐對司徒將軍一往情深。”
“我……”沐琳不是該說些什麼,緊緊抿着了脣,“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事?”
“去問問瀧大人不就清楚了?”樑爽“嘶嘶”的吸着涼氣道,“你這是要去做什麼,我要去城裡找大夫,安兒病了。”想到沐琳並不知道安兒是誰,他又解釋道,“就是我姑姑的孩子,你馬車能不能借……”
“我和你一起回去,我這傷也要處理一下。我來就是看看你們還缺不缺什麼?看樑小姐想不想回城?”沐琳張望了一下,四處不見車伕的身影。
“車伕死了。我來趕車!”一個聲音落下之際,綠葉已提起李婉君丟到車上。那些灰衣人比他想象的更難處理一些,等他料理完追過來,就看到樑爽和沐琳正在捆綁李婉君了。四處查看了一下,發現車伕也被人殺了。
而此時,一個披着灰色斗篷的人也出現在太廟前,他向守在門口的侍衛揚了揚手中簡世鳴的令牌,“廣陵王呢?”
這陰嗖嗖的聲音讓侍衛不由打了個冷顫,趕忙回話道,“和瀧大人一起走了!”
披着斗篷的人明顯怔了下,掩在寬袖下的手動了動,“什麼時候走的?”
“半個時辰之前。”
半個時辰之前?
“你確定是廣陵王?”
“是!卑職看得清清楚楚,廣陵王和瀧大人還有蘭梨郡主上了一輛馬車。”
該死!披着灰色斗篷的人猛的攥緊了拳,當下,有鮮血順着他攥緊的拳滴下。
“啊——”一聲痛苦的呻吟從太廟偏殿中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