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廣陵王才緩過神來,進了馬車坐下,望向百里瀧和沐阿梨,一臉疑惑道,“這,這位是?”
“清揚!瀧大人從北戎帶回來的。”沐阿梨出言解釋道。
廣陵王頷首,壓住自己心底滿腹的震驚和疑惑,含笑衝清揚點了點頭。
“你也長得很好看,就比瀧大人差了那一點點!”清揚的目光在廣陵王臉上流轉一圈道。
“清揚!再亂說,就不帶你去見那個與你長得一樣的人了。”沐阿梨嗔了清揚一句。雖然她心中也認同清揚所言,但這樣直白說出來好像有些不大好。
清揚扁了扁嘴,小聲咕噥了一句,“明明就是還不讓說,真討厭。”
幾人啞然失笑。廣陵王的目光掃了眼沐阿梨隆起的腹部,看向百里瀧打趣道,“皇叔果然夠努力,看來不久,我就又要多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因避諱着清揚,幾人也只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閒話,便一直各自沉默着。
而此時御書房中,簡世鳴正坐在一旁的矮榻上翻閱着奏摺。
可奏摺上的字,他卻一個都看不進去。這些天他都已經在努力忘掉沐阿梨當日大婚時的模樣,他也以爲自己都忘了,可今日百里瀧竟然抱着她來參加祭祀,這是來向他炫耀的嗎?
簡世鳴攥成拳頭的手狠狠的一下砸在矮几上。砰!震的矮几上的奏摺、筆墨紙硯都顫了顫。
之前,他就不應該心軟,就應該殺掉沐敬元,不然即便國公府能夠翻案,沐敬元也已然身死,不能像如今一般明裡暗裡處處與他作對,讓他騰不出手來去搶沐阿梨。
還有那個左誠,看似每日裡在和稀泥,實際上每次片幫的還是沐敬元。
他暗中派了幾次飛鳥的人去暗殺這兩人,卻都被攔了下去。只要這兩人一除,那些牆頭草就會徹底的歸順與他,到時整個天璃的朝堂便在他的掌控之中。
只望今日李婉君的行動能夠成功,這樣可以暫時牽制住沐敬元,讓他迅速出手對付了左誠,然後全力以赴應對沐敬元。再之後,便是從百里瀧手中搶回沐阿梨,他一定要讓沐阿梨知道,他纔是他最正確的選擇。
正想着,便聽內侍的聲音在書房門外道,“王爺!瀧大人和王妃,還有廣陵王來了!”
一抹驚詫浮上眼底,還來不及多想,便聽到有力的腳步聲和內侍問安的聲音在書房門外響起。
簡世鳴忙起身迎了出去,“瀧大人!廣陵王!不知兩位來此找本王有何事?”
百里瀧沒有回答簡世鳴的話,而是掃了一眼守在書房門外的內侍,“本王和廣陵王與簡王爺有些事要商議,我們出來之前,誰也不許放進來,否則……哼!”
“是!”內侍瞥了眼簡世鳴的神色應聲道。
隨着砰的一聲書房門閉上,簡世鳴眼角的餘光才發現沐阿梨的小腹已然隆起。
他身子不由顫了顫,這纔多久,她便已經有了百里瀧的骨肉?該死!該死!
“簡王爺!我們又見面了!”一個黃鶯出谷般女子悅耳的聲音將簡世鳴從憤怒中拉回,他擡眸望着這個容貌與她有着八分相似的女子,心頭一緊,目光在幾人身上流轉一圈,尤其是廣陵王。
豈料,廣陵王卻低垂着眼眸,一言不發。
“喂,”見自己被簡世鳴無視,清揚有些不耐,幾步走到他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說簡王爺,你就不好奇爲什麼我和你長得這麼像嗎?”
他自然是好奇的,但這種話他可不會當着百里瀧和沐阿梨的面說出來。“這世間值得本王好奇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清揚扁扁嘴,瞥了眼沐阿梨,見她頷首,這才道,“我從小和紅姑住在北戎的瓊山,一直住在那裡,無憂無慮。直到有一天我在瓊山救了一個受傷的採藥人。我們救活了他,他卻殺了紅姑,還將我賣到了北戎宮中。”
“這是那個採藥人的畫像!”清揚將自己身後揹着的畫卷抽出一副展開。
畫卷上是一位身形消瘦的男子,深邃的眼眸,煞白的臉色,鷹鉤鼻……
只一眼,簡世鳴便認出這個人是蒼朮。他眼角的餘光不由掃向廣陵王,廣陵王卻不着痕跡的後退一步,簡世鳴心中的狐疑更甚。“本王沒有見過這個人。”
“這是在我所住的木屋找到的畫像,有些舊了。雖然紅姑沒有告訴過我,但我覺得,她可能就是我娘!”說着,清揚又從身後抽出一副畫卷,在簡世鳴面前展開。
杏花微雨中,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赤足、披散着三千青絲坐在高高蕩起的鞦韆上。
只一眼,簡世鳴的心底便揚起了滔天巨浪,這畫卷上女子的畫像是他的母親。只是他母親的畫像怎麼會落在清揚手中?
而且,這畫卷的確是有些年頭,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那個時候他母親的年紀也只不過比現在的清揚大一點點,那個時候應該還沒有他。
瓊山,紅姑,究竟和他母親有什麼關係?
“清揚姑娘拿這些給本王,究竟是想要說明什麼?”壓住心底的巨浪,簡世鳴儘量平心靜氣的看向清揚道。
“你不認識這個人是誰嗎?”清揚戳了戳畫像中的女子,“我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是想找到我爹和我娘,問一問他們爲什麼不要我?”
說到這裡,清揚狹長的眸子便有些泛紅。
看清揚如此,簡世鳴竟然莫名的有種想要安慰她的衝動。他驚駭與自己的本能反應,莫非他與清揚真有什麼關聯?可口中,卻依舊平靜道,“對清揚姑娘的遭遇,本王也深表同情。”
“看來簡王爺對清揚姑娘的身世很感興趣啊,正巧本王今日也有閒空,不如清揚姑娘就好好的、仔仔細細的講一講你的身世。”話一說完,百里瀧已傾身抱起眼神又開始迷離的沐阿梨,低聲對她道,“困了,你就先睡會。”
雖然她好想看看簡世鳴的精彩臉色,但睏意來的實在氣勢洶洶,沐阿梨只能點頭道,“那我睡一會。”
不等簡世鳴的眸光從沐阿梨身上移開,清揚已然出聲道,“紅姑是這世上最好的人,她和我說……”
寂靜的書房中,百里瀧抱着沐阿梨坐在矮榻上,簡世鳴和廣陵王各佔了一張紅木交椅,只有清揚在正中掰着手指頭,按沐阿梨的吩咐,事無鉅細的講述着她曾經單薄的往事。
而就在此時,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卻駛出了城門,往城外而去。
剛出城門不久,就又有一輛馬車跟了上去。
“小姐!後面的那輛馬車好像一直跟着我們。”趕車的車伕又瞥了眼不緊不慢吊在他們身後的馬車開口道。
馬車中坐着的沐琳挑開車簾,向後瞥了眼,“一會找個地方,我們歇一歇再走。”
他們停下,後面的馬車要麼超了他們而去,要麼就也要停下,她自然就可以看到馬車中坐着的是誰了?
“唉!”車伕應着,話音還未落,路旁傾斜的枯草一動,十幾個灰衣人便衝了過來,一言不發,直接揮刀便朝車伕和馬車砍去。
還未等長刀砍在車伕身上,陰影中便有人顯出身形,迎上了長刀。
見此情景,車伕猛的一甩手中的長鞭,駕馬就瘋狂的奪路向前衝去。
而原本吊在他們身後的那輛馬車也仿若受了驚嚇一般,死命的跟着向前衝去。
一口氣跑了十幾裡,後面的馬車也是如此。
沐琳在馬車中都不用探頭去看,只從馬蹄聲便聽出,那輛馬車就緊緊跟在他們車後。
“小姐,前面有座破廟。”車伕的聲音又從外邊傳進來。
“好,就在那歇一歇。”她相信那些攔路的灰衣人,從綠葉手中走不脫。而且她快要到目的地了,這身後的馬車老讓這麼跟着也不行。
片刻功夫,馬車就在破廟前停下,沐琳下了馬車。
豈料,身後緊追不放的馬車也停了下來,從馬車上走下一位身姿聘婷的女子。
沐琳的臉色當下就有些不好看了。這女子她認得,正是原禮部尚書之女婉郡主李婉君。對她,沐琳可沒有什麼好印象。
那次,中秋夜晚宴上,她獻舞之後,李婉君可是沒少冷嘲熱諷,若不是沐阿梨出言譏諷,這李婉君還不知道要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因此見從後面馬車上下來的是李婉君,沐琳一轉身就要上馬車上路,便聽李婉君出聲道,”沐小姐,請留步!“
沐琳腳步一怔,“不知婉郡主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只是有幾句悄悄話想要和沐小姐說,”說着,她瞥了眼馬車旁老實站着的車伕,又望了眼身旁的破廟,“不如我們去廟裡說,是關於司徒將軍安危的一些事情。沐小姐不會怕本郡主吧?”
說罷,也不等沐琳回話,李婉拒已然身子一扭,徑自往破廟而去。
沐琳想要拒絕,可一聽事關司徒赫,雙腿好似不受控制了一般就跟着呂馨兒走了進去,“究竟什麼事,現在你可以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