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容赤“噠噠噠”跑了過來,洛明月收起長腿挽住納蘭容赤的胳膊道:“好久不見,似比先前長高了些。”
洛明月又細細打量了他兩眼,嗯高是高了些,只是這眼珠子也腫了許多。
“怎麼又把眼睛哭腫了?”竹安扳住容赤的臉看了看,看罷一插腰,指向跟在蔣嬋身後的女子罵道,“你是不是又欺負我六弟了!”
洛明月順着竹安的手指望去,辨別了半日方認出,這不就是那個刁蠻丫頭,宋媛麼?
宋媛頭上綁了個甚是怪異的馬尾,縱然這番造型很像葫蘆娃,但她還是用蛇精似得嗓音說道:“姑母說了,容赤是要繼承大統的人,萬不能還像原來似得不長進,我這般管束也是爲了他好。容赤……”宋媛鳳目一瞪,“過來。”
妻尚未娶進門,這容赤便先換了妻管嚴,見宋媛瞪着他,還就真的鬆開了洛明月要過去。
“不許過去!”昌平似受了奇恥大辱般悲憤道:“如此懦弱,還是不是我納蘭家的子孫?”
“公主既知容赤懦弱,便應明白宋媛前後都是爲了容赤好,相信在我的調教下,容赤很快便能剛毅起來以繼承大統。”宋媛昂頭笑着,很是得意。
一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左一個大統,又一個大統,試問,她是否知道這“大統”二字,輕重幾何。
敢在自己的表姐和表姐夫面前誇下這樣的海口,足見這宋媛是個出類拔萃的繡花枕頭。洛明月朗朗一笑,和煦說道:“我倒與宋姑娘一個心思,願容赤能快些成長起來,挑起陳國命脈,只是不知道護國公的女兒和女婿答不答應。”
此番話語句句指向蔣嬋,蔣嬋性子雖冷,脾氣卻急,她略怔了怔方開口道:“項王妃還是多多將心思放在項王爺身上吧。出身未捷,太子失蹤,軍中細作似乎還是太子妃啊……”
洛明月聽了,不慌不忙的打了個哈欠,回眸看了看已經站起身的納蘭明易道:“這事,你得問晉王爺。”
“你們幾個在景園裡吵吵嚷嚷的幹什麼?”
說話間一華服婦人攜一衆宮人走了過來,她眉眼平淡,神色肅穆,心情似很是不好。
“德妃娘娘金安。”蔣嬋與宋媛兩個忙畢恭畢敬的行禮,洛明月退回竹安身旁,也行了個禮。
德妃一雙狹長的眼睛在洛明月身上定了定,然後便橫着促局不安的容赤道:“太傅給你看的《萬國論》可看完了?”
容赤哆嗦的搖頭道:“沒沒有。”
“裴將軍授予你的刀法,可練得了?”德妃又問。
“也沒有。”
德妃恨鐵不成鋼的翻了他一眼,“都沒有,都沒有你還不去看去練!”德妃陡然升高的音調將在場之人驚了一跳,容赤搓了搓手,儼然就要哭了。
“媛兒!”德妃又喝了宋媛一聲,“本宮要你陪着容赤是爲了有個人在他身邊督促着,你倒好,帶着他來遊玩了!”
宋媛收起囂張氣焰,安分的像個小貓,對着德妃福了福身子後拉過容赤,“宋媛知錯,望姑母不要生氣,宋媛這就帶容赤回去。”說罷,不着聲色的掐了容赤的胳膊一把,拉着他走了。
蔣嬋與德妃之間的關係甚是微妙,畢竟這二人之間也算沾着親,論理,蔣嬋也該喚德妃一聲姑母。
但是聰明如她當然不會把自己捲入這混亂不堪的後宮之中,只見蔣嬋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便與納蘭明易退下了。
納蘭明易離開前,依舊給洛明月留下了個晦暗不明的眼神。
洛明月尚看着那二人的身影暗暗生氣,這邊德妃娘娘便湊到她身前問了句:“項王妃,可否陪本宮到這邊轉轉。”
洛明月微微一愣,點頭應了。
德妃娘娘慢慢吞吞的走着,洛明月老老實實的跟在後面,半晌,路過了一片梨花樹的德妃方開口道:“項王爺身經百戰,今朝一役輸的蹊蹺。”她施施然坐在一石凳上,“太子莫名失蹤,亦是一樁懸案。無論怎樣,此戰之後,前朝後宮,都不得消停了。”
洛明月生平最怕和後宮裡的主子們交流,因爲她們說話總是兜兜轉轉,理解起來十分困難。
“德妃娘娘,您有話不妨直說。”
德妃眯着眼睛,只露出一條縫,頗有些疲憊的嘆了一聲後笑笑,“太子失蹤也不知道要失蹤多久,中宮之位怕是要易主了。呵呵,皇上尚不知會如何處置項王,若是項王府願意助一助我赤兒,本宮定設法保住項王在朝中的地位。”德妃一雙鳳目眯的更緊,“我這麼說,項王妃可明白了。”
光天化日之下,這德妃娘娘竟這麼毫不避人的拉幫結派了。
被德妃選中幫助納蘭容赤繼位,此事不知值不值得歡喜,可洛明月一直以來的心思卻是想讓納蘭弘軒放下這天下,天涯海角隨她去流浪。
雖然這是個很難完成的願望,但是怎麼的也不能讓他淪落成他人的墊腳石。
於是洛明月沒心沒肺的笑了笑,張口回道:“德妃娘娘擡愛了,仗打輸了,受責理所當然。縱然使什麼辦法逃脫了,也總會覺得心裡吊着塊石頭,晃晃蕩蕩的令人活得不順心。總之德妃娘娘已爲容赤選了宋媛姑娘那麼好的一個賢內助,入主東宮,指日可待呢。”
德妃臉色變了一變,很快又恢復寧靜,她瞥了洛明月一眼,揮揮手道:“既然如此,那便借項王妃吉言了。”她扶着宮女坐了起來,“本宮聽說項王妃洛明月是個極聰慧的女子,今日看來,並非如此。”
洛明月施施然行了個禮,“令德妃娘娘失望了。”
德妃仍是冷笑的瞄了她一眼,然後便扶着宮女慢慢悠悠的走了。
心思百結的出了景園後,竹安派人傳來消息說納蘭弘軒已經回了王府,洛明月腦袋一翁,這個納蘭弘軒,居然甩下自己先跑了。
也不知他究竟受了什麼處罰,褫奪王位?收回封地?關入大牢?洛明月在馬
車上林林總總的想個沒完沒了,不覺又掀開簾子向那馬伕大喊道:“再快一點!”
一入王府,洛明月便撒丫子跑去了凌雲閣,果然,納蘭弘軒正坐在矮几前揮毫寫着什麼。
“王爺!”洛明月飛撲上去,搞得納蘭弘軒筆下一滑,甩了自己一袖子的墨汁。
“王爺,你是在寫遺書麼?”
納蘭弘軒手中的筆又是一歪,他以手支頭,靜靜的看着自己的王妃。
洛明月賊眉鼠眼的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研究了納蘭弘軒一圈,他看起來棒極了,神采飛揚笑容滿面,或許大概,並沒有在寫遺書。
他將筆放好,拉過洛明月點點她清涼涼的鼻尖道:“月兒以爲本王這麼好扳倒麼?”
“哎呀王爺你就不要賣關子了!”洛明月撒了一個大大的嬌,“你爹到底怎麼說?”
“除了對臻康失蹤一事很是震怒,其他的,沒說什麼。這仗接着打啊。”納蘭弘軒雲淡風輕的解釋完畢。
洛明月哪裡肯信,上一次他被他爹發配赫赫時,也是這麼一番淡定模樣。
“你可答應過我不能騙我的!”洛明月挺胸站立。
納蘭弘軒悠然喝了口茶,拍拍身邊的空位讓洛明月坐下後,方像模像樣的說道:“世上之事皆無完美,一個人製出計劃,亦是如此。納蘭明易既然出招,便必然會落下痕跡。”他哼了一聲接着說:“眼下,他借護國公之力在朝中立了威,若不見好就收,給彼此都留有轉圜的餘地,本王便只能與他魚死網破了。”
納蘭弘軒一襲話說的雖然有些燒腦,但是啓動雷達的洛明月還是消化掉了。
想來他已在暗處整治了納蘭明易,想到此,洛明月默默的爲他鼓了鼓掌。
“那下一步,王爺預備怎麼辦呢?”
納蘭弘軒本是舒展的眉頭擰了起來,“楚軍咄咄相逼,朝中本該一心一意出謀對抗,可是眼前,大多人在意的卻是中宮之爭。他們很快便會查出臻康與紅鳶‘已死’,屆時,朝中定會掀起軒然大波。”納蘭弘軒說完眉頭擰的更緊,“本王因此戰,輸掉了爭奪太子位的籌碼,眼下,只能助容赤……”
“啊?”洛明月萬萬沒想到,納蘭弘軒的心思竟與德妃不謀而合。
出了凌雲閣,洛明月一步三晃的向清涼閣走去。前一刻自己決然拒絕德妃的話語現在想起來竟有些丟人。
本以爲回上京後定要面對些波瀾,卻不想日子過得如此的平靜。但日子雖然平靜洛明月的心卻難以平靜,她來來回回的想着德妃和納蘭弘軒的話,深深覺得不妥。
是否能勸得納蘭弘軒遠離皇權鬥爭呢?這一日,洛明月特意在清涼閣裡種了一株紅梅,這紅梅是託竹安從宮中梅園裡移出來的,枝椏上滿是梅花苞,煞是好看。
洛明月攀上一枝梅花,低頭嗅了嗅,那淡淡的梅花香令人神清氣爽。她點點花蕊暗想,也不知紅鳶和臻康兩個怎麼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