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微沒有說話,手指劃過他的臉頰,慢慢往下,最終停留在他的胸前。那裡掛着一枚玉墜。
這玉墜是那人以自身一縷元神、靈力、以及精血煉製而成。裡面蘊含着他的力量以及氣息,能通過玉墜感知赫嵐燁的安危,在危急時刻,還能通過玉墜直接降臨。
“逝者已矣。”夜涼微終是嘆息了聲,“無論你是放開,還是耿耿於懷。”
“放開如何,耿耿於懷又如何,就算你不在乎我,那麼父親呢?你也不在乎他了?”赫嵐燁質問。若是可以,他真想直接拽她回去。
夜涼微笑了笑,沒有悲傷沒有欣喜,“在一切結束之前,他會好好的,你也會好好的。小辰兒,你要是放不下,轉過身一直往前走,就當做我會一直在這裡。那扇門後的東西,現在看來或許有些不合時宜,但說不定能讓你暫時放開心懷。”
赫嵐燁看着她,沒有動。
其他人也盯着他們。
“不過,在此之前,把你的藍眸隱藏掉好不好,在出這個靈器以前,都不要表現出藍眸來,好不好。”夜涼微看着他,再次撫上他的臉頰。
赫嵐燁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幾刀,不見鮮血,卻尤爲疼痛。
他知道自己和那人長得像,而與那人最不像的一點,大概就是這雙眼睛了。他擁有藍眸神體,眸子是藍色的,而他父親的雙眸卻似夜的黑。
赫嵐燁想說什麼,胸前的玉墜突然灼熱起來。他只得什麼都不說,轉過身,機械般走向那扇門。
風揚看着夜涼微,又看了眼轉身走了的赫嵐燁,最終也什麼都沒說,只恭敬地行了禮,便追上赫嵐燁。
其他人見此,亦是無話可說,行離後一一追上。
蘇淺墨在要踏入那扇門前,卻忍不住回過頭。後方變得氤氳模糊,彷彿突然涌來場大霧,所有的東西都看不太清晰。隱約中,那淺薄的身影旁,似乎多出了一個人。
那人背對着他們筆直而立,墨發滑過肩頭,落寞在背上,襯着那身影,越發寂寥飄渺,竟是令人忍不住地心口發酸。
蘇淺墨看着正想叫住赫嵐燁等人,誰料下一刻,一踏入門中,腳下一空,熱氣自下方衝了上來,猶如置身於火山之中。
她心中一驚,匆忙祭出驚雷,御空而行。放眼望去,卻見周圍全是火焰。再也找不着適才他們過來的門,也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赫嵐燁!”蘇淺墨喚了聲。
“我在這兒,快走!”赫嵐燁不知怎麼,突然出現在她身邊,伸手抱住她的腰部。
“剛剛,我看到……”
“是我父親。”赫嵐燁打斷她的話語,手中用力,直接抱着她掠過下方的火焰。
飛了沒多久,他們終於抵達了地面。與他們同時抵達的還有風揚等人。
“呼,終於到了。”風揚站在火焰邊上,吐出口氣,正要回頭去看,旁邊陡然襲來一直腳,又急又快。他愕然中緊急閃躲,九顆元靈同時朝他襲來。
風揚不得已往後一退,這一退,腳下驟然踏空。
“啊,少主,你坑我!”他大喊一聲,人已經消失在火焰中。
蘇淺墨呆呆看着風揚掉入火焰中,轉向身邊
之人。
赫嵐燁收回元靈,依舊攬着她的腰。
“這是九極幽冥火。”酒樂同樣攬住舒宓,往火焰中看了眼,老管家站在旁邊。
“是經過幾次煉化過的九極幽冥火。”赫嵐燁哼了聲,橫向酒樂,眸中不帶絲毫情緒。
酒公子笑了聲,趕忙看向身邊的舒宓,認真道:“其實,我剛纔什麼也沒看到。”
一直沒說過話的舒宓,這一刻終於開口說了一句:“是,公子什麼都沒看到。”
蘇淺墨不可思議看着他們兩人。酒樂臉厚也就算了,怎麼能將一直安安靜靜的舒宓也拉下水?
赫嵐燁哼了聲,擡腳走了兩步,空中陡然掉落下來一個人,一個被火燒着的人。
幾人看着他,嘭地一聲摔到在地,身上的火焰依舊熊熊燃燒着,他趕忙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一邊釋放出靈力壓制。
蘇淺墨看到他身上出現無數多撕碎的虛空,像是無數黑色的點點。燃燒着的火焰撲不滅,卻終是被那黑點慢慢吞噬殆盡。
“少主,這可是夫人的九極幽冥火!你竟然把我推下去!”風揚終於將身上的火焰弄滅,從地上跳了起來。
似乎,除開衣服被燒得破破爛爛外,他並沒有什麼影響。
“你不還好好活着。”赫嵐燁涼薄地橫過一眼,繼續往前走。
風揚站在原地目送少主進過,憋了半天,哭喪着吐出一句:“您還真小氣,怎麼不學學尊上,多大氣呀!”
赫嵐燁沒有理會。
倒是酒樂聽了這句,笑了起來:“風揚你腦袋沒被燒壞吧?赫嵐臨寂要是表現得大方了,你還不得趕緊逃命?”
風揚想了想自家尊上處理事情的性子,若是他真的表現得大方不計較……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比夫人的笑容恐怖多了。
幾人走了沒多久,道路終於到了盡頭,一堵光滑的牆壁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幾人停駐在牆壁前,看着這光潔如鏡的牆壁。
“這……莫非又是靈器?”酒樂看了眼。
他話剛落音,眼前的牆壁陡然一閃了下,像是黑了屏幕的電視,重新開機。站在前方的人,感覺到輕風吹拂而過。
隨即,光潔的牆壁上播放出影像來。就像視頻被投影在上面,還是3D立體效果的,清晰得就像發生在眼前。
畫面中,一條鋪滿鵝暖石幽長小路,依偎着淺淺流水,飄揚的柳樹佔據在屏幕中間。樹下,穿着玄色衣衫的小男孩背對着他們,面向流水,頭等上的青青柳枝,猶如母親的手愛憐地拂過。
“功課沒完成,回去爹爹一定又罰我。是做紅燒鯽魚還是清蒸鱸魚?要不兩道菜都做吧,這樣正好可以問他要小鼎學習煉器……”男孩的聲音從壁中傳出來,聽着的幾人面色稍有變化,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赫嵐燁。
這聲音和赫嵐燁兒時一樣。
赫嵐燁面色尋常,沒什麼表現。
幾人繼續看着牆壁裡面的人兒。
蹲在流水邊的小身影,看起來還小,不足十歲的樣子,可惜是對着流水,看不到他的樣子。
“那女人怎麼還不回來,她回來,爹爹就不會佈置雙倍的
功課給我了,我也就不用想着做什麼菜來避免處罰了……該死,當初爲什麼要跟那女人學做菜!”
兒時的赫嵐燁念念叨叨,旁邊聽着的人,不自覺再次將目光瞟向長大後的赫嵐燁。
赫嵐燁除開嘴脣抿得緊緊的,一切正常。
“辰哥!”小赫嵐燁正蹲在樹下,痛思當初爲什麼要學做菜,身後陡然傳來一個聲音。他一驚,下意識正要跳起,豈料腳下一滑,“噗通”一聲,整個人直接栽進了水裡。
後方叫他的人,伸出的手還頓在半空中,小赫嵐燁猛地自河水中鑽出來。頭髮溼漉漉地黏在臉上,身上似乎冒着寒氣,小臉兒有些蒼白,卻是精緻可愛得緊。“你……”
“辰哥,你這是下去遊個泳,還是不小心掉下去的?”岸上出身的同樣是一個小男孩。那男孩背對畫面,只看到一個白色的小身板,似乎比赫嵐燁要小上一兩歲。
“還……”小赫嵐燁張了下嘴,又閉了起來。“還不是被你嚇的。”幾個字卻從心裡蹦了出來,沒看到小赫嵐燁嘴巴動,但牆外站着的人卻都聽到了他內心的聲音。
“夫人這是用了‘窺心’靈器?”風揚摸了摸下巴,身上還是穿着那身被燒得破爛的衣服,模樣有些滑稽可笑。
所謂窺心,即能窺探到人內心的想法。
赫嵐燁嘴脣抿得更緊。
畫面裡。
“你是想說,是被我嚇到水裡去的?”岸上的小男孩,居高臨下睥睨着渾身溼漉漉的小赫嵐燁。
“憑你也能嚇到我,我不過是想下來試試水溫,恰好你過來,看你愣在當場的模樣,不會是被我嚇到吧?”小赫嵐燁抱着雙臂,傲嬌地仰頭盯着岸上之人。
而靈器窺探到他心裡的想法卻是:哼,就是被冷死,也不能承認是被你嚇下來的!
“是這樣啊,我還真的差點兒被你嚇到。”岸上的男孩竟然點了點頭,一副完全信了的模樣,“我就說嘛,辰哥怎麼會被我嚇到。除非是功課沒完成,怕被大伯懲罰,蹲在這兒想着做什麼菜討好大伯。”
哼,小樣,我到要看看你能裝到幾時!這是岸邊小男孩心裡的想法。
水裡的小赫嵐燁摸了把臉,甩掉臉上的水珠,以便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當然不是!功課我早完成了!”
“這樣啊,那水下的溫度如何?辰哥,你還是快點上來吧,被冷到可不好,不過,你好像已經修煉到初靈之境了,有護體靈力應該不會受寒。”岸上的男孩想着,摸了下下巴,仍舊居高臨下睨着小赫嵐燁。
牆壁之前,蘇淺墨忍不住問了句:“這小孩是誰?”
“赫嵐簡澤,我們澤大公子。”風揚解釋道,語氣飛揚。
“我記得上次見面,小澤子好像已經掌了六翼堂中的煉器堂堂主印……”酒樂說着,往赫嵐燁腰間瞄了眼。
那塊血紅色的玉佩還掛在他腰間。
“小辰子啊,你掌握的好像是靈技堂的堂主印,看來傳言是真的,你的煉器術比不過小澤子。”
赫嵐燁目不斜視,權當沒聽到對方的話語,視線緊緊黏在牆壁的畫面上。
蘇淺墨這才得知,原來岸上這小孩,就是赫嵐燁口中的阿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