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當即就嚇得慘叫了一聲:“媽啊!女屍!”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進了京城尹的耳中,他當即就命人來將屍體撈了上來。
屍體撈上岸之後,忤作將屍體驗了一遍後從屍體的身上找到了幾張明黃的聖旨。
這一下可把所有人全部嚇壞了,衆人再見那具屍體身上的穿戴極爲華貴,很像楚府形容長公主失蹤前穿的衣服。
他們有了這個猜想後,一個個都嚇傻了,當即就將這件事情上報給了簡鈺。
簡鈺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猛的一沉,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他在呆坐了片刻後道:“去請王妃。”
蘭晴萱一聽到這個消息,面色一白,她咬了一下脣後道:“我們過去看看吧!”
簡鈺點了一下頭,輕聲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那女屍未必就是姑姑。”
這話他連自己也騙不過。
那女屍的身上有聖旨,衣服也都是對的,再加上長公主已經失蹤好幾日了,算一算時間也是差不多的,所有的一切似乎已經成了定局。
蘭晴萱輕聲道:“嗯,我們先過去看看,希望那具屍體不是孃親的。”
她說完輕輕拉着簡鈺的手,簡鈺的眸光微暗,輕點了一下頭。
這件事情她知道也不能瞞着楚離歌等人,當即便讓人給楚府的四兄弟傳信。
蘭晴萱坐在馬車上的時候,心情是無比複雜的,她既盼着那屍體是長公主,又盼着不要是長公主,若那具屍體是長公主的話,那便也算是將長公主找到了,而她的私心裡是盼着長公主不要出事,所以倒又盼着那具屍體不要是長公主。
她很少會有如此緊張和擔心的時候,此時她的手心裡已經一手的汗。
簡鈺輕輕拉着她的手,此時卻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兩人到達的時候,那具女屍體就躺在地上。
還未走近,蘭晴萱已經認出了那件衣服正是長公主那天過王府時所穿的衣服,她的眼淚當即就涌了出來,此時就算那具女屍的屍體在水裡泡得已經腫脹不已,可是她的心裡還是涌出來了一股熟悉的感覺。
蘭晴萱當即就呆在了那裡,此時已經連認都不知道該如何去認了。
有些事情就算是之前就做好了準備,但是當真正面對的時候,卻又是另一種感覺。
眼淚沒有任何預期就滾落了下來,蘭晴萱一直都覺得她是冷靜的,但是在這一刻悲傷奔涌過來的時候,她是恨不得一刀把皇帝和皇后殺了!
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是長公主給了她最初的溫暖,雖然最初開始地時候,她們的心裡都存有幾分防備,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她是真的把長公主當成了最親的親人。
忤作輕聲道:“這具女屍是身上並沒有傷痕,是溺水而亡,根據屍斑和身體的浮腫程度,死亡時間應該是三日左右。”
簡鈺沒有說話,只是緩緩走到那具屍體的旁邊,此時那張臉已經被泡得變了形,面上的顏色是那麼的可怕。
蘭晴萱輕拉着他的手,此時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簡鈺心裡也極爲難過,只是在這一刻,他比蘭晴萱要冷靜得多,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於是他冷聲問道:“不是說這具屍體的身上帶着兩道聖旨嗎?聖旨在哪裡?”
京城尹輕聲答道:“方纔刑部尚書來了,說那是證物,已經拿走了。”
簡鈺的眼裡透出了幾分殺氣,只問道:“刑部尚書現在人在哪裡?”
京城尹答道:“王爺來之前還在這裡的,咦,他現在人到哪裡去呢?”
簡鈺幾乎不用想,也知道刑部尚書此刻人在哪裡,他對蘭晴萱道:“這件事情是一個巨大的陷阱,你先呆在這裡,我去去就來。”
蘭晴萱輕點了一下頭,簡鈺當即擡腳就朝前走去。
簡鈺才一走,楚府的幾個兄弟都趕了過來,楚離歌問蘭晴萱:“五妹,是母親嗎?”
蘭晴萱此時眼睛一片通紅,沒有說話。
楚離歌一看到她面上的表情,當即就蒙在了那裡,他發了瘋一樣的朝那具女屍撲過去,大聲喊道:“母親!”
楚離楓心裡也極爲難過,只是此時還存了一分理智,他一把拉着楚離歌道:“屍體在水裡泡了幾日,你這樣撲過去的話,會把屍體撲爛的,若這具屍體真的是母親的,想來你也不願意讓她的屍身受損。”
楚離歌此時快瘋了,他大哭道:“可是大哥,這是母親啊!是我們的母親啊!”
楚離楓也兩眼發紅道:“我知道。”
楚離歌大聲道:“是我害死了母親!若我那天陪母親進宮的話,斷然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母親也就不會死了!”
楚離楓勸道:“那件事情不怪你,誰也沒有想到他們能下這樣的毒手!”
這幾日,兄弟幾人都將這件事情細細想了一遍,最壞的結果也想過了,誰的嫌疑最大也是一下子就能猜出來的,也是那兩人的身份太過高貴,否則的話他們早就衝進去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了。
楚離歌幾近瘋狂,他大哭幾聲後終是想起一件事情道:“對,是他們!我要殺了他們爲母親報仇!”
他說完拎起刀就朝皇宮的方向奔去,楚離楓知他此時情緒太過激動,若是去了的話,只怕會出事,當下伸手一把將他拉住道:“四弟,不要胡來!就算要爲母親報仇,我們也需細細謀劃,此時這般衝動根本就解決不了問題!”
“難不成我看到母親慘死在這裡,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什麼都不做嗎?”楚離歌反問道。
楚離楓的眼裡有淚水流出,他輕聲道:“你難過,難道我們就不難過嗎?只是那害母親之人身份終究太過高貴,只能智取不能用強。”
楚離歌氣得大叫,一口氣上不來,竟直接就氣暈了過去。
蘭晴萱平素見到的楚離歌都是沒心沒肺的樣子,卻不知他也是一個至情至性之人。
她此時心裡也難過至極,她輕咬了一下脣,眼裡涌出了殺意。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屍,對京城尹道:“我們要將屍體送回楚府,大人若要採集證據的話,可到楚府來。”
京城尹此時哪裡敢難,當下便應了下來,還派了官差把女屍送回了楚府。
蘭晴萱知今日長公主死在這裡的事情,必定會很快就傳遍整個京城,對於這件事情,必定會有極多的猜疑,而長公主身上帶着那兩份聖旨,更有石碎天驚的作用,一個不好,必定會將整件事情完全翻盤。
蘭晴萱之前一直猜不透皇帝和皇后爲什麼要殺長公主,到此時倒完全明白了。
其實這些事情也不是她猜不到,而是她一直不願往那麼噁心的方向去猜。
她雖然知道皇帝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但是她一直覺得皇帝和長公主是至親姐弟,姐弟二人之間雖然有些磨擦,但是感情卻是極深的。
皇帝再怎麼垃圾,她都覺得皇帝不可能直接對長公主下手,也不可能用長公主的屍體做文章。
但是到此時,她卻發現她錯了,她高看皇帝的品格了。
長公主身懷聖旨從宮裡失蹤,現在誰都知道整個皇宮是在簡鈺的管控下,而那兩道聖旨更是對簡鈺大不利,所有不知情的怕是都會覺得簡鈺在發現長公主身上帶着那兩道聖旨之後,就欲對長公主下手,長公主不屈於簡鈺的威勢,懷揣聖旨跳進了水渠。
這樣的推斷,在她看到長公主的屍體後就能想得到。
她的眼裡透出了幾分寒涼,她咬緊了脣。
她對於皇帝那幾乎已經扭曲的心理,其實是極不瞭解的,那樣的一個人,實在是太過變態,爲了維護他心中的那點執念,竟連自己的親姐姐都要殺。
她在心裡替長公主可惜,有這樣一個弟弟,實在是人生最痛苦的事情。
她不知道長公主死的時候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她卻知道長公主的心裡一定是極爲後悔的,後悔當年爲何要將皇帝扶上皇位,後悔爲何要再回到京城。
蘭晴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走到楚離楓的身邊道:“大哥,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處理?”
楚離楓的手握成拳道:“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管那人到底是誰,也需血債血償!”
蘭晴萱知他此時雖然是在氣頭上,但是此時的話卻也表達了他此刻心裡最真切的想法,她輕點了一下頭道:“這事算我一份。”
楚離楓扭頭朝她看去,卻見她的面色雖然平靜,但是一雙眼睛卻一片通紅,那雙眼睛的深處,隱藏着極爲濃郁的怒氣。
楚離楓知她雖然只是長公主的義女,但是和長公主之間卻有若親母女,長公主此時死了,她的心裡只怕也和他們一樣難過。
他輕點了一下頭道:“好!”
蘭晴萱又道:“這件事情是有人精心謀劃的一個局,必定會將所有的髒水往王爺的身上淋,大哥和王他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對於他的人品想來也是知曉的,千萬莫要被那些惡意中傷的謠言欺騙。”這件事情是現在的蘭晴萱最爲擔心的,楚府的這幾位兄長待她一直都極好,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她不希望他們因爲皇帝的挑拔,從而對簡鈺生出芥蒂來。
楚離楓看着她道:“這件事情是怎麼回事,我心裡有如明鏡,王爺是什麼樣的人,我心裡也清楚得緊,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不管在怎樣的情況下,王爺都不可能傷害母親。”
蘭晴萱擡眸朝他看去,他又接着道:“因爲王爺知道母親對五妹而言有多重要,王爺待五妹如何,我也是看在眼裡的,王爺是絕對不會讓五妹如此傷心。”
他這個理由聽在蘭晴萱的耳中,帶着幾分無奈和憂傷。
蘭晴萱知道,因爲之前簡仁和簡義的事情,再加上當年皇帝做下的那等噁心之事,楚離楓對於皇族中人的親情已經沒有一分信心。
就算那人是簡鈺,在楚離楓的心裡,也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只是這件事情中若是再加上蘭晴萱的話,那麼就又不太一樣了。
簡鈺對蘭晴萱有多寵,有多愛,整個大秦可以說是人盡皆和,最重要的是,楚離楓親眼看到了簡鈺對蘭晴萱的愛。
蘭晴萱輕聲道:“大哥,謝謝你。”
楚離楓此時情緒極爲低落,心裡極爲難過,只是他是楚府的長子,那麼在這樣的時候,他就更需要堅強,他需要料理長公主的後事,需要照顧好情緒失控的楚離歌。
他深吸一口氣,輕聲道:“他們連這樣的事情都做得出來,那麼就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你和王爺,千萬要小心。”
“大哥不必爲我們擔心。”蘭晴萱的眼裡有淚珠滾落,她輕聲道:“大哥千萬要保重。”
楚離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你也一樣。”
他說完扭頭便走,只是這一下轉得有些急,因爲他的情緒太過激動,所以此時他的身體不由得晃了一下,險些摔倒。
蘭晴萱看到他的樣子極爲難過,她還記得當初在萬戶侯府裡與他初見的光景,他是那樣的意氣風發。
這一次長公主一出事,他整個人一下子就似蒼老了不少。
看似光鮮無比的皇族,其實最是折磨人。
蘭晴萱的眼裡透出了幾分無可奈何,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扭頭對錦娘道:“我們回去吧!”
只是她才一轉身,就見一羣頭髮花白的老臣們奔了過來,他們直接將長公主的屍體攔下,然後高聲痛哭道:“長公主,你死得好慘啊!”
蘭晴萱一看到那些老臣,眉頭微微一皺,這些人終於來了!
那些老臣她大部分都沒有見過,但是卻能根據之前長公主給她的資料猜得出來那些人的身份。
那些人個個都是大秦的老臣,身上都帶有爵位,個個都曾是大秦朝堂上呼風喚雨的人物。
在簡鈺清政之前,皇帝對他們中間的很多人都委以重用。
只是簡鈺清政之後,覺得他們一個個年紀大了,性子又很是守衛,辦事的效率又極低,所以簡鈺之前用了些手段,將那些人全部從朝堂上清退了下來,讓他們回家養老。
這些在朝堂上鬥了一輩子的老臣,回家之後對於那些清閒的日子過得不是太習慣,對於重返朝堂他們很有興趣。
而他們因爲是皇帝一手提拔出來的老臣,所以在他們的心裡,對皇帝是極爲敬重的。
由皇帝提拔出來的這些人,對於皇帝的手段,他們是清楚的,而他們本身又是極爲注重名利之人。
蘭晴萱一看到他們,就如同看到了十餘個鳳姬天,因爲他們行事的本質是那麼的相似。
她看了楚離楓一眼,楚離楓此時站在那裡沒有動,只道:“多謝諸位侯爺來看我母親,只是此處不便,若幾位侯爺真的有心的話,勞請移步楚府。”
楚離楓比蘭晴萱對這些人的瞭解還要深得多,在他看來,這些人平素和長公主其實並沒有太多的交集,長公主在世時,對他們也是不屑的,平素也只是面上的交往,並沒有真正的交情。
可是他們此時哭成這副樣子,好像和長公主的感情有多麼深厚一般。
平遠侯抹了一把老淚,問楚離楓道:“長公主到底是怎麼死的?”
楚離楓答道:“忤作說是溺水而亡。”
“長公主平時身康體健,怎麼可能會突然溺水?”安寧伯大聲道:“再則長公主身邊不是總帶有丫環婢女嗎?她們人呢?”
“自家母上次失蹤之後,她身邊的婢女也都失蹤了。”楚離楓答道。
這是事實,自從長公主去了之的,秀珠等人全部不見了。
平遠侯皺眉道:“都是大活人,怎麼可能會不見?”
“就是。”安寧伯也大聲道:“在我看來,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古怪,只怕是一場謀殺。”
“對對對,就是謀殺!”其他幾人齊聲附和。
楚離楓不用他們說也知道長公主是被人謀殺的,他輕聲道:“這件事情我會查明,有勞諸位侯爺關心。”
“離楓,這件事情必須查明!”平遠侯大聲道:“長公主德高望重,竟有人敢對她下手,實在是喪心病狂!”
“對,當真是喪心病狂!”其他人附和道。
安寧伯冷着聲道:“在我看來,長公主這一次溺水而亡,是有人處心積慮的謀殺,這件事情我們也幫你想一想。”
“皇上病重,若是知道長公主出事消息,必定會難過至極。”平遠侯長嘆了一口氣道。
安寧伯附和道:“可不是嘛,如今洛王手握朝中大權,皇上病重,在朝中能制衡洛王的也只有長公主了,現在長公主一死,那麼整個朝中再也沒有人能制衡洛王了。洛王之心,其罪可誅啊!”
他這句話再次引起一堆人的附和,平遠侯又道:“這事也不能這麼說,洛王平素還是極爲孝順的,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應該做不出來吧!”
蘭晴萱一直在旁聽他們說話,這平遠侯看似中正公允,但是卻每次都將話頭挑起,安寧伯不過說了一個頭,他就直接給簡鈺定了罪。
這些個老東西,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她對皇帝也佩服得緊,這一連串的計劃早就已經想好了,先爲簡鈺製造了一連串的麻煩,再爲他扣上一頂謀殺長公主的帽子,當真是用心惡毒。
蘭晴萱此時已經聽不下去了,她上前一步道:“平遠侯說的是,洛王是不可能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一定有人惡意中傷,想嫁禍給洛王。”
她此時突然現身,當即就收穫了所有的目光,那些人齊齊朝她看了過來。
其實他們中間大多數人在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她,只是在他們看來,她不這是個年輕的弱小女子罷了,他們倒沒有將她放在心上。
她此時直接將安寧侯的話這樣接過去,倒讓他們愣了一下。
安寧侯看了她一眼,問楚離楓:“她是誰?”
蘭晴萱平素很少出去,所以京中認識她的人並不多,這些老臣們一個個自恃身份,總覺得蘭晴萱出身不高,所以也沒將她放在眼裡,連見都懶得見她。
楚離楓還未回答,蘭晴萱已經緩緩站出了來道:“我是洛王妃。”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在他們看來,像蘭晴萱那種出身極低的女子,身上是不可能有她這樣卓然的氣質,也不可能像她這樣低調內斂。
今日的蘭晴萱,臉上未施脂肪粉,身上未戴一件飾物,身上的衣服也是素色的,卻偏偏看起來端莊無比,整個人往那裡一站,透着她特有的威儀,讓人不敢小視。
蘭晴萱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後,又加了一句道:“也是長公主的義女。”
平遠侯看了她一眼道:“原來是洛王妃啊!失敬失敬!”
蘭晴萱也不跟他們客氣,直接道:“方纔聽諸位在議論長公主被謀殺的事情,我聽着極感興趣,不知在諸位看來,長公主到底是被何人所殺?”
她說這話的時候,給身邊的錦娘使了一個眼色。
錦娘是個極爲機敏的,看到她的眼色之後就明白她的意思,當下緩緩退到一旁,趁着衆人不備,偷偷的離開了。
安寧伯等人互相看了看,他們來的目的在他們看來是極爲清楚的,今日的事情,他們也是商量好的,只是他們沒有料到會在這裡遇到蘭晴萱,他們雖然看不起蘭晴萱,但是自從蘭晴萱嫁給簡鈺之後,他們也聽到了一些關於蘭晴萱的事情,知道她雖然出身不高,卻也是個有手段的。
正是因爲如此,他們的心裡此時又有些擔憂。
只是他們也只是擔憂了一下,就又釋然了,在他們看來,蘭晴萱就算是再厲害,也不過是一個閨閣中的婦人罷了,能有什麼本事?
他們這麼一想,當即便有人道:“是的,我們是在討論這件事情,放眼整個大秦,敢對長公主下手的人,整個大秦也只有洛王一位,除了他還能有誰?”
此言一出,當即就引得所有人齊聲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