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危脅我。蘭晴萱看了曲綰心一眼道:“但是我不怕你的危脅。”
曲綰心輕聲道:“我知王妃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女子,一直都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有利,你原本也不需要怕我,因爲你此時處於優勢。但是有些事情也不是王妃能控制得了的。”
她說完就直接走了出去。
呂萼兒皺眉:“她還真是蠻橫,王妃憑什麼要讓着她?”
蘭晴萱沉吟了片刻後道:“她今日敢這樣說話,必定是有所倚仗的,先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吧!”
“也是王妃脾氣好,換做是我的話,直接剁了她。”呂萼兒撇了撇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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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晴萱笑道:“其實我也想直接剁了她,只是留着她還有些用處,且讓她再多蹦幾日吧!”
呂萼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
簡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有暗衛過來把他離開後發生的事情稟報了一下,他的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臉當即就拉了下來。
他見蘭晴萱屋子裡的燈還亮着,他當即就走了進去,此時蘭晴萱已經趴在案上睡着了,她的身上蓋着一牀薄毯。
簡鈺知她昨夜幾乎一夜未睡,今日白天又只小睡了一會,然後又一直在查醫書看資料,下午還去給那些百姓看診,她的身體原本就不算好,此時這麼一折騰,她怕是累壞了。
他見她就算睡着了,她的眉心也微微皺着,他知道這一次的疫病必定讓她費盡了心思,他真不想她那麼累,但是此時卻也有些無能爲力。
他走到她的面前,欲將她抱到牀上去休息,只是她睡得極淺,他一動她她就醒了,她揉了揉眼後朝他咧嘴一笑道:“你回來了!”
簡鈺低頭吻了吻她脣,覺得她的脣有些涼,又度了口氣給她欲替她暖一暖,麻癢的感覺傳來,她嘻嘻一笑,往旁邊躲了躲。
簡鈺見她此時的樣子嬌柔纖弱,這般抱在懷裡似沒有重量一般,一時間倒更加心疼她,輕聲道:“春日天寒,小心別染上風寒了。”
蘭晴萱乖巧的點了點頭道:“我知道的,你不用擔心,你今日的事情處理的如何?”
“不過是一些不長眼的蠢貨罷了,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就他們就知道厲害了。”簡鈺微笑道。
蘭晴萱點了點頭道:“對於這些魚肉百姓的貪官的確沒有必要對他們客氣。”
簡鈺笑了笑,問道:“聽說你把綰心留下來呢?”
“是啊。”蘭晴萱答道:“左右她都已經跟了過來,我也有些好奇她想做什麼,與其讓她在暗處操作一些事情,還不如把她留在身邊看着她,這樣也不至於太被動。”
“你懷疑她呢?”簡鈺問道。
他這句話問得有些沒頭沒尾,蘭晴萱卻明白他的意思,點了一下頭後道:“是啊,我懷疑她已經投靠了簡仁,但是我又覺得她跟在你身邊多年,還是再給她一個機會拉她一把,希望她不要越走越遠。”
簡鈺輕聲道:“你對她還是太仁慈了些。”
他一直都知道蘭晴萱是個善良的,也許她爲了自保的時候會用一些狠厲的手段,但是在那種時侯,她若不狠死的就是她。
而在平時只要沒有危及到她生命安全的時候,她都會給別人留一條活路,不會趕盡殺絕。
蘭晴萱笑道:“不是對她仁慈,只是在同情她罷了,說到底,她也是個可憐的。”
簡鈺笑了笑道:“我也很可憐,你怎麼不同情一下我?”
他說完邪魅地朝她眨了下眼睛,曖昧的氣息剎那間就流溢了出來。
蘭晴萱見他說不到三句話,立即又沒了不在正形,她當即瞪了他一眼道:“一邊去!”
簡鈺失笑,將她放在牀上,然後自己在她的身邊躺下來道:“晴萱,其實你沒有必要顧及我的感受,如果曲綰心真的背叛了我,那麼我不會再給她留下活路。”
蘭晴萱愣了一下,簡鈺輕聲道:“類似的話我曾跟你說過,你可能覺得我說的時候是在開玩笑,那麼今日我再認真的跟你說一遍,在這個世上,但凡有任何人危險到你的安全,我都不會手下留情。”
他說到這裡又極爲堅決的加了一句:“不管那個人是誰!”
蘭晴萱對他的這句話並不懷疑,她輕聲道:“我留下曲綰心真不是因爲擔心怕你會護着她,而是想查一查除夕那一夜是不是她殺了傾畫。若她並沒有做那些事情,我們自也不能那樣對她,但是若她真的做了對不起我們的事情,那也能名正言順的殺了他,這樣也不會讓那些效忠於你的暗衛有其他的想法。”
她的話說得相當中肯,簡鈺笑了笑道:“原來你已經把一切都想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把她留在身邊,的確更好掌控。”
蘭晴萱的嘴角微勾,眼裡的笑意濃了些。
關於曲綰心的事情兩人到此時算是商議妥當,對簡鈺而言,雖然曲綰心曾爲他做了很多事情,但是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她若真的心懷不軌,那麼他唯有將她除去。
這些年來簡鈺見多了各種事情,到如今已經一切都淡定了。
兩人雖然心裡都有心事,但是這些天來連續的趕路以及一連串事情的處理,都累得不輕,此時相擁而眠,將那些煩心的事情暫且拋到腦後。
第二天兩人起來的時候,錦娘和傾詩已經在外面侯着了,呂萼兒坐在樹丫上看着遠方的風景,蘭晴萱和簡鈺用過早膳之後就直接去看那些已經染上疫症的百姓。
那些人因爲知道自己染上了疫症,情緒都極爲低落。
蘭晴萱替他們把完脈之後發現他們身上的紅斑已經從腳底漫延到腳踝了,她看到這光景後心裡也有了一些推測。
之前衆人對於瘟疫的記載,都說病人高熱且那紅斑長在脖頸處,如今她發現那些紅點是緩緩向身體的上方漫延,那也就意味着那些紅斑是預示着一個人染上疫症的時間。
這是一個大的發現,蘭晴萱的心微微安定了些。
根據她前世的經驗,任何一種病發病都是有周期的,像感冒之類的病症,都是由輕到重,最後暴發到一定的程度然後緩慢的緩解,膿瘡之症也如此,膿瘡都會發展到一定的階段,長熟之後將毒膿挑出來之後就會慢慢癒合。
而像癌症那一類的病症,是從輕到重,發展到一定的極限就會要人的命。
她覺得這一次的疫症其實從某種程度而言類似於癌症,當一個人的生體承受不住的時候,那麼就是一切終究的時候。
對於這種病症,那是越早醫治治癒的可能性就越大。
她的心裡想到這些,知道她之前給衆人設定的治病的方式可能需要做一些調整。
她又細細地爲那些病人察看了病症,心裡也由最初的糊塗變得明朗了起來。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眼下只要找到突破口,那麼她就有法子解決這一次的疫情了。
她細細地調配了一些藥草,讓錦娘等人煎好後送給那些染上疫症的人服了下去,她關心病情的發展,這一日幾乎就沒有離開那間學堂,而是守在那裡陪着那些病人。
這一次控制疫症的主要負責人是簡單,所以簡鈺相對清閒一些,把夜瀾調到簡單的身邊,讓兩人去調度一應事情,他倒比起往日哪一次出門當差都要閒得多,所以他索性一直陪在蘭晴萱的身邊。
曲綰心原本擔心她這一次回到簡鈺的身邊,簡鈺會說些什麼,誰知道簡鈺看到她並沒有任何表示,只是在她過來請安的時候微微點了一下頭,而他的一雙眼睛卻始終都落在蘭晴萱的身上。
曲綰心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她內心的感覺,卻又覺得此時能這麼近距離地看着簡鈺也是一件好事。
就在曲綰心到簡鈺身邊的第三天,留在京城的知良也趕了過來,簡鈺看到知良的時候淡淡一笑道:“你對綰心倒是一往情深,綰心有你如此相待,也該知足了。”
知良輕聲道:“屬下擅自從京城來到這裡,還請王爺治罪。”
“這事本王不治你的罪。”簡鈺的眸光淺淡:“細算起來,這件事情還是本王對不起你,本來說要替你們倆人主婚的,如今卻因爲我這個主婚人不能替你們主婚而將你們的婚期延遲,本王心裡也甚是過意不去,這樣好了,等這一次的事情結束之後,本王再替你們主婚,你意下如何?”
知良伏在地上道:“多謝王爺。”
他雖然此時伏在地上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簡鈺卻能看到他伏在地上的身體微抖了一下,此時他的心情怕也是極爲複雜的。
簡鈺的眸光微斂,眼底有一抹難言的凌厲,這些暗衛中,因知良和曲綰心是未婚夫妻,所以兩人走得都比尋常人要近得多,這些暗衛中,知良無疑是最瞭解曲綰心的。
簡鈺淡淡一笑道:“綰心在王妃那邊伺侯,你這麼久沒有見她了,想來十分想她,你去那邊找她說說話吧!就說是本王讓你去的。”
知良的身體再次抖了下,他的腳也跟着一起顫抖,動作雖然不大,但是卻泄露了他的心事,簡鈺看到他的動靜,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卻沒有再說話,只是對着知良輕輕擺了一下手。
知良從地上起來的時候都沒敢看簡鈺,只是在他轉身的時候,簡鈺卻無比清楚的看到了他那雙通紅的眼睛。
簡鈺的手輕輕敲在桌面上,眼裡有了一抹難言幽深。
知良問明瞭方向,直接就去找曲綰心。
他過去的時候,曲綰心正在那裡煎藥。
因爲這一次是蘭晴萱把曲綰心留下來的,所以此時曲綰心是蘭晴萱的貼身丫環。
知良見她煎藥的樣子很是專注,眼裡有些複雜,輕喚了一聲:“綰心。”
曲綰心扭頭一看是他,眉頭當即就皺了起來,問道:“你怎麼來呢?”
“我不放心你,所以就追過來了。”知良輕聲道。
曲綰心的頭微微低下來,語氣卻是極致的疏冷如冰,她冷然道:“不放心?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當年我一個人都敢追到戰場上去,這一次南下雖然兇險,卻只需小心防着疫病就好,比起戰場來不知道安全多少,當年我都不怕,如今你又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我怕你犯錯。”知良輕聲道。
曲綰心冷笑道:“你怕我犯錯?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我要做什麼事情我心裡清楚得緊,你擔心我也是那樣做,不擔心我也是那樣做。”
她這近乎絕決的口氣聽得知良心裡發寒,他幽幽地道:“我那天去別院找到的時候,見到你和太子在一起了。”
曲綰心愣了一下,扭頭看了他一眼,他輕聲道:“雖然我知道你比我聰明得多,很多事情都懂得拿捏分寸,但是綰心,你太過執着了些。”
“閉嘴!”曲綰心冷冷地道,她此時的樣子很是兇悍,沒有一分在簡鈺面前的溫和,整個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人,全身立即炸了毛。
知良沒料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當即也愣在了那裡。
曲綰心瞪着他道:“不要以爲你是我的未婚夫就可以對我大呼小叫,路知良,我告訴你,不要說我現在只是你的未婚妻,就算我們倆人成了親,你也沒有任何資格這樣指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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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良是個老實人,被她這麼一吼就如犯了錯的孩子,他輕聲道:“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
“閉嘴!”曲綰心直接打斷他的話道:“我不關心你是什麼意思,我的事情也不需要你過問,你現在立刻馬上就給我回到京城,這裡不歡迎你。”
路知良的脣抖了抖,眼裡有了一抹無可奈何,他輕聲道:“我真的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不想你一錯再錯下去,這些話就算你不願意聽,我也還是要講的。你讓我回去,可以!但是你必須和我一起回去!”
曲綰心冷着聲道:“我不會和你一起走的。”
“那我就留下來陪着你。”知良輕聲道:“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曲綰心聽到這句話又要跳腳,知良卻已經看着她的眼睛道:“我知道,在你的心裡,從未真的把我當成是你的未婚夫,但是在我的心裡,卻是真真切切地把你當成了我的妻子,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我還知道就算我守在你的身邊也未必真的能改變什麼,但是綰心,我想陪在你的身邊。”
他如此輕柔的話話,帶着義無反顧的絕決,曲綰心一時間倒不知道說什麼好,她看了他一眼道:“你既然拿定了主意,那就隨你的隨。”
知良聞言眸光一暗,曲綰心終是又道:“王爺也曾親眼見我和簡仁見面。”
知良一呆,曲綰心的眸光晦暗不明,讓人有些看不真切,卻聽得她又輕聲道:“我告訴王爺,我這一生都不會背叛他。”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有些幽冷,若霜花一般凝結在窗前,透着幾分失落的絕望,那飄乎的語氣裡更是充滿了看透世事的冷然。
知良卻一時間不太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只輕聲問道:“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真心?”曲綰心並沒有細聽他話裡的意思,只是抓住了其中的一個詞,當即冷笑道:“真心是什麼?能當飯吃嗎?路知良,在我的心裡,你的真心不值一文錢,就好像我的真心在王爺的眼裡同樣一文不值一般,這種感覺你現在正在體會着,感覺好嗎?”
她這句話問得幾近冷酷無情。
知良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道:“這種感覺我覺得不好,但是我知道,你的感覺會更加不好,有些事情我已經不想多言,只是綰心,給自己一條生路吧!”
“我現在就朝着屬於我自己的生路前行。”曲綰心的話說得了斬釘截鐵:“不管誰阻隔了我的路,我都會殺了他,這些人中間包括你。”
路知良的眸光更加幽暗了起來,他輕聲道:“你心裡要這樣想,我也無能爲力。”
他說完拿起扇子幫她生火。
曲綰心這才發現,兩人說話的時候,她看管的那個爐火已經熄了。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此時已值黃昏,淡淡的暮色從四周向兩人攏了過來,薄薄有輕煙若紗一般在空氣裡流蕩,盛開的桃花隨風飄飛,透着幾分飄渺和空靈的味道,那種感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奈,一如她此時糾結又無奈的心情。
她的眼睛微微合上,終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呂萼兒就坐在窗櫺後,將兩人的對話全部聽了去,她回到蘭晴萱的身邊將倆人的對話學給蘭晴萱聽。
她說的時候,蘭晴萱在搗藥,她說完的時候,蘭晴萱還在搗藥,從始至終,就連眼皮子也沒有眨一下。
呂萼兒試探着問道:“王妃,你說路知良是不是知道了一些曲綰心的事情?”
“因爲他喜歡曲綰心,所以必定會對曲綰心的事情格外的上心,所以知道些其他的事情也是極正常的。他此時這樣趕過來,必定是知道了什麼,否則的話,依着王爺管理暗衛的那些手段,路知良也不可能那麼大膽的從京城追過來。”蘭晴萱淡聲分析。
呂萼兒搖了搖頭道:“我發現我理解不了你們這些人七曲八折的心思。”
她說完這句話後對正在那裡切藥的田問秋道:“你瞭解嗎?”
田問秋自上次黃大嫂死後,她的心裡有了一些觸動,她覺得生命在疫病的面前是那樣的脆弱,而她對醫術生出了濃厚的興趣,這幾天,她一直跟在蘭晴萱的身邊學習醫術。
只是她並沒有半點醫術的根基,雖然蘭晴萱常會在她的面前說起一些藥理,但是很多她都不明白,這幾日她雖然很用心的在背藥性之類的東西,但是進步卻不算太快,到此時,也知道一些簡單的藥性,對於醫術之事,依舊是一頭霧水。
這幾日蘭晴萱忙得緊,她也一刻都沒有閒着。
她沒有像蔣湘婷那般一直跟在簡單的身邊去處理事情,而是將自己心緒架空,把情愛拋到腦後,專心的鑽研醫術。
這幾日的忙碌讓她的身體有些吃不消,卻沒有空去想其他的事情,她整個人反倒靜了下來,心裡的雜念也少了些,反倒過得開心了些。
她此時聽到呂萼兒問她這句話,輕輕抿了一下脣道:“我能理解。”
這幾日因田問秋一直跟在蘭晴萱的身邊,所以和呂萼兒也熟悉了起來,兩人的性情雖然相差很遠,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兩人居然很談得來。
呂萼兒白了她一眼道:“也是,你原本也是個爲情所困的人,這話我問你算是白問了。”
蘭晴萱聽到兩人的對話笑了笑,田問秋聽到她的話後怔怔地坐在那裡發呆,呂萼兒看到她這副樣子後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輕咳一聲道:“不過你比起曲綰心來要好得多,九皇子原本也是你的未婚夫,你們是名正言順的,你爲他糾結是正常的。”
田問秋扭頭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繼續切着草藥。
蘭晴萱在旁看到田問秋切的草藥,驚道:“你把這兩種草藥弄混了,這兩種藥雖然長得很是相似,但是在藥性上卻差很多!”
田問秋低頭一看,見自己真的切錯了草藥,當即臉一紅,手忙腳亂地欲將切錯的藥拿出來。
只是那兩種藥長得極爲相似,此時她又如何挑得出來,當即苦着一張臉。
蘭晴萱嘆了口氣道:“罷了,這些藥混在一起了怕是挑不出來,你先將這些藥拿出來,等我們有空的時候再來挑吧!”
田問秋心裡有些過意不去,這些天來她雖然一直想幫蘭晴萱的忙,但是很多時候都越幫越忙,此時心裡很是過意不去,一個勁的向蘭晴萱道歉。
蘭晴萱笑道:“只是一個小錯罷了,你不必再放在心上。”
“我是不是很沒用?”田問秋輕聲問道。
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這些事情,人生如逆
旅一般過着,讓她看不到未來的希望。
蘭晴萱微微一笑道:“其實你真的很厲害了,從來沒有學過醫,在這短短的幾天內就認得那麼多的藥草,還熟知了那麼多的藥性,問秋,你真的是個天才。”
她這話雖然有些寬慰田問秋的意思,但是也是她的心理話,田問秋之前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平素十指不沾陽春水,但是這一次卻對給那些疫症的病人治病之事極爲上心,這幾天她的手在切藥的時候切出了一手的水泡,而她卻從來沒有喊過苦和累。
田問秋雖然不懂得藥性,但是這些天來卻記住了不少,雖然她不算天份很高的那類人,但是卻勝在用心,這樣下去,只要再假以時日,田問秋在醫術上雖然不可能有蘭晴萱這樣的造詣,但是卻也能成一代名醫。
田問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王妃就不要誇我了,我知道我自己做得並不好。”
蘭晴萱笑道:“沒有人是從一開始就什麼都會的,這事是有個過程的。”
田問秋的嘴角微微一勾,覺得蘭晴萱的話說得有道理,當下輕聲道:“王妃,我想跟你學醫術,你可以收我爲徒嗎?”
蘭晴萱笑了笑道:“收你爲徒倒不必了,若學醫能讓你心靜,那我必定將我一生所學全部教授於你。”
田問秋眼裡的笑意濃了些,重重點了一下頭後道:“謝王妃!”
正在此時,簡單和蔣湘婷一起從外面回來了,兩人並不知道田問秋在這裡,所以進來的時候手拉着手。
田問秋看到那雙扣在一起的手,只覺得如同被人敲了一記悶棍,讓她覺得堵得慌,當下直直地瞪着兩人扣在一起的雙手。
蔣湘婷被田問秋那一瞪也有些不自在,忙將手從簡單的手裡掙了出來。
簡單看到田問秋在那裡,他也覺得好像做得有些過了,頭微低了下來。
屋子裡原本輕鬆的氣氛剎那間消失的乾乾淨淨。
呂萼兒今日先是看到曲綰心和知良的糾結,此時實在是不願意再看到這三人再在一起糾纏了,於是她大聲道:“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說完一溜煙的跑遠了。
田問秋靜靜地坐在那裡沒有說話,蘭晴萱也覺得有些頭痛,這三人自南下之後可以說一直不太消停,雖然明面上沒有吵過架,田問秋和蔣湘婷的關係也還算不錯,平素還會一起討論一些事情,但是她們卻也一直走得不太近。
再加上簡單每次出去的時候都喜歡帶着蔣湘婷,所以這三人之間的關係也就變得更加的微妙,田問秋雖然是簡單的正牌未婚妻,卻始終是受冷遇的那一個。
田問秋這些日子以來心裡也一直在糾結着這些問題,她原本以爲在這個世上只有她一人會爲簡單生,爲簡單死,但是上次她聽說蔣湘婷爲簡單自盡,這一次更是爲了簡單逃婚南下追隨過來,她便知在蔣湘婷的心裡,簡單的重量一點都不比簡單在她心裡的重量輕。
這種感覺其實是極度不好的,當你發現你愛着一個人的時候,身邊還有一個人比自己還要愛他,最最可怕的是,你愛的那個人愛的不是你,而是你身邊的那個人。
田問秋的頭低了下來,沒有再看兩人,而是低頭切起藥草來。
蔣湘婷也覺得田問秋纔是簡單的未婚妻,而她自己之前也曾答應過田問秋,以後都不見簡單的,此時是她言而無言,所以此時她心裡也極度不自在。
她緩緩在田問秋的身邊坐下來道:“你幫你擇藥。”
田問秋扭頭看了蔣湘婷一眼,這段時間她和蔣湘婷相處下來,知道蔣湘婷也是一個極好的姑娘,她之前也曾惡毒的想過,要是蔣湘婷是個惡毒的姑娘那該多好,那麼她就算去算講蔣湘婷也會覺得理直氣壯,可是現在就算是算計她也無從算計,那樣的事情似乎是沒有辦法做出來的。
只是她此時心裡有氣,冷着聲道:“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蔣湘婷的頭微微低了下來,她沒有說話,只是自顧自的去將田問秋要切的藥碼齊。
田問秋看到她這副樣子倒也不好再說什麼,卻使壞故意把她碼的整齊的藥草拔亂,蔣湘婷一言不發,又碼了一些藥草,田問秋再拔亂,蔣湘婷再碼整齊。
簡單在旁看到這邊的舉動想要插手,蘭晴萱看了他一眼,他心裡會意,只得退到一旁坐了下來。
田問秋和蔣湘婷無聲的重複了之前的動作幾個回合之後,田問秋輕輕嘆了一口氣,也就沒有再拔亂田蔣湘婷碼整齊的藥草,兩人居然還配合的極有默契。
簡單看到這光景,心裡卻不知是何種滋味。
蘭晴萱也忍不住在心裡長嘆了一口氣,在心裡道:“真的是冤孽啊!”
她見簡單有些呆愣地樣子,問道:“九弟過來有事嗎?”
她這一問才讓簡單回過神來,想起此時過來的目的,忙道:“今日我去了前面的幾個郡縣,那邊的情況比這裡還要壞得多,上次三哥去府衙那邊鬧了一通之後,雖然說讓鄭府尹把那些病人放了出來,但是眼下的事情卻不算很好,那些病人關在一起時間長了之後,都染上疫病,如今情況很是不妙。”
蘭晴萱的眸光幽深,簡單又道:“所以我想這幾日再南下巡視一番,到時候還得請三嫂爲我多備一些藥帕。”
“這個沒有問題。”蘭晴萱輕聲道:“藥帕我這些天來制了不少,九弟要用的話儘管拿就是,只是根據我的經驗,如果裡面死的人太多的話,怕是會造成另一輪的瘟疫,情況會越來越嚴重,那些已經病死的人還是早些焚燒掩埋比較妥當。”
簡單點頭道:“這事我和三哥已經商量過了,和三嫂的想法是一樣的。只是如今屍體實在是太多,很多都是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死光,實在是太過嚇人,如果治病的藥還調配不出來的話,後果可能會非常嚴重。”
南方一直都是大秦的米糧重要生產基地,如果這邊的人全部死光的話,那麼將會出現田地無人耕種的局面。
再則邊關的戰事一直都吃緊,如果沒有人打仗的話,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
蘭晴萱輕聲道:“我會盡力的。”
她知道這疫病多拖一天,死的人就會增加很多,眼下實在是不能有半點耽擱。
簡單輕聲道:“如此就辛苦三嫂了。”
蘭晴萱笑了笑道:“的確是有些辛苦,所以想向九弟借個人過來幫忙。”
“三嫂要用誰說一聲就好,哪裡需要請示我。”簡單笑道。
因爲近來蔣湘婷跟在他的身邊,雖然如今四周被死亡的氣息籠蓋,但是他反倒將這件事情看淡看開,反倒比起在京城的時候心情要好得多。
蘭晴萱笑道:“這個人要借的話還是跟九弟說一聲,免得九弟會心疼。”
她這樣說簡單就明白她話裡的意思了,當下淡淡一笑道:“三嫂決定了就好,我無所謂。”
蘭晴萱扭頭看着蔣湘婷道:“湘婷,以後你和問秋一樣就留在這裡幫我好了,早一點找到治病的法子,大家也早一點脫離死亡的陰影。”
蔣湘婷輕聲道:“我聽王妃的。”
蘭晴萱的眸光流轉,微微一笑道:“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
簡單看了蔣湘婷一眼,眸子裡雖然有些不捨,卻又覺得相較於外面的死屍遍野,這裡的情況還是要好得多,她在這裡相對安全,他也能放心一些。
入夜後,蘭晴萱清點藥草的時候發現之前田問秋切錯的那一包藥草不見了,她頓時大驚,問道:“放在這裡的那包藥草那裡去呢?”
蘭晴萱調配的藥草都是有定數的,之前田問秋切那些藥草的時候是和其他的藥草混在一起的,依着那包的藥效也算是一包完整的藥草了。
錦娘問道:“那包藥草可有什麼問題?”
“那包藥草裡的藥之前問秋在切的時候切錯了一味藥。”蘭晴萱皺眉道:“若是誤服了那的包藥草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此言一出,衆人都緊張了起來,傾詩細細想了想後道:“那包藥草是不是放在架子上的那一包?”
蘭晴萱點了一下頭,傾詩急得就要哭起來了:“我剛纔進來拿藥的時候見王妃在和九皇子說話,然後見上面有一包藥草,以爲是王妃調配好的,所以就拿出去煎了,此時都已經給他們服下了。”
蘭晴萱聞言頓時覺得頭都是大的,她是大夫,最清楚服錯藥會有怎樣的後果,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那你可記得是用哪個鍋煎的藥?”
因爲藥草衆多,病人也多,此時又處於試藥期,所以爲了更好的試出藥性來,所以每包藥都用不同鍋煎着。
傾詩急得眼睛都紅了:“當時我把那些藥拿出去的時候隨便用藥鍋煎了,並沒有注意哪包用哪個鍋。”
蘭晴萱聞言撫了一下額,眼裡有些無可奈何,她想了想後道:“走,我們去看看那些病人的情況。”
傾詩此時怕得要命,急道:“王妃,現在該怎麼辦?”
蘭晴萱伸手在她有腦門上指了一下道:“藥都喝下去,也不可能讓他們全部吐出來,現在能怎麼辦?涼拌吧!”
傾詩以往每次取藥的時候都會問一下蘭晴萱,今日是見她和簡單一起說話,所以纔沒有問,沒料到只是這一次的疏忽就釀成了這樣的大錯,她的心裡後悔的要命。
錦娘此時想要寬慰她幾句,只是想來想去實在是找不到寬慰她的詞語,只得道:“往後小心一些吧!”
幾人進到病人住的屋舍時,傾詩唯恐一進去就看到屍體,嚇得到眼淚直接就流了下來。
只是幾人進去之後,那些病人都好好的,沒有一個人身上有異常。
蘭晴萱細細想了一下藥性,那兩種藥的藥性相差那麼多,這些病人中間的一個喝下了,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數了一下人數,發現少了一個人,細細一看,卻是可可,她問道:“有誰看到可可呢?”
可可娘答道:“可可去茅房了,也不知她今日怎麼回事,一直拉肚子,這都跑了好幾回了。”
他們此時身上的疫症還沒有完全發作,還沒有發熱,此時和正常人相差無幾。
蘭晴萱的眸光閃了閃,正在此時可可虛弱的回來了,她看到蘭晴萱後輕聲道:“我可能吃壞東西了,你可不可以給我開個方子治一下,快拉死我了。”
蘭晴萱見她的面色很是灰敗,頓時明白今日喝了那包問題藥的人就是可可,她先替可可把了一下脈,只覺得她的脈像比起之前要虛浮得多,她當即就給了一顆止瀉的藥給可可。
可可服下藥之後卻覺得肚子更痛了,又跑進了茅房。
可可娘原本性子就很是兇悍,此時一看到這光景又罵罵咧咧起來,好在這幾日她知道蘭晴萱是王妃,倒也不敢罵太難聽的話,只是就算如此,那粗暴的俚語還是排山倒海一般朝蘭晴萱襲了過來,好在那些話大部分蘭晴萱也聽不懂,乾脆就裝做一點都聽不懂。
可可又拉了好幾回纔算是穩定了下來。
蘭晴萱帶着幾人回房的時候,傾詩連頭都不敢擡,她雖然有些惱傾詩的粗神經,但是事已至此,就算是大罵傾詩也於事無補。
只是此時她也沒有去寬慰傾詩,覺得這一次的事情剛好讓傾詩長些記性,省得以後再出類似的錯。
接下來的幾天簡單和簡鈺都忙了起來,蘭晴萱也一刻不得閒,而那些病人的身上的紅斑卻並沒有因爲她的治療而有一分延緩的趨勢,到第七天的時候,那些病人除了可可之外全部都發起了高燒。
蘭晴萱覺得很奇怪,這些人服的藥都是一樣的,爲什麼只有可可沒事?
她細想了一遍,若說這中間的差別,那也只有之前傾詩拿錯了藥,而服下那包藥的人是可可。
這個發現讓蘭晴萱大吃一驚,她熟知藥性,知道那味藥的藥性對於這一次的疫症並不算對症,而且還很是傷身體,可可那天狂拉肚子就是見證,但是爲什麼可可會沒事?
就算蘭晴萱醫術再高明,此時也有些想不明白,她細細思量一番後覺得這件事最好的法子就是再給幾人煎一副錯了的藥。
藥煎好後她讓錦娘幾人給那些病人服下,只是他們服下後沒到一刻鐘,就全身全身抽搐起來,嚴重的竟直接吐了血,一個時辰之後,那些病人死掉一半。
這個結果對蘭晴萱的打擊極大。
她兩世爲人,治過無數的病人,見過無數的病症,但是從來就沒有發生這樣的情況,她的病人竟那樣死在她的面前。
且這一次的死和她還有些關係,她明知道那藥有些問題,所以她調的時候改小了份量,還添了一些其他可以中和藥性的藥下去,卻還是要了那些病人的命。
蘭晴萱在學堂門口的臺階上坐了下來,望着蒼茫的大地,碧晴如洗的天空,產生了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一次無能爲力。
她忍不住伸手撓了撓額間的發,曲綰心在她的身邊坐下來道:“之前在京城的時候,曾聽很多人說王妃的醫術天下無雙,我還真的以爲有多厲害,原來也不過如此。”
蘭晴萱的眸光幽深,她看了曲綰心一眼道:“你想說什麼?”
“不想說什麼,只是實事求事的評說這一次的事情罷了。”曲綰心淡淡地道。
蘭晴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曲綰心卻又笑了笑道:“你知道嗎?在我這一次南下的時候,我曾想過很多種可能,其中一種可能是王妃治好所有人的病,然後成爲大秦的英雄回到京城,只是如今看來,就算是王妃以後真的治好了疫症,只怕在你的心裡也會有一個巨大的陰影。”
蘭晴萱沒有說話,只是扭頭看着曲綰心,她笑得燦爛:“不知道爲什麼,我倒有些高興。”
“你高興什麼?”蘭晴萱終是問道。
曲綰心的嘴角微微上揚道:“你若是治不好這一次的疫症,你們帶過來的那些太醫必定也沒有辦法治好這一次的疫症,那麼這很可能這一場疫症根本就沒有辦法治好,然後會四下漫延,我們現在雖然還沒有染上,但是時間一長,必定也會染上,到時侯大家一起死了,倒也乾脆,少了那些煩惱和困擾,你說是不是一件高興的事情?”
蘭晴萱聞言有些無語,她冷冷地看着曲綰心道:“我和你的看法完全不一樣,這一次是我自己失手沒有治好他們,但是對於如何治這種疫症,我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的方向,我相信我很快就能找到治癒疫症的法子。”
她微微一頓後看着曲綰心道:“而且我也不會生出你說的那些了心理陰影,醫者之道,原本就需見過各種生老病死,若是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住,又如何做一個醫者?”
曲綰心見她的面上滿是濃郁的自信,臉上的陰霾此時已經褪得乾乾淨淨,那雙眼睛裡更是充滿了堅定,看到這樣的蘭晴萱,她心裡一時間反倒有些不是滋味。
在這之前,她一直沒有弄明白簡鈺爲什麼會喜歡蘭晴萱,論容貌,在大秦容貌比蘭晴萱出色的大有人在,論家世,蘭晴萱的家世根本就拿不出手,論性格,蘭晴萱也不是那種溫柔可人的大家閨秀。
可是在這一刻,她卻突然有些明白了,蘭晴萱比起大部分女子來都要堅強得多,她有着不屈不撓的韌性,且她自信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
曲綰心的這個發現讓她自己覺得極度不舒服,她看着蘭晴萱道:“王妃還真有自信!那我就在這裡看着,王妃如何冶好這一次的疫症。”
蘭晴萱淡淡一笑道:“那你就等着看吧!”
她說完就大步離開了,只是當她回房之後,那挺直的腰就彎了下來,眼裡的自信也散了不少,只是她並不願意在曲綰心的面前展現她懦弱的一面,也不想讓曲綰心看到她的無助。
她單手撐着下巴半靠在小榻上,葉知秋進來道:“王妃不必理會曲姑娘。”
蘭晴萱一扭頭,見錦娘、傾詩、呂萼兒、蔣湘婷和田問秋都站在那裡,此時衆人的眼裡都有些擔心,她來到這個了世界後遇到了很多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惡毒女子,如李氏,如鳳無咎,但是她也收穫了屬於她的友情。
她輕輕一笑,起身道:“我們繼續試藥。”
衆人都知今日的事情對她的影響必定是極大的,此時見她並沒有因爲這件事情而一蹶不振,都鬆了一口氣。
田問秋走到她身邊道:“王妃,我來幫你。”
蘭晴萱的嘴角微微一勾,輕輕點了一下頭。
蔣湘婷也走過去道:“我也來幫王妃切藥。”
“我們煎藥。”錦娘和傾詩齊聲道。
“你們都把活搶完了,我做什麼好呢?”呂萼兒有些爲難地道:“要不我就幫你們搬藥吧,我的力氣最大。”
幾人都輕笑出聲,蘭晴萱也笑道:“是啊,萼兒可是俠女!”
呂萼兒嘻嘻一笑道:“那是,比起你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家閨秀來,我是當之無愧的俠女。”
幾人說笑了幾句,將原本有些沉悶的氣息都趕走了。
蘭晴萱笑了笑,重新梳理所有藥物和疫病之間的關係,這一次染上疫症的那些病人,她是統一給他們配的藥,雖然他們染上疫症的時間有長有短,但是發病的時間卻極爲接近,而她給他們配的藥除了可可的藥有一次因爲田問秋切錯藥之外,並沒有什麼本質的變化。
可是可可現在已經沒事了,身上的紅斑也褪得差不多了,但是其他人卻全部死了。
她方纔也已經試過了,她按照錯的藥給那些病人治病,也是不對的,這中間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正在此時,暗衛過來道:“王妃,可可哭着要見你。”
蘭晴萱知道可可娘去世了,這件事情對可可而言也是一個極大的打擊,可可此時要見她十之八九也是爲了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