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拉約維夫把全部的怨氣都灑在了聖彼得堡的大老爺身上,那些呆在別墅的大人物只知道催促再催促,根本不考慮遠東的實際情況。
他們說的沒錯,國內已經按照東西伯利亞的要求,派來了一個軍的援兵,嚴格來說是整整三萬人,但是問題是他們沒有想到,從國內出發的話,大部分地區要經過一年的時間才能抵達遠東,有的邊遠地區甚至達到了兩年之久。
因此遠東部隊的實力不但沒有得到增強,反而因爲穆拉約維夫無私地向上海派出了四千五百名遠征軍而受到了嚴重的損失,到現在爲止,到達遠東地區的援軍不過是六千名而已。
可六千人根本不能與久經訓練的遠東俄軍相提並論,他們是一羣人渣、逃兵、流放犯、政治犯、死囚、強姦犯,總而言之,他們距離一名合格的軍人距離還有整整一萬俄裡,更重要的他們是在寒冬之中衝破了冰雪的阻止,行走了幾千公里才抵達遠東,到達遠東的時候,已經有數十名流放者凍死、餓死或是病死了,更多的人在飢寒交迫處於凍斃的邊緣。
國內的大老爺只看到穆拉約維夫現在的兵力超過了原有的數字,根本沒看到這些流放者大半都倒在病牀上,他們許多人來自於相對溫暖的地區,直接被西伯利亞的寒風凍跨了,還好春天的到來讓他們勉強能站起身來。
但還是有數十名流放者沒有堅持過這個最寒冷的冬天,而且現在還是有零零星星的流放者成爲西伯利亞的新墓碑。而更多的流放者還需要足夠的休養時間才能恢復原來的健康與勇氣。
現在聖彼得堡的命令是必須在一個月內實施對華開戰,否則等中國的內戰決出勝負的話,俄羅斯帝國可能付出無數的金盧布而一無所得。但是穆拉約維夫本人卻認爲現在根本不是開戰的好時機。
最樂觀的估計是再等三個月,等到了一八六七的夏天再實施對華作戰,那時候不但先期抵達的流放者。而且還有大隊後繼的流放者抵達西伯利亞,將大大充實遠東俄軍的實力。
要知道,中國皇帝與他們的貴族似乎已經對奪取內戰的勝利失去了最後的信心,以往他們大量從黑龍江地區調集兵力入關作戰,導致關外防務空虛,給了俄羅斯人最好的機會,而現在他們反而從關內調出一兩支小部隊,雖然這只是象徵意義而已。但是根據穆拉約維夫的瞭解,中國皇帝隨時可能出逃關外。
因此現在開仗是不可能,穆拉約維夫決定給聖彼得堡一封強硬無比的回電,只要他在西伯利亞總督這個位置上一天,他就不同意冒然對華作戰,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只是遠在遠東的穆拉約維夫是不知道聖彼得堡那些大老爺的苦心,現在對華作戰已經成爲聖彼得堡最關健的問題。甚至超過了對法借款與英俄談判,以及從美國購入一批軍火的話題,大家都在期盼穆拉約維夫能早點征服中國,讓大家好鬆一口氣。
對華作戰現在是財政上的極大負擔,從最初一次性只需要幾千金盧布就能承擔。到現在一次性的拔款達到幾十萬金盧布,有些時候甚至要幾百萬金盧布的投入,而且這還是一個無底洞,吞噬帝國所有的資源,從人力、物力到無形式的支援,對華作戰的需求雖然不象克里米亞那樣是一次性的大失血,把這個拓土萬里的大帝國打得顏面全無,經歷二十年時間才恢復過來重新實施對土耳其作戰,但也是慢性的失血。
雖然克里米亞停戰之後,俄羅斯經濟在緩慢地進行着恢復,但是看到對華作戰甚至到了有時候一天支出幾萬金盧布的時侯,整個帝國都知道對華作戰不應當拖下去,這些寶貴的金盧布應當放在帝國的其它方方面面,大失血之後的帝國太需要金錢。
這些金盧布應當是一家又一家新工廠,一所又一所新學校,一段又一段新鐵路,一次又一次地對下層施恩,或是其它更有意義的事情,但事實上這些金錢卻花費在對華作戰這個大目標之上。
但是誰也沒有勇氣提出斷然停止對華作戰,停止俄羅斯帝國長達兩百年在遠東的謀劃,要知道對華作戰支出雖然浩大,但是比起克里米亞戰爭來說,支出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對華作戰對於俄羅斯帝國來說是隻是麻煩而已,而非不可突破的阻礙,更重要的是前期投入了那麼多資源,甚至付出俄羅斯遠征軍在上海附近毀滅性的損失,還有幾萬名流放者被國內被驅逐到遠東,現在停止的話,如此巨大的損失誰敢承擔。
更重要的是,這是對國內那些所謂民主派、征服民族、農奴或是其它反對沙皇派系的最大鼓勵,要知道克里米亞戰爭的失敗大大鼓勵了這些對沙皇素來不敬的人,現在在國內的某些邊疆地區,比方說高加索地區,正在進行着激烈的戰鬥,而在遠東的全面失敗,會讓這些人歡呼雀躍,發動一次又一次的起義。
俄羅斯帝國不能犯着這麼大的風險,而且一個遠東強國的崛起,對於俄羅斯帝國來說是最不幸的一件事,雖然遠離俄羅斯帝國的核心區,但是代表着俄羅斯在東方的一切拓展都化爲無用功,甚至還要倒退。
因此聖彼得堡的大人物已經定下了一條目標,只要這場戰爭的規模控制在一定限度之下,俄羅斯將以很大的人力與物力來進行這場戰爭,現在有爭議的只是開戰時間問題而已。
聖彼得堡認爲現在春天已經來了,正是對華作戰的最好時候,而作爲現地指揮官的穆拉約維夫雖然也是一位貴族,但他認爲現在還不是開戰的最好時機,最好能拖遲到夏天中期,最好是到初秋纔開始這場戰爭。
戰爭即將開始。
而天京城的戰鬥即將結束,事實當蒙得恩看到載着天王的船隻朝着上游駛去的時候,他就知道天京的戰鬥馬上就要結束了。
他朝着一邊的典水匠唐正才說了一句:“委屈老弟,天王與小天王都交給了老唐你了!”
“放心!”唐正纔回答了一句:“一切都交給我!”
他是湖南人,原本是個靠水運販賣木材的商人,太平軍進入湖南之後加入了太平軍,因爲是老水手,所以太平軍的水師一直由他統領,頂峰期間有數萬艘民船組成的龐大船隊,這支船隊南征北討,曾經自長江順流而下,席捲了整個長江,最後萬帆齊至南京城下,水陸並進攻克了南京,改爲天京,以後又率軍西征,一直到了悲劇的徵湘之役,龐大的民船船隊爲湘軍五千水師盡數擊破,損失民船達萬艘,一路敗至九江才站穩得腳,而長江下游,因爲向榮紅單船船隊的加入,也全面處於防守狀勢。
而太平軍水師內部也起了紛爭,甚至鬧出了大規模的譁變,還好楊秀清臨時處置,才總算把這隻船隊保存下來,只是這支水師的全盛期已經一去不復返。
而現在太平軍水師甚至到了窘迫無比的程度,他們根本不敢與虹軍的蒸汽戰船進行任何性質的對抗,甚至連虹軍的風帆戰船都不敢交戰,一見面就遁走,即使如此,到現在太平軍也只殘存了一百來艘民船和三十幾艘戰船而已。
這一百艘民船和三十幾艘戰船現在都在唐正才的指揮之下揚帆上行,趁着夜色準備上行尋找着太平軍在江北的餘脈,他們只載走了兩千名老將精兵和天國最重要的一批金銀珠寶、文書、官員,卻把大部分天國男女都拋棄在天京。
洪秀全甚至把自己的後宮都拋棄在南京,只帶走了一個細阿媽和三五個生養過孩子的妃嬪而已,至於下面的王宗、丞相那隻能拋妻離子遠行江北,他們唯一的期待就是交代自己的家人與親屬,自行出城到江北找陳玉成會合。
沒錯,他們甚至放棄了突圍的打算,蕪湖已失,整個皖南盡爲虹軍所有,陸路突圍已經是一條死路中的死路,他們只能希望他們的妻兒、家人、故舊、部下能獲得虹軍的法外施恩,從南京城輾轉突圍與他們會合。
只是蒙得恩卻是冷笑一聲,這南京城內好幾萬太平軍的兄弟姐妹,恐怕不再會爲太平軍所有了,他們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什麼嗎?是柳絕戶啊!
他突然想到了被洪秀全拋棄在天京城內的後宮,還有天國那些皇親國戚、文武重臣的妻兒姐妹們,他們難道忘記了這柳絕戶雖然出身於太平軍之中,據說還是廣西老弟兄,但卻是個真正的色鬼,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天之嬌女,過些時間必定只能在柳絕戶這狗賊的跨下承歡、欲仙欲死,說不定他們就能見到自己的妻女,也是大腹便便的模樣。
一想到這,蒙得恩不由仰頭一嘆:“兄弟們,看在共過事的份上,我們再守一二日!”
當即回人答道:“這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