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儉垂首,低道:“二是便是對謝娘子大加褒獎,稱讚其和吳州謝家大義,並封其爲嘉善縣主。”
宋儉一口氣說完,便靜靜侍立一旁,大氣兒都不敢出。
倒是宋靈兒聽了,那鵝蛋兒臉上便是俏眉豎立,立時便浮現出怒色。
什麼人啊!枉娘子對她這麼好!她和族裡紛爭時把她留在家裡,有什麼發財的好主意先想着她,當她家主子離了她就什麼都做不成了吧?明明是女主子捐的糧,倒成了她謝家的功了!
林寧眨眨眼,聽見身旁宋靈兒氣息不穩,眼風掃過去,見這丫頭正可勁兒運氣呢,當時便是一笑,“你這是在練什麼功呢?好好喘氣兒!”
宋靈兒雖氣惱,但知道主子規矩嚴,便一直忍着,一看林寧還衝她打趣,眼圈兒先紅了,這是氣的,“我只是替娘子氣不過!原以爲她是個好的,沒想到連主子的功也搶,也好意思登咱們家的門口兒!”
林寧一怔,喝了口蜜水兒,淡淡問道:“你怎見得這功是她搶去的呢?”
宋靈兒一愣,“明明是主子捐的糧啊!”
這話一出,宋儉便咳了咳。
林寧看了宋靈兒一眼,笑了,“可見人們的眼光是雪亮的,連你都知道是我捐的糧,有沒有我的功勞又有什麼打緊?”
蕭臨淵臉色有些發黑。
宋儉又咳了一聲。
林寧手杵到小几上,託着下巴,“看來宋管事身體不適,這麼一會兒都咳了兩回了,靈兒,去到廚房裡給你爹找些我熬的川貝枇杷雪梨露,那東西治咳嗽很是管用。”
“啊?”宋靈兒一愣,她天天見着父親沒聽說他身體不舒服啊!不過既然女主子有吩咐,她聽着也就是了。
暈暈的出了上房,見她爹也跟了出來忙近前問道:“爹,你怎麼了?娘才離了這麼兩天你身體就犯毛病啦!”
問得宋儉那本來就黑的臉更是如鍋底一般。
“你!我問你,你什麼時候到的盛德?”
“到盛德?前些日子啊!”怎麼了?宋靈兒一臉懵。
宋儉黑線,他這個女兒,看着聰明又機靈,敢情是擀麪杖吹火——一竅不通!
“盛德雪災的時候你在哪兒?”
“雪災?”宋靈兒努力回想,“當時我正關在大理寺的大牢?”
宋儉看她還不明白,索性便直說了:“你纔來幾天,在大理寺的監牢裡怎麼也知道是娘子捐的糧,怎麼知道是謝娘子搶了咱們娘子的功!”
呃……
宋靈兒傻了,這不知道要來伺候女主子,功課做的太好了麼!
“那咋辦?”宋靈兒一副沒轍的樣子看着她爹。
宋儉無奈,想了一想,“算了,你也別想了,娘子要是問你,你就推到常林身上去。就說當時常林帶咱們一家來時,曾說過娘子爲人善義,約略提過捐糧之事。”
就讓常林去當個大嘴巴的好了!總比他們的身份曝了光,壞了主子的事好。
而且,依他看,這林娘子對主子的身份未必不起疑,只是心裡有大智慧,看着不說罷了。
林寧也是這麼想的。
刨根問底之類的事她從來不做。只要蕭臨淵能一直對她好,他是誰,是什麼來歷又有什麼重要的呢?左不過她在這裡只不過是孤身一人,又沒什麼家國天下恩怨情仇的,她只要享受人生就好了。
蕭臨淵小心的覷着林寧的神色,心裡卻不斷琢磨着她若問起應該怎麼答。
林寧卻壓根兒不再想這事兒,剛剛清點了一翻也有點累,拽了個小被單子,往蕭臨淵腿上一躺,抱着他一隻手臂便睡着了。
蕭臨淵看着她踏實的睡顏,一顆心漸漸平靜下來,心頭越發暖了。
過了幾日,樊氏與宋伯言從青州回來,說是一切俱都打點妥當,只要主子們過去住便好了。
蕭臨淵還翻看了曆書,說後日是個黃道吉日,宜出行,問林寧意見。
林寧點頭,既然決定要走,早晚都是一樣。經歷過末世的逃亡與流浪,對家這個字眼已經模糊的不能再模糊了。而對於一個地方,也很難產生不捨這種情緒了。
小院中那棵大槐樹早就冒出了新葉,現在已是槐花串串,庭院裡四處都是槐樹花兒的清香,前兩天她還讓蕭臨淵弄了些下來,蒸了些槐花兒糕,很是得味。
後院兒已是綠意濃濃,各種蔬菜一畦畦的種的整齊有序,韭菜已經割了一茬,包了五花兒肉的餃子,別提多好吃了。
自宋儉一家來了之後,何育榮也不怎麼往家裡來,正好那三百畝山地那兒缺人手,便讓他在那兒去建個莊子,他就做莊子的管事,順便把那一百畝荒山頭兒上的石頭採了,正好可以用來建莊子,清出的山頭兒還可以種些果樹,真是一舉兩得。
林寧親筆寫了信讓樊氏送過去,回來時卻說沒見到人,還說聽謝府的下人們說謝瑩這幾日很是忙碌,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們排着隊的宴請謝瑩,推也推不過去。
“你可把信留下了?”林寧問。
“是,交給那李媽媽了。”樊氏道,“李媽媽還請娘子不要介意,謝娘子原是要來探望娘子的,怎奈衆人熱情,不好推卻,待過幾日得空,定會來拜會娘子。”
林寧聽了一笑,“嗯。”
宋靈兒正端着一盤大大的櫻桃進來,聽見這話,“咣”一聲將盤子重重的擱在桌上,“哼,還過幾日得空,真當自己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忙人了,咱們娘子也是她想見就能見的?”
樊氏被好嚇了一跳,衝林寧道了聲不是,走到她跟前低聲斥道:“你個丫頭,鬧什麼瘋,也不怕驚着娘子!在娘子跟前有你作妖的份兒!”
宋靈兒懼懼的看了一眼林寧,不情不願的道:“我只是替咱們娘子不值,娘子對她那麼好……”
樊氏見她不聽,揚手便從她身上打了一下,“你還頂嘴!”
再要說什麼時卻被林寧攔了,“好了,你也別怪她,我倒是喜歡她這個性子,利利朗朗的,將來嫁了人家也不用擔心被欺負。”
宋靈兒聽着林寧誇她,正得意,可後來不知怎麼的就拐到她的婚事上去了,不由低着頭紅了臉,揪着自己的衣角兒揉搓了一會兒,又冒出一句話:“誰要敢欺負我,我就揍他!”
說完就端了水盆轉出去,給林寧打水淨手。
林寧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倒讓樊氏羞愧的不知怎麼好。心裡怨念升騰,都怪她那個爹,說什麼就一個女兒就得寵着,剛來時看着還算穩妥,這可倒好,來前兒怎麼說的怎麼教的全都忘了個精光,整個一個本性畢露,可是見着娘子好說話不成?
林寧下榻走動了兩圈兒,對樊氏道:“你別拘着她,我看她這樣就很好,拿得起放得下,直來直去的,倒是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