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繹扶着金絲楠木的九龍雕花官帽椅的指節攥的發白, 張和咬了咬牙,索性將得到的消息一股腦的都報了上去,“稟聖上, 今日太子妃不僅在府裡設了裝, 召了牡丹閣的媽媽來, 在牡丹樓也設立了一莊, 已談好五五分成, 一兩銀子一莊,賣的極便宜,今兒晚上, 西渭城裡莫管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今兒晚上都去了牡丹閣買他幾莊。”
蕭繹氣的一掌擊下, 那扶手椅子生折成兩截。
“好個徐昭佩!”蕭繹難泄心中抑鬱之氣。一想方纔自己還真真想借曾太醫之手不與那巴彥公主圓~房, 徐昭佩確是生生算準了他, 還敢大肆宣揚設下這麼一賭局。
蕭繹冷笑道:“想必除了太子妃自己,別個都買的朕輸罷!”
張和道:“皇上聖明。”
此事已經鬧的滿城風雨, 想必明天言官奏疏必定雪片一般飛來,蕭繹揉揉額頭想起前日裡沈山送來的消息,真是令人格外頭疼。
蕭繹起身踱了幾步,道:“你先下去罷,給朕盯緊了一些, 有何事速速來報!”
還未等張和退下, 便見原先的方皇后便是如今的太后扶着綺年的手走了進來, 身後馮姑姑還端着一碗湯。
張和給太后見了禮便自去了, 太后親自摒了左右, 將那百合蓮子湯端在桌上便坐下了。
蕭繹幾日未見太后,今見太后着一晚霞紫軟袍, 趁着面色雖好,只掩不住眉宇之間輕鬱之色,道:“哀家今日也有耳聞,那牡丹閣的媽媽竟然敢如此膽大包天,還是儘早處置。”
蕭繹何曾不想,“母后,處置那牡丹閣雖是容易,只怕難堵悠悠衆口,更何況昭佩性子頑劣鬼主意又多,只壓下此事,昭佩還不知還會折騰出什麼花樣來,真真是招架不住!”說完一頓:“牡丹閣也並不是毫無背景,這幾日沈山四處暗訪得知牡丹閣身後最大的東家竟是太傅高儀,如今他身爲帝師,朝堂上下多有對蕭繹不滿,手裡多少拿捏了昭佩一點把柄,屢次抗上,兒一時也動他不得。”
皇后嘆了口氣道:“只怪當時哀家心軟,只將那人毒啞,未曾要他性命,如今這高儀卻將此人擱置在莊子上看的死死的。一時也下不了手。”
蕭繹以爲昭佩去牡丹閣尋兔兒爺之事父皇母后不知,乍一聽說大驚失色,急忙問道“此事父皇可得知,是否爲此事才答應巴彥的要求,命兒娶她爲後?此事兒亦有錯,昭佩一時糊塗還往母后寬恕則個!”
方太后搖頭:“非也。”便也不欲多說,遂轉過頭去問蕭繹:“昭佩皇上可想着如何安置?”
蕭繹道:“兒思想想後便是昭佩與那巴彥公主並列東宮西宮爲好,雖娶巴彥公主爲後,但兒已下旨給了昭佩中宮籤表之權。那巴彥公主便享個尊榮便是了!”
這次就連太后都忍不住搖頭,“癡兒,你房內一直無人,怎知女子之間哪有那麼簡單。如此也是唯一之選,只徐家當年與你有活命之恩,本是三媒六聘的正妻卻要受此屈辱,你得好好待她,莫讓她覺得委屈才是。”
蕭繹見方太后並未有責備昭佩之意略放下心,急忙應下了。方太后起身要走,忽想起一事,又轉頭吩咐蕭繹:“旁的休說,定要昭佩早早生下皇子,如此大局才定!”
蕭繹想到昭佩現在與他簡直是一臉仇敵的樣子,怎肯讓他近身,苦笑着道:“兒知道,只兒真真不想娶那巴彥公主。”
方太后走過來,撫了下蕭繹的肩,緩緩柔聲道:“好孩子,母后都知道,你們兩個,都受苦了,想到昭佩這番處境,母后心裡更是說不出的疼,隻身爲皇家人,歷代姻親都是爲了籠絡人心以圖大治,哪裡就能如蓬門荊戶那般簡單了。”
方太后的話到最後,確似微微嘆息,怔怔出神,想必是想起從前與蕭大白一同四處征戰奔波時候的情形,如今雖爲太后,卻也不似當年快活,蕭繹急忙道:“兒曉得,母后還請注意鳳體,切莫憂思過度。”
方太后說罷又是嘆息:“昭佩那孩子心思太重,若不願意進宮裡,讓她有時間來陪我這老太婆說話解悶也好。”
蕭繹安撫太后:“母后放心,兒定會讓昭佩入宮來陪母后的。”
幾日冷戰,蕭繹雖未回府,也多少曉得昭佩這莊家已經收了多少白花花的雪花銀,只要蕭繹到時舉動有異,這銀子便徹底落入昭佩手裡。
到底這種事情拿到市井做談資不利皇家顏面,那京兆尹得了上面一些暗示,未曾查封牡丹閣卻尋了些別的由頭三天兩日的去巡檢,弄的幾個有頭有臉的金主都避而遠之。
牡丹閣的老鴇也是多年人精,悄麼聲的把下莊事情給撤了,卻轉到暗地裡去,要想買上一莊,十兩金,只針對那些達官貴人,平民百姓恕不接待,一來二去人氣又更旺了一些。
蕭繹與巴彥國公主的婚事被訂在了十月初十,兩國具好婚書之後查爾金沒有食言,果真遣了十萬騎兵到蔣均軒麾下,還大方的帶去百餘頭牛羊,只這騎兵年齡參差不齊,略難管理,但也是依仗他們草地上潛蹤匿跡的好手段,蔣均軒漂漂亮亮的打了一場大勝仗。
因齊弢多次出使巴彥,與北地情況熟悉,蕭繹命他押運第二批糧草前往,順便拿了尚方寶劍,運糧之後不必回來,誅落梅鎮縣裡孫志誠,夷九族,暫代落梅鎮縣令一職。
李荊明的線報也源源不斷的送來,講查爾金如今大力推行耕種、廣鑄農具,是想着遊牧不如農耕穩定,雖僅僅一年,卻也收穫兩季,好處已經初見端倪,對於巴彥國最直接的優勢就是更多的糧食和秸稈可以生更多娃子和牛羊,壯大國威。
待本國公主與蕭繹產下皇子,這明元國的國主將來便有了一半巴彥血統,如此可不戰而功。又講查爾金在國內遍選美人做公主的陪送,爭取多生幾個巴彥國血統的皇子爲上。
蕭繹這段時間簡直是日理萬機,隨着大婚時刻即將到來,與昭佩的關係徹底落入冰點。聽聞昭佩在府裡日日笙歌燕舞飲酒作樂,昭佩進宮問安之時方皇后也勸了幾句,只昭佩當時面上恭敬的答了,回頭卻照樣尋歡作樂,太后說的多了,昭佩便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道只求下堂,弄的太后也是無法,種種傳聞到了蕭繹這裡,也只當充耳不聞。
蕭繹拒了衆臣廣納妃嬪充實後宮的建議,卻頒了一條開恩科取士的旨意,另因明元正處非常時期,學古人致仕之法,頒了四十多份舉薦昭令,不拘八股四書,通醫學格物品行高潔之人也可入仕,命明元國下僚四處尋訪名士。
頓時舉國上下文人雅士莫不將視線轉到此處,四處沸沸揚揚各色人等雲集西渭。
轉眼到了九月初九登高節,明元歷有帝后一起登城樓親民同樂的傳統。蕭繹不得不硬起頭皮命張和傳話給昭佩,讓她務必在九月初九那日着好宮裝一同登樓。
張和帶回來的話只三個字: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