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繹恨極。
並不爲別的, 蕭繹覺得隱瞞此事確實不對,但是在心裡,蕭繹爲難只是因爲不知道如何解決, 貿然告知昭佩卻束手無策覺得不是男子漢所爲。
他心裡卻只有昭佩一人, 這女子卻在如此艱難時刻思考不考慮他的感受, 只想着將包袱一甩, 一走了之。真真如生生從心上剜下一塊肉一般。只他自小孤僻慣了, 好容易才接納了昭佩,卻如今要受這般羞辱,堂堂一國之君要被自家娘子要去和離了麼?
蕭大白留給蕭繹的是一把爛牌, 前方戰事吃緊,即使委屈求全巴彥出兵也得再次四處調動糧草, 跟着魏翔宇的千把士兵身後之事有亟待安撫, 靈雲寺的慧律大師還潛逃在外, 如此林林總總已是忙的焦頭爛額。想自己這幾日爲了她在朝堂上得罪了太傅,又得抽出精力暗暗讓沈山去查昭佩婦德有虧流言來處, 可這些卻換來一句:自請下堂。
蕭繹的牛脾氣也不管不顧的拱了上來,冷笑一聲:“你即是嫁與我爲妻,便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想要和離, 自是等我死了!”
說罷拂袖而去。
昭佩霍的一聲站了起來, 跳着腳罵道:“好你個蕭繹, 吃着碗裡看着鍋裡的!好, 你不同意和離是吧!等着帶綠帽子罷!老孃怕了你, 就不姓徐!”
蕭繹右眼皮跳了一跳,頓足轉身望去, 昭佩擼起袖子叉着腰站在那裡,目光炯炯似要咬人一般狠狠的盯着他,秋風一陣涼似一陣,攜着昭佩的衣襬飄忽不定似要飛起一般,蕭繹心裡軟了一下,還是冷笑了一聲道:“有什麼法子,你放馬過來便是,兔兒爺都招過了,徐昭佩,我待看你還能有什麼路數!”
一邊轉身大踏步往外書房走去,一邊揚聲道:“給朕看緊了太子妃,若有一個不查出了什麼差池,或者讓太子妃出得門去,直接拖出去打死!”
昭佩氣的舉起身邊一汝窯纏枝牡丹梅瓶,也不管砸的着砸不着,遠遠衝蕭繹走的地方丟了過去,價值千金的瓶子頓時跌了個粉碎,“媽蛋!蕭繹!你個王八蛋,你敢軟禁老孃!等着,老孃明兒個就燒了你房子!”
怨偶天成。
趙管家聽這邊情形不對,便遣了周圍的丫頭們,自己親自守在院門口,莫說蕭繹現在已是九五之尊,就算還是太子,哪容的下妻室這般放肆?
可昭佩偏不,別人稀罕這太子妃的位置,就算是忍了口氣跟着蕭繹入了宮,被那巴彥公主騎在頭上,最爛也是貴妃。但昭佩卻是視這些如草芥的,她要的只是一心人,蕭繹知道,所以才格外稀罕,打定主意就算昭佩鬧翻了天,也要留下她。
可這些吵架的話能聽嗎?院裡兩位都不是吃素的,只怕是主子吵架奴才遭殃,趙管家硬着頭皮守着,只恨自己不能裝聾作啞,見蕭繹疾步從院內出來,膝蓋一軟,道:“皇上,小人什麼都沒聽到!”
蕭繹沉着聲:“伺候好太子妃,有什麼差池,拿你們是問!”
趙管家一疊聲的應着,有小心翼翼的問:“更深露重,聖上可是要回宮歇息?”
蕭繹悶頭走路:“去書房!”
昭佩一夜翻來覆去睡不好,一會想着往日那些柔情蜜意心裡甜上幾分,一會又想着蕭繹竟然想悄無聲息的娶新人,心裡又恨上幾分,如此往復竟像在烙油鍋裡一樣,生生熬到了天亮。
蕭繹在書房氣的也是睡不着,眼睛疼的厲害,往日都是昭佩親手幫他清洗換藥,現在這情形自是不會了,蕭繹也不想別人碰觸,就那麼忍了一夜。第二天起牀,聽趙管家來報昭佩昨晚沒有什麼異狀,略放下了心便上朝去了。
蕭大白着急出兵的事,退位前交代給禮部要當一等一的大事來辦,蕭繹還沒登基,婚書便已經送到了巴彥國。今兒蕭繹一上朝,便聽巴彥派了使臣來回婚書,兩日後抵達西渭。
蕭繹自是不願,也不想在朝堂之上談論此事,只道了一聲知道了,怎奈禮部幾個老頭子卻出列道:“皇上聖明,我朝既要與巴彥結秦晉之好共御外敵,這大婚之事宜早不宜晚,還請皇上命欽天監查看吉日,早早定奪纔是!”
此婚事便是國事,衆目睽睽之下蕭繹忍着傷眼突突跳着的疼痛,無奈回說,“既是兩國結好,一切安巴彥國的風俗訂即可,成親日子也請巴彥國主定奪,以示尊重,只娶親之前,請巴彥國主查爾金需派出十萬騎兵併入蔣大將軍麾下驅使。待巴彥國使臣抵達,務必將此意思傳達。”
是夜,蕭繹宿在宮裡。木葉嫋嫋夜涼如水,十六扇朱漆雕花窗格洞開,窗外梧桐月靜撒清輝。
蕭繹宣了曾太醫來治眼,曾太醫小心謹慎的拆了面具,清洗傷眼,一遍碎碎念着:“聖上的眼又有些紅腫,這幾日需日日清洗,微臣知皇上爲國事操勞,這脈象略浮舌尖殷紅,也需仔細調理一番。”
蕭繹原先忙的時候偶有宿在宮裡,這成親之後卻是第一次,一面想着昭佩要在府裡如何百般彆扭,一面聽着曾太醫的嘮叨,忽然心生一計。
曾太醫給蕭繹洗好眼睛換了藥,又開了安生祛火的方子,拎着藥箱便要跪安。蕭繹突然開口,裝作不經意的道:“曾太醫,你給朕醫眼也有多年了罷?”
曾太醫不知蕭繹因何一問,小心的回答:“回皇上,微臣給聖上醫眼已有八年有餘。”
蕭繹屏退左右道:“曾太醫,朕有一事相托。”
曾太醫自蕭繹留下他便惴惴不安,聽到這話當即叩首道:“但請聖上吩咐,臣,萬死不辭。”
蕭繹笑道:“曾太醫莫緊張,此事應不難,朕卻不好與別人說。雖巴彥脅迫朕要娶公主爲妻,只朕不願意受巴彥擺佈,雖應下這要求,卻是無奈之舉。朕想與曾太醫討一藥方,能都讓朕在大婚之日皮膚點風疹疙瘩什麼的,讓那巴彥公主厭了纔好。”
曾太醫心裡略一思忖,道:“此事事龍體安危,容微臣回太醫院查閱下聖上這幾年的脈案方劑。”
蕭繹道:“就依你。此事若是走了風聲,不消朕說你也曉得結果。”
曾太醫應了下去了,蕭繹覺得此事似乎可行,是個不錯的臨時應對之法,心裡鬆快了些。便招來張和問道:“可回去打聽了,太子妃今日在府裡做了何消遣?”
張和將從趙管家處得來的消息小心的稟了上去:“回聖上,今日太子妃在府裡開了一賭局,坐莊收銀子。”
昭佩善賭,蕭繹覺得這也不算啥,還是追問了一嘴:“是何賭局?”
張和擦了擦汗道:“賭聖上您會不會和巴彥公主嗯....”張和仔細的斟酌詞語,瞄了一眼蕭繹的臉色才吐出兩個字:“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