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佩見這個女子纖腰豐胸,問了下名字確是叫梨純紗,想必自覺身材傲人,又給小翹送了那麼塊值錢的翡翠這纔敢信心滿滿的分說。昭佩又打量了下另外一個女子,雖眉若遠山眼含秋水卻身材平平。若是蒙了蓋頭指望一個男人第一眼來選,單憑身材這姑娘確是不沾光的。
昭佩覺得這安南國風俗奇特,笑了下問:“你們兩人都看上李勇了?還剩下三個也不看看了?”這兩個姑娘紛紛表示意屬李勇,別無它意。
昭佩略一沉吟:“你們說的那風俗在明元是行不通的,斷沒有新娘子上了花轎入了洞房再擡回去的道理。若是覺得可以,依着我們這邊的風俗,倒是可以許你們兩人都是平妻的,你們可願意?”
兩名姑娘對視了一眼,想了半天不大甘願的應了下來,這擇婿一事纔算是定了下來。
昭佩此時卻板了臉,差人將婚前教導規矩的程姑姑和黃姑姑喊來。兩位姑姑隨着昭佩入了王府,就被榮養了起來,從前學的規矩太子妃丟的七七八八,除了幫昭佩打點一些西渭城中貴夫人之間的禮尚往來,也沒什麼活計,前兩日昭佩鬧着出府一事,雖然趙管家極力遮掩,她們還是略有耳聞,今日聽說太子妃有請,不知是否跟太子妃前些時日舉止逾矩有關,遂惴惴不安的跟着小丫頭來到了明光堂。
昭佩見了兩人倒是親切的很,賜座奉茶好一番噓寒問暖。黃姑姑心知有事,只敢偏坐了椅子,陪着笑道:“太子妃入府這些日子,我們雖然少見到,還是日日掛心太子妃,不知太子妃有何事喚我二人?但聽吩咐。”
昭佩道:“兩位姑姑有心了。”說罷指着立在地上那一羣姑娘道:“這是從安南國來我明元的女子,太子體恤,給她們婚配了帶了品級的武官,將來成親以後她們個個都要做主母,只這兩國風俗不同,着實讓我憂心。我想這兩位姑姑都是謹言慎行又懂規矩,不如勞煩兩位姑姑這個月幫忙指點一二。”
程姑姑聽的有些心驚,兩人從前都是皇后身邊,太子大婚前才指派到徐家去教規矩,這麼多年早就看的通透,想來這些女子都是進給太子的,只不知太子妃用了何手段纔將她們都打發婚配了去。
兩人一面覺得昭佩心機過人,一面又想着太子妃如此不容人,要不要偷偷給皇后那邊的報信。兩下躊躇面色不定。
昭佩在她們面上掃了幾眼,見兩人都不答話便又加了一句:“兩位姑姑多加一個月的月錢。”
兩人也不敢託大,各懷心思應了,昭佩這纔給那些姑娘正色道:“程姑姑和黃姑姑在我成親之前便是教我規矩的,這明元國的進退禮儀無一不通,你們今後嫁人便也要入鄉隨俗,成親之前跟着兩位姑姑好好學學,嫁出去也莫丟了太子府的臉面。”
這幾日雖然已經打春,但天氣還是忽冷忽熱,到了下午悶了幾聲雷,竟然下起濛濛細雨。方皇后坐在如意宮窗前看書,只那握在手裡的書半響也翻不過去一頁,看着窗外水色空濛嫩柳如煙怔怔發呆。殿中茄皮紫釉獅耳香爐嫋嫋燃着衡蕪香。
馮姑姑拿了一件嵌貂皮石青色披風輕輕的搭載方皇后肩上,方皇后微微一驚,看到馮姑姑放鬆了下來。馮姑姑輕聲埋怨:“下雨本就陰涼,娘娘還在窗前坐着,小心受了風。”
方皇后往後面軟墊上舒舒服服的靠了下,“無妨。”馮姑姑想了下見侍奉的宮女都站的遠遠的,這才又小聲說道:“娘娘要是惦記萬歲爺,要不奴婢就陪娘娘去道觀裡看一眼,到底是結髮夫妻,萬歲爺還是念着這份情的。”
方皇后擺手:“罷了,左右每隔幾日你也幫本宮去那裡瞧過了,如今這局勢不穩,皇兒雖不說本宮也聽到些風聲,本宮只盼着萬歲爺身子安康朝堂裡別在起什麼波浪就好了。”
看見馮姑姑斂眉正色立在她跟前,方皇后拍了拍身邊的椅子道:“這會子也沒什麼人,你坐,陪本宮聊幾句”。
馮姑姑也不推辭,施禮後偏坐了,這纔開口道:“娘娘,今日太子妃跟前的程姑姑過來給奴婢遞了話,說太子妃前些日子舉止不端,今兒晌午又將安南國進貢給太子的一衆美人一股腦的打發了,說是配了今日朝廷要撫卹的軍官,還讓兩位姑姑教這些美人進退禮儀。”
馮姑姑看了眼方皇后的神色,殿內有些昏暗,臉上倒是看不清什麼表情,頓了下遂又說道:“此事事關太子妃,奴婢也不好說什麼,特意過來好讓娘娘知道。”
方皇后皺了皺眉,“本來想着這程姑姑和黃姑姑跟着本宮時日不短了,一向也是懂事的,這才送她們去助太子妃一臂之力。她們不好好當差怎如今還做這些搬弄是非私下告狀之事?太子剛剛大婚,太子妃尚未有子嗣,依着本宮來說,這些美人壓根不能往太子府中送!最近正是用人之際,太子妃能想着配給那些傷退軍官不正是顯示我皇恩浩蕩?本宮覺得這事做的好,至於舉止不端…..”
方皇后微微有些惱怒:“太子妃也是她們能指摘的嗎?太子成親之後,對太子妃滿意的不行,本宮年歲大了也看的一清二楚,太子尚未給我這當孃的說什麼,哪裡輪得到別人置喙?”
馮姑姑有些默然,太子妃在皇后這裡的地位是不容撼動的。這些緣由雖然不能明說,但黃姑姑和程姑姑哪裡,少不得她去指點一二。
主僕兩人靜坐片刻,皇后吃了一杯茶,突然低聲說了句:“那個什麼牡丹閣的人,確實留不得,不過本宮想着修一修功德,找人啞了他的嗓子罷了。”
馮姑姑擡眼,熱茶升起一團煙氣,方皇后依稀有當年那個跟着蕭大白南征北戰殺伐決斷的神情,馮姑姑徐徐欠身:“是!”
是夜,細雨未停,方皇后早早歇了,偌大如意宮只剩院中值夜幾許燈火,也在夜雨中飄搖不定,狀若即熄。宮內有人披了蓑衣悄無聲音的獨自出了宮。
太子府的門房是個年歲大的李老漢,此時太子已歸,仗着夜雨寂寥別無他事便偷着飲了幾口酒禦寒。突然聽見叩門聲,還是一個激靈,撐着傘去應門。
門外立着一四十左右的娘子,素服簡裝蓑衣下的頭髮有些溼了,氣度確是大方,李老漢也不敢小覷,恭敬的問道:“請問這位娘子可是有事?”
來人正是馮姑姑,她微微一笑遞在老漢手裡一角銀錢,道:“請問府中可有個姓程的娘子教規矩的,我是她的故人,家中有事特意來尋她傳個話。”
老漢收了那銀子,聽說只是找個下人,便一點頭道:“這位娘子稍候,老漢幫你通傳。”
片刻見程姑姑撐着傘隨着李老漢匆匆而至,見到馮姑姑吃了一驚,眼中閃過一抹驚慌,急忙上前去問:“姐姐深夜前來,可是有事?”
馮姑姑將她引至僻靜處,藉着雨聲淅淅瀝瀝纔開口道:“太子妃莫管怎樣,也不要向宮裡遞話了,我這裡不行,其他姐妹那裡也不行。”
程姑姑微微有些不快,說出的話語也有些吃味:“當初娘娘讓我去,說是太子妃的教引姑姑,奴婢便盡職盡責,雖然奴婢是在太子府中,可也是吃着皇家這口飯的,自當替皇后看好太子妃,這纔是做奴婢的本分。”
馮姑姑心中覺她駑鈍,難怪入宮十年還是不上不下,只在皇后那邊落下個老實的名頭,也不好指點太多,搖搖頭隱晦的說道,“你來宮中時日不斷,你可知太子妃小時是給娘娘做過義女封過郡主的?太子妃的哥哥與太子也有救命之恩。因此娘娘待太子妃素來寬厚,你若說太多不是,反而會怪罪於你,何苦來着?這些時日你除了我這邊,還有其他姐妹那邊都遞過不少關於太子妃的話,娘娘已是不快,我們同屋姐妹一場,這才冒雨偷出宮來告訴你,至於聽與不聽,全在於你!”說罷拂袖而去。
馮姑姑走了許久,程姑姑這才咬了下脣,看着她的背影脣邊綻起不屑:“蠢貨!只知道有娘娘,難道不知這宮裡還有萬歲爺麼?”冷笑一聲回屋去了。
昭佩解決了心頭大患,這一夜抱着被子睡的舒舒服服,太子誇她此時辦的有勇有謀,又能慰藉天下軍士之心,昭佩便謀劃着要不要給這些人模仿現代辦個集體婚禮,正迷迷瞪瞪馬上睡着突然想起前幾日答應綺年要幫她讓皇后賜婚之事還沒辦完,接着便睡了過去。
第二日天放晴,隱隱有些潮熱,推開窗子泥土氣息撲面而來,昭佩頓時心情大好,梳妝打扮一番便入宮去了。
進了如意宮見了皇后,嬌嬌脆脆的喊了聲母后,惹的方皇后眉開眼笑拉着她的手坐下來,連聲喊着上些金乳酥糖果子。
方皇后滿面慈愛道:“我兒,怎這麼久不來看爲娘?”昭佩也不隱瞞,除了出府找兔兒爺之事,一股腦都說了。方皇后雖然都已曉得,面上卻聽的專注,時不時點頭稱善。
昭佩又將前些日子問的綺年前因後果都說了,方皇后唏噓半日決定替身邊這個新任當紅女官指了這與鐵匠的婚事。
昭佩扯着方皇后的袖子又撒嬌道:“母后,兒臣想着既然太子和母后對這些傷退軍士都這樣上心,不如替他們辦個集體婚禮如何?也好讓那些戍邊的軍士都曉得,咱們皇帝皇后都是想着他們的!”
方皇后有些納罕:“什麼是集體婚禮?”昭佩道:“就是宮裡尋個禮官主持,一起給這些新人辦個婚禮。”皇后搖頭:“這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難不成把他們父母都找來?不妥。”
昭佩不死心,繼續遊說:“事有變通嘛?這事讓禮部去操心。這些姑娘都遠隔故土,以後也未必能回得去,總要熱熱鬧鬧的纔好!再說那些個當兵的,未必能攢的下幾個銀錢,咱們幫他們尋了娘子又辦了婚禮,必定都說皇后娘娘的好!”
瞅見方皇后坐在那裡,還是不語,昭佩繼續過去賭氣道:“要不行,就拿兒臣的嫁妝辦好了!”
方皇后忍不住笑了,“你這孩子怎這樣固執,也罷,你與太子商議後便給禮部報備吧!雖說這些都是那些姑娘們看着畫像選的,也不好盲婚啞嫁,讓他們成親之前先見一眼再說,免得湊出些怨偶來。”